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作者:贼道三痴
小旦夏畹十七、八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神态温婉,梳着挑心髻,穿着水红色褙子,大袖宽衫,长裙飘逸,象是宋代女伎的裙裳,见曾渔回过头来,这小旦脸就红起来,没有唱戏时那般落落大方。
曾渔含笑致意:“夏姑娘好,来广教寺拜菩萨吗。”
小旦夏畹睁大清亮眸子道:“这里有清源祖师啊,我们是来拜祖师爷的。”见曾渔不大明白,便又解释道:“jiù shì 二郎神,二郎神爷爷是我们梨园戏班的祖师爷、保护神啊。”
“哦哦哦”,曾渔点头,这广教寺的金刚殿后面是供有尊二郎神,梨园戏班以二郎神为祖师不知出于何典故,以讹传讹,只怕没人说得清楚,反正戏子就认二郎神为祖师了。
阿彤和妞妞欢笑着追着跑,绕过小旦夏畹身边时,妞妞跌了跤,夏畹赶紧俯身将妞妞扶起,给妞妞掸去布裙上的土灰,轻声问:“摔痛了没有?哦,这位曾相公是你谁人?”
额发半寸的妞妞脆声道:“是哥哥。”
竹杖“笃笃”敲地,那个老年瞽师在大悲殿的侧廊边唤道:“械,械,要走了。”
“就来了,爹。”小旦夏畹应了声,对曾渔道:“我们戏班今天就要离开上饶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那样抿着嘴唇怔立了片刻,然后展颜笑,向曾渔福了福:“曾相公,奴去了,曾相公保重
曾渔还礼道:“路顺风,再见。”
“再见?”
小旦夏畹原本垂着睫毛扬起来,对“再见”zhè gè 有些陌生的告别语感到惊讶,又有些欢喜,学着曾渔的口气道:“嗯,再见,曾相公再见。”返身碎步跑过去搀着她的瞽师老爹,远远的回眸看了这边眼,绕过大悲殿出寺去了。
妞妞道:“哥哥,那位姐姐问你是谁。”
曾渔微笑道:“我听到了。”
萍水相逢,也无交情,曾渔还是觉得有些惆怅,人海茫茫很难再遇,再见只是客套话而已。
老丫环梅香抱着阿炜过来道:“鲤少爷,我们可以回客栈了吧。”
初秋的太阳逐渐炽烈,已经临近巳时了,若兰训丨夫的戏应该演过了吧,曾渔灌了葫芦陆羽泉huí qù zhǔn bèi 烹茶,与梅香带着三个小女孩儿回到茶圣客栈,却见客栈楼下小厅中大哥曾筌正陪着个坐在大圈椅中的老头在说话,那老头其实说不了话,“喉咙”里稀里呼噜,会点点头,边上还有祝德栋的两个哥哥祝功栋和祝言栋——
曾渔认得这瘫坐在圈椅上的老头jiù shì 祝氏家主祝巨荣,可见祝德栋是吓坏了,生怕妻子不肯原谅他,把中风瘫痪的老爹都抬出来了。
曾渔赶忙上前向老亲翁见礼,旁的祝功栋道:“九鲤贤弟,家父说不了话,心里却是清楚,耳朵也听得到事,昨日才知我那糊涂的三弟做下的混账事,家父是起不来,不然定会顿拐杖活活打死德栋。”
曾渔上前拉起祝巨荣于枯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祝老爹,小辈的事何劳你老人家出马,老爹身体可好些了?”
