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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公主(完结+番外)第25部分阅读

    和亲公主(完结+番外) 作者:肉书屋

    要弑父夺位?我只觉得心“怦怦”跳得厉害,手心里已汗湿了。

    “这消息已经是半月前传出来的了,如今繁都那边已经有了结果了吧,不知道会是谁赢了。”嫩棒子笑道,“现在你还不担心他么?”

    “你到底是谁?”我抖着声音问道,他绝对不会只是高丽的间谍头子那么简单,他为什么要设计杀南宫越?承德为什么能制住他,为什么又能让他送我们来这山上?他为何又要住在这山上不走?为什么又会对繁都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说起繁都的争斗来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所有的为什么堆在一起,让我可以肯定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可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在繁都的皇位争夺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承德为什么会放心把我们交给你?他许给了你什么?”

    嫩棒子只是笑,却不肯回答。

    “因为承德以为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不是?李元炙,哦,对了,也许不应该叫你李元炙,应该叫你承志吧!”南宫越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嫩棒子脸上的表情一僵。

    嫩棒子随即笑着转身,对南宫越笑道:“南宫兄,你在说些什么?”

    南宫越冷笑道:“在说瓦勒先太子寒荆的幼子承志。二十三年前繁都的一场皇位之争,使得太子寒荆兵败身亡,太子一党几乎被剿杀干净,世人皆以为寒荆的几个儿子均死于太子府的那场大火中,却不知道早在政变之前,有神医之称的薛载道偷偷地抱出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太子幼子承志。繁都之变后,薛神医把那个孩子偷偷地抱到了高丽,并托付给以前的一位好友,后来薛神医又回到了繁都,已成为皇帝的寒昭虽然知道他曾是太子的舍人,可是由于他医术实在高超,便把他留了下来。从那以后,薛神医每隔几年便会借着寻找草药去一趟高丽,直到那个孩子长大成|人后,以高丽使臣的身份回到繁都,我说的对不对?承志?”

    听南宫越说完,嫩棒子却笑了:“你果然知道了。”

    南宫越点了点头:“我原本还不敢肯定,可是你在繁都却急着想把我灭口,让我肯定了你的身份。如果只是因为我无意中查到武林大会中也有高丽人的份,你又何必急着把我灭口?”

    “可你又怎么知道承德会和我有联系呢?”嫩棒子问道。

    南宫越笑了笑:“因为武林大会中他也知道你在打丰陵宝藏的主意,可是他却没有对你下手,而且薛神医明明是你的人,却在听他的调遣,我就猜你们应该有某些联系了。”

    “也可能是我们高丽和承德暗中有了约定,我们助他夺位,他会给我们很多好处。”

    “武林大会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半张藏宝图不假,可是承德更感兴趣的却是能否得到有关太子寒荆的消息。他怀疑寒荆没死,所以他想找出寒荆来,结果寒荆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你,这件事情自然是要瞒着皇帝的,所以他为了不让你的身份泄漏,只得杀了江家父子灭口。”

    嫩棒子和南宫越在那里有问有答,听得我脑袋涨大,嫩棒子竟然也是瓦勒的皇族?可是为什么他长得和承德一点也不像,难道是高丽的水土不养人?落到他们那儿也只能长出这个模样来?

    心里又骂自己短路,这么紧要的关头,我怎么又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嫩棒子会是承德的哥哥?这么说贺兰贵妃早就给皇帝戴了绿帽子?那么精明的皇帝会不知道?

    “他会是承德的哥哥?”我指着嫩棒子惊讶地问道。

    南宫越摇了摇头:“寒荆死时贺兰郡主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齐王寒昭做皇帝后才把她迎入宫中封了贵妃,承德自然不会是寒荆的儿子,而且据说虽然贺兰郡主苦恋寒荆多年,但寒荆只是把她当做小妹妹,和她之间并无私情。”

    “那承德为什么会相信这家伙是他的哥哥?”我愕然地问道。承德那么精明的人,没有证据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听别人乱说?

    “这个我也一直没有想通。”南宫越淡淡说道。

    “因为他的母亲告诉他,说他的父亲是先太子寒荆,而不是当今皇帝寒昭,自己的母亲这样说,承德自然会信了。”嫩棒子轻声说道。

    我更傻,那个贺兰贵妃是疯子么?怎么会跟自己的儿子开这么大的玩笑?

