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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第16部分阅读

    归离 作者:肉书屋

    父商量,先陪你一起去,然后再进宫也不迟。”

    含夕立刻垮下脸来:“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要出府乱跑?姬沧那一剑虽没伤到筋骨,但剑气毕竟侵入经脉,也大意不得,得好好调养才是……”皇非不接茬,只挑了眉稍看她,她抬眸瞅了瞅他,无奈地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必找师伯有事了,我是想去子娆姐姐那儿看雪战,玩一会儿就回来嘛!”

    皇非忍不住扬起唇角:“我这次是真的要去见师父,可没诈你。”

    含夕没好气地瞪他,跺脚道:“随你,我才懒得管你去哪儿呢!”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笑得精灵古怪:“嘻!我可知道,自打上次在宫中见过一次,你对子娆姐姐念念不忘,看我不告诉她你和那白姝儿的事。还有那个姬沧,不早早打发了他,保证子娆姐姐不理你!”

    皇非负手身后,看她一脸得意洋洋,不慌不忙地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很可惜,子娆那里,你今天去不成了。”

    楚都内城以宫城为中心分为东、西两大区,东城除少原君府和赫连侯府这两座占地广大的华宅之外,公侯府邸比比皆是,靠近宫城的地方分部着楚国各级官署衙门,由此越过横跨护城河、宽阔可容数辆马车并行的度仙桥进入西城,迎面便是一片片热闹的坊市。

    沿横贯两城的长街向前,从道路双侧到江畔码头,行馆店铺鳞次栉比,处处锦幡招扬,各国商旅熙来攘往,轻车走马,风格迥异的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而这其中又以身穿纹锦长衣、半遮面纱的楚女最为引人注目,宽松的衣袍飘逸华美,隐隐轻纱微扬,或行或止几若飞仙,很是赏心悦目。

    长街当口一处酒家,夜玄殇闲来无事坐此独饮,遥看江上船只过往,深眸幽黑,似是若有所思。因受战事的影响,江中穆国商船的数量明显比前几个月减少许多,唯一能顺利出入两国的只剩下跃马帮的船只。实际上,沿江能见所有进入楚国的商船,船身之侧十之五六都绘有跃马帮独特的标志,这富可敌国,控制着楚穆极其周边诸国近乎一半商贸的江湖大帮和赫连侯府以及太子御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乃是几乎可与冥衣楼相抗衡的庞大势力,前些时候出现在沣水渡的杀手中曾有他们的人,但之后却再也不见任何行动,想来倒是有些奇怪。

    思绪随意,夜玄殇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复又举酒自饮,全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浪荡模样,令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乃是堂堂穆国公子。因为时尚早,楼上只有几个清客品茶闲聊,也无人注意身处僻静一角的他,很快一坛酒将尽,忽而眼前人影晃过,对面座位上多了个人。

    夜玄殇毫无惊讶,举手斟满一盏酒:“你来晚了。”

    那人约有十七、八岁年纪,身形匀称削瘦,手长脚长,一双眼睛灵活多变,满脸的精灵狡猾,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捞过桌上的酒坛灌了两口,道:“路上不巧遇到跃马帮那位姑奶奶,好厉害的女人,不过看在她出得好价钱的份上,不和她计较了。”

    夜玄殇对他人之事不感兴趣,只问道:“我托你的事呢?”

    那人笑道:“放心吧,九域之中,还没有我彦翎探不到的消息。”从怀中取出一卷东西:“你要找的东西在楚宫,这是地图,为此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若不是你三公子说话,我才懒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夜玄殇道:“果然在楚宫,不在少原君府?”

    彦翎道:“楚宫衡元殿,和少原君府一墙之隔,也差不多了,你自己看吧。”

    夜玄殇却不接他递来的东西:“你收着便好,反正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取。”

    彦翎大惊,一口酒险些喷将出来:“我要和你一起去?之前你可没这么说过!”

    夜玄殇低头饮酒:“不去也行,下次再被魔云教的小仙姑们追杀,不一定那么巧我还空闲。”

    彦翎脸色变了变,嘴上却道:“几个臭道姑,莫非我还怕了她们不成?”

