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作者:溯痕

    5、过年 ...

    年三十上午，沈清轩打理完手边的事，让小厮推着，去厨房看看晚间的饭菜准备的如何。沈家太大，厨房也是三重，最外面堆着小山样的瓜果蔬菜，处理过的鸡鸭鱼肉都捡放在盆里，洒了盐腌制入味，待晚间直接可以入锅。第二重门里大大的屋子，起了数十个小灶，点着火，煨着各式高汤。最里间才是真正做饭的地方，掀开门帘，首先是如山的蒸笼，摞的直达房顶，笼旁立着木梯，方便随时爬上去查看。铁锅有大有小，灶炉形状不，炖的煮的煎的烫的，无不全。厨子们围着短裙，双手在案上穿梭如飞，切丝片柳，揉面调馅。脸上被炉火映出红红的光。

    有人忙里偷闲抬眼，瞅见了门口的沈清轩，连忙惊呼声，停下手跑过去，喊道：“少爷怎么到这里来了？赶紧回去吧，油烟大，小心熏着。”

    沈清轩微微笑着，脸上有着节日的喜庆，摆了摆手，道：“我看看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少爷放心，厨子们都老练着呢，出不了差错。”

    沈清轩点点头，又看了会，才道：“先做出些好菜来，装在食盒里。会给我送来。”

    那人不解，疑惑的问：“少爷这是要给谁送去吗？”

    沈清轩颔首，却也不解释，只让他照吩咐去做，随后就走了。

    不消片刻功夫，装的满满的食盒就送到了沈清轩手边，沈清轩打开看了看，重新盖好，又让丫鬟拿来早先准备好的个红色包袱，送到门口去。侯在院门处的小厮迎上来，接了东西放进马车，随后说了声“少爷放心，小的定送到”赶着马儿离去了。

    马车路疾驰，赶往渡口，又转上了船，不到晌午的时间，小厮就将那些东西送到了小桃的别院里，很快又匆匆赶回复命。自然得了沈清轩的打赏。

    下午的时候，许明世也迎风踏雪的回来了，脸上挂着焦急之色，冲进院中，找了圈才知道沈清轩在主院里招呼客人。丫头见他找的急，也不敢耽搁，让他候着，自己围了斗篷去寻主子。

    沈清轩得知许明世来找，使了个眼色中途离席，问他何事。

    许明世见周边无人，才解了衣襟，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来。

    “嗳？这是甚？小狗儿？”沈清轩刚要伸手，被许明世挡住了，许明世把那东西重新揣进怀里，满脸苦相的对着沈清轩道：“我也不知怎么跟你说。”

    沈清轩奇怪的看着他满脸苦涩，明白事情不小，请他进房细述。

    原来又是许明世时冲动做下的事。那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却是只刚出生月余的小狼崽。狼崽的母亲也有些来头，修炼三百年成精，得了人形，而后耐不住寂寞，不再潜心修炼，去尘世中游玩。随后就是些人人都耳熟能详的情节了，狼精恋上凡人，人精相恋相慕，在起过了年。结果年后那男子得了重病，母狼精知道是自己的缘故，四处寻求解决之道，恰遇许明世。

    许明世见那人脸上败死之气，只当是妖精存心害人性命，不分青红照白，上去就和母狼动了手。

    结果那狼心中牵挂丈夫，兼之刚刚生产，身体未愈，就这么死在他手里。

    母狼死，人形的狼崽无妖力看护，自然也现了原形。之前榻上男子见许明世冲撞自己娘子，还以为他是胡说八道，只是实在没有精神，也无气力阻止，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倒地，结果那倒地妇人转眼，就化作了只黑狼，而怀中哭泣的男婴也瞬间化成哀叫的小狼崽。他只是普通凡人，重病在身，又遭此惊骇场面，竟然命呜呼了。

    对着两条性命，许明世知道自己又犯了错，却不知如何收场，只得抱了那狼崽，步履匆忙的赶回来找沈清轩。他身在异乡，并无其他相熟之人，遇了事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沈清轩。

    沈清轩听完，不发言。只抬着脸，目光冰冷如刀，直凛凛的看着他。那眼神极冷，冷到极致，仿佛千年寒冰雕琢的刀刃，插进他心窝里。

    许明世骇的脸色都变了。

    足有炷香的时间，许明世在那处，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颓丧的垂着脑袋，喃喃着也不知是问谁，“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轩冷哼声，正欲说话，却听到声细嫩的哀叫声，自许明世怀里发出。细细的嗓子，不知身边世事无常，呵护它的天地已然骤变。只是饿了，便哀哀的叫着，拱着小小的脑袋，寻找母亲。

    沈清轩眼底变了下，终是什么都没说。摇了铃铛唤来丫头，让她去找老管家，不管什么法子，寻碗奶口水来。

    命令发出去，丫头感到屋中气氛不对，连忙应下，立刻退出去，关好门。

    小狼仍在细嫩的用嗓子叫着，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在许明世怀里拱来拱去。

    沈清轩伸手，冷声道：“给我。”

    许明世犹豫了下，沈清轩淡淡地道：“你可是它的灭门仇人。”话刚落音，许明世的身子明显颤了下，脸上露出了悲苦之色，甚是可怜。只是再可怜，也打动不了沈清轩的铁石心肠。伸着的手，巍然不动。

    许明世将那狼崽递过去，沈清轩将它抱在怀里，裹进衣襟，边安抚着，边对许明世道：“我早说，你这性子若不改改是要惹祸的。不是害自己，就是祸害他人，你先还不服，现下可是应对了。”

    许明世言不发，只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去账房领些银两，前去将那对夫妻安葬了吧。”

    许明世闻言抬起头来，惊异的道：“安葬？如何安葬？”

    “废话，自然是葬在处。”

    “可，可她是精怪。”

    “那男人娶了她，只要没有休她，莫说是精怪，就是恶鬼，也要葬在处！”沈清轩加重音量。

    许明世愣愣的。

    “你杀了他妻子，又吓死了病人，我本该送你见官。但到底你我也算故交，尚有些交情，这事我也不做了。”沈清轩淡淡道：“只是你须写份文书给我，往后再要降妖捉怪，须得问清事由，再有此事发生，我就拿了你去见官。你虽是道士，却也是人，归得官府管辖。到那时，以命抵命，我绝不相帮。”

    许明世仍是愣怔，却点了点头。

    怀中狼崽动的厉害，沈清轩手将它抱紧了，独手推了轮椅到书架前，从书柜中取了木箱出来，打开，里面只有件雪白长袍和件紫铜小鼎。

    许明世看到那两件东西，却不知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只默不吭声的看着。

    沈清轩取出那件蛇蜕做的长袍放在边，又掩上木箱放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