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自那次报草之祭后晃眼间已是八载过去。又是年腊日到来,今年对百里家却是意义非凡。

    年前某日，韩黎亲自登门,对百里岚说道：“如今无殇已有二十,法术学得也颇有模有样，今年祭祀便让他随我同登坛罢。”登坛即是参与祭祀，历来能踏上祭坛与大巫祝同祭祀的只有族中其他巫祝，以百里无殇资历，虽只能敬陪末座,但比之以往在坛下默默无闻做个巫祝弟子,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百里岚当下大喜，私下里对妻子娲静连连称赞长子：“我年至二十五师父才肯带我祭祀,想不到无殇竟能在这个年纪享此殊荣，比我可强得啦！”转头面对百里无殇时却仍是摆着张冷厉面孔，甚至比以往加严厉，时不时还要敲打几句，唯恐儿子太过得意忘形。

    好容易挨到腊日，百里无殇跟在诸巫祝身后，同走上祭坛。坛上陈设女娲娘娘之位，应祭祀用物皆准备完毕，韩黎位列诸巫祝之首，亲身主持祭祀，百里无殇虽在末位，但他年纪最轻，气度相貌亦是最佳，倒是吸引了许目光。几名少女是挤到了前面，对他指指点点，互相窃窃私语几句便满面红晕地吃吃而笑，坛下韩休宁瞥眼看见，不免又是顿足又是生气。

    祭祀完毕已是傍晚时分，诸巫祝为首，众村人跟随，同来到村中块空地上。空地中央早已燃起大堆篝火，众人便在火堆边载歌载舞，大肆庆祝。时间，少男少女欢笑喧天，食物果酒香气四溢，当真是热闹至极。

    暮色渐起，祭坛周遭的房屋渐渐隐没在山壁的影子下，篝火的火光逐次亮眼。庆典在夜色中加肆意。韩黎身后的席上，百里无忧见村中交好的群伙伴纷纷手挽手围着火堆跳起了舞，心下意动，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韩休宁。

    韩休宁正值二八年华，容貌渐渐长开，身材也高挑了许，与幼时自然大不相同。灵巫族中少女俱是皮肤白腻、相貌清秀，她是其中翘楚采阴成仙最新章节。今日祭祀是年中最重要之事，为显庄重她特意穿了条乌色长裙，那裙子是鸟羽掺了乌金丝织成，微飘动便可见暗光流转，衬得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她头编好的辫子松松束在脑后，发间还嵌着许彩珠和五色翎毛，轻轻转头便有彩光闪烁，淡淡的光晕中那精致的五官是秀丽如画。

    微风吹动韩休宁额前碎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中也漾起**涟漪。此刻她正望着条高高冲上天空的火苗出神，双眼映着火光亮得出奇。

    百里无忧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休宁，咱们也去跳舞罢？”

    韩休宁仍怔怔望着火焰，对百里无忧的问话却是丝毫没有听在耳中。百里无忧停了会儿，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又问了遍，这次声音大了许。韩休宁猛然回过神，却没有回答，反而向左右看了看，忽地问道：“无殇哥哥呢，他怎么不在？”

    百里无忧张脸顿时沉了下来，粗声粗气地道：“他惯是喜欢装模作样，我怎么知道他又躲去了哪儿！”

    韩休宁皱起眉头，瞪目凝视他会儿，脸色却又渐渐和缓，伸手推他道：“无忧，你陪我去找他，咱们回来再起跳舞，好不好？”说着起身来。

    百里无忧无法，只得也随她起身，口中却道：“大哥若是不想见人，谁也别想找到他，找也是白找……”虽这么嘟囔，还是任由韩休宁拉着他向前走去。

    此时百里无殇其实离他们并不很远，他不在别处，恰是在祭坛后的女娲神像右肩上。自从八年前陪韩休宁找到了这个地方，他便时常来此游。百里无殇前世本就是御风的高手，九重天都可御剑到达，想要攀上数十丈的块山岩自然轻而易举。此处能够远远望见山谷外的景色，极静谧旷达，百里无殇每每心绪烦杂时，便独自攀援而上，在此眺望静思。天长日久，这块静地竟成了他的块宝地。

    晚风和煦，在高处却有些微冷。百里无殇坐在女娲肩头，只手横搭在屈起的膝头，下颌压在臂上，目光遥遥望着遥远的东方，那里，轮明月正缓缓爬上山崖。

    山崖之下，是茂密的片黑影，其后隐隐透出大片红光，摇曳不定，那是树后的篝火，火光中有许淡淡的影子来回走动，伴随着远远飘来的质朴歌声，那是村中庆祝的人们。隔着遥远的距离，明亮的篝火那么黯淡，稍不留意便被黑影淡化，歌声也隐隐约约，似乎随时都要化在风里。喧嚣和欢乐离他那么远，远的仿佛天空中的那轮月。

