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 作者:肉书屋
刻,那是他一生炙烈的追求。
三千美色如流水,姹紫嫣红看遍,这个叫做子娆的女人,将是他生命中绝艳的色彩,同他的剑、他的名、他的传奇一起,铭刻永存。
他轻描淡写地在她耳边笑道:“英煌宫,衡元殿,赫连侯府,此中无处不精彩,本君必不让夫人失望就是。”
衡元殿三字一出,子娆心间一凛,笑意凝在唇畔。一个隐约的念头倏地闪过,仿若惊电驰裂夜空,狂风骤雨随之隐动。
这一刻他拥她在怀,赏此漫天烽火、烟华万丈,处心积虑的赫连侯府被他轻松玩弄于指掌,衡元殿张开天罗地网,等待着对手的到来,楚国命运悬于一念,北域大地扼于掌中……
这一切再次证明了烈风骑奇兵诡道的超凡实力,子娆亦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大楚少原君的可怕。
城头疾风飞卷,扬起两人玄衣赤袂,双双激荡不休。
皇非温柔执了子娆的手,将火把送入矗立于高台之端巨大的九雀神鸟云雷纹盘螭铜鼎。
一道烈焰冲天而起,半空血色如花,终于照亮了宫阙千重、云楼凤阁……
御苑上阳宫。
中宫仪仗肃静,一架硃轮紫络饰重羽八銮翟车停至殿前。
两名侍女趋前掀起丹凤金帷,车中伸出一只柔软白净的手,腕上玉环叮咚,仿若仙乐盈耳,一双金鸾缠枝步摇垂落淡淡丽影,楚王后扶了侍女步下车来。
月满金阙,一天流辉迫目。
楚王后抬头看向这月色下秀美堂皇的宫殿,似乎低声叹了口气,轻轻举步往殿内走去。
“王嫂!”含夕公主刚刚回宫,衣服还未换下,听得侍女禀报转身向外迎来,彩衣明艳在花香丽影中翩飘若舞,衬得月下娇颜如花,带来清脆的笑声,“王嫂你怎么来了?也不叫人提前说一声,我好早些回来陪你。”
楚王后已有八个多月身孕,因临产在即,今晚并未出席少原君与九公主的大婚典礼,此时微笑看含夕一阵风似得来到身前,姿容端雅,温柔底处有着与少原君如出一辙的高贵。
“在宫中闷得慌,便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楚王后抬手示意侍女们留在殿外,除她的贴身侍女拢月外,以召玉为首的八名朱衣女子躬身后退,隐入了花团锦簇琉璃影中。
含夕牵了楚王后的手,撒娇道:“皇非娶了子娆姐姐这大美人,都没时间理我了。子昊哥哥先回了乐瑶宫,他身子才刚好些,我也不敢扰他休息,便随王兄回宫来了,王嫂来得可是正好。”入殿后,她摆手遣退侍女,依在楚王后身边悄声问道,“对了王嫂,你记不记得皇非上次说过的事,王兄他答应了吗?”
楚王后微笑道:“放心好了,你嫁入帝都乃是一桩良缘美事,皇非既然有此提议,大王又怎会反对。”
“真的?”含夕眼中闪过惊喜,眸光跳动拂视于她,又带三分娇羞,“王嫂,你先前也见过东帝,你说他……嗯……他好不好?”
楚王后道:“好与不好,我如何说了算?你日日将他挂在嘴边,怎么自己竟不知道?”
含夕俏脸一红,顿足道:“王嫂你取笑我!”转而又抿唇浅笑,轻轻低头,“他对我很好,每次我去找他,他总会教给我一些好玩的东西,他知道好多有趣的事情,他还告诉过我,帝都有天下各国进贡的珍禽灵兽,还有人间罕见的奇花异草,他说如果我喜欢的话,便带我一起去玩。王嫂,到时候你和王兄也去好不好?他一定会答应的,你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温柔……”
这一番儿女思怀,情愫满心,楚王后目视含夕娇喜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柔声道:“含夕……”话音未落,忽闻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震得上阳宫殿宇颤晃,晶灯摇曳。
含夕吃惊回头,但见殿外天空被一片血红淹没,英煌宫方向隐有火光冲天而起。
“发生了什么事?”含夕方要出殿去看,却被楚王后攥住手腕:“含夕!不要去。”
第十一章
侯府叛军兵分两路,戌时初,赫连闻人率先攻至昀宵门。
戌时三刻昀霄门破,迎仙、逢露两宫落入叛军手中,西苑顿成一片火海。
亥时整,光明门失陷,赫连羿人率兵直逼楚王所在英煌宫,一路杀至焕章殿前。宫中禁军仓皇应战,却遭暗为内应的御林左卫营临阵倒戈,死伤大半。
右部残军拼死抵抗,护卫楚王退至焕章殿朱雀台,点燃烽火,放出告急红焰向少原君府求援。
如血烟花冲上夜空,立刻被整个楚都炫耀天地的金焰吞噬,烟逝无痕。
遍地伏尸狼藉,一路血流如染,雍容华殿焚梁断木,逐渐没入升腾的烈焰之中。
呈曜门上空,一缕炽烈血光在皇非眸底乍现而逝,耀开他飞扬的眉眼、俊冷的笑容,他侧头看向子娆,微笑问道:“子娆可曾带过兵?”
