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

    廖逢源的儿子起名叫廖思勉，是请当地的大儒改的名儿。

    廖逢源说，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张廷玉不在,不然请张廷玉来起名，指不定好。

    这些都是客气话了，顾怀袖听着刘氏说话,只逗弄着孩子。

    这孩子,园子里都叫廖大公子，生在廖逢源这样的富商家庭，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走的时候,顾怀袖有些沉默。

    她抱着张廷玉的手臂,闭着眼睛,坐在车里，“他家大公子看着真可爱……你说你三弟的孩子如今怎么样……该有两岁了吧……”

    果然开始巴望着要孩子了。

    都在张廷玉意料之中,他掐着她粉嫩脸蛋：“那咱们回去努力？”

    顾怀袖脸颊红了片,却有会儿没说话。

    她牵着张廷玉的袖子，只道：“八月十五之后再说吧。”

    到底还是乡试在前,不敢松懈的。

    顾怀袖如今到成为贤妻了，这两年修身养性，也没什么人在她面前蹦跶，脾气收敛了不少，看着也没往日那么大的戾气，整个人温婉贤淑如只刚出水的袅袅芙蓉，清丽之中带着几分成熟稳重，已经不是往日不着意便开始猖狂的顾三了。

    现在该叫她声……

    张二少奶奶。

    他们马车刚走，葵夏园这边边停了顶青色的大轿，帘子掀，沈恙从里头走出来。

    他眼底风霜之色甚，走起路来却还是当年那个感觉。

    别人怎么变，沈恙也不会变。

    他手里捏着把扇子，看了看葵夏园外头的匾额，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得，今儿来看他儿子，我得损失少钱……等我有了儿子，回头得叫廖逢源个子儿个子儿地给我吐出来。”

    忽然觉得这么年就该生个儿子，不然若是往后再遇见这样的场合，岂不亏本？

    沈恙这么年，内宅里都空着，如今倒是想给填上了。

    守园子的家仆见到沈恙来，便有个迎上来，另个去禀告廖逢源去。

    “小的见过沈爷，给沈爷问安，您这边请。”

    沈恙直接摆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取出袖中封拜帖连着礼单，便递给了旁边的人。

    来都是带着厚礼的，所以沈恙才心疼。

    他面朝着里面走，面道：“方才瞧见走了辆车，可是你家老板刚刚送了客人走？”

    “可不是吗？刚刚走的是桐城张二爷跟张二少奶奶，才来看过咱家大公子呢……回头百日还要来的……”仆人笑着说话，却发觉身边引着的人下不见了。

    跟着沈恙的年轻男子也愣住了，“沈爷？”

    沈恙手里捏着扇子在原地，似乎下想起了什么。

    太久太久没听见这名字了……

    沈恙现在还记得当初年节收到的回礼，几包发霉的茶饼，二两碎银子，还叫人带了口信儿——沈爷您缺什么，自己拿钱买去。

    二两银子能买什么？

    沈恙顿了会儿，又迈开脚步，却忽然改了主意，道：“让将账本都送到江宁来，我九月之前都不回扬州了。”

    “您不是说过了廖掌柜的百日就走吗？”这个跟着沈恙的青年，有些疑惑。

    沈恙皱眉，冷哼声：“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儿来的什么废话？回头叫人收拾收拾我在城内的园子……走吧，看看廖大公子去。”

    葵夏园的仆人是听不懂这二位爷在说什么，只领着人去找廖逢源。

    转眼之间，七月二十便到了。

    顾怀袖在之前陪着李卫又去了城郊趟，让李卫自己进去，他们却都在外面不跟上去。

    最后，倒是又看见这小子哭哭啼啼地出来了。

    顾怀袖没好气地赏了他巴掌：“你长进些，你娘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

    李卫擦着自己脸，还是带着哭腔，又看看顾怀袖，竟然没忍住“哇”地声扑进顾怀袖怀里：“干娘疼我……”

    阿德气笑了：“说你小子怎么又乱喊人呢？！”

    李卫偷偷扯了顾怀袖那昂贵的苏绣缎子的衣裳擦眼泪，“我不就这时候才想喊喊吗……”

    顾怀袖这两天张罗着他的吃穿用度，府里婆子丫鬟们也关照着他，还不都是因为顾怀袖？这份恩情，即便是叫声干娘也未必不可的。

    只是顾怀袖这样的身份，收他当干儿子那是抬举他。

    李卫也不敢想，他心里把顾怀袖当干娘就是了。

    顾怀袖也无言了，皱眉看着自己的袖子，心道回去又要洗洗了。

    她扯了自己的手帕，嫌弃地看着他：“下次若在扯我袖子，仔细你的皮。”

    听了这话，李卫吓得肩膀抖，连忙拽着绸缎帕子退了三步，脸信誓旦旦道：“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乐了，又带着李卫回去。