    嫩棒子看了看南宫越,笑道:“南宫兄,我不得不佩服你,没想到你会把事情弄得如此清楚。”

    “过奖。”南宫越冷声说道。

    嫩棒子看我还站在那里发傻,脸上挂了讥讽的笑,问道:“你还没有搞清楚?”

    我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是说,承德明明是皇帝寒昭的儿子,可是他老妈却骗他说他是自己和寒荆私通生下的孩子,所以他会以为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他这次要对付的才不只是承贤,还有他认为的杀父仇人皇帝寒昭?”

    嫩棒子笑着点了点头。

    我心中更加骇然:“贺兰贵妃是不是个疯子?她竟然想让自己的儿子杀死他的亲生父亲?”

    “也许她本来就是个疯子。”嫩棒子说道。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这简直比电视剧还要荒唐,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么?哪怕她不爱她的丈夫,难道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爱么?

    “因为她恨皇帝,恨杀了她的爱人的皇帝,所以她要报复,用寒昭最宠爱的儿子来报复。繁都这场争斗过后,不管是谁赢,皇帝总归是输了。如果承德赢,她一定会告诉他,他杀的那人是他亲生的父皇;如果是皇帝赢,她更加会笑着告诉他,他手上不仅沾了兄长的血,如今也沾上了儿子的血。”嫩棒子笑道。

    “疯子,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疯子。”我喃喃道。

    “承德是很精明,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算计他的人竟是他的母亲。”嫩棒子说道,“原本他早就应该动手了,可是因为你,他竟然犹豫了,所以贺兰贵妃才会把你送到皇帝的床上,只不过是想激承德早些动手罢了。”

    我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手无意识地抓着胸口的衣襟,想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原来承德也只是一枚棋子,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攥住的棋子!

    “你是故意藏在床下等我的?”

    嫩棒子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凑巧了,那日我只是去寒昭的书房中找另外半张地图,后来从贺兰贵妃那里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留在这里也是想避开繁都的政变吧?”南宫越突然冷冷问道,“那些信也不是高丽人给你传来的,而是贺兰贵妃吧?”

    “嗯,不错,她让我继续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也许她想为我父亲留下最后一点血脉。”嫩棒子笑道,“说来她对我倒是很不错,比对她的亲生儿子还要好很多。”

    我只觉得周身发冷,牙齿止不住打架,转身就拼命地往院子那边跑。刚跑到大门口,就看见孟安阳牵了匹马从山下上来,他见到我又惊又喜,大声喊道:“楚杨,你怎么也在这里?”说着就拽着马几步跑了过来,一脸惊喜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和大哥一起回来的么?”他上下打量着我,又在我肩头上捶了一拳,“行啊你,比以前好看多了啊!”

    我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一团,哪里有心情和他去叙旧,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放到了他的马上,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孟安阳有些傻,忙拽住我的马头,喊道:“干吗?你要干吗?我这马还累着呢,我都没舍得骑它上山,你少来,赶紧下来。”

    “放开!你的马我征用了!”我怒道,扬了马鞭子作势欲打,没想到孟安阳的小气劲却上来了,死活拽着马头不肯撒手,嘴里还一边喊着:“楚杨,你够不够朋友啊,上来就抢别人的马,你土匪啊。”

    看南宫越从后面过来,孟安阳跟见到救星似的,冲着南宫越就喊道:“大哥,你管不管她,她怎么跟土匪一样啊,我这里辛辛苦苦地来看你们,连门都没让我进就先把我的马抢了!”

    南宫越站在马前,微仰着头看着我,我眼圈早已经红了,哽咽着说道:“我要去找他。”

    “你就这么去?恐怕你连繁都都进不去,别说找到他了。”南宫越说。

    我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赶紧从马上滚下来,往后院跑,撞开半仙老头的房门,也不管半仙老头在干什么,拽着他就往外走。

    “咳咳,小丫头,你干吗?”半仙老头一脸糊涂地问。

    “你陪我去繁都!”我头也不回地答道,有他在我身边,别说繁都,就连皇宫我都能出入自由!

