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幽谈 作者:微笑的缨子

    容易犯傻的，就算火中取栗又如何？

    庄翟怔怔地愣在原地，时不知如何回应，这难道就是“枯木逢春”？

    他在那儿，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小鬼头几次三番的暗示，他不是丝毫察觉不到，只是，这孩子才十九岁，正是大好的青春，而自己，不仅已经是三十七岁老瓤子，还是个穷二白的破落户。以前干的都是使枪轮棍的危险事儿，不像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也或许，这孩子是年轻气盛，做事冲动，等热劲儿过了，指不定也就不吵着闹着说什么要跟他过辈子的话了，过度了，也就厌腻了。

    庄翟随即伸出手将柳晋揽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颤抖的背脊，又将他的头按在臂膀里，语气里满是自责：“臭小鬼……好好给我活着，听见没有？”语毕，庄翟直接将柳晋抱起扛在肩头，径直朝前方径直走去。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柳晋依旧负隅顽抗，在他的肩头挣扎着：“你要带我去哪里？”

    庄翟却视而不见，全然不受影响，他还从容地把衣面上的泥沙略微掸了掸，回答道：“还用说？去万庆书房把你的身体换回来。”

    二人到了处枫树林，放眼望去尽是红灿灿火也似的，秋风吹,枫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挣扎累了，少年蔫头耷脑，开始兀自喃喃着，以气念了十来遍：“阿叔，阿叔，阿叔……”

    是，爱念叨是读书人的通病。

    “咋了？刚在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咋没动静了？”

    话音方落，庄翟将两指搁在口中，唿哨声，转瞬间，偌大匹麒麟从东南方的天空弥天而来，俯冲而下落到二人面前，扬起的风将落在地上的红叶卷得纷纷扬扬。

    庄翟把肩头的小鬼头卸下来扔到麒麟背上，抹了把汗：“看你个儿不高，扛起来倒还挺沉。” 他边说边敞开上衣，撩起衣衫煽了煽，之后索性脱掉。

    “谁让你扛的……”柳晋唧唧哝哝地说道。这抬眼答话，只见庄翟脱了上衣，真是身过分美观健硕的身材，柳晋无故地把脸飞红了。他的身上有很清晰的伤痕，柳晋红着脸就没有再说下去。

    半空浮着蓬蓬淡蓝的灰尘，灯笼被点亮。柳晋的身影出现在万庆书房的门口，抬脚，跨进屋，季坊主正独自打理着他收藏的古书典籍，闻声，他转身，定眼看，略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她谦恭地回答：“浮萍尚有相逢日，人岂全无见面时，我怎么就不能回来呢？”季坊主斜觑着柳晋，他对所有人都是吝啬而疏远的，仿佛将他失踪大半年的光景视为昨日才发生的事情般，道：“你回来倒正是时候，书坊遇到了些麻烦，需要你帮忙。”

    “你分明是不识对面人啊……”柳晋轻言。

    悔之不及，死不甘心，为了等他，她错过了转世轮回的时机，沦为了孤魂野鬼，书中的文字汇聚成了她的身体。花枯了，缠枝莲不再旖旎，光阴可以把人的心都揉碎，坑何况是烟花灿烂般的爱情呢？原来他亦是个薄情人啊。说什么相从以终，最终也逃脱不掉喜新厌旧的底子。

    直到那晚，她看到了从万庆书坊逃出来的少年。

    风乍起，吹落了凌乱的笑声：“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不会再来这里找我，那么我会让你想起来我的存在。”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到季坊主的身后，下刻就攫住他的脖颈，仿佛要嵌入到肉里般。

    忽然道寒光从她的手指边擦过，手指上即刻被划出道浅浅的血口子，她抬头顺势望去，那人立在主楼的房檐上，眼中沉沉片风雨，剑拔弩张：“老子不管你要杀谁，”庄翟从屋顶跃而下，双手拉开，掌中便出现双柄长剑，手把，向空中撇，风驰电掣：“但不准你用那孩子的手！”

    她把甩开季坊主，正面迎上庄翟的攻击：“怎么？你不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了吗？”

    她清楚，自己若是真打得过庄翟，也不用接柳晋的身体了，因为这个孩子于他而言，很特别。

    庄翟看着那个不知是妖还是鬼的东西占用柳晋的身体，还咄咄逼人地威胁他，心里股无名怒火“噌”的声勾了上来：“啧，敢拿他威胁老子？老子不用剑也样能灭了你！” 说着，敛起双柄长剑，路追撵着已经斗到后院的排翠竹旁，庄翟觑着梢头，透出杆新竹，便踊身跳，将其拔起，腕子使劲，向空中撇，那竹子趁着风势，喀拉声竖着劈成数根，朝着她嗖嗖刺去，女子躲闪不迭，随毫发未伤，却被牢牢地禁锢在竹竿交互而成的缝隙之中，动弹不得。

    庄翟跃登树枝梢上，俯视着她，命令道：“把他给我换回来。”

    女子到底是存着几分顾忌的，眼下只能作罢，将柳晋的身体换回去。

    俄而，被夹在竹缝间的人委屈地开口唤了声：“阿叔……”庄翟抬手，那些原本牢牢插在地里的竹子瞬间“唰唰”地离地而起，身体霎时被释放，柳晋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开目看，庄翟的嘴角绽开如冰雪消融的笑意：“回来了？”

    “阿叔！阿叔！对不起……对不起……”

    庄翟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抚摸着：“回来就好。”话语方落，庄翟起身朝着曾换走过柳晋身体的女子，季坊主见势不妙，上前步阻止道：“请别伤她，她是……”他极力压制着复杂的情绪。

    那边的女子言不发地看着季坊主，而季坊主也凝视着她的双眼，细眉细眼，虽然往事如烟，随风易逝，但她十六岁时的玉貌朱颜却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中，让他以为时光的错乱，最终缓缓说出几个字：“辛姑娘……”

    ?

    ☆、第三夜（十二）

    ?　　（十二）

    辛氏有女，名唤滴珠，生得如花似玉，虽是个旧姓人家，却是个败落大户人家。

    季氏有儿，名为滕笙，是个风流少年，其家道殷富，衣食无忧。

    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滴珠纯真直率，喜好读书，滕笙遂教她读书认字，两人闲常相见于潋滟湖旁的冷泉亭。

    滴珠年十六，家中有人提亲。凭媒说合，嫁为季家二老爷续弦。

    乳名和八字被用大红帖子写着，装在红红耀眼的礼盒里被媒人带去，时定下月初嫁去。

    世间听不得的最是媒人的口。他要说了穷，石崇也无立锥之地。他要说了富，范丹也有万顷之财。亲眷邻里茶余饭后谈论，以辛姑娘的身份家境，能嫁给季家二老爷做续弦，也算段美满姻缘。

    滕笙年甫弱冠，知情之所钟于滴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力阻滴珠嫁给二叔，然而却被斥有违祖宗伦理。

    未果，滕笙不惜冒嫌带滴珠私奔，二人相约三日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