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以候 作者:毕于易

    主任从沈淳宿舍回到办公室，马上叫来这个辅导员谈话，翻出举报信给他看，指责他的学生造谣。辅导员自然要护短，加上对沈淳有成见，就添油加醋把沈淳和校队瞎混的事情说了出来。为了证实所言非虚，辅导员还叫来自己学生，也就是镇江男生对质。辅导员也不直说，只照着举报信的内容套镇江男生的话。镇江男生傻乎乎的，当场就全盘托出了。沈淳虽然不是和女同学同居，总是和学生合租吧？辅导员满意的笑起来，打发镇江男生离开。镇江男生心知上当，难过得想哭。他在校园里游荡了大圈，把辅导员臭骂了千遍，才敢联系王灏。

    第二天早晨，刚到上班时间，辆挂着公务车牌的小车就停在学校行政楼前。车里走下来个老太太。之前几次露面，外婆穿得很随便，是普通的老人样子。这次来学校，她戴了假发，穿件深咖色风衣，再挽只红色女包，看着很有点派头呢。外婆从前是市政府的机要员，虽然退休有些年头了，但什么大场面是她没见过的。眼下总在电视新闻里露面的市领导，好几位当年都不过是她嘴里的小张小李。外婆昂然走进行政楼，保安都不敢上她跟前来，遇见她的老师也不由得要给她让路。她径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其实是校长办公室的间。班主任，其实是校长办公室的干事，刚打了开水在泡茶，看到外婆连忙上前接待。外婆不慌不忙的坐着喝茶，然后才展开手里的卷东西。原来是面锦旗。她是来感谢学校的辅导员替她照顾出水痘的外孙。锦旗红彤彤的十分抢眼，把从门前经过的副书记都吸引了进来。外婆的谈吐是这样不凡，说起前因后果又这样动容。副书记听得十分感动，当即表态将亲自去慰问这名辅导员。

    这天下午，学院的全体领导跟辅导员，外加凑热闹的后勤部门、宿舍管理员，大队人马早早就到沈淳宿舍等着。怎料副书记由班主任带路，刚到宿舍就脸色沉，质问这辅导员怎么住在公厕里面？沈淳这栋宿舍楼因为是新建，条件最好，住宿费也最贵。后勤把应该预留给辅导员的间也住了同学。安排给沈淳的，其实是紧挨着楼层公厕的杂物间。沈淳反正住得少，没什么怨言。他自己都不说话，自然也没有人帮他出头。副书记今天大驾光临，是带了校报记者预备来拍照采访发新闻的。哪晓得这辅导员的住宿环境这样恶劣，传出去简直给他抹黑。副书记面露不悦的制止随行的记者，说拍什么拍，这是厕所看不见？

    几天过去，沈淳在校外租房的事情果然再无人追究。刘老师自然不相信沈淳租房是为了照顾出水痘的同学，但也只当他是嫌宿舍条件差。所以再三数落他笨，宁可自己花冤枉钱不晓得找后勤部门据理力争，又承诺尽快帮他想办法。刘老师言出必行，很快就在另外栋学生宿舍替沈淳争取到房间。拿到钥匙的当天晚上，沈淳雇辆小卡车，先去租屋，再来宿舍搬行李。看见辅导员搬家，同学们都出来帮忙，追着车跑来新宿舍，几下就把房间布置好了。忙完这头，沈淳才发现租屋的钥匙给带回了学校。想着王灏最近几天就要退租，又赶着送钥匙去租屋。进门时他习惯性的瞄眼王灏房间的门缝。门缝意外的亮着——刚才搬家时王灏还不在的啊。不晓得为什么，沈淳竟有点慌，赶紧往自己房间躲。但是王灏已经听到声音，开门出来了。沈淳的房间已经搬空，只剩下张床开膛破肚的敞着。王灏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的检视，像是要确认可有什么遗漏。最后自然没有发现，便坐在了硬邦邦的床架上。沈淳也在床架另头坐下，问王灏什么时间过来的？王灏不吭声。沈淳又说，我还没谢谢你外婆呢。王灏摇摇头，字顿的说，我、很、不、高、兴……是不高兴他们要分开，还是因为不能跟女朋友同住？想到女朋友，才真切的觉得这中间有年时间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时间可真快啊。两个人沉默的坐上小会。王灏问，你觉得不觉得？也不等沈淳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这样子很像我们刚住进来那天晚上，刚刚从邮局搬回行李，接着还要去超市买书架和床单……沈淳听出他话里对自己的不舍，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才好，王灏的手机很不凑巧的响了。王灏低头看眼来电显示，没有接。他不接电话，他就晓得是谁打来的了。沈淳起身告辞，又掏出钥匙递给王灏。王灏不接钥匙，笑着抱怨，你怎么这样着急，我还准备好好陪你睡晚呢。沈淳知道，王灏这不过是句亲昵的玩笑。他原本也想笑笑掩饰过去，但是张嘴，长久以来积淤心头的委屈、嫉妒和失落全涌了上来。笑也成了冷笑。他不能自持的把钥匙往地上扔，就摔门离开。防盗门被他摔得发出嘭的声巨响，把他吓大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在门外，楼道的灯都熄了还不走。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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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二年

    05七二六来客

    沿着田径场外的林荫道径走到头，在那座锥形小山的脚下，有栋回字形的男生宿舍。宿舍楼四面都是房间，全靠中间的回形走廊进出。走廊里挤挤挨挨晾满衣物，摊着球鞋，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垃圾桶。空气在这里变得滞重，混杂着洗涤剂的香味、衣服的湿气和男生宿舍特有的汗臭。沈淳的房间在七楼中间位置，房号726。这是学校规模最大的栋男生宿舍，同学们戏虐的把它称作“万人坑”。万人没有，三五千人总是有的。沈淳挤进这数千人里面，马上消失不见了。下班回来，他掩着门，看看书，玩玩电脑。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哼着歌，嘻嘻哈哈的打闹，嘭嘭嘭的拍着篮球。但是没有人来找他。

    沈淳在726的第位访客，不是别人，竟是班主任。班主任来的时候，沈淳正拎着袋脏衣服，要送去洗衣房。班主任说，公共洗衣机脏，你怎么不自己买台呢？班主任说着话就转身下楼，领着沈淳路往东，走进教师小区的二手电器铺。班主任提议，你现在住学生宿舍，不用买太好，先在这里买台凑合着用？沈淳当然是说好，心里却有些为难，因为身上只带了点零钱。他四下看看，挑出台最老式的双缸洗衣机问老板价格。发现自己的钱刚好足够，他当即就要买下。班主任不答应了，不由分说的指着另台全自动的说给老板，马上送货。两个人调头往回走，刚到“万人坑”楼下，载着洗衣机的三轮车也到了。沈淳赶紧上前带路，被送货师傅催促着走快点走快点，分分钟洗衣机就进了门。师傅管送不管装，丢下洗衣机便走了。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