    “繁都?”半仙老头的胳膊突然间变得跟泥鳅似的,一下子就从我手里滑了出去。“好好的去什么繁都?”他问,脸上的表情明摆着说不去。

    去干什么?我一怔,我现在去繁都能干什么呢?就凭我能救得了承德么?南宫越在后面跟过来,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楚杨,希望你理智一些,你现在去一点用处都没有。”

    “……没有用处。”我喃喃道,其实我知道我去繁都除了给承德添麻烦以外做不了别的,可是我还是想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在承德身上发生这样的惨剧,不论是他杀了他的父亲,还是他被父亲杀死,这都太残忍。

    南宫越仿佛看出了我心里所想:“你现在去已经晚了,信是半月前从繁都发出来的,现在繁都的输赢早已经定了。”

    半个月,半个月啊,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半个月什么事都尘埃落定了。

    “如果承德输了,就算皇帝要留他性命,恐怕承贤也不会留他,你去了没用。”南宫越的声音冷静而又残酷,像一枚枚钢钉楔入我的脑子,我慌忙摇着头喊道:“不会的,承德不会输!”

    南宫越苦笑一声:“那你更不用去,你觉得承德得了皇位后会对你放手么?到时候不用你去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了。”

    我的大脑自从听到这所有的真相后就几乎停止了转动,现在也只能傻呆呆地看着南宫越,照他的说法,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去繁都的必要了?不论承德是输是赢?

    半仙老头这才明白过来,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小丫头,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呆了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拍一拍屁股上的雪转身往外走。他的生死和我还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慌张?我不是已经打算忘记承德了么?从知道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那一刻,我不就决定要把他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么?

    我开始继续我在山上的生活,并让自己不去想承德,不去想他,也许是我对他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总觉得在这场皇权的争夺中他不会输,毕竟瓦勒的大部分兵权都在他的手中,他许给赵家小姐的婚姻不就是为了掌控住兵权么?如今那赵家小姐都有了身孕,赵家自然会一条心地绑在承德身上了,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第 50 章

    “楚杨姐?”南宫若喊。

    “嗯,嗯?”我回过神来,一脸恍惚地看着她。

    南宫若看了看我,又看我手中的苹果。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挺大一个苹果都被我削得几乎只剩下了核,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不好意思,走神了。我想晚上要吃什么呢。”

    “楚杨姐,你都好几天魂不守舍了,你怎么了?”南宫若问。

    我笑笑,摇了摇头。

    “楚杨,小若,”孟安阳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快点,快点,外面出事了,山下突然多了很多瓦勒人,看样子是冲咱们来的,赶紧收拾重要的东西,省得一会儿跑起来的时候落了东西!”

    南宫若皱了皱眉头,怀疑地看着孟安阳,像是不太信他的话。

    “别发傻了,快点啊,一会儿怕来不及了!”孟安阳急道。

    “南宫越呢?他让你回来报信的?”我问。

    “在大门口呢,他哪会想起来让我回来报信他,有几个像我这么机灵的啊?我一看山下的阵势不对,赶紧跑来先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快点收拾,我去告诉林依依去!”说完他就又往外跑。

    我略一思虑,也跟着跑了出去,山下来了很多瓦勒人?是皇帝的人还是承德的人?如果是皇帝,那么就是说承德输了,贺兰贵妃已经告诉了皇帝所有的事情,他是来抓嫩棒子的么?如果是承德,他是来干什么?是来找嫩棒子,还是来找我?

    大院门口,南宫越抱着剑站在那里,面前几丈处站了几个瓦勒兵士,为首的那个人一身将军装扮,直直地站在马前,竟然是奉善!

    不知为何,我突然间松了口气,是奉善,那么说就是承德的人了?承德……赢了。

    奉善看见我出来,冲我一抱拳,说道:“楚姑娘,主子让奉善来迎您回去!”

    “迎我回去?这么说你主子是夺了皇位了?”我问。

    奉善黑黑的脸上并不见喜色,听我问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冷笑,原本心里对承德的挂念一时间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果真如南宫越所说,照着承德的脾气,如果他赢了,他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我?现在他已是一国之君,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看着别人拿走。

    “如果我要是不去呢?”