子娆轻轻一挑眉梢:“带过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皇非笑道:“带没带过,倒也无妨,无非早一日,晚一日。”手掌一翻,将一样东西送至她眼前,“本君要亲自陪他们周旋一番,府中诸事便有劳夫人。凭此物可调动少原君府三千精兵,护卫府邸绰绰有余,夫人意下如何?”
清莹紫芒,照映夜华。
子娆凤眸微抬:“紫晶灵石?楚军兵符何时变成了这穆国珍宝?”
“楚军兵符仍是朱雀神符,只不过我少原君府亲卫未必从命。”皇非随口解释一句,看向她的目光带出几分深意,“子娆与那穆国三公子相交一场,应当知道他对此物一直格外留心吧。”
烟火纷飞绽落,有若琼光,照得两人之间纤毫毕现,照出子娆面若静水,幽冶无波:“这紫晶石本就是穆国传承之宝,他若不闻不问,才叫奇怪。”
皇非剑眉轻扬:“兵败求存,献此宝物,穆国早已失去传承灵石的资格。子娆可知,为何当年君府鬼师大破穆军,却不灭其国,反而接受这以紫晶石为代价的交换?”
子娆在光亮下侧头,长睫暗影,流转清魅微光:“你既这么问,其中自有缘由,愿闻其详。”
皇非悠然把玩手中灵石:“只因这紫晶石牵扯一座宝库,这宝库建于穆国立国之初,唯有历代穆王知晓其存在,遵从祖训代代经营,以备非常之用,其中所有足以装备天下最强的军队,甚至建立一个国家。”
子娆眸光一挑,看住皇非半晌,唇角缓缓勾出艳艳浅笑:“皇域鬼师再加灵石宝库,楚王也好,穆国也好,天下谁人还能抵挡君府之威?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鬼师在扶川横生意外,再加赫连侯府从中谋划,君府险些为楚王所毁,幸而,皇域一子一女,皆非凡人。”她微微一顿,幽媚一叹,“楚王不知紫晶灵石真正的秘密,再加王后软语温存,少原君赫赫战功,紫晶灵石终还是落入君府。今日一夜,十年恩怨了于一旦,紫晶石从此号令的便不止是三千护卫了。”
皇非一直饶有兴趣地听她款款笑言,此时忍不住放声畅笑:“子娆啊子娆,得妻如你,实乃人生快事!”抬手挽她过来,“今晚我便将此灵石送与子娆,无论日后如何,子娆都将是我皇非唯一的妻子,最爱的女人。”
子娆微微地笑,袖中玉指轻舒,将紫晶石取在手中,柔声道:“夫君放心,君府一切自有子娆照应,子娆亦会备下美酒,静候夫君佳音。”
皇非倾身在她颊侧一吻:“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会速去速回,定不令子娆久等。”
英煌宫与上阳宫相隔整片御苑,火起之时早有都城军五部禁卫将此宫殿内外守护,烈火喧嚣远远传来,殿外天空被映得一片火红。
楚王后苍白着脸端坐金榻,越过珠帘玉光,看着殿外不断冲起的火光,眼中说不出的神色,逝如烟火,淡如秋霜。
这般惨烈景象并不陌生,十年前君府之中,亦是如此焚天烈焰,亦是如此血染琼华。如今巍巍辉煌的君府大殿下,那一片深埋的断瓦残垣,是父亲毁身丧师之辱,是母亲自裁谢国之恨。
昔日赤足散发,一步步拜上宫阙,今朝冷眼相看,这一场金戈铁马。
不知那曾下令抄没君府,亦曾惊叹她美貌的头颅,此刻是否已被剑戟高高挑起,那曾缠绵恩爱的身躯,是否已化作朱雀台上一缕飞灰。
十年夫妻,十年君臣……
“启禀公主,赫连羿人勾结二公子意图谋反,少原君已率兵入宫平叛,我等奉命前来保护公主,叩请公主金安!”