    这些年顾怀袖其实真把他当干儿子来养的，算他半个娘，所以李卫对她亲近。

    青黛也习惯了逢年过节就赛点东西给这小子，到底还算是嘴甜。

    唯独小石方，直保持着对李卫的距离，每次李卫不知天高地厚地喊顾怀袖干娘了，他就要冷笑声，提刀剁菜。

    李卫也知道石方师傅不喜欢自己，干脆不去招惹他，顶隔几天摸个鸡腿，过半月端个大汤……

    这几年小石方的手艺也长进许，顾怀袖越是往外面走，越是觉得家里好。

    这回，还是没带小石方出来，她想着，若是这次没差错，距离回京的日子也近了。

    带了李卫去的次日，顾怀袖便跟着张廷玉起又去了葵夏园。

    这日的葵夏园，宾客盈门，处处欢声笑语，虽是淫雨霏霏，可园子里撑伞的丫鬟们来来去去，看着倒是别与番趣态。

    张廷玉撑着把青色的油纸伞，与顾怀袖在同面伞下，二人紧贴着，时不时说笑句，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儿透出来。

    转过拐角的时候，沈恙便瞧见他们了，原是想立刻走上去的，不过看着那边人的背影又少见地停下了脚步。

    “钟恒啊，你说我怎么就喜欢这口呢？”

    他身板的青年咳嗽了声，笑道：“指不定沈爷您也喜欢被戴绿帽子。”

    “啪。”

    沈恙扇子打到他头上，冷声道：“说什么呢！”

    那青年也不介意，只是窃笑：“沈爷口味与众不同，我等凡人不及而已。”

    这话倒是顺耳了。

    沈恙看着人家前面两个人打伞，自己就个，显得空空荡荡地，有些后悔：“早知便是小妾也该带个，不……带两个来……”

    说着，他下了台阶，却直接将手中的伞往池塘里扔，淋着雨穿过了假山石亭，这才进了专门招待来客的三江楼。

    张廷玉已经落座，女客们在后面的四海楼，中间隔着个颇为宽大的私户，约莫相距有十几丈，两楼相对坐落在石湖两边，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影子。

    四海楼牵头挂着稀疏的珠帘就外头男客们的视线遮挡，里头倒是热闹非凡。

    刘氏跟廖大公子都在这里，女客们有的是有子息的，有的是没有的，这会儿都上来凑热闹。

    顾怀袖这时候只在边看着，待人都散得差不了才坐过去：“瞧着招呼来招呼去，也是挺累。”

    刘氏年纪大了，眼角都有了皱纹，而今看着却是副慈母模样：“等你有了孩子，便知道再累也是高兴的。”

    顾怀袖莞尔：“看您是甘之如饴了，我倒是盼着有那天，不过天公不作美罢了。”

    刘氏跟她也算是熟识，廖逢源跟张廷玉要好，两家女眷便该时时走动着，只是张家直在桐城，相隔太远，根本没办法联系。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聚聚，刘氏自然不敢怠慢顾怀袖。

    她拍着顾怀袖的手，笑得带了几分过来人的暧昧：“我这边有几个补身子的方子，你回头来我屋里拿。上回就想给你，可你们走得急，这回待些时辰，我叫人取给你。”

    这种事还能有什么方子吗？

    顾怀袖调养身子的东西也吃了不少，不过她还年轻，虽没孩子也没怎么想，只是张府那边时不时有些什么闲言碎语地传，即便不在意，听了也烦。

    “那可谢夫人好意，我便却之不恭。”

    正说着话，前面忽然热闹了起来，原来竟然是有条大船下了水，竟然在湖面上开了个戏台子，请了江宁有名的寒昭班来唱戏。

    掌事丫鬟捧了戏折子上来，请诸位奶奶点戏，轮到顾怀袖，她瞧着都不是什么新奇细目，偶见了出《青梅煮酒论英雄》，本想要点，回头想又觉得不大合适，想着今日应景，点无可点，随手指了出《梧桐叶》。

    本子递了出去，顾怀袖也就继续看着了。

    对面三江楼的爷们也点着戏。

    头个递到沈恙的手里，他翻着戏折子，笑说道：“廖老板，你这生的可是个大胖小子，我若是点个打打杀杀的戏，可也不会吓到他？”

    廖逢源大笑：“沈爷您尽管点，我家小子胆子大着呢！”

    沈恙笑眯眯地点了出《武松打虎》，接着又点了出《火烧赤壁》，才把本子递下去。

    有人爱听戏，有人不爱，点着点着，很快到了张廷玉手里，他随手翻，便点了《青梅煮酒论英雄》，也不看别的，便将本子递走了。

    沈恙就坐在张廷玉不远处，听见这出戏名，便是眉头皱。

    曹操刘备煮酒论英雄，彼时刘备还是无名小卒，却不知张廷玉干什么点这戏？瞧着他也不像是刘备。

    沈恙甩开了扇子，翘着脚开始听戏。

    他心神也没在戏上，只在对面某个看不见的美人身上。

    下头开始唱戏，顾怀袖点的出《梧桐叶》竟然排在了前面，讲的是西蜀人任继图同妻子李云英分离，好几年之中杳无音信，后来李云英思君心切，将诗题在梧桐叶上，被任继图捡得，最终团圆的个故事。