    奉善微怔一下,随即冷漠说道:“姑娘必须去!”

    “你主子说的?”我冷笑道。

    奉善摇头,朗声说道:“主子只说让奉善来接姑娘,如果姑娘非要为难奉善,那么就休要怪奉善——”

    “怎样?”我问。

    奉善脸上的线条更硬了些,眼睛似有些血红,说道:“主子只交代要姑娘回去,并没有交代奉善说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锤了一般,突然间痛得喘不上气来,这就是承德么?如果我不回去,他就要奉善带我的尸体回去?

    “就凭你?”南宫越突然冷声说道。

    “我自然没有本事在无上散人的门前抢人,但是山下还有我瓦勒两千将士,只要我一声令下,片刻之间他们就可以把这院子踏平……”

    “谁敢!”身后传来半仙老头的厉喝,我回头看去,半仙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连嫩棒子也跟在他身后出来了。

    奉善的目光绕过半仙老头,死死地锁在嫩棒子身上,红得更似能喷出火来:“贼子!”他怒声骂道,刷的一声抽出了佩剑。

    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看来承德已经知道贺兰贵妃和嫩棒子之间的事情了。

    嫩棒子听到奉善骂他,倒也不恼,脸上挂了丝冷笑看着奉善,冷笑道:“奉将军,忘了你来这儿的目的了么?再说你主子好像没有交代你要杀了我吧?而且在无上散人这里,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么?”

    半仙老头狠狠地瞪了嫩棒子一眼:“你小子给我安分点,我虽然和你老爹有过交情,可是如果你非要给我惹麻烦,我也不会护着你!”

    嫩棒子冲着无上散人笑了笑,不再言语。

    奉善握剑的手竟似有些抖,不过也知道既然半仙老头说出这话来,今天要想在这里杀了嫩棒子已是不能,只得强忍住自己的怒火,翻身上马,然后又把视线放回到我身上,说道:“请姑娘上马!”

    已有一名兵士给我牵过马来,我心里恼怒,承德做了皇帝果然就不一样,连手下人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奉善看我冷着脸不动地方,右手把剑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杀——”他用了内力,声音大得震耳,传扬开来,竟在山中引起阵阵回声。我正惊讶他为何有此行径,就听见山下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杀——”

    那声音似乎把山都震动了,树上的积雪“噗噗”地掉下来,我往山下看去,原本白茫茫的山脚下竟然攒动着一队乌衣铁骑,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不知有几千人。

    我脸色已是变了,心中怒极,脸上却是笑了出来,看来承德是铁了心让我回去了,为了逮我回去竟然动用了这么多的骑兵。就算我们这里有绝世高手,要从这千军万马中全身而出怕也不容易,更何况院子里还有林依依和南宫若两个女子,我自己又是一点功夫不会!

    “何必折腾这么多人。”我笑,“我回去不就得了。”说着也爬上了马背,冲着半仙老头笑了笑,说道,“老头,这回没人磨着你了,你该松口气了。”

    半仙老头也笑,“可是也没有人给我做好吃的了。”

    我笑,然后又看向南宫越,他没有说话,仍抱着剑站在那里。

    “我走了。”我低声说,停了一下又说道,“依依是个好姑娘,你……你?”话到后面已经变成了惊问。

    南宫越没有理我,从一个瓦勒兵士手里接过缰绳,飘身上马。

    “这位将军可不是只要带你一个人走,他主子还点名要我也跟你回去。”南宫越淡淡说道。

    我惊怒地看向奉善,奉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主子说了,让南宫少侠一起回去。”

    南宫越冲我笑笑,说道:“没事,我倒是想看看这瓦勒的新帝能把我怎么样!”

