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

    不用想都知道，江宁定要出大事了。

    之前那小厮去就没回来了,不过接人的轿子已经过来。

    张廷玉与顾怀袖,自然看不成热闹,上了轿子便走。

    内秦淮水波潋滟,可他们却并没有在这边停下久。

    等到下轿的时候，抬眼便可见青瓦白墙，秀雅端庄，正门开着，外面着不少的下人，躬身垂候。

    顾怀袖跟在张廷玉后面，被人引着进去了。

    前厅里,廖逢源已经等候时，见到张廷玉与顾怀袖进来,虽满面忧愁，却勉强挂了笑出来。

    “张二爷总算是来了，廖某还以为请不来您了呢。二少奶奶也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这回，定然要廖某尽地主之谊了。”

    “廖掌柜的客气了，见面还未祝您生意兴隆。”张廷玉拱手，风雅怡然。

    岂料，廖逢源长叹口气，摇摇头：“方才出了事了，廖某听说方才您二位也在场？”

    张廷玉眉头抬，“说的可是那沈铁算盘的事情？”

    “你们来之前，我才接到消息，说是沈恙的船上人都死完了……”

    廖逢源才跟沈恙起办了大事，现在沈恙凶吉少，他廖逢源也坐不住啊。因着张廷玉在这里，只好强作镇定，强撑着了。

    “现在消息刚刚来，还不知道沈爷如何……”

    沈恙往日虽跟廖逢源不对盘，就是沈恙那天死了，廖逢源也是无动于衷，可今天偏偏出了这样奇诡的事情。

    在江宁竟然还有人敢对沈恙的船下手？

    敢对沈恙动手，那就是敢对他廖逢源下手，这还了得？！

    就是不知道沈恙现在死没死，若是死了，不消说，场风云就在眼前了。

    廖逢源现在是坐立难安。

    屋里屋外丫鬟们都在忙碌，他干脆道：“我这外头人眼杂，还有不少人在交接货款，您二位里面请，咱们从长计议，邬先生还在里面呢。”

    说着，廖逢源往旁边让，请张廷玉与顾怀袖去后面花厅那边。

    他们出了后堂，便绕进了处回廊，山石堆砌成池塘之中的小假山，上头爬满了青苔，池中荷花开得正好，朵朵娇艳极了。

    顾怀袖粗粗看，便知道这园林设计精巧，也建了有些年月了。

    前面应该是廖逢源平时处理生意的地方，若要见个朋友，谈谈什么事，还要往园子里来。

    这后面亭台楼阁错落，不同于京城那边的四合院，显出种江南水乡的精致柔美。

    廖逢源路都是忧心忡忡的：“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刚才我听见那边的消息……”

    原来八月十五前后两天，河上有灯会，都是商贾们起来办的。

    这事情也不记得是谁牵线的了，反正江南的商贾们每年都要办些事来彰显自己的富贵，灯会也是样。

    为着这件事，原本沈恙还在扬州那边处理事情，接到消息便乘船赶来了。

    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人来了消息，说沈恙的船慢悠悠地在半路上晃，明日即到。

    结果到了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发现船上有问题的，乃是打渔归来的名渔夫。

    沈恙跟他那条船在江南太有名了，这渔夫眼便认出来了，可是他撑着船从旁边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河面上有血。

    这来，往船上望，便吓住了。

    当时正是中午，日头毒辣，照耀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片，仿佛满河的水都要沸腾起来。

    周遭安静极了，边上的画舫都停靠着，里面的歌姬这时候还在困觉，断断不会出来。

    这条船，也跟别的地方样安静，安静得诡异。

    而后，便是张廷玉他们目睹的事情了。

    船上的人死了。

    个活口都没找出来。

    沈恙出来的时候，船上仆从带了不少，带来少，就有少人死在里面。

    廖逢源说着，脸上那勉强挂上来的笑意，终于是不见了。

    他捏着自己的手掌，只叹气道：“怕是这沈恙，凶吉少了……”

    能在江宁这地界儿，把事情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能没点本事？

    沈恙这人惜命，所以来的时候都带着人护着自己的，不可能没点防备，就这样还能死了船人……

    廖逢源的心，真是沉到底。

    张廷玉紧锁着眉头，也没想到刚刚来就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情。

    若真是有人要害沈恙，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才是吓死个人。

    他们刚刚转过座水榭，便有小厮跑着上来，赶到了廖逢源的身边：“廖先生，船上没个活口，统共死了有二十三个人。”

    “沈爷呢？”

    别人死了还没那么要紧，丫鬟小厮死了也就死了，看是沈恙死了是要出大事的呀。

    现在沈恙手里握着整个江南的布匹丝绸生意，还握着半的茶叶生意，又开始插足米行，还是茶行这边的会长……

    想想廖逢源头上都在冒冷汗。

    他声音急切，可小厮却道：“现在还有下面层底舱没进行清理，只知道人全死了，沈爷在不在里面还不知。”

