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 作者:贼道三痴

    “三省书屋”前后两进,正屋有楼,中有天井两厢,门前老桂倚墙,紫藤作架,颇有雅趣,书屋远朝西华山,近临百花池,门额上书“三省书屋”四个篆字。

    曾渔和郑轼跟在老道士元纲和小道姑自然身后进了书屋大门,听得楼厅有人在谈笑,其中人的声音曾渔听来很是耳熟,不禁脚步滞,凝神倾听——

    那小道姑时刻留意着曾渔呢,见曾渔脚步迟滞的样子,顿时就恼了,凶霸霸地用眼睛瞪曾渔,低声道：“怎么,腹稿丢了？”

    曾渔按了按肚子道：“在呢——我是听到位本乡前辈的声音,有些奇怪。”

    说话间,门厅豁然在望,曾渔眼睛搜,楼厅官桌四张,靠背圈椅十二把,有七只圈椅上坐着人,右首第坐着个戴东坡巾、穿交领大袖直裰的老乡绅,这老乡绅有些驼背、眼袋很大,不jiù shì 永丰县西山的致仕翰林吕怀吗？

    曾渔有点愣神,三日前他让四喜和来福回永丰县不jiù shì 要找吕翰林吗,哪知吕翰林却到龙虎山来了

    楼厅上的六人见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带了几个人进来,吕怀和另个冠带老士绅立即了起来,作揖道：“老法师康健胜昔日啊,可喜可贺。”

    老道元纲稽首道：“吕老先生、洪老先生,贫道有礼。”

    曾渔和郑轼跟着行礼,吕怀起先没注意这两个生员,见其中个冲他长揖道：“吕老先生,学生曾渔有礼。”吕怀仔细看,惊讶道：“你是曾渔,怎么会在这里？”眼睛扫曾渔的衣巾,笑道：“你补考通过了,甚好,甚好。”

    曾渔躬身道：“禀老先生,学生六月初二在袁州府参加补考,蒙宗师赏识,允我进学,学生前日曾差小介去老先生府上送信,想是错过了。”

    吕怀很愉快,他举荐的人通过了补考,他也觉得脸面有光,对楼厅上其他人道：“方才与诸位说起新任大理寺少卿吴百朋吴,这位姓曾的小友就与吴少卿颇有渊源,十年前吴少卿还在弊县任知县,曾举办神童宴,曾小友时年九岁,当场作文,让吴知县大为赞叹,赞为灵芝宝树,当年的小神童今年终于进学了,吴少卿可谓巨眼识才。”

    个小小生员而已,算得什么巨眼识才,又不是中进士了,其他乡绅看在吕翰林面子上敷衍着夸赞了曾渔几句,便各自说感兴趣的事去了。

    吕怀对曾渔补考的经历很感兴趣,与曾渔走到边询问经过,曾渔大致说了,吕怀感慨道：“真是不容易啊,难为你吃了不少苦。”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曾渔道：“学生与母亲和幼妹暂寄居鹰潭友人家中。”朝立在元纲老道身边的郑轼指,“jiù shì 那位郑生员,是学生挚友,学生从袁州回来本想立即赶回家乡,只是还不清楚黄提学许我进学的文书是否已经到了永丰县,所以学生先写了封信派小介回永丰叩见老先生,想请老先生问问儒学孙教谕,学生进学的文书到没到,且喜就在这里遇上了老先生,学生是与郑生员到此游玩,在大上清宫拜识元纲老法师,老法师说今日大真人府有楹联会,就让学生二人也来参加,真是巧遇。”

    吕怀笑道：“巧遇,巧遇老夫是昨日到的,初五日便要回永丰,不如你就与老夫同船回乡如何

    曾渔道：“学生的母亲和幼妹也要起huí qù ,不知方不方便？”

    吕怀道：“张真人派去接我的船颇宽敞,乘几人亦无妨,两日就到的,起回吧,公文传递甚快,你的进学文书应该早就到了。”

    这时,厅上众士绅纷纷了起来,却是张真人陪着三个穿常服的官员进来了,看官袍补子花样,个是云雁,四品;个是鹭鸶,六品;还有个是,七品,曾渔听在场乡绅称呼这三人为“林知府”、“吴通判”、“周知县”,心知这是广信府知府林光祖和通判吴世良,周知县应该是贵溪知县,悄声问郑轼,果然——

    这三位都是现官啊,虽然象吕翰林这样的老乡绅当年官职品秩都在知府之上,但去职年,走在大街上也没几个人认识,哪里有现任官员威风八面呢,张真人分外礼遇林知府、吴通判、周知县,这也是人情如此,无足怪也。

    曾渔跟在吕翰林身后向三位现官行礼,暗暗打量zhè gè 与他同龄的张永绪张真人,这位十岁就嗣教袭爵的张真人头戴通天冠,身披御赐道袍,疏眉朗目,英气逼人,曾渔心道：“据说这位张真人嗜好房中术和剑术——”

    正这么想时,后腰皂绦突然被人扯了下,曾渔回头看,小道姑眸光熠熠,嘴唇轻动道：“到我师兄后面去,你是我带来的人,别乱蹿。”说罢,这小道姑自己先飞快地到老道元纲身畔,与老道带来的那个小道童左右侍立。

    曾渔见郑轼也在元纲老道身后,便走过去起着,这楼厅只有十二把圈椅,在这里的不是现官,jiù shì 冠带闲住的大乡绅,生员哪有资格坐,能在这里已是荣幸,张永绪方才看到曾渔和郑轼,连问都没问声,只是有些奇怪两个生员怎么进来了？

    曾渔察觉张永绪盯着小道姑看了眼,眼神里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wèi dào ,很快就移开目光了,曾渔在小道姑身后,只能看到小道姑背影,不知小道姑是何表情？小道姑的身份还真是神秘啊。

    张永绪说了换大真人府头门抱柱楹联的事,请诸位博学大贤共拟佳联,不胜感激云云。

    曾渔心下暗笑：“这张真人毕竟年轻,也许是专医攻房中术和剑术了,对翰墨不太擅长,对联怎好共拟,只有各人分别拟,然后从中择佳联,不过这样的话,那落选者只怕会有些不喜。”

    那位以左佥都御史致仕的洪乡绅说道：“张真人,对联不便共拟,还是推举位德高望重、词翰高超者题拟jiù shì 了,遇以为吕翰林道德文章为世所重,请吕翰林拟这副对联吧。”

    吕怀谦让道：“老朽并不擅长对联,还是洪兄题联吧。”

    于是你推我让,半天决定不下来由谁来题这副对联,小道姑自然瞧得好生气闷,突然开口道：“这位曾秀才已拟好了联,不如让他抛砖引玉吧。”闪身到了曾渔身后,在曾渔后背推,曾渔踏前两步,处于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