    “哎呀,你们都走了,老头子我也没意思了,干脆我也去凑凑热闹吧!”半仙老头突然嚷嚷道,身影一晃,已经到了一个瓦勒武士的马前。那武士原本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被这干瘦老头一抓,竟像婴儿一般软弱无力,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丢到了地上。

    奉善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变化,不过倒也没有多说,看我们都已上马,掉转马头就往山下奔去。

    一路上奉善甚是着急,只催促我们快马赶路,连晚上都不肯休息。我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奉善为何这样着急赶路,不过想南宫越功力已恢复了七八成,再加上还有那个变态的半仙老头跟着他,就算承德想对他不利,恐怕也奈何不了他,心里便也踏实不少。

    走着走着便觉不对,往东出了山区以后并没有折向繁都而去,走的竟是通向宛城的官道,我心里暗自疑惑,难道是说承德已到了宛城?

    我们原本住的地方距宛城并不很远,在第二天上午时已是到了宛城城外。整整赶了一个晚上的路,我只觉得身体跟要散架了般,大队人马已经被我们抛在了后面,除了我、南宫越和半仙老头,就只剩下了奉善和他的几个贴身侍卫。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想过可以在半路跑掉,就他们那几个人明显不会是南宫越和半仙老头的敌手。

    再往前走已见有一队队的瓦勒的兵士来回巡逻,奉善没有领我们进城,在城外就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后,指着远处一个缓坡对我说道:“主子在那边等姑娘,说您知道他在哪里。”

    我望了望奉善指的远处,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我记得这个地方,也记得那桃树下笑得妖娆的男子。

    下马,看一眼沉默的南宫越,我笑了笑,独自一个人往那边走去。地上的积雪很厚,把春天时的绿色全都掩到了下面,一脚踩下去发出“咯吱”的声音。

    四周远远地用黄绫围了起来,我笑,原来这就是皇家的气派,人做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如果那时的我知道如今会是这个情形,还会坐到那棵树下么?

    那棵桃树还在,只是树上的茂盛的绿叶早已落光,如今只剩下了枝杈上的积雪,看过去有些荒凉。

    一身白衣的承德闭着眼睛倚坐在树下,下巴微扬,头上的金冠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光,晃得我眼睛有些发疼,只觉得有些恍然,似又回到了初春的那个上午。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向我,嘴角缓缓挑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别过脸去看了看远处的山,等眼睛不再酸涩了才转回头来,嘲讽地笑笑,说道:“怎么没有穿龙袍?”

    承德笑而不语,只静静地看着我,光从雪地上反射到他的脸上,映得他的脸色格外白。

    “不知道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冷声说道,“还动用了铁骑,倒还真不怕麻烦。”

    “过来,坐到这边。”承德浅笑着说道。

    我又走近了两步,在他身前站住,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承德,他果然如愿以偿地登上了皇位,从此以后,他便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个承德。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我说道。

    承德笑嘻嘻地看着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过来。”看我没有动,又挑眉戏谑道,“怕我?大雪天的,我能怎样你啊?再说就算我有这心思,也不会在这里,是不是?现在又不是春天,这雪地上可没有嫩草铺着。”

    我有些羞怒,知道他指的是春天我在这里和他相处时的情景,我恨恨地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承德看着我的惊怒模样却笑了:“还不肯过来?南宫越应该在外面吧?不知道他那样的身手,能不能敌得过我瓦勒的铁骑。”

    我心中更怒,脸上却怒极反笑,这才是承德啊,能用手段的时候一定会用的。我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扭头看了看他,问道:“龙椅坐着舒服不舒服?你把你父亲怎么样了,嗯?”

    我以为承德的脸色会变,可没想到他的脸色依旧只是苍白,他轻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杀兄弑父?呵呵,你是想说我这个么?在皇家,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不但杀兄弑父,我还囚了母亲,你听到会不会更惊讶?”

    我一惊,震惊地看着承德,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你都知道了?”

    承德淡淡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一直总以为全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直到出现了你,也认为你只是一个意外,不会逃出我的算计,可没想到最后我竟然也只是母亲算计的一枚棋子。从我十六岁起,她就告诉我我所谓的身世,让我处心积虑地报仇,没想到到头来这竟会是最大的一个骗局。”

    “这不全是你的错,你也……不必太自责了。”我轻声说道。

    承德转头看我,静了片刻,又转回头去说道:“我曾经一度不想报仇了,我知道他很宠爱我,甚至答应我把你许给我,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让你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妻,瓦勒未来的皇后,不会有朝臣来抓住你的身份来说事。我就想,这样下去也不错,虽然有承贤在旁边算计着,但我知道他会把位子传给我,可……想不到,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日南宫越救出的那人不是我,你们到时,我正在床下呢!”我突然说道,话出口自己都愣了,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