祝巨荣微微点头,喉咙里yī zhèn “稀里呼噜”,祝功栋翻译道:“我爹说德栋对不住若兰,现在知错了,保证以后安分守己,与若兰相敬如宾,爱护阿彤和阿炜,请你们看在我爹爹老面子上原谅他这回。”
曾渔道:“只要我姐姐愿意原谅他就行,我与大哥都是希望他们夫妇和和美美好好过日子。”
祝功栋、祝言栋连声称是,心里都松了口气,他们原担心曾渔会难讲话,他们忌惮的也jiù shì 曾渔。
这时祝德栋由个健仆背着下楼来了,曾若兰跟下来向公爹和两位伯伯见礼,夫妇算是和好了。
阿彤、阿炜小姐妹起先见到祝德栋还有些生分,祝德栋这时格外有父爱,不住抚摩两个孩子的nǎo dài ,言语极为qīn qiē ,阿彤、阿炜都有些受宠若惊。
又坐了会,祝德栋约定míng rì 请祝村里正和族中长辈来迎若兰母女huí qù ,曾筌、曾渔xiōng dì 也并去做客,míng rì 中午祝家还要摆酒设宴。
祝家父子行走了以后,曾渔问姐姐曾若兰:“祝姐夫向姐姐认错态度可好?”
曾若兰叹道:“这回应该是真心悔过了,六十大板打得也够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曾渔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祝姐夫经此事肯悔改就好,姐姐不要担心他的伤,大哥说方才不是替他看过了吗,养三个月就没事了,以后姐姐要把他管严点。”
次日上午辰时,祝家畈村里正和祝氏宗族的两位老者连同祝德栋三xiōng dì 来到茶圣客栈,几顶轿子把曾母周氏、曾若兰几个全部抬去,曾筌和曾渔不肯坐轿,步行到了祝家大宅,祝氏家族的长辈和有点身份的族人都来参加宴席,女眷在内院也设了几席,祝言栋的妻子方氏因为打了曾若兰巴掌,托了几位女眷长辈来向曾若兰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揭过了——
趁着族中长辈都在场,祝氏三xiōng dì 就把家产给分了,曾若兰主动要求公爹祝巨荣就在她三房养病侍奉,曾筌给祝巨荣开了几帖活血化淤的药,祝巨荣岁数大了,风疾严重,想要痊愈几无可能,慢慢调治若能下床扶杖而走就不错了
这夜曾氏xiōng dì 还有曾母周氏、妞妞、四喜就在祝宅歇夜,次日也jiù shì 七月十三日辰时末,吴春泽带着个仆人寻到祝家畈来了,zhǔn bèi 领着曾筌、曾渔去北门外看房子,曾筌因为要给祝巨荣针灸,而且他也不懂风水相宅术,就没有跟去。
曾渔带着四喜随吴春泽主仆从东北方出了祝家畈,这日天气闷热,午后应该会有大雨,吴春泽道:“不远,离祝家畈也就五、六里路。”
条小溪自西北方向蜿蜒而来,吴春泽说这便是灵溪,他堂叔的房子就在灵溪的北岸,曾渔问吴春泽其堂叔的两个孩子都是怎么夭折的,吴春泽道:“个是在门前小溪淹死的,个是被雷劈死的,前后jiù shì 三年,就连出这样丧子的惨事,若不是贤弟是风水世家,我是不敢向你推荐这种房子,要被骂的。
小奚僮听得有些背脊作冷,很想让少爷不要买这样的房子,专死小孩子的宅子,实在是有点吓人。
曾渔道:“看看宅子再说。”心道:“男孩子好游水,每年端午前后都会有小孩子被淹死的事,被雷劈死的少见,两样惨事祸不单行凑到家,这就有点问题了。”
走过片柳林,右手边jiù shì 上饶县城的北门城墙,城墙高丈八,上有雉碟六尺,灵溪在北城外被引作护城的濠池,吴春泽所说的他堂叔的那处宅子离城墙不到半里路,灵溪就在宅前空地数十步外被引向护城濠沟,溪水在这里有个转折,形成洄湾,曾渔直留意这条溪流,路过来都是潺潺浅浅,只有两、三尺深浅,在这转折洄湾却陡然深峻起来,问吴春泽,他堂叔的那个儿子果然jiù shì 在这里淹死的。
第一卷少年击剑更吹箫 第一百章 初探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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