侍卫急促的禀报声响起在殿外,含夕“唰”地掀开帘栊:“什么?赫连羿人竟敢逼宫谋反,好大的胆子!哼!皇非既然到了,便有他好看!你刚刚说什么二公子,我二哥怎会和他狼狈为j……”
“大王现在何处?”话未说完,身后传来楚王后淡声询问。
“回禀王后,叛军主力攻破焕章殿,大王与三百禁军被困朱雀台,外面火势猛烈,实情尚不清楚。”
楚王后身子微微一晃,含夕闻言大惊:“那王兄岂不是很危险?不行,我要去看看!”一转身,忽然发现楚王后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急步抢上去扶住她:“王嫂你怎么了?”
楚王后一手紧紧握住含夕,一手掩在腹上,眉目之间尽是痛楚,一时连话也说不出。含夕见她这情形,竟似即将临产,顿时慌了手脚:“王嫂……快快!快来人啊,快传御医!”
远处轰然一声巨响,朱雀台方向再次冲起火光,大火飞烟遮尽半边天幕,侍女们惊叫奔跑声中,上阳宫里乱成一团。
东城质子府。
楼阁阒然。
焰火之光时而映透长窗,将漆黑的暗室瞬间照亮,夜玄殇瞑目独坐,仿若入定。
极轻极微的脚步声,迅速移动,刻意屏抑的呼吸,衣衫掠起夜风几不可闻的轻响,随着回廊两旁敌人迅速潜伏,屋顶之上亦有数人出现,以此静室为中心,整个质子府悄然陷入重重包围。
锦衣夜行,人人以黑巾遮面,腰佩虎纹金刃刀,来者显然并非少原君麾下精兵,身手却绝不逊色分毫,为首之人挥手施令,刀刃出鞘,破窗之声响起。
夜玄殇倏地睁开眼睛!
窗前数道寒光激射而至,同时上方屋瓦崩裂,碎石飞尘充斥暗室,将他所在的席榻全然笼罩在刀光之下!
案裂,榻毁,刀锋急啸,人影骤闪。
一道强大的剑气乍现即收,如龙潜啸,突袭者身不由己跌出门窗,无不骇然回头。
中庭月满,玄衣迎风。
夜玄殇不知何时早已到了室外,长剑归于背上,仰首看向楚都上空漫天华焰,忽然叹道:“计先,你不留着性命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却来凑这份热闹,不觉后悔吗?”
质子府总管计先自两排黑衣人背后现身出来:“属下奉命来送三公子上路,还请公子见谅。”
夜玄殇转身,满含兴味地将他打量,最后目光扫向两旁,一声轻笑:“白虎秘卫,怪不得你如此把握。也罢,你这六年跟着我,伺候得也算周到,今晚便留你一条全尸。”
计先有恃无恐上前数步:“三公子纵然武功高强,此次也难逃白虎秘卫与天宗联手重围,属下的性命就不劳公子操心了。”
夜玄殇微笑抬手:“我数到三,留你全尸。”
计先下意识后退,大喝一声:“动手!”
刀光急,飞血溅,一天盛焰绽烈华!
“你……你们……”
夜空光华凋散如染,计先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心口穿出的刀锋。刀锋冰冷,四下尸体倒地的声音传入耳中。
风声响起,数名白虎秘卫撤刀后退,夜玄殇“三”字出口,计先等十余人横地气绝。
“西宸宫八部秘卫参见三公子!”
庭中禁卫俯身叩拜,刀光利影,杀气分明。
夜玄殇大步前行,随手将外袍甩给为首的黑衣人:“设法引开少原君府兵马,接应白姝儿出城,天亮前我们在沣水渡会合。”
“是!”那黑衣人跪地领命,随即抬头道,“属下会在东城留下暗哨以备不测,楚宫凶险,请公子务必小心!”
夜色浓,极云湖百里风波,滔滔拍岸,东帝御驾回宫已近两个时辰,楚都中消息不断传来……
皇非亲率烈风骑入宫平叛,调集三军封锁楚宫九门。
侯府叛军火烧英煌宫,焚毁朱雀台,楚王于大火中为乱军所杀,尸骨无存。
烈风骑攻入英煌宫,叛军不敌,一路败退,至日行门时遭邝天所率三千精兵伏击,损失惨重,赫连闻人当场战死,赫连羿人率残兵突围,逃往西郊大营……
一阵阵波涛,一层层激浪,东帝眼中始终静如深海。这一整夜无人见他回头,远处天幕此起彼伏的火光依稀映着凭澜殿前清隽的身影,深深浅浅,冷冷淡淡。
直到有部属前来禀报,九公主凤驾前往上阳宫,东帝忽然回身,眉心倏忽掠过淡痕。
烈焰冲照宫苑,凌乱的火光之下,上阳宫侍女不断进出,人人步履匆忙。
殿外愈演愈烈的杀伐声传入耳中,处处天陷地裂一般,谁也不知情势究竟如何。屏风之后,楚王后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明暗跳颤的灯火下,更添几分慌乱。
禁宫九门因大乱封锁,此时无从传召御医,含夕在外急得无法可施,扬眉挑眸对随身守护的召玉喝道:“让他们打开宫门,我要去找皇非!”
