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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冤家路窄

    清客 作者:贼道三痴

    翌日早饭后,严绍庆的母亲曹氏派人来请曾渔去她居住的牡丹苑有事相商,曾渔心知严绍庆把他劝其暂不进京为官之事禀知其母曹氏了,曹氏当然要问个清楚了。

    曾渔跟随曹氏派来的那两个仆妇、婢女来到牡丹苑外,严绍庆先迎了出来,说道:“曾先生,家母jiù shì 想问那件事。”

    曾渔点头道:“理应向令堂解释明白。”

    曹夫人已经在二门小厅等着曾渔,隔帘与曾渔说话,先是感谢曾渔这些日子对绍庆的用心教导,绍庆学识明显长进了许……

    说了通客气话后才转入正题,曹氏问:“妾身听闻曾先生劝绍庆暂勿进京荫袭中书舍人职,不知曾先生是出于何等kǎo lǜ ?”大明朝官员讲究资历,早日为官就日资历的积累,中书舍人虽是七品小官,但供职于内阁,绍庆的祖父还是内阁首辅,提携下是情理之中,若过两年再赴任,少了两年的资历不说,绍庆的祖父年过八十了,焉知两年后还能不能jì xù 做内阁首辅呢?

    曾渔对曹氏的这些心思了如指掌,说道:“绍庆公子为其祖母欧阳老夫人守孝尚未期满,今年进京恐不hé shì 。”

    曹氏道:“到今年年底就守孝期满了,明年入内阁供职岂非正好。”

    有些话曾渔不想说得太明白,但面对曹氏的yí wèn 他又不得不解释,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晚生在外风闻严侍郎因为守孝未满就进京已招致言官弹劾,所以晚生才会劝绍庆公子暂勿进京。”

    受严世蕃狂妄自负的影响,曹氏没把言官弹劾当回事,道:“大官人去年回京是因为绍庆的祖父年老,皇帝特许我家大官人返京尽孝。”

    曾渔道:“但言官们会围绕这孝道大做文章,京中定然不安宁,夫人可以先写信问问严阁老和严侍郎,是否要绍庆公子今年进京?”又道:“晚生与绍庆公子情同手足,岂有不希望绍庆公子早日为官、早日升迁之理,只是目前时局颇为复杂,绍庆公子此时进京恐惹是非,所以晚生以为还是以观望为上策。”

    旁的严绍庆道:“母亲,曾先生是肺腑之言,真心为我前程kǎo lǜ ,孩儿已答应曾先生暂不赴京了。”

    曹氏却是急着回京与她的大官人严世蕃相聚,不能落在严绍庭之母柳氏后头啊,清明前大官人寄信来说内阁次辅徐阶有意把孙女许配给他们严家呢,就不知是许配给绍庆还是许配给绍庭,所以曹氏着急啊,若绍庆能娶到徐阶的孙女为妻,以后有松江徐家这么个强大的戚族为援,绍庆就不会老是被严绍庭压头了,她作为母亲也可扬眉吐气,她觉得zhè gè 曾渔颇有计谋,教导绍庆也的确很用心,也就毫不隐瞒地把这份心思向曾渔道明。

    曾渔暗暗摇头,心道:“徐阶老奸巨滑,城府之深实在罕有,去年与婴姿议亲未成,今年又要把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徐阶这般巴结分明是有意麻痹严嵩、严世蕃啊,倒严的主谋不jiù shì 徐阶吗!”问:“严侍郎的家书可曾召绍庆公子入京?”

    曹氏道:“那倒没有,毕竟还在服孝中嘛。”

    曾渔道:“这jiù shì 了,绍庆公子即便要进京,也须先征询严阁老、严侍郎的意见啊,贸然入京适逢其怒岂不是糟糕。”

    曹氏点头道:“曾先生说得是,那就依曾先生所言,让绍庆先给京中写信,问清楚何时适合进京,这样可好?”心想大官人肯定是希望绍庆早早进京赴任的。

    曾渔道:“这样最好。”略叙数语,便即辞出。

    严绍庆跟在曾渔身后默默走了段路,见zuǒ yòu 没有其他人,便出声道:“曾先生是认为我分宜严氏将遭厄运是吗?”