    夜玄殇和他多年交情,深知他底细,由他先推脱,不急不徐地道:“有件事想必你也得到风声了,宣王姬沧他目前人在楚国,想当初你累得他十万大军兵败少冲山,万一不巧被他撞上,可似乎不太妙。”

    彦翎脸色更加难看:“少冲山遇上烈风骑伏兵是他姬沧自己不走运,关我什么事?”

    夜玄殇笑道:“那军情少原君可是出了五千楚金,听说宣王下令以双倍价钱买你彦翎项上人头,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早没想到你这颗脑袋还值几个钱,往后不管何事找我,先备足一万楚金再说其他。”

    “这算什么!”彦翎怪叫一声,引得窗边两个茶客向这边看来,忙压低声音悻悻道:“太子御那儿你的人头价值两万,整整比我多出一倍,咱们彼此彼此。衡元殿是楚国放置重宝的地方,除四周重兵把守之外,内中另设数重机关,并有几道监听铜管直通少原君府,那东西等于是放在皇非眼皮底下,想要弄出来难比登天,弄不好栽在这里,毁我从不失手的英名。”

    夜玄殇道:“哦,原来你是怕了皇非。”

    彦翎没好气地道:“在楚国招惹上少原君,简直是自寻死路,有点儿顾忌也没什么丢人的。话说回来,那东西该让太子御去操心,你何必逞强冒这风险?”

    夜玄殇淡淡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去还是不去?”

    彦翎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终于道:“唉!算我怕了你,往后我这颗人头又要多值一万!不过我有个条件。”

    夜玄殇早已料到他这反应,唇角微挑,“说来听听。”

    彦翎双肘压上桌案,俯身过去:“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去过魍魉谷。”

    夜玄殇点头,彦翎道:“那烛九阴蛇胆的下落,你应该清楚吧?”

    夜玄殇抬眸道:“不错,为何问起这个?”

    彦翎丢了粒胡豆入口,一边嚼着一边道:“还不是跃马帮那位当家姑奶奶,亏她舍得,竟肯出两千楚金的大价钱托我寻这蛇胆。”

    “殷夕语吗?”夜玄殇问道:“她要蛇胆做什么?”

    彦翎道:“救急,她的弟弟,跃马帮的少帮主身受重伤,等着这灵药续命。”

    夜玄殇想起当日曾在魍魉谷遇到过跃马帮的部属,把盏思量,稍后道:“回头就说你查不到,那两千楚金我付你。”

    彦翎诧异道:“这是为何?我彦翎都查不到的话,她那宝贝弟弟便只有等死的份,若让她知道我故意隐瞒,还不要了我的命?”

    夜玄殇道:“蛇胆唯有一个,命只能续一人,实话告诉你,用着那蛇胆的人莫说是你,便是皇非也要退让三分,现在正设法帮他求医问药。你若非要替跃马帮办这件事,届时惹上麻烦,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彦翎更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连你都如此顾忌?”

    夜玄殇笑了笑:“不是顾忌,是朋友,蛇胆是我帮她取回来的,不如护到底算了。两千楚金,十日后你找我来取,倘若私下里打那蛇胆的主意,可莫怪我翻脸!”

    他突然一改散漫神情,语气肃然生威,彦翎怔了半晌,莫名其妙地挠头:“罢了罢了,今天尽是亏本的买卖,你前前后后救过我数次,我还欠着你大把的人情,说什么楚金。”郁闷地灌一口酒,丢下空坛,“我先走啦!若要和你一起取那东西,还得做足准备,我可不想把小命搭在皇非手里,改日找你!”也不见起身,一个翻转便自楼上跃栏而出,轻飘飘落在街头,一溜烟闪入拐角,眨眼不见了踪影。

    夜玄殇亦不久留,随手丢下一块碎银,闲步下楼,油然往街外走去。

    走出不远,忽闻马蹄声起!出其不意地,长街尽头一丛寒光疾射而至,伴着尖锐利啸,化作数点利芒飚向他背心!