召玉低头道:“外面现在十分危险,公主千金之躯,万万使不得。”
含夕跺脚急道:“什么使得使不得!王嫂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当得起吗?”说着转身便走,召玉脚步一错,抬手拦她:“公主不可……”
含夕方要发怒,上阳宫忽然中门大开。
点点火把,重重剑戟,两列铁甲骑兵拥护一人策马而入,火光迎面照来,逼得宫中守卫士兵纷纷后退。
召玉一惊,闪身将含夕护在背后,袖剑入手。隔着高高玉阶,但见那马上女子玄衣凤服,妆容艳烈,丹霞胭脂挑星眸,烈烈朝华夺焰光。
马前赤色护额环做月纹神鸟,正是君府徽识,除少原君夫妇之外,再无他人可用。
一扬袖,翻身下马,身后铁卫自玉阶两侧急趋而上,那魅艳身影亦从容踏上殿台。
“子娆姐姐!”含夕既惊且喜,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子娆掠了召玉一眼,含笑道:“还不是皇非不放心,要我亲自前来照应,王后何在?”
含夕急道:“王嫂在我宫里,孩子……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快想想办法!”
“什么?”子娆凤眸一扫,蹙眉道,“王后临产,岂容这许多士兵在旁,成何体统?”当即侧身下令,“你们统统退出宫门,不听传召不得擅自入内!”
“九公主且慢!”召玉突然上前一步,“此举怕是不妥。眼下大局未定,宫中仍是凶险,王后身边岂可无人护卫?”
子娆移步转身,凤眸咄咄,含威视她:“君上已亲临英煌宫,何人能再兴风作浪,难道你认为烈风骑会败给赫连侯府不成?禁卫不过退至宫外,王后身边自有人服侍,君上派你们来又是干什么的?”说罢华袖一拂,手中一道令符示出,“朱雀神符,如同君上亲临,都城禁卫还不速速退下!”
兵符一出,三军从令。
月华下凌然盛气,煌煌凤华,众人望之俯首,莫敢拂逆,便连召玉亦退后几步,当面屈膝跪下。子娆淡哼一声,携了含夕扬袖而去。
一道幽香拂面掠过,召玉抬头,心中只觉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缘由,急步起身跟上二人。一路灯影绰绰,前方凤服下艳丽的背影忽明忽暗,直入鸾宫深殿。
朱红重门悄然关闭。
灯火倏暗,重纱屏帷后传来的痛呼声令得召玉心头骤跳,眼见含夕抢进去询问侍女情况,停步屏风外的九公主忽地回头对她一笑。
幽艳近妖的眼睛,笑痕如刃闪过,袖底寒芒疾现!
召玉大惊之下撮掌前挡,却已不及。剑光贯胸,鲜血激散溅屏风,帛裂玉断!
榻前四人乃是自在堂安排护卫王后的侍女,变故起时齐声怒叱,四柄长剑出鞘,刺向子娆后心。子娆身形飘忽一闪,人已至其身后,回手一道袖风凌厉,几人同时吐血跌飞,竟是一掌毙命。
含夕闻声回头,顿时惊去三魂六魄。
血泊之中玄衣女子华袂飘飘,仿佛九天罗刹踏凡尘,满身杀戮,戾色逼人。近旁宫女无不失声惊呼,仓皇躲逃,宫灯倾上罗帷,火苗猛地窜起,满地血色触目惊心。
“子娆姐姐……”含夕睁大眼睛,“你这是……干什么?”
一丝冷艳淡笑自子娆唇角逸开,带出话语无情:“你若要怪,便怪皇非不该与帝都作对,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留你不杀。”
扬袖手起掌落!
含夕武功本就不及子娆,震惊中连抵抗都未及,闷哼一声向前倒去。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刚刚传来,戛然而止,火光下溅满帷帐的血花,是她昏迷前最后一幕记忆。
第十二章
月照玄宇,塔林森然。夜玄殇翻身跃入城东古庙,前行数步转入中庭。
前方一人自虬枝花树下转身,白衣皎皎,如映琼光,含笑道:“三公子果然准时,我还担心质子府若有围兵,你未必能安然走脱呢。”
夜玄殇潇洒欠身:“虽有点小小麻烦,但玄殇若连质子府都出不了,岂不让殿下失望?”
月下一身轻甲战袍,飒飒英姿,绰绰风华,眼前正是当今九夷族女王且兰。
“君府已然行动,楚宫大乱,都骑、都城两军禁卫和烈风骑皆被叛军牵制,我们从密道入宫,直通衡元殿,之后叔孙先生会亲自带人接应,一切顺利的话,天亮时三公子应该已入穆国境内。”
“有劳殿下。”夜玄殇点头,抱剑在胸,神情朗朗,“玄殇有件事情一直不明,今夜如此助我,九夷族所冒风险非同小可,不知, 究竟是殿下自己的决定,还是东帝授意?”