    曾渔不想让这少年早早的就忧心忡忡,宽慰道:“绍庆公子言重了,我只是说朝中政争步步荆棘,不希望你早早踏入其中,你依令堂之言,先写信征询令尊大人的意见,不要轻举妄动。”

    严绍庆点头道:“曾先生我向你保证,我日后为官定做到洁身自好。”

    能听到这样的话很难得了,也许很即将步入仕途者的初心都是如此,但官场是个大染缸,正如白袍客说的那样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不过严绍庆怕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严世蕃虽然狂妄自大,如今面对六科给事中、诸道御史的弹劾,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应该不会在zhè gè 时候让儿子进京。

    ……

    七月半中元节的前日,曹氏带着严绍庆回到城里的友竹居,暑气已消,不必待在冷清的象湖庄园了,曾渔自然也起回城了,今科江西道乡试总裁官的人选已经水落石出,正是五年前丙辰科的榜眼浙江人陶大临。

    曾渔对于白袍客的消息灵通并没感到么震惊,没有顾虑重重,陶大临就陶大临吧,乡试考卷都是要弥封、誊录的,总裁官想要枉法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白袍客党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小题大作就要来整他。

    七月半过后,曾渔去东湖北操场边上那家“春风楼”问了下,掌柜说到二十日应该能腾得出八间客房,曾渔就想早早搬过去,严绍庆竭力挽留,说等曾先生的朋友们到了南昌曾先生再搬出去不迟。

    七月十八日起,曾渔在老洲码头雇了个脚夫,每有广信府方向来的船,这脚夫就会上前问问有没有上饶城来赶考的吴相公、郑相公,若接到吴春泽、郑轼行,那脚夫就会飞奔至高升巷向曾渔报信——

    曾渔与春风楼客栈的掌柜说好是二十日开始入住,到二十日这天,八间客房已经空出来了,可吴春泽他们还没有到,曾渔就又去了趟春风楼客栈,加付了两银子订金,客房钱照样从二十日开始算,料想吴春泽他们也jiù shì 这、两天就会到。

    七月二十二日午后,老洲码头那个脚夫满头大汗跑来了,向曾渔报告说广信府的吴秀才他们到了,曾渔大喜,赏了脚夫八十文钱,让脚夫先回码头请吴秀才他们稍等,他随后就到。

    严绍庆听曾渔说要搬出去,很是不舍,与母亲曹氏商议了下,捧出五十两银子相赠,曾渔惊道:“如此厚赠如何消受得。”执意不肯收。

    严绍庆道:“这是学生的拜师礼金,曾先生定要收下,绍庆得遇曾先生这样的明师,实为有幸,先生若不收这份贽礼,学生就不放先生出门。”

    曾渔摇着头笑,严绍庆也笑了起来。

    曾渔道:“那我就收下了,你我年师生,终生为友。”

    四喜早已将行李收拾好,牵着马驴在后门边等候,门子和两个严府家丁与个中年士人立在门外株梧桐树荫下说话,过了会,严绍庆送曾渔出来了,却见那门子叉手禀道:“大公子,这位汤监生已经来过几次了,jiù shì 想见大公子面,大公子——”

    那中年士人趋步上前,满脸堆笑,正待向严绍庆施礼,严绍庆恼道:“不见不见,让这人赶紧走,没看到我正在送曾先生吗。”受曾渔教导,严绍庆般不见这些人。

    曾渔从四喜手里接过马缰,道:“绍庆公子不必送了,我急着去接朋友,有暇我就会过来看看,日常功课你莫要荒废。”

    严绍庆恭恭敬敬道:“是。”

    曾渔踏蹬上马,举手说声“再会”,策马而行,四喜也手脚麻利地翻身骑上驴子黑宝,跟着少爷“得得”出了高升巷。

    主仆二人赶到老洲码头,郑轼、吴春泽群生员已经下了船,在码头附近个茶亭喝茶,见曾渔赶到,自然是大喜,纷纷见礼不迭。

    这次随吴春泽、郑轼结伴来省城赴试的有上饶的四名生员和贵溪的两名生员,都是曾渔的旧识,揖让寒暄之际,曾渔突然看到个商人打扮的青年对着他微笑,不禁讶然道:“这不是袁公子吗!”