    承德果然笑了笑,轻声道:“我早知道了。”

    我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心里却一直在骂自己,楚杨,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你难道忘了他早就背叛了你了么?那怀了身孕的赵家小姐,那个满眼柔情和企盼的柔弱女子,我不敢再想,自己咧嘴笑了笑,问道:“封了赵家小姐什么?皇后么?忘了恭喜你了,你该做父亲了吧?这回不用妒忌承贤了吧?”

    承德挑眉看着我,眼中闪过丝喜色,把头凑过来低声问道:“吃醋了?”

    我怒道:“有病!我有南宫越了,吃你屁醋啊!”伸手把承德的肩膀推开。

    承德脸上的黯然一闪而过,身体却被我一下子推倒在地上,我有些诧异,纳闷地看着他,听见他低声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在这里坐久了,身子都冻僵了,你拉我起来。”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他给拽了起来,看他脸上却挂满了笑意,他又耍我!我怒,才骂自己笨,他内功深厚,怎会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冻僵了!

    “你到底找我来有什么事情?”我怒道。承德不语,只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心里更怒,“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说完站起身要走。

    “别走。”承德终于停了笑,在我身后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转回身去,看了承德一会儿,冷笑道:“这回看清了么?”

    “……我怕以后会记不清你的样子。”承德低声说道,脸上依旧是那时的笑容。

    我忙转身,再不敢去看他一眼,又听见他在那里轻声笑道:“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我不敢再听他越来越低的话语,急忙往回走,走两步跑两步,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心里慌乱,连脚也不利索起来,被雪下的草蔓一绊,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我心里暗暗着急,生怕承德再过来拦我,慌忙想自己爬起来,可是越是着急却越爬不起来。身后的承德一直没有动静,让我心里竟生起一阵悲凉,虽然心里恼他,可是当他不再为我的伤痛而着急时,心里涌起的竟然是无比酸涩。

    我忍不住回头看向承德,却见他低了头坐在那里,对我的慌乱无动于衷,心头突然闪过一丝不祥。

    “承德?”我低声喊,他依旧低了头坐在那里,没有动静。

    “承德?”我喊得更大声了些,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往回走了几步,我想他是不是又在骗我,骗我回去,然后再抬起头一脸得意地笑着看我。我的腿不自主地往他那里走去,直到我到他身边,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心里更慌,手脚冰凉,身上的血似都凝固了般。我伸手去扶起他的脑袋,承德闭了眼,嘴角隐约带着丝笑意。

    “你又耍我?”我怒道,恨恨地撒开了手,他的头又低低地垂了下去,我心里一动,又伸手去托他的下巴,入手竟是刺骨的凉。

    “承德?承德?你怎么了?”我急喊,使劲地晃他的身体,他却仍没有一丝反应。我一松手,他的身体就缓缓地往雪地上倒去。

    他一定是在装死逗我呢,我想。你可以憋住呼吸,可是你能不让你的颈动脉也跳动么?我伸手去按他的脖子,却总也感觉不到他的颈动脉。“我的手一定是冻僵了,一定是冻僵了。”我傻傻地笑,“你看我连你的心跳怎么都感觉不出来了呢?你别逗我了,我不生你气了还不行啊,你这是什么功夫啊,装得真像啊。”我急急忙忙地说,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只是不停地说,“你起来啊,你大老远的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耍我啊?你不是刚夺到了皇位了么?去穿穿你的龙袍给我看,我想看看帅不帅呢。”我想把承德从地上拉起来,可是他却死命的沉,刚拉起来还没扶住,就把我也带倒在地上……

    “楚杨!”南宫越低哑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向他,笑道:“你快点过来,他装死呢。你过来帮我点他的|岤道,不是说有的|岤道点上会又麻又痒么?他就会装不下去了!”

    “楚杨。”南宫越过来拉我,“起来,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我一把把南宫越推开,怒道:“你胡说什么啊,他怎么会死?他又逗我呢,他以前就喜欢逗我!”