且兰举步前行,在经过他身边时停下脚步,战袍风中扬起,微笑侧首:“是九夷族还是帝都,对三公子来说很重要吗?”
夜玄殇目光在她眼中一停,片刻对视,突然笑道:“哈哈,确实无关紧要,玄殇多此一问了!”
赫连侯府弑君叛乱,奉少原君令,都骑禁卫布防上郢东西两城,九门十八坊火把点点,蹄声阵阵,不断有禁军纵马而过,整个楚都笼罩在一片火光肃杀之中。
夜玄殇与且兰巧妙避开守兵,半刻之后到达密道入口。
楚宫密道仍有机关防护,但有且兰从旁提点,比起上次彦翎步步探路自不可同日而语,两人未费多少周折便顺利潜入,且兰对夜玄殇道:“上次你夜闯衡元殿后,皇非亲自设下一重剑阵,他的阵法机关深得师父真传,我并无把握能够破除,所以我们唯有经造兵场中密道绕往衡元殿,但却要设法瞒过其中守卫。”
夜玄殇道:“路上我曾留心看查,以少原君府此次平叛出动的兵力,造兵场中留守之军不会超过五百,我们只要小心行事,应有九成把握能够成功。”
黑暗中雪纱遮面,只见且兰眸波一扬,眼中隐约透出笑意:“看来你对楚国兵力分布知之甚详,今晚造兵场中不多不少恰是五百守兵,三公子是想硬闯,还是智取?”
夜玄殇闪身越前,回头笑道:“硬闯也好,智取也罢,请让玄殇当前先行。”
接近君府方向,寒气越来越重。此次进入密道不像上次那般匆忙,夜玄殇沿途细察,发觉石壁之上湿气层层,不时有水声入耳,方知这造兵场竟是建在君府与楚宫相连的内湖之下,巧借地势之利,将密道中所有异常掩盖得天衣无缝,囤军驻兵无人能知,可谓布置精心,机密隐蔽。
在且兰指引下,两人很快深入密道,不多会儿便有火光映出,造兵场入口出现在眼前。
与那日炉火雄雄、兵来将往不同,今晚偌大的造兵场四下安静,唯有当中一个巨大炉鼎火焰燃烧,照亮周围剑石兵甲,八名赤衣侍卫分立两侧,把守着通往君府以及造兵场后密牢的通道。
且兰与夜玄殇悄然潜入,归离、浮翾双剑同出,一双锋芒,数道血光,八名侍卫连人影都未看清,便颓然倒地,声息全无。
“好剑法!”夜玄殇低声一赞,“以前只听说九夷族女子善用弓箭,炎凤弓天下无双,却不知殿下剑法亦如此精妙。”
且兰回剑入鞘。洗马谷中朝夕相处,九式剑招口传亲授,身畔低低轻咳,指尖冰冷的温度,青衣雪袖,兰息药香……
一瞬回忆化作眸中千百波澜,方要说话,耳边忽闻一声暴喝:“什么人!”
两人同时一惊,前方破风声起,紧接着一阵机括微响,且兰识得是密牢中箭弩机关发动之兆,脸色骤变,便见密牢入口处三道人影飞掠,箭啸声随之响起!
密道中寒芒忽现,无数劲弩锋芒疾密,爆射而至。
夜玄殇亦曾见识这机关厉害,心叫不妙,却见那三人中最后一名蒙面女子急掠时突然返身,抬手一扬,一片迷雾自她手中散出,有若实质般封向密牢出口,半空一旋,漫天箭矢纷纷坠地,竟被一张细密如缕的丝网全然阻下。
“雕虫小技!送你们点回礼尝尝!”那女子轻笑声中再一扬手,丝网凌空飞起,不知如何化出无数金针,密雨般罩向出口。后面追来的守卫猝不及防,顿时一片惨叫。那女子一招得手,亦不恋战,道声:“便宜你们!”抽身便撤。
不料此时,四面入口忽然毫无预兆地落下数道闸门,同时将所有出路完全封死,偌大的造兵场顿成地下牢笼。
那女子“哎呀”一声顿足,暗器再次射出,阻挡密牢追兵。另一名蒙面女子亦返身杀回,一柄长剑灵动犀利,变幻莫测,每每出招,必有守卫吃痛跌退。
这座君府密牢与造兵场相连,为防重犯逃脱,机密泄露,四面机关重重,牵一动百,这些来自《冶子秘录》的连环机关,发动之快世所罕见,叫人即便知道,亦根本无法避开。
便这片刻,密牢中守卫涌入,顿将且兰与夜玄殇一并卷入混战。凭他两人武功,区区守卫自然奈何不得,但且兰却知这下十分麻烦。要知造兵场中机关一旦发动,便会同时向君府示警,立刻引来重兵追捕,纵然今晚君府大部分兵力都在楚宫,但所余三千烈风骑,已有足够的实力应对任何变故。
此时进入造兵场的守卫越来越多,逼得原本分做两处的几人渐渐靠拢。先前那两名蒙面女子护着当中一人,虽不断出剑伤敌,却也一时无法杀出重围。且兰剑下连断对手两柄兵刃,再伤一人,正自焦急,身侧忽有人低声喝道:“借殿下浮翾剑一用!”