    惊呼声中,夜玄殇旋风般转身,归离剑闪电出鞘!

    在他贯满先天真气的剑锋之下,当先三枝白翎羽箭折裂激飞,被他迎面斩断,人同时倏地向侧横移,其余利箭擦过他身子尽数钉入对面店铺门上,一整面硬木板四分五裂,骇得周围行人抱头逃窜。

    蹄声陡至,长街一端出现三十余骑快马,马上武士皆以劲甲束身,当前几人手挽硬弓,到了近前向两边恶狠狠喝道:“要命的便快些滚开!”楚都中人多数认得他们是赫连武馆的武士,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停留,纷纷趋走躲闪,原本热闹的街道一时余出大片空地。

    骑阵中心一个身着蓝白相间武士服、神情轻薄浮夸的男子策骑而出,正是赫连侯府大公子,赫连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片混乱之中,夜玄殇将归离剑斜搭肩头,冷眼看对方形成半月形的包围圈,除了唇角微带一丝嘲讽,面容沉若冰山。自在堂那善用媚术的女子无功而返,赫连武馆有所行动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于大庭广众下公然动手,倒也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三公子,久闻大名!”赫连齐高踞马上,面带骄狂,“在下一直很想见识下公子的归离剑法,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上次在沣水渡因有要事未能赶回,当真十分遗憾,不知公子今日肯否赏脸?”

    夜玄殇轩眉微扬,赫连齐借比剑为由来下战书,全然以江湖身份行事,即便当众将他击杀,也无人说得出半个错字,更不牵涉楚穆邦交,而如此大张旗鼓的挑战,便是要迫他务必应战。他心头冷哂,唇边薄挂笑意:“能得上郢第一武馆武馆馆主屈尊赐教,玄殇求之不得。”

    “哈哈!三公子果然痛快!”赫连齐自马背一跃而下,来到长街中心:“江湖上人人知道,我彻心剑下向来不留情面,公子可要小心!”

    夜玄殇气定神闲地回应:“沣水渡前在下手中之剑曾经饱饮鲜血,至今杀气仍盛,‘小心’二字,馆主还是自留备用得好。”

    赫连齐目中凶光骤闪,掠过明显的杀意。旁边有人听到只言片语,无不面露不忍。赫连齐为人虽纨绔无行,却于武道之上颇具修为,乃是在皇非及赫连羿人之下稳列楚国前三席的高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弃暗杀,公然率众叫阵,实因心存必胜的把握。

    赫连齐将手一挥,身后众人引马而退,为他两人空出足够的地方,亦表明了这是单打独斗的对决。“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夜玄殇漫不经心一耸肩头,归离剑随手微横:“请!”

    便在此时,街心忽然传来一个轩朗的声音:“有赌无约不成规矩,这场决斗,便让本君为两位做个见证如何?”

    所有人循声望去,不远处一辆六马驾乘的朱辕轩车之上,有人徐徐步下。

    “是少原君!”“少原君来了!”一见那象征着楚国上卿身份的玉白底衮边刺金绣朱雀纹朝服,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但又立刻安静下来,连方才些许喧闹也不复再现。

    橐橐靴声震地,两列烈风骑侍卫将街边众人隔挡在外,就连赫连武馆之人亦被向后拦开。四面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整条长街之内却变得空空荡荡。皇非缓步上前,在夜玄殇身旁站定,对随行副将道:“传令下去,封锁此处街坊,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擅入。你先持我行符入宫禀明大王,就说我稍晚一会儿再入宫面圣。”

    副将领命去办,皇非身边探出个锦衣少年对夜玄殇眨眨眼睛,夜玄殇一愣,发现却是含夕,不由对她一笑。在此当值的城防都卫原本得了赫连齐之命不得干涉此事,只在外坐壁上观,却不料少原君突然插手进来,眼见事情有变,忙遣人往候府飞报而去。