    看奉善也跪倒在承德身边,我忙扯过奉善的衣袖,“你告诉他们,你一定知道,你一定是和承德串通好的,你叫承德不要装了。”

    奉善的眼睛红得似能出血,嘶声说道:“主子是去了,是薛载道下的毒,郡主骗了主子,让主子背了弑父的罪过。主子一怒之下就吐了血,然后薛载道就趁机……”

    “你胡说!”我猛地扇了奉善一个大耳光,怒道,“承德武功好得很,他一定能把毒逼出来的,把毒逼出来就没事了!”

    “那毒太霸道,主子也只是强撑了几天,赶到这里再也没法走了,才让我去把你找来见你一面!”奉善嘶声哭道。

    “不可能,你们又在骗我!”我怒道,又去地上拉承德,“你不是说要我亲你么,我亲了你你可得老实地起来啊!”

    低下头把唇凑到承德唇上,透心的凉,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温热。半晌,我抬起头来,傻傻地坐在那里,南宫越在后面把我从地上拖起来,哑着嗓子说道:“楚杨,想哭就哭出来。”

    “我为什么要哭?”我抬头看着南宫越笑。

    南宫越静静地看着我,突然低低叹了口气,放开我,走到半仙老头身边跪下。

    “你这小子,又想干什么?”半仙老头皱眉道。

    “求你救他,我知道你可以救他。”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见到一根稻草一般,扑到半仙老头身边,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襟,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你能救承德,你不是叫半仙么?你不是能通鬼神么?你帮我救他,你帮我救他!”

    半仙老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南宫越,长叹一声说道:“孽缘!你们这又是让我老头子折阳寿!”

    我一听他话松动了,忙感激地看了南宫越一眼,也慌忙给半仙老头跪下。半仙老头把南宫越扯了起来,低声骂了句:“没见过你这么痴的!”然后又转身对我说道,“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竟能碰上你这种仙术护体之人。你不用瞪傻眼,虽然你没告诉过我老头子,可是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这个世上之人,是有仙人用了法术把你的魂魄束在这个体内,有仙术罩体,鬼差自然看不到你的魂魄。这小子气虽绝了,可魂魄还没离体,一会儿我用法术把他的魂魄聚在一起,你给护住,我再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等熬过了七天七夜,来拘魂魄的鬼差找不到他的魂魄自会离去,到时候这小子便没事了。”

    我虽然听得有些糊涂,可是一听真的有救承德之法,忙跟着半仙老头点头,他说一句我点一下,生怕漏了一句,直到他说完,我才停下来,傻傻地问了一句,“我怎么护住他的魂魄?”

    “笨丫头!”半仙老头骂道,“你用自己的血润湿了掌心,然后把他的双掌合在你手心中握好,等我施法把他的魂魄逼到你的掌心。”

    我一听,忙从地上拾起奉善的剑来,双手在剑刃上用力一握,血已经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我将双手合在一起用力地搓了搓,然后把承德的双手合在掌心中握好,手心里仍源源不断地往下滴答着血,半仙老头又低低骂了一句:“蠢丫头!哪用得了那么多!”

    奉善早已经把承德扶着坐了起来,半仙老头在承德身后盘腿坐好,嘴中低低念了几句咒语,用力往承德背后一拍,几点微弱的光芒从承德身上升起,顺着他的手臂往我掌中聚拢而来。

    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只紧紧地握住承德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承德的魂魄漏掉一个。下午,天上开始吹起了雪粒子,打在脸上分外的疼,我的身上已经冻得没了知觉,手中的血结成冰碴子,把我和承德的手冻在了一起。我心里反而有些高兴,这样即便我手冻麻了,也不用担心握不住他的手了。

    七天七夜,只要熬过了七天七夜,他就没事了,我鼓励着自己,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熬一熬总能过去。

    第 51 章

    原本是恨他的,恨他的背叛,不管那背叛是什么理由,在生死面前,才知道我的恨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不要他死,哪怕他活过来还是会去做他的皇帝,还是去坐拥他的三宫六院,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他活着。

    奉善看我脸色冻得发青,就忙让人在四周围上厚毛毡,并让人去燃起火盆,结果火盆还没有端来半仙老头就怒道:“蠢材,你主子的身体全靠我用内力护住,哪能沾火星!都拿开!”