且兰倏地回头,恰好火光闪过,看清背后之人竟是被囚于君府密牢多年,后风国寇契大师的嫡传弟子宿英,难怪他能认出浮翾剑,心中由惊转喜,回手一道利芒疾闪,宿英双手间紧扣的一对精钢腕箍应声而断!
宿英骤获自由,一声长啸,抬掌击飞两名守卫,杀入阵中。左侧蒙面女子金针出手,迫得对手连连后退,叫道:“这些人交给我们,师兄快去破除机关!”
夜玄殇此时已认出她是寇十娘,手中剑光陡然转盛,替她挡下身前攻势,喝道:“去护宿英开锁!”
近旁两女微一对视,双双纵身而起,恰将攻向宿英的守卫拦个正着。且兰亦化剑如虹,与夜玄殇左右联手,威势倍增,一时杀得众侍卫寸步难进。
宿英乃是寇契大师得意弟子,秘录中的机关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俯身不过片刻,四面铁闸一震,同时向上升起。
“走!”夜玄殇剑下异芒爆现,身前对手溅血跌开,携了且兰闪电后退,同时一掌击出。造兵场中燃烧的炉鼎被他浑厚的掌劲隔空击中,轰然一声飞起,火星木炭漫天四散,化作一片火雨砸向追兵。两人趁此机会闪入密道,宿英随即发动机关,铁闸重新落下,几人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密道中一阵急奔,面前空间忽然拓宽,出现八方岔口。且兰拦住众人道:“这里所有密道都通往万象地宫,千万不要乱闯,以免陷身其中。”
闸门机关方才已被宿英设法破坏,将所有追兵暂时阻在造兵场中。宿英一振手上链铐,抱拳道:“今日得殿下及时相助,宿英能够重获自由,感激不尽!”
且兰道:“宿先生不必言谢,君府守兵很快会绕道追来,现在我们唯有衡元殿一个出口可行,恐怕要硬闯密道中的剑阵了。”
“少原君府的造兵场果然名不虚传,险些便着了道。不过这整座君府的机关,十有八九出自师兄之手,区区剑阵如何拦得住我们?”十娘移步上前,仍是那副笑靥如花的妩媚模样,另一女子亦拉下面巾,正是东帝贴身侍女离司,妙目盈盈打量夜玄殇,迟疑问道:“夜三公子?”
离司与十娘皆曾修习后风国大自在四时法,方才劫牢救人处处留下痕迹,误导对方,事后自难有人想到帝都。宿英对君府各处设计了如指掌,皇非曾欲杀他灭口,东帝今夜救他脱狱,看似声色不动,却每一步都抢在对手之前,暗暗牵制棋局走向。楚、宣、九夷,步步为营,日后帝都对诸国的控制将至何种程度,东帝究竟要赋予已成为少原君夫人的九公主何等力量,如今无人能够想象。
夜玄殇眼中闪过思忖,刹那恢复深邃,对离司微一点头:“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衡元殿,华宫阒暗。
月光自林立的长窗透入,整个大殿沉浸在无边的幽静之中,声息全无。
突然,一丝极轻微的响动,大殿两侧高大的金柱之后一道暗门悄然滑开,十娘当先自密道闪出,确定四周并无守卫,众人先后出现在这存放楚国重宝的大殿中。
深夜之下,整个大殿安静得异乎寻常,夜玄殇最后掠出密道,正判断紫晶石存放之处,心中忽觉一阵异样,与此同时,走在他前面的且兰突然停步,但听“铮”的一声异响,夜玄殇背上归离剑发出直击人心的惊鸣。
几乎是不假思索,夜玄殇反手拔剑!
惊风骤响,携着尖锐凌厉的劲气,一柄链枪从天而降,漫天枪影罩向将众人头顶。
夜玄殇大喝一声,剑锋向上挑去。
且兰飞身转步,玉手双掌击出,与归离剑不分先后阻向来人。
“蓬!”
枪影爆散,原本黑暗的大殿忽然亮起火光,映得殿柱煌然刺目。
左右两侧一双银钩,一柄利剑,从精妙的角度破空而至,身后银戟封路,骇人的真气卷向宿英背心!