    股风盘旋着掠过女娲神像，带来夜间山谷的寒气，也吹起他肩旁垂下的长发，沐浴着月光，风中飘荡的青丝仿佛也泛起了淡淡的光辉。百里无殇微微蹙眉，拨开挡在眼前的缕发丝，又次将目光投向东面的天际。

    这二十年中，他时常望着那边在想，何时能够离开这个山谷，到山的另边去。

    那里……山的那边，遥远的东面，有着比山峦延长的海。传说在海的深处，有处深渊，深入九幽，深渊下的海水回旋成涡，冰寒彻骨，凡人轻易难以到达。在东海的那处漩涡中，禁锢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哪怕轮回转世也不能忘却的人……

    玄霄师弟……

    百里无殇静静凝视着那片月光，恍惚间眼前好似浮现出那片起伏不定的海洋。

    别经年，不知……故人可还安好？

    腊日后第二日，百里无殇再和弟弟同去韩家，韩黎便道：“你已亲自祭祀过女娲娘娘，便算得上是灵巫族的新巫祝，以后只需在家用功即可，不必每天早过来了。”百里无殇只得应下。旁百里无忧和韩休宁却是满脸羡慕，他们尚还需跟随韩黎继续修行几年呢。

    自此百里无殇便不再每日早上去韩黎处，然而平日里韩休宁仍是时常来找他谈笑，比起在韩家时倒也没甚区别。日谈笑时韩休宁忽地说起前日父亲从冰炎洞回来，脸色极是阴沉，似乎心事重重，连独生女都不大肯理会召唤兽无敌全文阅读。她说起这节时满脸愤愤不解，百里无殇却眼光凝，若有所思。

    第二日韩黎便将百里无殇叫到身边，对他道：“无殇，如今你既然已是灵巫族巫祝，便不同于以往做巫祝弟子那般清闲，你又是年轻辈中的佼佼者，是要肩负起族中的重任。你资质极佳，法术也学得不错，唯有处欠缺，便是从未出外行走，历练不足。”

    百里无殇怔，他虽喜静，但在处山谷中封闭二十年，也颇觉枯燥无趣，但灵巫族历来族规严苛，他虽想要出谷不得大巫祝允可也不能做到。此时听韩黎言下之意，似乎打算让自己到乌蒙灵谷看看，他心下不免有些欣喜，当下道：“师父，弟子自知所学有限，虽承蒙师父青眼，提携我登坛祭祀，但比起族中其他巫祝，弟子确是仍需再加修行。”

    韩黎见他如此谦逊，颇觉满意地微微颔首：“眼下恰有事十分紧要，本来这件事族中几个巫祝派遣谁去都可，不过我想到你尚未出过谷，此事恰恰可以作为次历练，也好让你长长见识，索性便交予你去做罢。”

    百里无殇听了暗暗猜测：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竟要出谷才能办成？

    只听韩黎接着道：“出谷后路北行，约莫十日便可到达座小城，那座小城名为大理，是白巫族聚居之地。你替我向白巫族的巫祝传达讯息，告诉他们我族想要借取圣灵珠用。此事对我族十分重要，言辞定要谦卑恳切，切记，切记。”

    百里无殇吃惊道：“白巫族的圣灵珠？”

    韩黎嗯了声：“此物是当年女娲娘娘留下的宝物，其中蕴含着她部分灵力，虽只极小部分，对我等来说也是十分强大。但圣灵珠向来由白巫族巫祝保存，寻常人难以见到。他们的巫祝亦是血脉传承，只是历来都由女子担任，白巫族中将之视为女娲的后代，称作‘女娲后人’。”

    百里无殇眼中闪过抹惊诧。女娲后人这名号他并非第次听说，上次听到却是远在前世，那时他在南疆遇到的名少女便自称是女娲的后代，她身上也确实带着颗宝珠……百里无殇沉思许久，忽道：“圣灵珠为女娲后人才能持有，足见其珍贵，白巫族怎会轻易出借？况且我族中这些年直十分安定，又有何处需要用到这圣灵珠？”

    韩黎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你既已是巫祝，告诉你也无妨。我灵巫族之所以偏安隅，世代守在这座山谷中其实是有缘故的。数千年前，女娲娘娘神隐之时，在乌蒙灵谷冰炎洞留下了处封印，我族镇守此处便是为了守护封印不被破坏。灵巫族担此大任，也因之受女娲大神保佑，村中布有阵法，支撑着村外结界，使村人可出，外人却不可进。千百年来，无论外界如何变幻，族人都不必受战乱之苦，只是每年正月初、朔日朔月，阵法都会停止运转，结界也会消失十二个时辰。这秘密只有族中大巫祝，巫祝和巫卫知晓，绝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便会成为祸端，你可要仔细记住！”他说到最后这句时已是声色俱厉，可见此事之重大。

    百里无殇乍然得知这个大秘密，忙连连点头，思绪却飘到了另件事上：那阵法和结界自然是为了保护封印，只是不知道封印里藏着什么物事，这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