    奉善再也顾不上我,赶紧又叫人把毛毡和火盆撤了。

    撑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我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身体正晃悠间,就觉得一股热气从后背传来,南宫越已坐在我身后用手抵住了我的背心。

    我回头,强笑了笑,“谢谢!”

    南宫越只冷声说了句,“集中心神,别分心!”

    我忙集中心神,不去注意周围的一切,只全心全意地护住承德的双手。突然间,脑海中凭空冒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楚杨,老子总算开完会了,你怎么样?我去接你!”

    我心中一惊,丁小仙,是丁小仙!只觉心中又惊又喜,承德一定可以有救了,丁小仙一定可以救活他的!

    身边一个光影渐渐成形,和那夜在我床头出现的一样,丁小仙的身体慢慢由虚变实,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什么人?”奉善厉喝,拔剑在手,指向丁小仙,半仙老头也睁开眼看了过去。

    “丁小仙,快点过来帮我救人!”我急忙大喊,“你赶紧把他救活了!”

    丁小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半仙老头,最后又把目光投到承德身上,看了片刻之后,丁小仙的脸色突然变了,喝问道:“楚杨,你在做什么?”

    我一下子愣住,不明白丁小仙为什么变了脸色。

    “你这老头,怎么可用这妖术乱了人间轮回!还不赶紧撤了回去,本仙就当没有看见,不与你计较!”丁小仙又冲着半仙老头怒道。

    “丁小仙,你干吗?”我惊道。

    “哼!”半仙老头斜了丁小仙一眼,冷冷说道,“仙人自己不也是动用法术把楚杨的魂魄缚在这肉身之上了么?如今怎么又来说别人?”

    “她怎能和这人相比!”丁小仙急道,“这公主的魂魄早已经归入轮回,我只是借她的肉身一用,等楚杨的魂魄离体,这肉身自然就没用了。而你强行把这人的魂魄扣住,违了他的命数,坏了世间规则,如今怎还不知悔改?”

    我总算有些明白丁小仙为什么变脸,可是如今这个情势之下,怎能撒手,忙央求丁小仙道:“大仙,我不能看着他死,我必须救他,我求你了,如果你要怕担责任,你就装不知道吧,我死也不会把你招出来,好不好?”

    “胡闹!”丁小仙骂道,“你赶紧和我回去,这里本就不该有你的存在!”

    半仙老头嘿嘿冷笑道:“仙人是怕自己私带凡人魂魄受到惩罚吧?说什么法则,还不是你们仙人定的不通人情的狗屁东西!”

    丁小仙脸上怒气更盛,不理会半仙老头的嘲讽,口中低低念出咒语,如同那日他带我魂魄来时一样,我一下子慌了起来,他要带我的魂魄走!

    “魂起!”丁小仙一声厉喝,一道亮光从他手中闪出,把我的整个身形都笼罩其中。

    我只觉得身体渐渐发飘,意识开始涣散,惊喊还来不及出口,就发现身体已不受我控制,惊慌之中,只听见半仙老头似也在念些咒语,“……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低低的听不清楚,只最后两字清晰地传了出来,“缚魂!”

    丁小仙惊怒:“你敢施缚魂术!”

    一切又陷入黑暗之中……

    猛地睁眼,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家里,这是家里,我忙摁开床头的台灯,橘黄|色的灯光发散开,闹钟上清楚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凌晨四点,窗外已隐约透过丝亮光。

    我是梦醒了,还是穿回来了?我静静地看着卧室的屋顶,有些呆滞,突然间发了疯般的把手握成拳塞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嘴里布满了血的腥甜。现在不是梦,那么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么?从来就没有过丁小仙,没有过承德,没有过福荣公主,我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是既然是梦,为什么心会觉得这么疼呢?

    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看自己镜子里的脸,这才是我冯陈楚杨真正的模样,哪里有什么福荣?都是梦,我告诉自己,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饭,刚把碗筷都摆到桌子上,爸妈那边的房门也开了。老妈睡眼惺忪地出来直接就往卫生间摸去,连路都不用看,走过饭厅门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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