电光火石之间,场中寒光频现,“叮当”连串激响不绝于耳。
夜玄殇与且兰同时后退,以化解游子枪上凌空袭体的劲气。离司与玉瑶剑乍合即分,瞬间二十余剑,剑剑惊心。宿英手无兵器,不得已硬拼银戟攻势,闷哼一声飞退回来,唇角溢出血丝。十娘对上几人中武功最强的方飞白,一招之下,肩头溅血。
刹那间五人中两人负伤,对方却唯有骁陆沉独抗夜玄殇与且兰联手之击,落地时大退三步,游子枪“噔”地顿往地面,足下玄石四分五裂。
大殿暗处伏兵突现,扑向众人所在,两侧长窗大开,同时有人跃入,窗外火把林立,人影绰绰,一时不知究竟有多少兵马。
方飞白朗声笑道:“果真不出君上所料,三公子胆敢再入衡元殿,我等奉命在此,恭送公子上路!”
君府众将皆曾领教归离剑厉害,不给众人任何喘息机会,一声令下,数支长矛破空疾刺,当先攻至。
后方破风声起,钢索软鞭同时击来。
夜玄殇此时只要略作躲闪,便可避开长矛应付身后鞭索,但也只要一瞬,长矛手便会将殿门完全封死,使他们失去闯出殿外的唯一机会。
倘若被困殿中,必是有死无生之局!
夜玄殇纵声长啸,身形疾闪,手中长剑爆起凛冽寒芒,仿似人剑合一,速度激增,闪电般射往殿门口长矛手之间,对背后钢鞭视若无睹。
他的目标是骁陆沉!
动手一刻,且兰便已明白他的用意——拼上一人受伤,趁敌人尚未完成合围之势,在其最弱之处杀开一条血路,今夜众人方有保命离开的可能。骁陆沉方才受他两人联手一击,气息未复,正是稍纵即逝的时机!
当下侧身横移,清吟声中浮翾剑现,如雪虹芒卷向夜玄殇背后鞭索。离司在洗马谷时曾奉东帝之命与且兰切磋剑法,行动格外默契,同时出剑相助。
双剑横空,结为剑阵,半空鞭索震飞,对手喷血后跌。
两人齐声娇喝,疾往后退,剑光电闪,左右挡下攻向夜玄殇的两名敌人。
剑劲吞吐,对手胸前溅血,惨叫毙命。方飞白等人亦纵身出手,却是攻向已然受伤的宿英与十娘。
这一刻敌我双方皆已做出最佳的战略判断,刹那胜负分判!
数支长矛“咔嚓”齐断,归离剑异芒电掣,骁陆沉声低喝,挺枪迎击,但闻一声嘶哑闷响,剑芒中迸开血光,骁陆沉虎口震裂,链枪脱手,眼见剑气直指眉心,顾不得胸口气血狂翻,全力向后飞退。
归离剑势如奔雷,直射敌阵!
蓦地一刀一剑,自前方两侧呼啸拦截。娇叱声中,易青青彩衣飘飘出现半空,身侧南楚高手蜂拥而至。
夜玄殇心念电闪,已知绝不可能在刀枪触体之前,同时挡下两方凌厉的攻势,而若移身化解杀招,背后离司与且兰必有一人遭殃。
怒哼一声,长剑闪电上挑,左肩却使出卸劲,一缩一挺。
“锵!”
剑气贯空,易青青长剑骤颤,闷哼声中,被剑上传来的狂猛真气震得凌空飞出。
夜玄殇同时肩头溅血!
那持刀之人亦给他猛地向侧震去,未及站稳,剑光罩面,喷血毙命。
夜玄殇纵啸前冲,竟在骁陆沉退入长矛守护的瞬间破入敌阵!矛光潮涌,剑掌相交,骁陆沉大喝一声,跌出殿外,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夜玄殇趁此机会冲向殿门,且兰、离司随后跟上,宿英借与展刑硬拼的反震之力疾退,左手翻旋,右手拍击,生生震开如林刀剑,喝道:“十娘快走!”
十娘处境最是危险,就地翻滚,架下方飞白当头一击,握住近旁刺来的长矛,挥手送入一名敌人腹中,正欲发出金针,一摸之下,却发现袋囊已空。
就这交睫一瞬,方飞白双钩再至!十娘猛一咬牙,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足尖点上钩稍,身下无数长矛骤然落空,而她借势上翻,手中丝网飞旋散开,当空罩向方飞白。
方飞白倏地后撤,足尖挑起一支长矛,大喝一声:“去!”长矛破空激啸,直冲丝网中心!
