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

    吴氏那边到底如何,顾怀袖已经叫了王福顺家的来问,不过情况不是很乐观，张英去看过了，将这妇人训斥了顿,吴氏却只是在旁哭泣。

    顾怀袖无话可说,也不能说个字，只是着令二房这边看住了胖哥儿,别让胖哥儿瞎跑,最近府里不定安全。吴氏的事情让顾怀袖颇为提心吊胆,到底怎样还很难说。

    她收拾着东西,看张廷玉回来了,又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莫名其妙，便道：“你这是有喜事,还是被教训了？”

    原本记得张廷玉之前说什么二甲第,现在他自己折腾出了个甲第,不知道张英那边到底是什么表情。

    对于这么个韬光养晦很年的张英来说,这次张廷玉的成绩太出格了。

    张廷玉只笑了笑,道：“训斥自然是有的，好事也自然有，坏事逃不了。”

    顾怀袖实在是不明白他打的哑谜：“好事是什么，坏事又是什么？”

    “好事是我还是个状元，甚至还能再给你拿个朝元回来，坏事是我老爹准备着把我这棱角给磨平，要先扔在翰林院两年，才能有个结果。到底如何，还要慢慢看。”

    这也没什么不好。

    张廷玉很看得开，如今每条道都能通向个终点，只是好坏不罢了，张廷玉要走的自然是比较稳妥的那条。

    他笑声道：“如今你是状元夫人，很快就要变成翰林夫人。”

    “人家都说穷翰林，穷翰林，当翰林是最穷的，个月能领几两银子啊？日子清苦……”顾怀袖说着，自己却笑起来，道，“不过你却是个富得流油的，有罗玄闻在切都好说。对了，罗玄闻最近如何？”

    “不大好。”

    张廷玉最近跟廖逢源也通过消息，他高中的次日，廖逢源便来了贺喜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条不怎么好的消息。

    沈恙开始动手了，罗玄闻那边转眼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之前趁着沈恙离开的时候抢来的地盘和生意，下全部被沈恙夺了回来。

    他这次出击的动作太过迅猛，消息都还没来得及传到京城，就已经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到底沈恙其实像是个不讲章法的流氓，高兴的时候按着兵书上的打法慢条斯理地算计，不高兴的时候则如野兽样全无章法可言。

    这回不知道为什么蛰伏了许久，在他的对手已经对于不断的胜利麻木了的时候，沈恙迎面给了罗玄闻个惨败，却不知罗玄闻这回，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又或许……

    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张廷玉道：“沈恙这个人，像是头野兽，从不讲道理。我听闻他这回造下的杀孽不少，官盐这边直被扬州盐帮的大盐商们把持着，他跟罗玄闻都进入得很浅，而真正的战场都在私盐上面，面扑杀大盐枭，面争夺地盘，这两个人之间还要相互地斗争……”

    扬州盐帮大都是官盐，盐商们其实很都是同时运官盐和私盐的，自己又是官又是私，般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可是因为沈恙跟罗玄闻的争斗，这近年以来，已经有无数的盐商因为被神秘人告密而落马。

    无数盐商人人自危，不再敢贩卖私盐，反倒把江上贩卖私盐的道路给堵死了，这样来就没有人再插手罗玄闻与沈恙的争斗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手里的银两已经足够用了，若没什么大事，几乎可以说是辈子吃穿不愁。

    张廷玉当个翰林，年到头也不过数十两俸禄，期间不能也没有油水可捞，这翰林可是个相当清苦的官职，并且考核极为严格，没久就要考试次，说起来还是书院差不的性质，只不过是皇家开设的高等学府罢了。

    以翰林为跳板，指不定能直接进入政治的最中心。

    张廷玉现在缺的不是钱，或者说从来不缺钱。

    身为个老爹很厉害的官二代，张廷玉的愿望，兴许是超越吧？

    翰林院殿撰，即便进入翰林院之后会让张廷玉过段苦日子，他还是翰林啊。

    他与顾怀袖说完了沈恙的事情，外头就有人来送东西了，顾怀袖那边的人看，竟然是白巧娘，便叫人进来，顾怀袖出去接了东西，翻开来看竟然是柄玉如意。

    她扫了张廷玉眼，却不知张廷玉是个什么态度了。

    送雕刻云纹的青色玉如意，这就是平步青云的意思。

    胤禛有拉拢张廷玉的意思，只可惜张廷玉现在还没有党争的心思，因而只是将玉如意搁置到了边。

    “我老觉得四阿哥不简单……”

