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天下 作者:玉宇

    进内室。片刻后，室内传出戚舻痛哭的声音。曹景安和洪德对视眼，俩人亲自进去查看，只见元玮僵

    卧床上，七窍流血，毫无鼻息，已是毒发身亡了。

    赵峰急匆匆进了院子。阵风来，吹得池荷叶乱摇，此时还只初春，没有满池芙蕖和清脆蛙声凑趣，显得有些冷清了。赵长歌正

    躺在垫着杏黄软缎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朦胧中，感到跟前了个人，睁眼，又是赵峰。这些天来，他每睁眼，首先看到的人必是

    赵峰无疑，于是展颜笑。赵峰被他笑掉了魂魄，本来打算告诉他秦王出事，也时间怔怔说不出口了，但凭着年来的默契，他能感

    觉到自家主子是清楚这件事的。

    赵长歌人低头盘算，这个时候元玮应该已乔装出城了，想必走得十分狼狈落魄吧。他是皇帝亲旨定案的罪人，诈死逃生后南魏已无

    容身之处，惟有远赴化外谋求东山再起。两人个命不长久，个去向不明，今日别，已无再见之时。他心里很不好受，想去再看他

    眼，但终于还是硬起心肠来不理。赵氏复仇大计已全面铺开，目前在这节骨眼上，如果稍有不慎处置不当，局面就会弄得不可收拾。

    脑子里刹那间掠过种种关节，渐渐理出个头绪。朝中事，吴王在江南积蓄日久，已开始蠢蠢欲动。自己把在镇江伏下准备起事用的

    粮草送给他之后，元瑾必定按耐不住。中原板荡，萧拓是当世霸主，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好的征伐机会，况他已吩咐周杨二人打开雁门关

    ，放他南下。这条线点不用担心，凭北戎的实力，要踏平南魏并非难事。西越这边，越重光心计深沉，不好控制，不过要是真的天下

    大乱，以他的性子必定会趁乱出兵分上杯羹的。天罗地网早已布好，事情自然而然就会朝着它应有的方向前进，虽说无法亲眼瞧见，

    但赵家的深仇大恨却必定得报。他这个操盘手此时反倒变得可有可无了，想到这里，自嘲的笑笑，对赵峰说：“你去吧，把阿月叫过

    来。”

    赵月红了双眼，动不动的望着他，等他发话。赵长歌笑问：“你以前不是在鼓捣忘情水吗，可成了？要有，记得给小峰喝点，

    爷不想要他殉葬，真没意思。”

    “哇～～”赵月哭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啊～～”

    “唉，那就只好把他远远支开了，待会叫他去樊城趟，就说那里有个姓贾的神医最能回春，他会去的。人有生老，月有圆缺，我

    死而无憾，你要劝他看开。”赵长歌感到胸口如有块大石压着，呼吸渐渐艰难，知道自己熬不过今夜，又不忍见赵峰伤心而死，于是

    先找来赵月吩咐后事。他喘息几下后，又说：“日后叫他回西越去，爷床底下匣子里有留给他的东西，就说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小峰也

    许会听吧。”

    赵月已哭得塌糊涂，为了哄骗赵峰又必须强颜欢笑。赵峰听见说找到神医，顿时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立刻出发赶往樊城。赵月

    等他骑马跑远了，屁股坐下又哭。哭着哭着，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去，却见北戎皇帝萧拓身便服，由芙蓉娘子亲自领着从暗门进

    来。

    萧拓心里直忘不掉这个连着三次叫他败涂地，输得颜面全无的人，时隔半年再次见到他时，却已是神智不清，昏睡在床。赵长

    歌眉头紧紧蹙着，额头上全是细汗，为了忍痛被咬得血色全无的双唇因为未干的血痕而分外艳红，神情在骄傲与倔强中透着丝脆弱。

    心底痛惜之余，赶紧将股纯阳真气拧成线，慢慢输入他气海穴中。

    赵长歌得外力相助，渐渐从昏沉之中醒来，见到是他，气息微弱地问：“陛下，怎么来了？”当世之中，惟有这位北戎皇帝内力高

    深，可以救活他。

    “我能不来吗？”萧拓有点不乐意地说道，“你叫人送信，故意用瘦金体书写，说自己快死了，要我出兵南魏，还随信附上你父亲

    留下的那块玉佩。”赵清华当年便能写手极为隽秀的瘦金体。萧拓是个念旧情的人，得了这两样东西，哪里还能置之不理，于是人不

    离鞍的整整赶了五天五夜路，这才来到京城。他和赵长歌交手三次，虽每每败北，对他的心计为人倒是有了很深的了解。

    长歌笑了，直言不讳道：“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算算日子，无论如何赶不及，只是算计人算计习惯了，忍不住还是要试

    试。陛下，难道是从北戎飞过来的不成？”

    萧拓眼神明亮，声音却渐渐走低，“这半年，我都住在雁荡山上。”他思念那人已欲成狂，终于不顾皇帝体统，臣下劝阻，独自来

    到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住就是半载。萧拓勉强压下满心酸楚，淡淡地继续说：“算你命大。”

    他脱了鞋盘膝坐到床上，扶起赵长歌要他盘膝坐好。解开衣服后，眼前雪白肌肤上，透背穿心的那道狰狞伤痕看上去分外凄艳。

    北戎在此地伏有许探子，他少知道些那日鹰愁涧上所发生的事情，想不到这狡慧智的少年竟如他父亲般也是个大大的情种。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萧拓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宁定心绪，将手掌放在了赵长歌后心上。赵长歌的伤势极为凶险，靠药物吊住苦撑

    至今已是油尽灯枯，好在北戎皇帝内力之强，当世无人可及。这纯阳真气涌向气府，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将受创的经络疏通，导气

    归元后缓缓汇入丹田。

    这样为人运气疗伤，极耗内力，行完功，萧拓已是满身大汗，像从水里捞上来的般。他对着赵长歌憔悴的脸看了很久，那张玉琢

    精颜上因得他运功相助而蒙上了层比胭脂媚的嫣红，紧闭的双目使他少了平日的犀利睿智，却了难教常人窥见的艳色。于是慢慢

    伸出手，指尖沿他胸口那条狰狞的伤痕掠过，仿佛是为抚平那心中的伤口。那指头微微冀动，似忍不住要给对方个温情、实质的

    安慰，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长叹口气，起身出门。赵月和芙蓉娘子都候在门口等消息，见到他自然是脸焦急。萧拓说道：“已无性

    命之忧，武功也保住了，待我再为他行功疗伤七日，便可痊愈。”

    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就见条人影泣血着奔进来，原来是赵峰。他身形太快，不等人家向他解释情况，人已经冲进屋内，抱住还在

    昏睡中的赵长歌便放声大哭。

    “主子别抛下我，我只想和你在起，你别离开我啊！我怎么能叫你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木头里，你等我等！”说完，竟举掌朝

    着自己天灵盖击去。赵月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死死抱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