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las·黄昏书 作者:Hagio

    尼尔抬起头，像祷告者看着导师。他很激动，毕竟直崇敬的伊戈很少这样温柔地对他说鼓励的话。

    “我……”尼尔起身。

    “嘘！”

    伊戈忽然抽出剑，挡在了尼尔前面。

    只见山洞外，几双绿幽幽兽眼在盯着他们，足足有拳头那么大。野兽发出进攻前的呲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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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里提到的骑士【特兰德·穆阿维亚】其实是伊戈的男友，尼尔不知道而已233333

    ☆、xvi

    xvi．

    佩列阿斯实在写不下去。学者想了想，决定整理下桌面和书稿。

    首先，要把羽毛笔都削削。佩列阿斯将所有的笔字排开，逐检查笔尖。这几支天鹅羽毛的笔价格不菲，他只在写信时才会使用。此外他最常用的就是乌鸦羽毛笔，因为他习惯精细的字体。

    刀片小心地从两侧修削着，蜜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笔尖的变化，直到磨损了的翎羽重新被削成标准的直角形。

    完成之后，佩列阿斯将羽毛笔整齐地放入笔架。年来，他直保持着年少时作抄写员的习惯，就连当年用的整套工具都保存至今：擦拭羊皮纸的浮石，木尺，框尺，还有老师送给他的那把雕着游隼的小刀。

    学者活动了下十指，似乎是在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他看了看书桌右侧的书架，这里放的都是他最常用的书籍。书与书之间似乎没有需要调整的顺序。

    于是他又翻开手稿，想看看后面是否还残留有没被细浮石擦拭过的纸张。学者页页地摩挲，每张纸都已经被打磨得光滑而平整。

    “没什么要做的。”佩列阿斯蹙眉，左手支撑着额头，右手不断轻敲着桌面。过了会儿，他又换了只手来扶着前额，还是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地方。煤油灯还不需要添油，灯罩上的灰尘也已经擦过了。书桌的尽头搁着切好的黑面包，但他既不饿也不渴。

    学者偶然又撇见了那排整齐的羽毛笔，忽然想到自己还可以整理别的笔。

    佩列阿斯从抽屉中取出个红木盒，打开黄铜扣锁。他最昂贵的几只笔就放在这里。

    木盒里有三只铅笔，小罐由青金石研磨而成的群青颜料。

    这些是公爵送的，卡洛亚洛知道佩列阿斯喜欢文具。这贵重的铅笔确实精致而便利，不像石墨条那样容易脏手，只可惜对他已无甚价值，因为他早就不画东西了。

    说起绘画……佩列阿斯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出了个用黑绸带捆扎的羊皮包裹。他前几年的画作都收在这里。

    叠叠的素描，画的都是那个孩子。头像，侧脸，跑动玩耍的姿态。速写如此之，以至于有些画连佩列阿斯自己都记不清了。

    开始看这些画时他还满心欢喜，不由地回想起当年的场景。

    可越是翻看，莫名的恐惧感越是摄住了他。

    “不行……不是这样的。”佩列阿斯猛地把画稿推到旁，双手按着太阳穴。

    他再次想起自己停止绘画的原因：因为他害怕了。那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那么喜欢画这孩子，恐怕是不知不觉中试图在尼尔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

    “这绝对不行。”学者喃喃着。

    这么年来，他最害怕的就是把尼尔看作那个人的化身。

    “尼尔和……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青年阖目，试图稳住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年前就发过誓，决不能犯这样无可饶恕的错误。好在十年来他直信守了诺言：让这个孩子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太阳穴附近的血管不住地跳动，灼烧般的疼痛感让学者紧紧按压着侧颅，额头抵着冰样凉的桌面。剧烈的头疼很快就消退，但他感觉脑袋已经被抽空了。

    佩列阿斯直起背脊，抓过张素描。

    十二岁的尼尔抱着小狗，微笑着。这是在他生日那天画的。佩列阿斯勉强地笑笑，从木盒中取出蓝色的小罐子，拧开盖。

    美丽的群青颜料。矿物的涩味仍提醒着使用者，它曾经在大地中沉睡的姿态。这种珍贵的石头从闭合的群山中被开采而出，经过众商贩的手与黄金的交换，然后被小心地研磨成粉，和着蜜蜡、松香和麻油子，最终被调制成用以描绘显赫者的蓝。

    佩列阿斯拿出许久不用的笔刷。柔软的笔尖在颜料的表面蘸出个深蓝的螺旋，缓慢地，轻轻地触及发黄的纸面。

    少年的眼睛顿时被赋予了色彩。

    佩列阿斯久久地看着那双满含笑意的碧眼。最终，他忍受不了那目光，只得望向别处。就像个狼狈不堪的门徒，在仓惶逃避着永恒者的注目。

    少年的蓝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敌人。

    尼尔拔出剑，紧咬后牙，随时准备迎击。

    野兽发出威胁性的喉音。伊戈闻到那股腐臭就知道：是他们早晨遇见过的那种狼形魔物，应该是被兔肉的味道引来的。可南方怎么会频繁出现魔物？

    伊戈仔细分析着战斗的各种可能性。这山洞过于逼仄，如果魔物冲进洞穴，他可能会没有足够的行动空间。若是出去斩杀，他又担心会有漏网的魔物趁虚而入，因为他身后的少年恐怕连防御的体力都没有了。

    “我没问题，不用顾忌我！”尼尔猜到了伊戈的想法。

    伊戈沉默了会儿，说道：“好。记住，你的剑术是我教的。”

    转转手中的剑，剑士淡然地向前走去。

    仿佛是被对手那轻蔑的姿态激怒，其中匹巨兽仰天嚎叫，冲入了洞中，巨大的身形几乎将入口完全堵住！

    “出去。”伊戈飞速地甩手，那巨狼竟真的惨叫着向后退身，可左眼插着把匕首，血涌不止。

    黑衣的骑士大步走入雨中，另匹巨狼忽然从左侧袭来！伊戈向斜前方侧身闪避。趁着巨狼还未落下，骑士顺势蹬地，换到左手的剑对着狼颈就斩下去！

    狼头和尸身终于重重地摔在地上，泥浆四溅。伊戈揪住钢丝般的狼毫，正好用这巨尸作为屏障挡住洞口。

    伊戈打量了番，除了面前瞎了眼的这只，树林中至少还埋伏着四五头巨狼。这种独居性的魔物怎么会聚在起？匹匹杀还简单，但这个数量……

    “真麻烦，快过来。”伊戈扬了扬下巴。

    洞中的尼尔被狼尸挡住了视线，况且他没有西比尔人的夜视能力，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伊戈握着剑，动不动地在那里。

    情况定很棘手，尼尔本能地觉得。否则伊戈不会这样慎之又慎地等待时机。

    大雨也无法将浓重的血腥味洗去，感受到了杀意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