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传奇之铜镜记 作者:E伯爵

    范文卿问道：“不知胡相公是否也去苏州？”

    五德摇头：“在下只是与友人借道江南，而后北上去汴梁。不过生性好耍，欲先到杭州去游览番。”

    范文卿笑道：“既然到了江南，自然应去杭州玩玩的，而后只须雇飞蓬小船，便可顺运河直上，便利得很。”

    五德与这行商说笑，聊些各自的见识，方才胸腹间那翻江倒海的感觉竟弱了许，也不禁高兴。他暗中运起法力仔细查了这汉子的底细，发现乃是平常的凡人，放心了。

    中午时分，潘老五请范文卿与三郎等共同去吃饭，五德没有胃口，便推却了，三郎与玄珠倒跟同船的人等都熟识了。五德在甲板上吹了整天的江风，看那些山水都看得生厌了，直到傍晚晕船的毛病才略略轻些，于是便在晚上喝了点稀粥，回到舱内歇息。

    等到太阳落山，潘老五择了浅滩下碇，令大家将息，明早再启程。他将四个船工分作两班，上下半夜各自起来值守。三郎和五德的舱房搭了两张床，玄珠便在三郎那头的地板上睡了。

    五德迷迷沉沉，天夜没有好好地休息，这次沾枕头难免就睡得实了些。睡到半夜，却发觉有人使劲推搡。他睁目看，竟然是书童玄珠。这小奴平时就与他不睦，这会儿却脸惊骇，连喊“胡相公醒来”！

    五德心中恼怒，低声骂道：“深半夜，你不去挺尸却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玄珠也不回嘴，只是哭丧着脸：“胡相公，方才有、有什么东西缠我左足。”

    “你怕是睡迷了吧！”

    “真、真有，小的被缠得肉痛，醒过来就叫公子……公、公子他……”

    五德下子睁圆了眼睛：“三郎怎样？”

    玄珠瑟缩道：“公子睡得正好，怎么都摇不醒来！”

    五德胸中窒，翻身起来便探向三郎床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见三郎气息平稳，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异状，还有微微的鼾声。五德抓了他手腕搭，便知道是有些东西让他做了好梦。

    这不过是小法术，五德自然理会得了，于是心中稍定，转头吩咐玄珠：“你在这里好好地睡你的，我出去看看便回来。”

    玄珠乖顺地诺了，于是五德轻轻起身出了门，走上甲板。

    此时明月高悬，四野寂寥，江水轻轻地拍打着船身，那哗哗的轻响如同女子的柔声细语，竟比白天还动听。桅杆下面挂着盏灯，个本该值夜的船工正靠在旁边呼呼大睡。

    五德知道但凡是夜航船都容易遇上水鬼，如今停靠在岸边，虽然异兽之类的是少见，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小鬼儿摸上来。他又缓步走到船尾，见那个船工也依着舵尾睡迷了，于是冷笑声，显了灵狐本相，下子蹿到船头。

    只见五德黑色的皮毛上浮起层淡淡的光，然后前足在木板上踩了三下，船上开始还没有什么响动，不时便听见有嘶嘶的声音。条黑丝绦从船舱中退了出来，从船舷滑下去。五德看得真切，立时扑，张嘴便咬住了。

    那条黑丝绦力气惊人，竟然下子将五德拖入了江中。

    五德只感觉全身顿时凉了，那黑索如蛇，拽着他便往江心去了，边游边往下沉。五德在心底冷笑声：这点道行也敢在他面前放肆。那八条尾巴立刻变作了八条大鱼，反拖了黑索往岸上走，五德前爪搭上去奋力拉，只见个白森森东西便从水下浮上来。定睛看，原来竟是具骷髅，那黑色丝绦正是骷髅头上的黑发。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水鬼也慌了，拼命角力，却哪里敌得过神通广大的狐仙。只会儿工夫，就被拽回了岸边，噗地声冒出水面。

    幽幽月光正照在这骷髅头上，越发显出死白的颜色，略摇晃，黑色的眼眶中就掉出条鱼苗，斑驳的黄牙上下碰着，咔咔地响。

    五德笑道：“你倒是好兴致，莫非偏爱这个时候来给邻人问安？”

    那骷髅丧气道：“大仙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若知道这船上的人有大仙护佑，决计不来冒犯。”

    五德用前爪将他的光头敲得梆梆作响，喝道：“我知你这样每日就想着自己死了需找人代的，江上不知少，可惜我就看不惯。今天放了你，后面的个接个来，倒显得我好欺负了！”

    那骷髅用手骨做拱起状，恳求道：“大仙是修道的人，必知我等的苦楚，在这江里日日泡着，皮肉都化去了，还不得超生，碰着送上门的便自然不好放过。况且溺鬼求代，便是连阴司衙门都不管的，大仙何苦为难小的呢？”

    五德冷笑数声：“牛头阿旁拿不拿你我不知道，只要我在这船上，你与你那些沉了塘的同伙就远远躲开，否则本仙真发起火来，让尔等从今往后都在水里泡着。”

    骷髅点头如捣蒜，不敢不从。

    五德松开他头发，命道：“你现在解了船上众人的迷魂术便滚吧。”

    骷髅呆了呆，回答：“大仙明鉴，小的生前就是平常船夫，哪里会迷魂术？做了鬼也只会拖人，不会施法，否则怎么还耗在此地？”

    五德听他这么说，心中暗叫“糟糕”，丢掉那骷髅的头发，骂道：“带了你的杂毛快走，莫叫我再见着你！”

    说完也不顾眼，呼地从水中跃起，落在船甲板上，也来不及弄干身子便窜入了三郎的舱房之中。

    只见房中空空荡荡，三郎和玄珠竟然都不见了踪影。五德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只觉得头壳几欲炸裂。

    第八回 庆忌强收买路财 五通戏为调停人

    胡五德只恨自己时不察，竟然中了调虎离山计。这时看来，先前那时便有蹊跷——若三郎和船工等都已经迷倒，为何独独玄珠却醒了？此番看来，定是留下那小奴，闹醒了他才好调开，对这两个下手。如今到处乌漆墨黑，又去哪里找人？

    五德心乱如麻，只觉得焦躁如胸口燃了团火，偏生又发不出来，好不容易压下去，这才开始细细察看房中痕迹。

    这时虽光线暗淡，但五德化出原形，不用法力也可以看清周围环境，用心之下，果然在床上发现了几个细细的黑印。那印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又非寻常灰迹，只有鬼妖的眼睛方可分辨。五德看那印子路延伸，竟消失在了靠岸的船舷侧。

    五德凌空踩了云步，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跟着那印子在乱石滩上前行，走出七八百步时，只见株枯树横在面前，他低头看，原来前方有道河渠，半干不干地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