    青年商人正是袁忠之子袁三立,见曾渔认出他,赶紧上前见礼。

    吴春泽道:“袁大官来省城贩布,与我们同路,雇船的银钱都是袁大官付的,路叨扰不少。”

    袁三立忙道:“能与诸位相公同船,是小人的荣幸,有相公们坐镇,沿途也没有江痞水霸和无良皂隶来骚扰,算起来倒是小人赚了。”

    众人大笑。

    曾渔道:“客房我已预计好,在东湖边上,躺在床上都能看到湖对岸的贡院,我们这就去吧。”

    袁三立作揖道:“曾相公,诸位相公,小人先告辞,城里有我的店铺,改日再来拜访诸位相公。”问明曾渔是住在靠近北操场的春风楼客栈,便告辞而去。

    四喜去雇了辆大车,将众人的行李都装上,曾渔大声道:“这里去春风楼客栈大约七、八里路,诸位是步行还是乘轿?”

    诸生纷纷表示步行,正好借此机会熟悉熟悉南昌城的路径,顺便观览沿途风土人情,于是行二十余人便朝广润门行去。

    将近广润门时,吴春泽问曾渔定了几间房,他写信时只要求曾渔预订六间,可现在连同曾渔在内总共有九名生员,各自都还带着、两个仆人,六间肯定是住不下——

    曾渔道:“我订了八间客房,每间有二张床,不够住的话那家客栈应该还空房。”

    三年次的乡试,数千名考生四方云集,还有其奴仆随从,总计不下万人,南昌的商户们抖擞精神zhǔn bèi 大赚笔,酒肆青楼生意尤为红火,就连街头小贩的叫卖声也分外来劲。

    曾渔行九位生员只有两人以前参加过乡试,其他人都是第回,当然是格外新鲜有趣,且行且看且流连,个个兴致勃勃,黄昏时才来到东湖西北端的春风楼客栈,岂料兜头盆冷水浇下:掌柜说已经没有空房,要把二两银子的订金退还给曾渔。

    吴春泽这些秀才们时间也懵了,他们不清楚当初曾渔是怎么与这家客栈商洽的,怎么事到临头却反悔了,所以个个都看着曾渔。

    曾渔沉着脸,让四喜把那张书契找出来,对那掌柜道:“我半个月前就与你订了契约,前日又加付了两银子的订金,房钱从二十日就开始计算,哪点亏了你,今日我朋友们都到齐了,你却说没空房了,看来是要找个说理的去处了。”

    郑轼、吴春泽诸生听曾渔说得明白,又有契约在手,就都义愤填膺大声鼓噪起来,有那年轻力壮的仆人攘臂瞋目,作势要揍那掌柜。

    掌柜的看着这么群气忿忿的秀才当然害怕了,连连作揖道:“诸位相公,诸位相公,请听小老儿解释,不是小老儿违约不讲诚信把那客房给了他人住,实在是那伙客人来头大啊,秀才好几个就不说了,其中有位还是举监老爷,很快就要进京铨选知县的,昨日来看店见有空房,就强行搬进去住了,小老儿哪里得罪得起。”又低声下气道:“小老儿有连襟也在这附近开店,小老儿可以带几位相公住到那边去,也不远,也不远——”

    吴春泽、郑轼等人简直要气炸了肺,个举监就能这么霸道吗,把他们这群秀才都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鼓噪着要那举监出来论理。

    正闹纷纷间,从客栈里走出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其中个瘦高身材的恶声恶气道:“谁人在此喧哗,打扰我xiōng dì 们的文思,该当何罪!”

    曾渔看,此人眼熟啊,不jiù shì 去年在临川遇到那个想要以四文钱买他四幅画的恶少罗上翔吗,是这家伙抢占了客房吗,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曾渔走上几步,叫声:“罗公子,别来无恙?”

    罗上翔见这群广信府口音的秀才中居然有人认得他,不免有些惊诧,待看清楚曾渔容貌,脸上表情由惊诧转为愕然再jiù shì 愤怒,涨红了脸大叫声:“jiù shì 他!”简直要仰天长啸,唱上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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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过去了,2015就要到来,小道在这里祝书友们在新年里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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