    这样心思细密的人，会心甘情愿地辅佐着太子？

    张廷玉又想起大哥来，他看着顾怀袖，顾怀袖也看着他。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大哥可能没有辅佐着太子，那只是种假象，现在情况不是已经很简单了吗？如今你高中状元，到时候你大哥会慢慢跟你说的。”

    顾怀袖觉得这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原来张廷玉不清楚张廷瓒的事情，是因为张廷玉没入仕，如今张廷玉入仕，张廷瓒又在高级的詹事府，应该会跟张廷玉交流。

    张廷玉想想，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后面来给张廷玉送礼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之前的会试再总裁官熊赐履，名义上这位还是张廷玉的老师，张廷玉是由他选□□，写上会试第四的，所以张廷玉还算是他的门生。

    熊赐履写信给张廷玉，想要拉拢他，可张廷玉依旧不理会。

    索额图党不想让他得了状元，现在张廷玉不仅得了状元，甚至还要正式参加朝考，这不是打人脸吗？

    太子那边只想保住个汪绎，毕竟汪绎乃是二甲第，如果没有甲的人与之竞争，基本都是稳拿朝考的头名，何况还有太子这边的人给帮衬着？

    翰林院之中，状元独属的修撰，榜眼探花的修编，都是高高在上的。般的进士即便过了朝考，也就是个庶吉士，可如果成为朝元，名列在朝考前列，也能授予个修编或者检讨，起点就远远高于庶吉士了。

    这回张廷玉已经是修撰了，还要再来考？

    娘的，有皇上这样瞎胡闹欺负人的吗？

    只怕这个时候的汪绎还根本不知道呢。

    可怜汪绎连中小三元，再中大两元，就差最后个状元了就能凑齐“连中大三元”和连中六元了，结果半路杀出个张廷玉，硬是夺走了最后个状元的名头！

    汪绎心里这个生气啊，认定了张廷玉是有名无实，交卷那么早，怎么可能答出好的答卷来？

    殿试策论没有两千字以上，不管是读卷官还是皇帝根本不会看眼，张廷玉交卷那么早，也就差不刚刚够写字的时间，能出什么好文章？

    汪绎不服气啊，堵心啊！

    好歹熊赐履先生安慰过他了，说还有朝考，馆选之后若他名列第，还有个朝元，名头能比状元还响呢！

    朝元也能进翰林院当修编，虽然比不上修撰，可也聊胜于无，总好过个无名无分的庶吉士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汪绎满心期待地在第三天早上到达了保和殿，来就受到了众人的恭维。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汪绎还是相当有真才实学的个人，虽然脾气不是很好，可毕竟还是殿试二甲第，除了三位甲之人，人人都要对汪绎礼让几分。

    这时候，汪绎忽然感觉到了种难言的苦楚。

    会试的时候他是会元，张廷玉是第四，可现在两个人完全掉了个个儿。

    “这回汪兄肯定能够直中朝元，我等先在这里甘拜下风了。”

    “对啊对啊，这回甲的三位都不会计入名次，除去张公、季公与王公，这里还有谁能比得过汪兄呢？”

    对于甲三人都已经用“公”字称呼了，对于他汪绎却还只用个“兄”字，未免太过恶心。

    汪绎有气撒不出来，只冷哼了声：“状元已失，朝元还能被那竖子给夺去不成？此次朝考，头名断然是我汪绎囊中之物！”

    这话出口，众人虽觉得汪绎太狂，可想着肯定不能有别的差错了啊。

    只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张廷玉还要参加朝考的事情，唯有今科榜眼季愈大笑了声走进来：“此言差矣，汪兄狂言可不能说早了！”

    探花王露与汪绎乃是道的人，听见季愈这话，只拂袖冷声：“我等朝考答卷直入等，在场之人何人还能有汪兄之才？”

    张廷玉穿着朝服进来之后，只面不改色地肃立旁，并不与别人样说话吵闹。

    旁有太监在看着，朝考朝考，不仅要看答卷，还要看人。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则越年轻越好，二则仪容很要紧，三则规矩气度，三者缺不可。