    到底还是这出戏平时听的人少，甫出来，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下头青衣花旦扮相极好，想必戏班子在这江南也算得上是流。

    故事情节倒还算是曲折离奇了，不过就是题诗在梧桐叶上这说法太扯，以至于看到后面，沈恙竟然笑出了声：“真是荒谬……”

    张廷玉只道：“看个戏罢了。”

    看个戏罢了。

    顾怀袖也不过就是看个戏，她看完了自己点的戏，回头来也困了，索性跑去逗弄廖思勉。

    这边来的商贾妻妾都不少，不过都没见过顾怀袖，有些好奇她身份。

    刘氏只对人说是秀才娘子，称张二少奶奶，也没提顾怀袖那张英家儿媳的身份。

    秀才也是难得了，这里读书识字的没几个，能读书会写字并且写得漂亮的都是妾室，半是瘦马，也不敢上来在这种场合跟顾怀袖等人攀谈。

    戏没到半，顾怀袖就有些发困。

    刘氏叫人将大公子抱了，却自己下楼引着她往后园去，给她安排了客院，“看你困得厉害，这才什么时辰啊。这里是客院，专给宾客们安排的，二少奶奶您往这边走。”

    这院落距离唱戏的地方比较远，也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了，丫鬟上来焚香，顾怀袖打量了眼：“倒是个好地方。”

    外头荷风送爽，里面清香阵阵，布置也是赏心悦目至极。

    刘氏又叫人去取了她压在枕头底下的方子，塞给了顾怀袖，只说用了这方子，不出三个月必定能有消息。

    顾怀袖不置可否，道谢过了，才看刘氏又出去张罗。

    她打了个呵欠，只道：“我困得厉害，睡上会儿，若是二爷问起来，就说我过来睡了。”

    “是。”青黛扶她躺下，又将钩帐松了，在外头守了阵。

    顾怀袖躺着很快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梦。

    她还是躺在这里，外头就是荷花池塘，睁开眼，便感觉鱼儿在荷叶周围游动，倏然间条金色的小鱼儿就游到了窗前，奋力朝着窗前蹦跃。

    那感觉，像是鲤鱼跳龙门。

    顾怀袖在梦里头笑了，看那金色小鲤鱼跳得艰难，便取了只百子迎福掐丝珐琅的浅底广口盘子，盛了水给放在窗台上。

    那鲤鱼再跳，下就跳进了她的盘子里，轻轻阵游动，竟然又在水里消失不见。

    她正讶异，这鱼儿哪儿去了，便听见旁边不知哪儿来的丫鬟喊道：“金鱼到您肚子里去了！”

    而后，她低头看，果然瞧见只金鱼的影子在她腰前块荷花绣案的缎子上游动，仿佛把这里当做了荷塘，顿时掩唇轻笑了声：“原是条糊涂鱼儿，莫是投错了地儿……”

    四周忽然模模糊糊地，她听见了水声，又看见了泼天的乌云和雷电。

    没会儿，眼前就完全模糊了。

    有人从窗前经过，说着什么话。

    顾怀袖努力听着，却是别人在谈笑。

    “这荷塘里竟然还有鱼儿，有意思……端个大碗来……”

    她忽然嗅到了清香味道，睁开眼睛，却将梦境里的东西都忘了，只隐约记得有个什么鲤鱼跳龙门，约莫是好兆头。

    张廷玉过几日便要进考场了。

    她微微笑，看着屋里那炉香都快燃尽了，料定时间不早，便伸了个懒腰起来。

    青黛靠在榻边睡着了，顾怀袖也没叫醒她，只是走到了窗前，外头池碧荷，荷花已经开过，只零星见得到几朵，大半碧色时全在眼底，赏心悦目。

    她睡了觉起来，却是不大困了，正想要转身走，没料想远远的亭子里，个人忽然笑出声来：“哈哈，看，我说它钻到我碗里来了吧？哈哈哈……”

    沈恙手里端着只大的细瓷白碗，条金色的鲤鱼在碗里游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然出不去了。

    后面沈恙下属钟恒却是无奈笑：“您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沈恙将那鲤鱼端到石桌上去，伸出手指去逗它，“看这小家伙有意思？别人家的鱼都比我园子里的好……”

    又来了。

    钟恒头疼，在沈恙的眼底，别人家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他无奈极了：“您别这样说，您园子里那是太湖抓来的……”

    “哟，它还敢咬我！”沈恙下缩回了手指，半晌大笑起来，“本想今日吃了它，这么有脾气，还是养起来的好。”

    他回头跟钟恒说话，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扇窗后面闪过道人影，透着熟悉。

    是她？

    沈恙皱了眉，心思活泛，只将大碗递给钟恒：“你把鱼儿给爷收着，爷有事先去了。”

    钟恒哭笑不得，手里捧着只装鱼的大碗，狠狠叹气。

    沈爷呀……

    作者有话要说：三！今天结束，么么哒。新的个月就要开始~\(≧▽≦)/~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