    “再去探！”廖逢源张脸都要绿了。

    他走路的时候，脚下已经开始打哆嗦，手也开始哆嗦了起来。

    即便再不待见沈恙这个人，这时候沈恙也万万不能出事。

    廖逢源纵横江南商海这么年，还没遇见过这样让自己紧张的事情，根本无法停止自己满脑子的可怕猜测。

    他必须握紧了自己的手，才能让自己的脑子勉强冷静。

    事情发展到现在，即便是张廷玉也不能说句话。

    他跟着廖逢源往小湖旁边的花厅走，刚刚踏上台阶，后面的小厮又来了。

    花厅两边又镂空雕花的暗格窗，两扇大门都还紧闭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张廷玉与廖逢源又在外面住了。

    报信的小厮道：“禀告廖先生，没有找见沈爷的尸体，现在人还在水底下打捞，不过商行外面都乱了，不少人都往咱们商行这边挤。”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这里又是茶行的地盘，肯定很人想要来这边探听消息。

    现在在江宁跟沈恙关系好点的，也就个廖逢源了。

    毕竟这两个人同时管着个茶行会馆，廖逢源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这几天因为灯会的事情，南北商贾都来了，所以有消息，大家都往廖逢源这里钻。

    廖逢源才是个头两个大，他只狠声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给我找。外面若是来了人，律不见，全部关在门外，现在这里乱不得！”

    “是，小的明白！”

    这小厮倒是干净利落，立刻就跑回去了。

    廖逢源深吸了口气，道：“张二公子见笑了。”

    说着，他伸手去推开两扇门，吱呀地声轻响，门开了……

    厅中两边放着花架，各摆着盆兰花，两排两溜北官帽椅，夹放着数架红檀木交对椅茶几，俨然是副议事厅的模样。

    厅堂正前方放着红木雕葡萄翘头案，两边原本各摆了把紫檀木太师椅，然而其中放在左边的那把已经被人拉到了厅堂正中间，大喇喇地刺在那里，显眼极了。

    张廷玉是跟着廖逢源进去的，顾怀袖还跟在后面。

    原本只是略略打量里面，没想到便见到这副场景。

    廖逢源是完全没想到，直愣愣地在外面，竟然走不动了。

    只因为，那把紫檀木太师椅上，坐着名身穿艾子青颜色绣八宝纹长袍的男子，头上插着根青花蓝瓷簪，簪头却是枚铜钱纹样。这人竟然光着双脚，腿落在太师椅上，脚还踩在地上。

    贵重的猩红色地毯上布满了水渍，仔细看，这男子头上身上都是湿的，似乎才从水里爬出来。

    他埋着头，手里端了碗热茶，似乎是从中堂的翘头案上端来的。

    这人似乎完全没看见进来的几个人，低头吹着滚烫的茶水，用茶盖熟练而小心翼翼地扶着茶沫。

    茶香氤氲在空气之中，夏日的午后有些燥热，然而花厅里着的几个人却无端端觉得有些发冷。

    这人轻轻地眯着眼睛嗅了嗅茶香，仿佛生怕放过丝缕，有种难言的穷酸和吝啬感觉。

    “明前的西湖龙井，果真绝品……”

    呢喃完这句，他埋头便口喝干茶碗之中的茶，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回，总算是暖和了，嘴唇也不是原来得青白色，脸上开始透出几分红润来。

    这男子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可通身气派跟常人不样。

    他抬眼，就瞧见僵硬在门口的廖逢源，眼睛顿时眯成了两弯月牙：“廖掌柜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廖逢源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痴愣愣了半天，才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你……沈铁算盘你……”

    “嘘——”

    这人轻轻竖手指，竟然阻止了廖逢源的大喊大叫。

    他起身来，竟然光着脚从地毯上踏过去，从三人身边经过。

    不过走到尽头，要去关门的时候，手已经按住了门框，却忽然回头，看向了这里唯的女人——顾怀袖。

    顾怀袖现在还有些没明白过来，隐约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她还在琢磨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就见这人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然后直勾勾看着自己。

    张廷玉顿时皱眉了。

    不料，这身穿艾子青长袍的男子，竟然又低头，“呀”了声，“这位夫人，抱歉，真不是故意踩着您的裙角的……”

    他将自己在水里泡久了的大脚丫子抬起来，十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顾怀袖密合色的裙角上印了点水渍，不过并不严重。

    她忍住了没说话，只是退到了张廷玉的身边，而张廷玉那不善的眼神，并没有收回过。

    那男子过去把将门关上了，才又松了口气般回来，重新舒展了四肢坐在厅中太师椅上，这回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廖逢源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也顾不得跟张廷玉解释，先上来跟这人说话：“外头都说沈爷您是已经没命了，您怎么进了我这园子的？外头那船又是怎么回事？这、这、这……”

    无疑，这男子便是沈恙了。

    他朝着廖逢源摇了摇手指：“我沈铁算盘下秦淮喝了几口六朝古都水，这回是领教了。”

    沈恙神神秘秘地笑，可眼角眉梢都没温度的，他目光转，看向了张廷玉跟顾怀袖，淡淡问道：“不知二位……”

    作者有话要说：1，晚上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