    张廷玉走进来就没有说话，他身为状元都是如此，剩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噤声了。

    旁的季愈恍然，这才连忙整肃了仪容，与张廷玉样在殿上便不言语了。

    考官们带着试卷进来，扫了眼，索额图闭门思过去了，阁臣熊赐履是个满满长着络腮胡的老头，他进来看了张廷玉眼，这才看向了汪绎。

    只见张廷玉仪容端方，肃立旁，汪绎却面带得意与冷笑，志得意满，仿佛认定自己肯定是头名了。

    这人路连中头名过来，只有在殿试的时候失手次，想必只认为那是意外吧？

    熊赐履为官年，老奸巨猾，如今看这两人的对比，顿时觉得太子与索相实在是太糊涂。

    若能将张廷玉拉拢过来，再栽培提拔番，哪里不比笼络这眼高于顶的汪绎好？

    张廷玉与不仅与太子幕宾张廷瓒是兄弟，还是当朝大学士张英的儿子，怎么想也比汪绎好啊，而且才华盖世……

    只是在会试之前，他们都不曾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张廷玉罢了。

    张廷玉乃是三十五年江宁乡试的解元，距离今天已然很是遥远。

    难怪他们没发现。

    熊赐履看着看着， 便有种捶胸顿足的冲动。

    只恨张廷玉乃是张英那油盐不进的老狐狸的儿子，让他们这边太子党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人，却完全没想过能拉张廷瓒成为太子的人，也能拉张廷玉起来。

    不知道自己最后再拉拢张廷玉回，又会不会有结果？

    熊赐履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冷冷瞅汪绎，发了卷。

    众人在殿中考试作答，张廷玉、季愈、王露三人在最前方，就在监考官的眼皮子底下，也就在熊赐履的眼皮子底下，他跟殿试的时候样，众人都开始下笔写了他还着。

    这回汪绎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只当张廷玉是江郎才尽，根本写不出东西来了。

    在这里可没办法作弊，想必这张廷玉要现原形了。

    汪绎乐呵得直笑，面笑着面飞快地写自己的答卷。

    而张廷玉又闭着眼睛在那儿想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这边翰林院不少学士都来看着，毕竟这边挑选进去的都是新的翰林，众人之中尤以在最前方的张廷玉最为挺拔出众，并且众人都在弯身写答卷的时候，他个人巍巍乎若泰山，动也不动下，顿时给人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翰林院这边的人都点了点头，远远地康熙看见了，也不得不赞句仪容第。

    大半个时辰之后，张廷玉再次动笔，腹稿已然打好，路只顾着写，根本不需要停下来思考，也不需要涂改，手不抖，眼神不晃，身子很稳。

    人言：谋定而后动。

    张廷玉乃是在自己的心中将答卷写出，而后落于纸上。

    原本听说张廷玉会试和殿试的时候都是头个交卷出来的，他们还不信，现在看才觉得这人当真可怕。

    平时大家回答些小问题都要打个草稿，可张廷玉人家直接打腹稿！

    这倒也罢了，他的腹稿打，写出来就成为了“成稿”，第遍稿就是他的答卷！

    这人不冒进，却很冒险。

    因为旦有误，写出太来会成为种负累，兴许大家写完了你也不定能写完，心慌意乱，整个考试就要作废。

    然而张廷玉没有……

    他很冒险，可有冒险的实力。

    整个答卷的过程堪称行云流水，只见提笔、蘸墨、挥毫、纸翻页！

    挥而就！

    光是看这回朝考，便能知道这人心思之沉稳细密如何了。

    大处观才，小处观人。

    个谨慎细致，关键时刻很能冒险的人……

    新科的状元……

    才华心机已然无人能出其右！

    后面的汪绎见了张廷玉那下笔如有神的场面，只觉得心惊胆寒，差点掉了自己手中的墨笔，以为是见了鬼！

    怎么可能！

    疯了不成？！

    这可是朝考，他下笔都不需要思考的吗？

    张廷玉脑瓜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廷玉定然是乱写通……

    汪绎不断地告诉自己，张廷玉定是虚张声势，反正他不管写什么都是朝考的等，已经成为翰林院修撰的张廷玉，就算是写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上去也是修撰等！

    对，他就是胡写的！

    汪绎终于镇定下来，将自己发抖的手指给稳了稳，憋足了口劲儿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只可惜他思维困顿，写写停停，反而频频出错。

    向在张廷玉之后交卷的他，只能看见张廷玉信手搁了笔，将答卷轻轻吹，云淡风轻地交了卷退入后殿之中。

    “啪”地声轻响，手中的笔落了下去，笔头将纸张染黑……

    汪绎脸色瞬间惨白……

    毁了，这张写满了字的答卷……

    毁了……

    众人此刻虽然速度不及张廷玉，可好歹也已经写了半，汪绎这个时候出状况，不少人见了唏嘘不已，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

    如果汪绎出状况了，他们再加把劲儿，指不定也能摸到朝考前列呢？

    这下，整个保和殿的气氛都变了。

    好面子的汪绎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手抖得厉害，这是以往考试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手忙脚乱地换了页答卷纸，汪绎赶紧将原来的答卷誊抄了上去，可是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接近了尾声。

