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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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嫔的眼泪不自禁地落下来：“就因为不会走路，嬷嬷们老怕他磕着碰着，所以才这么觉得，说永璋学路慢，学话也慢，看着不聪明。这孩子还这么小，若失了他皇的欢心，可叫我怎么办好？”

    星子的微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簌簌抖落身稀微的光晕，如懿道：“你几次三番对我说，阿哥所的嬷嬷们对孩子照顾得很精心，如今看来，这精心竟宠坏了他了。”

    纯嫔又焦灼又无奈：“这话我怎么敢说，若在面前提句，岂不坏了皇后的番苦心？她对自己的二阿哥和三公主，都没这么上心呢。”

    如懿心中动，骤然生出几分疑义，但这样的话并不能去对纯嫔说，除了加深她的忧心与焦虑，她还能怎样呢？如懿只得劝道：“不过时生气才这么说吧，下回再见着，你便说咱们马背上得的天下，孩子不能娇惯着，也拉着去阿哥所看看。有时常过问，或许会好些。再说了，父子亲情天性，只要见几次，永璋又那么可爱，会喜欢的。”

    如懿敛容：“这个念头你动也不要动。如今宫里高位而无子女的，唯有慧贵妃，你自然不肯的。且永璜阿哥所照顾不周才送来我这里，永璋却无这样的事。你这念头若被人知晓，不止皇后，只怕也要怪你了。”

    纯嫔只得噤声，如懿忙道：“赶紧擦了眼泪回去吧，别叫人闲话。”

    纯嫔拿绢子按了按眼角：“妹妹如今也有了孩子，有什么话我可得来问问你，起拿个主意。”

    如懿含笑道：“你且放心，只要不这么哭哭啼啼的，我都答应了你就。”

    纯嫔无可奈何，只得离去。如懿望着她孤独而瘦削的背影，心下亦生怜。她不过个母亲，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可在这深宫里，偏偏连这也不可得。而自己呢？如果有天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也会如此凄然，欲哭无泪？

    眼看着天色也晚了下来，如懿招手唤过永璜，起慢慢走回宫去。路上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数点水花。莲叶田田，青萍丛生，早开的睡莲绽了两三朵，粉盈盈的。几只鹭鸶栖在深红浅绿的菖蒲青苇之畔，互相梳理着羽毛。永璜看了什么都欢喜，笑着闹着拉着如懿的手说这说那。如懿嘴里答应着，可心里的疑义难以倾之于口，却如密密的丝线勒在那里，圈沉闷过圈。她极力地想撇开那些念头，却好像这定会暗下来的天色，那墨汁似的色泽洇在了清水里，无法遮拦地倾散开来。

    如懿正凝神想着，却听得假山后头有呜咽的哭声传来，那声音太轻微，叫人个耳错，只以为夏虫绵长的唧唧声。如懿不动声色，只作不经意般，朗声道：“永璜，快回来，别到假山那边去捉蛐蛐儿！”

    那边的哭声立刻止住了，如懿示意永璜噤声。不过片刻，却看个宫女模样的女子从假山绕了出来，如懿撒开永璜的手，永璜立刻会意，只装着跑去捉蛐蛐儿，下撞在那女子身上。

    那宫女抬头就要骂，看如懿跟在永璜身后，忙收敛了气焰请了个双安道：“娴妃娘娘万福金安。”

    如懿笑吟吟道：“本宫自然万福金安。可莲心，你怎么不安了呢？”惢心手中的风灯照出莲心哭过的面容，“眼睛哭得跟桃儿似的，这怎么了？”

    莲心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绷出个笑容，朗声道：“奴婢伺候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安的呢？不过想家了，偶尔哭哭罢了。”

    如懿情知她不肯说实话，也不愿和她费唇舌，便道：“你伺候皇后娘娘，当万事小心，别落了脸泪痕回去。”她微微笑，“只话说回来，皇后娘娘那么疼你和素心，自然见了你的眼泪也不会不高兴。”

    莲心本仰着脸毫无惧色，听了这句，不知怎的便低下了脸，带了薄薄阴翳似的黯然，嘴上却犟着说：“皇后娘娘自然疼我们的。比不得那些刻薄人，连从小跟着的乳母都赶出宫去了。”

    这话指着如懿说的，阿箬立时忍不住了，道：“你说谁？”

    莲心盈盈笑：“我自有我要说的人，阿箬你又急什么？横竖说的不你，你何必跟着吃这个心？”

    阿箬何曾被人说倒过，冷笑声道：“我自然不吃这个心。只想着莲心姑娘要大喜了，何必嘴上还不积些福德，免得叫人听了笑话去。横竖你要嫁的好人家，断不会刻薄了你的。”

    莲心脸上登时烧红了片，却隐隐透着难看的铁青色，恨声道：“你……”

    阿箬笑道：“我……我自然没皇后娘娘亲自指婚这般好福气了。先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　　莲心又窘又恼，跺脚立时跑远了。

    阿箬看着她的背影，冷笑连连。如懿便道：“你再这样冷笑，夜枭的笑声都比不上你了，听着怪瘆人的。”

    阿箬笑得弯腰：“小主，奴婢笑莲心呢。您可知道么，今儿上午奴婢去内务府的皮库，想叫他们将今年秋天贡来的好皮子留着些给大阿哥做衣裳，谁知看见内务府的人忙忙碌碌地在旁边的皮库选大毛料子呢。奴婢好奇问了句，原说夏天找什么大毛料子，谁知他们说皇后娘娘给莲心备嫁妆呢。”

    如懿道：“莲心已经二十四了，本该放出宫去的，偏她皇后娘娘的家生丫环，也没地方回去。既然要在宫里伺候辈子，还不如嫁人呢。皇后肯指婚，也给她面子了。”

    阿箬笑着啐了口，手里的灯笼也跟着晃悠悠地打转：“小主还不知道皇后娘娘给她指了谁吧？”

    如懿看了惢心眼，惢心忙哄着永璜去了。如懿问道：“从前听说她跟跟前的王钦走得近，皇后也有这么说，可这到底句笑话儿，王钦个公公，不个男人，怎么能配了他呢？”

    阿箬得意得眉毛都飞起来了，道：“小主别说，还真就王钦了。内务府的嫁妆都备起来了，说也知道了，就等过了中秋就指婚呢。皇后宫里说了，莲心陪了她那么年，要跟嫁半个女儿似的呢。”

    如懿怔了半天，半晌才回过神道：“好好个女孩子，真可惜了。”

    阿箬眉飞色舞：“有什么可惜的！满宫里的太监，就数王钦地位最高，少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莲心配了他，还便宜了莲心呢！”

    如懿不悦地看她眼：“好了，别说这样的话！宫女配了对食本就可怜了，莲心再不好，你也别当面取笑她了。”

    阿箬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红了半边脸，吭哧吭哧凑到如懿跟前道：“小主，以后你也会给奴婢指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