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刺客：囚徒之舞 作者:深海先生

    我只是抬手挡住了过分明亮而虚假的阳光。

    我们也许会重逢，但只怕再次相遇也将成陌路。

    从冥府的门口走出去时，黑暗逐渐从四面侵袭而来。我没有回头去看背后的光景，朝光明之处疾步前行，却只敢与前方小小的身影保持段遥远的距离。我害怕弗拉维兹会回头，像俄尔甫斯的爱人样永坠深渊。

    荆棘夹道丛生，黑影若隐若现，阻碍着我的步伐，我先是疾走，后是狂奔，最后在身后逼袭而至的寒风中拔腿冲刺。光明愈发稀薄，在荆棘中忽然凭空出现扇无顶石门，门面上镶着万幅枯骨，仿佛无数亡灵要拉我成为其中员。

    我竭力朝渐渐关闭的门奔去，在那夹缝之中窥见外界景象———那竟是我离去的海岸边。弗拉维兹的身影朝队人马走去，化作缕烟雾，飘向那静静躺在马车上的紫衣人影，与他融为体。

    没来得及看清接下来的情景，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沙赫尔维。他只手伸进门内，阴险地笑着：“冥河之水呢？”

    我将手里的瓶子扔出门外，唯恐他过河拆桥。眼见门要关闭，刻不容缓，我心下急，朝门缝硬闯过去。沙赫尔维并未拦我，但就在我迈出门的那刻，股巨大的力道将我吸入了门内。荆棘自门壁蔓延生长，吞噬着仅有的线光明。

    沙赫尔维自然袖手旁观，这种结局几乎是我能预见的。

    在冥界里，人仿佛是会失去所有感觉。我栽进荆棘里，却没有任何痛楚，只是感到窒息。

    在荆棘遮蔽了我的视线前，我远远的看见弗拉维兹坐起了身来。他望向海面，神态漠然又迷惘，然后马车调过头，迅速地朝另个方向驶去，沙滩上留下道长长的平行的车轮轨迹，就像两道永不相交的命运轴线。

    会把我忘了吧。

    我闭上眼睛，浑身都发起抖来。我从不觉得自己是怕死的人，但有什么比被遗忘，悄无声息的死去可怕的呢？我曾尝过被爱与爱人的滋味，似乎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但真要失去它们时，却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抱紧。肚子忽然隐隐蠕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瞬间，眼前再次出现了光明。

    我睁开双眼，发现荆棘朝两旁退散，我的影子被投映在脚下，团模糊的雾气从里面聚拢腾起，形成了个小小的人影。

    竟是个婴孩。他皮肤雪白，浑身湿漉漉的，仰起小脸望着我。他有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只瞳蓝，只瞳绿，眼睛眨，泪水扑簌簌地从他的脸颊上滚下来，活脱脱像个粉雕玉琢的小精灵。

    心莫名像被小手狠狠扯了下，我蹲下来：“嘿，小家伙，你是谁？”

    接着我意识到他无法回答我。他像所有婴孩样发出啼哭，抬起嫩葱般的胳膊，似乎祈求我的拥抱他。我不自禁地将他搂进怀里。他的身体柔软冰凉，像团浸水了的海绵。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密密缠住了我的心胸，这感觉好像怀里的小人与我血脉相连。我由此想起那些暗示性的话语，下意识地端详他幼嫩的面容，他的眉眼长得神似幼时的弗拉维兹，但有颗小痣生在眼角，与我模样。

    我不可思议地呆住，他却在此时笨拙地挣开了我的怀抱，小手抹了抹眼泪，蹒跚学步般的朝荆棘深处走去。

    “等等！”种本能促使我朝他追去，但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好像怎么也无法跨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小身影走向那扇烟雾缭绕的门。他哭得泣不成声，好像每个找不着妈妈的婴童，却次也没有回头。

    我怔怔地望着那孤单伶仃的幼小影子，突然感觉心被挖走了大块。这刹那间，股漩涡般的风流将我吸向背后，光明淹没了切。而我却在这时恍然明白了什么。

    那孩子是我与弗拉维兹间唯的羁绊，我才刚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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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波斯篇·爱之囚笼

    ☆、第93章 【lciii】波斯篇·楔子饮鸠止渴

    初冬之时，安条克的山顶飘起了雪，太阳落山得愈来愈早。

    在落日最后缕余晖的追随下，刚刚从古老的阿波罗神坛上走下的年轻帝王，在十二祭司的簇拥中，缓缓步入安条克金碧辉煌的城堡。

    王者在王座坐下，任侍从们替他宽衣解带，洗去身上祭祀后留下的牛血。头发丝从王冠的束缚下挣脱，披散到他琴柱般优美的脊背上，侍从们惊奇的发现，从他暗赤色的头发里，生出了缕缕的近白的金发，且天比天。

    就像是在衰老样。

    但当取下面具时，王者露出来面容那样俊美无暇，传言中脸上的烧伤也仅剩额心个模糊的红斑，使侍从们坚信这是诸神的光辉造就的奇迹。

    擦净身体，皇帝在王座旁的长椅上半卧下来。

    任谁都能看的出来他心情不悦。没人敢招惹这位性情乖张的新元首，侍从们悄悄退到门口，殿内只余下亚美尼亚的位外交使臣，他代表亚美尼亚新继位者阿萨息斯王前来进贡———他能留下不是因为他口才，而是因为他的舞艺，还有生着黑发碧眼，莫名的讨新王喜欢。

    年轻的使臣小心地将这点加以利用，他蒙着面，只露出双眼睛，就能取悦罗马新王。这并不难，他清楚他像谁———那个曾顶替他的身份来到罗马的波斯少年，他所爱之人与这位罗马帝王都求而不得的恋人。

    “这就是你带来的印度烟？”

    蛊惑的声线蓦地在静谧中响起来。躺椅上的帝王慵懒的撑起身，他修长漂亮的手拾举起纤细的烟枪，如同擒着株花枝。

    “是，尊贵的陛下。让我来为你点火。”他身姿袅娜的倚在躺椅边，取了烛台点燃烟丝，助王者吞云吐雾，又拿起孔雀羽扇为他扇风。

    “这烟味道很好。”尤里扬斯眯起眼，端详雾气中的半面。扇子扰乱了二人的视线，使切变得如梦似幻。他的思绪飘入不知何时总盘亘在他脑中的个梦境。那梦像是真实的在他幼时发生过，仔细想来又捉不到头尾，切都已很模糊了，唯有双碧色眼眸深深印刻在记忆里。不知怎么，他隐约的相信，他跟那个梦中的人有个约定。他们会重逢。

    就像光明注定会降临世间，白昼将与夜晚交汇。

    尤里扬斯摘下少年的面罩，捏住他的下巴似要吻上，却只是停在指之隔，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呼到对方的脸上。烟雾似轻纱飘散，他凝视着那双碧眸，微微蹙起眉毛，复杂的情绪积压在睫羽的阴影下。

    “我知道您会喜欢的，它的味道就像个梦，不是吗？”少年咯咯地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