    出乎之前所有人的意料，原本自诩为答卷快的汪绎竟然成为了最后个交卷的！

    张廷玉看了只微微摇了摇头，这汪绎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太沉不住气了。

    那边的年羹尧也在今科进士的名单之中，只不过在三甲，乃是同进士出身，若是今日朝考有幸能在前列，便还有成为庶吉士或者检讨与修编的可能，其余人等则般外放出去，当主事、中书、知县类的小官了。

    这时候众人出殿外等候，御史将答卷弥封，却没人能看见殿内张廷玉的那份试卷也被弥封了起来。

    而后由钦派的读卷大臣评定试卷。

    熊赐履便在其中，他扫了众人眼，张张的看了过去，如今也认识张廷玉的字迹了。

    他在张廷玉与汪绎的答卷之中犹豫了许久，终于落了笔。

    康熙来，便正坐在大殿之上，端了碗茶喝着，道：“传卷来看。”

    “奴才们遵旨。”

    下头人将评定为等的答卷挪上来给康熙看，而后移上来之前抄录的殿试前三甲三百零六人的名单，在名单之中勾点出来，但凡名字被勾了出来的人，都能进入翰林院，至少也是个庶吉士。

    末了，宣众人入殿。

    汪绎在张廷玉后面，心里想着自己交卷虽然很慢，可答卷的水准却是相当地高，约莫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所以汪绎在最后的那段时间之中，堪称是福至心灵，他敢保证自己之前没有次考试能比这次好！

    王露在前面悄悄侧身问汪绎：“汪兄这次可有把握？”

    “但只读卷官没眼瞎，朝元定然是我！”

    汪绎雄心满满，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却瞥见了张廷玉的背影，只恨得咬牙切齿。

    熊赐履就在边，能够看见皇帝点出来的名次，之前读卷官也点过次名次，各自心知肚明。

    汪绎乃是熊赐履的门生，在这段时间之内频频看向熊赐履。熊赐履叹了口气，根本不想看见汪绎，干脆埋下眼去看自己朝靴前面的三尺地面了。

    结果，他这个动作在汪绎看来就像是点头。

    瞬间，汪绎大喜过望，几乎就在这大殿之中狂笑出来，可他终究忍住了，瞧见殿上那鸿胪寺少卿已经拿了榜准备宣读名单了。

    张廷玉在原地，动不动，静听着。

    “今日与朝堂会考，点诸进士三百零六人，入翰林者五十三。”

    “第名……”

    激动之中的汪绎直接朝着外面跨出了步，“臣汪绎……”

    “安徽桐城，张廷玉。”

    整个保和殿中下就安静了，刚刚踏出来步的汪绎面色下惨白如纸，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瞬间刺向了他，让他像是在刀尖上样！

    汪绎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熊赐履，众人也是疑惑万分，怎么可能是张廷玉？！

    张廷玉不是已经金榜提名当状元了吗？

    这朝考怎么还能让他成为朝元不成？！

    此刻不仅仅是汪绎尴尬了就是后面的人也都面面相觑，只有季愈像是早就料到样笑了声。

    康熙看着下面乱哄哄之中，只有张廷玉个巍然不动，顿时又格外高看此子眼。

    三德子在皇帝身边，喝道：“肃静！”

    “嗡嗡”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空！

    头个出来表示不服的便是汪绎，他刚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人都已经出来了，念到的名字竟然不是自己，岂有这样的道理？

    汪绎脸红脖子粗地往中间，便问道：“启禀圣上，这张廷玉已然是状元，这份朝考馆选名次之榜，定然是出了差错了吧？”

    他老师熊赐履简直被这汪绎气得直跌脚，在殿上边喝了声：“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妄断万岁爷钦点的朝元！”

    上头康熙也笑了，早就听说这汪绎恃才放旷，如今果然不假。

    张廷玉老神在在地在那里，直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无关，没想到康熙要使劲儿地为张廷玉拉足仇恨。

    康熙爷手指头点：“来，张二，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汪绎目瞪口呆，难道张廷玉也知道这件事？

    整个朝考如今闹出来这样桩事，让所有人都头雾水。

    众人只看见在左面第排第个的张廷玉出列，躬身回道：“三日前，万岁爷传谕臣下，殿试位读卷官以为微臣名不副实，乃是万岁爷钦点，若无万岁爷钦点不可为第，乃遂传旨于微臣再入朝考计算名次，由是今日得朝考之名次。”