强劲无匹的真气贯透千丝万缕,其势之快,迅逾闪电,十娘甚至来不及收网阻挡,矛光直射胸前。
半空中一双羽箭急啸而至,却已不及,长矛穿破网影,一蓬血光于刀枪剑阵中急速坠向殿外。
宿英狂吼一声,掌风扫出,敌人如潮纷退,且兰凰羽箭再至,连珠疾射,阻挡方飞白追击。
十娘满身染血坠落宿英怀中,众人终于杀出殿外,来到空阔的广场之上。
层层火把将衡元殿照得内外通明,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锋利的箭镞在火光映照之下,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杀气。
重重围困,天罗地网,封死所有退路。
第十三章
夜玄殇等人在包围圈中背对而立,几乎人人衣衫染血,火光不断闪烁在眼前,激战之后的疲惫令得形势更加严峻。
离司迅速为十娘封|岤止血,却发现长矛虽受丝网阻碍,并未伤中要害,但方飞白犀利的真气已侵入十娘经脉,几乎断绝了她体内所有生机。
不远处,被夜玄殇一剑重伤的骁陆沉盘膝静坐,周围地上鲜血触目,而他面无人色,甚至看不出是生是死。
且兰手中凰羽箭遥遥指向殿门,夜玄殇面对数以千计的敌人,剑锋寒利,今晚的衡元殿显然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不但针对夜玄殇,更将九夷族算计在内。
没有人能在少原君手中撼动大楚分毫。
方飞白率众将来到殿外,冷冷道:“三公子若是肯弃剑就缚,我们便不必再浪费时间,你的同伙也少受些折磨。”
夜玄殇唇锋一挑,浑然不顾伤口鲜血淋淋,归离剑斜搭肩上,转过身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如方将军先示范一下,让在下开开眼界?”
方飞白怒哼一声,眼中闪过寒芒。
且兰在与夜玄殇错身时突然低声道:“东南方山石后有一个密道出口,直通那日你和彦翎走过的地宫,带他们先走。”
夜玄殇目光一闪。且兰再道:“你留,我们便无一人能生离此地,我有办法应付方飞白,至少他还不敢杀我。”
火光绰绰,将箭矢锋芒映入且兰冷静的眸心,一如她话中无法辩驳的事实。
由此处到密道入口看去不过数丈距离,却如隔万水千山般遥远,若无夜玄殇相护,单凭离司和宿英要带重伤的十娘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情势决定必有一人断后,没有什么比凰羽箭更具威慑,亦没有人比身为九夷族女王的且兰更加合适。
“夜三公子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吧。”
优美而冷利的身姿,雪衣银箭,透露出千军万马一往无还凌厉的气势。
夜玄殇在火把环伺中深深看了且兰一眼,忽将归离剑向前一指,喝道:“方飞白,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方飞白抬手一挥,四周弓箭手后撤数步,冷笑道:“以众欺寡非英雄,我也正想见识一下归离剑法,否则今晚过后,便再无机会了。”
夜玄殇亦笑道:“我夜玄殇若要走,你这区区千人,怕还拦不住。”
方飞白道:“但你身边几人,必然没命回去。”
夜玄殇目露精芒:“那我保证这里所有人都得陪葬!”
刀剑未动,言语交锋,两人皆欲在彼此心理上造成必败的破绽,压制对方气势,语毕时,不约而同向前跨出。
一步落地,四周气氛顿时变得肃杀沉重,随着两人第二步踏出,烈风骑战士缓缓退开,让出更加空阔的场地。离司等人也似受不住这凛冽的气势,随之向外退去,离密道入口逐渐接近。
且兰只是轻轻侧身,外移稍许,仿佛为了护持众人,手中炎凤弓仍旧直指决战场中。
迈出第二步时,夜玄殇身形忽然轻微一顿,气机牵引之下,方飞白攻势骤发,暴喝一声,双钩疾驰电掣,映着四周刺目火光,流星般划向夜玄殇受伤的肩头。
方飞白身为君府众将之首,武功之高堪与皇非一较长短,战术上更是无懈可击,觑准夜玄殇力战之后负伤在身,雷霆之击,攻其必救。
夜玄殇长剑电出,一道剑光破入双钩之间,快得无人能够看清。
“当!”
钩剑双交!夜玄殇倏地闪近方飞白,归离剑以排山倒海之势迎空劈下,每一剑都迫得场中砂石狂飞、火光急闪,周围众人不得已再次后退,以免被剑气误伤。
这种打法最耗真力,除非在数招之内毙敌,否则此消彼长,优劣之势必然逆转。
方飞白霍地疾退一步,双钩横架,仿若两道闪电封上剑势,变招之快,亦是令人惊叹。
月下频频爆起精光,人影剑影翻腾闪跃,两人近身相搏,瞬间生死可判,惊险万分。
场外近千人看得几乎透不过
归离第3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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