    听完张廷玉这不紧不慢的回答，众人尽皆是悚然惊。

    竟然……

    竟然还有这样破例的说法？

    全是瞎扯啊！

    殿试是皇帝说了算，朝考难道就不是皇帝说了算？

    冠冕堂皇，冠冕堂皇啊！

    可是谁敢说皇帝错了？谁敢？！

    瞬间，汪绎就软软地跪倒在地，“微、微臣知罪……”

    康熙道：“将张廷玉之试卷传于众进士，如有不服者，尽可辩驳于张廷玉，若有人能辩倒他，今日朝考之朝元，便归于此人！”

    这话说，汪绎与王露顿时眼前亮。

    上面的太监捧着张廷玉的试卷下来，与众人看过，很人看遍已经变了脸色，旁征博引无所不知不说，这手漂亮的馆阁体小楷就已经能将无数人甩开很远了，别提这篇策论严丝合缝之逻辑……

    无懈可击。

    很人想要开口，却根本不知如何开口，贸贸然开口定然暴露自己的无知，如季愈这等聪明保守之人，很自然地选择了闭口。季愈本就是榜眼，没必要与无冤无仇的张廷玉争这时意气，明眼人都看得康熙就是要点张廷玉为朝元，这时候开口有可能被张廷玉驳倒不说，还会引得康熙不喜，断了往后平步青云之路，不如不说。

    王露与汪绎为伍，早恨这凭空生出来的张廷玉入骨，此刻便由王露出列质问张廷玉道：“你说孔夫子以孝治天下，如今孔庙尚在，我读书人以曲阜为圣地，张翰林却言孔子之用不至于百年，此话岂非荒谬？！”

    张廷玉拱手，做足了派头，却平声静气道：“王修编错者有三，其，廷玉卷中不曾直言孔夫子以孝治天下。孔子乃为文圣，万世师表，乃是以孝喻示天下，孔夫子非为王皇，如何治天下？王修编此言差了，乃是漏看廷玉卷中‘谕’字，孔夫子以孝谕天下。”

    满堂静寂，听着张廷玉继续说话。

    张廷玉道：“其二，读书人非以曲阜为圣地，乃以儒道为圣。心有孔子，万地皆圣地。虚尊孔子者以孔庙曲阜为圣地，却不知儒字在心，则我读书人之风骨在心。”

    王露听到这里，已然与汪绎样面色惨白。

    他手抖了下，咬牙看向张廷玉，却见对方垂手而交握，面容淡静至极，仿佛并不是在与王露辩论，而是在个高高在上的角度，点评他的观点，分明没有将王露看做自己的同级！

    王露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张廷玉是把自己当做了后进的学生！

    这人，这人！

    副谦虚谨慎，淡泊名利之模样，可只有王露能感觉到张廷玉在话出口的瞬间，那尖锐刺骨的轻蔑！

    虚伪，卑劣，然而不开口则已，开口定然叫人心惊胆寒！

    这哪里是个大度的状元？

    分明是个睚眦必报要将言语羞辱过他的人，重新用言语千刀万剐的小人啊！

    张廷玉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切，杀鸡用牛刀，也算是王露的荣幸了。

    他副完全没被王露等人惹恼的沉稳表情，唇角微微勾，笑道：“还有其三，孔子之用在汉朝之时便已经不足以流传万世。答卷之中的‘百’与寻常诗作之中的‘三’乃是同样用法，为虚数。汉武帝焚书坑儒，后世则外儒内法，儒学已容儒释道三教之精华流传万世，儒道修身齐家，治国半，余者则为法家。如今日之陛下，柔以怀民，刚以御外。无规矩不成方圆，仁者不足以为王，而不仁者必不足为王。此乃微臣所意之儒者”

    仁者不足以为王，而不仁者必不足为王。

    这番话堪称是惊世骇俗，可出奇地经世致用！

    太实用了，也太真实了。

    因为真正的帝王之道便是如此，仁与杀，并存同行，方为王道。

    为官之道亦是如此。

    张廷玉已然深得其中精髓了。

    说这些话，写这份答卷，可谓是将脑袋提在手上的。

    可他成功地让康熙看见了自己的才能，也成功地用种康熙永远也忘不了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答卷。

    满堂静寂之中，张廷玉轻笑声：“愚人愚见，若诸位兄台再无赐教，此科朝元，廷玉愧受了。”

    没人说得出个字来，半是本来不想说话，另半则是被张廷玉惊人之语给吓的。

    汪绎“咕咚”声头栽倒在殿上，头着地地声，让人毛骨悚然，而王露也冷汗涔涔地跪了下来，句话也说不出。

    这刻的张廷玉，端肃立于太和殿上，垂眸搭眼，处之何其泰然？

    作者有话要说：9日第三。

    下十点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