    赫连齐见含夕改装随皇非出宫,形色亲密,顿时阴下脸来,忍了忍,极不情愿地对皇非拱手:“都骑统领赫连齐见过君上。”他这都骑统领虽属内城禁军要职,却低了皇非数级,亦在其辖属之内,纵向来与之不睦,也不得不以礼相见。

    皇非抬手道:“今日既一切依江湖规矩,赫连公子不必多礼。烈风骑只是替两位清场掠阵,以免有人从中干扰,亦与宫府无关。”说着抱拳回礼,姿态潇洒至极。

    赫连齐同他哈哈一笑,“如此便请君上从旁见证,免得日后人道我赫连武馆以多欺少。”

    皇非负手身后,含笑点头,目光并未看向夜玄殇,却低声道:“动手不必顾虑,赫连候府和王上面前有我担待。”

    夜玄殇眸心精芒闪过,知道这可左右楚国政局的人物终于对帝都方面做出了明确回应,亦从他举动中直觉一种极度的自负与雷霆万钧的手段。这一战,实已成为楚、穆、帝都三方今后分合的关键,淡淡目视前方,“有劳君上。”

    皇非微微一笑,移步近旁观战,含夕急忙跟上他:“赫连齐不怀好意,说什么比武,分明是想借机杀人,你怎么不想办法阻止他?”

    皇非目中满含兴味,似是期待着眼前一场好戏:“安心观战即可,生死定论为时尚早。更何况,此事我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这种切磋剑法的挑战对于习武之人再寻常不过,若不应战则表示惧怕对手,无胆与之较量,传出江湖必然遭人耻笑。所以即便皇非设法阻挠,夜玄殇也绝不会因此罢战,含夕亦明白这点,无奈地蹙眉向前看去。

    此刻夜玄殇和赫连齐迈入场中,目光不约而同罩向对手。双方甫一对峙,立见高手风范,长街之上似被一股低压气势所摄,变得鸦雀无声。

    赫连齐锁定夜玄殇,缓缓引剑出鞘,起手便摆出抢攻的姿态,长剑遥指对手,不断震颤,一股森然剑气使得所有人都能感到他随时可能振剑而起,发出威猛一击,却又因剑身变幻而丝毫把握不到他即将出剑的角度。

    深敛鞘中的逐日剑也似对那迫人的气势生出感应,皇非举手抚上剑柄,单看此气贯长剑、化实入虚的起手势,便知这赫连家嫡系传人绝不似他表面之轻挑,确有真才实学。

    夜玄殇凝身静立,依旧搭剑在肩,唇角带着散漫的淡笑,朗声问道:“馆主迟迟引剑不发,所待何事?莫不是怕了我的归离剑?”语气狂傲,浑不把对方放在眼中,显得十分轻敌。

    赫连齐目光一利,溢出杀机。含夕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满脸担忧,皇非眸中却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赫连齐以真气催剑迫敌,意在引对手先行出击,探其虚实,这正是他剑法过人之处。然而夜玄殇却不为所动,适时出言冷嘲,不光是因对峙时气势毫不输于对手,亦是看出赫连齐生性骄狂自大,激将于他,此举非但显示出他精湛的武道修为,更是以静制动,深藏不露,暗合兵法之道,可谓十分高明。

    赫连齐不愧为名门高手,心中虽怒火陡起,剑意却能保持冷静,并未贸然进攻。但两人这般僵持下去,谁也不会觉得卓立场中傲然待敌的夜玄殇有何不妥,反而作为挑战者的赫连齐会被认为迟疑怯战,必然大失颜面。

    果然,不过一会儿,观战人群中开始发出阵阵窃窃私语。赫连齐目中杀机转盛,再也按奈不住,冷喝一声,脚步前标,长剑化作骇人利芒劈向对手。

    劲风袭面,夜玄殇依然岿立不动,直到剑光迫至眉睫,忽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左斜移,手底归离剑“呛”地自肩头标出数寸。

    彻心剑擦面而过,斫向他臂膀,却正撞上瞬间寒光迸射的剑锋。

    一声嘶哑闷响,归离剑乍现即隐,急收回鞘,彻心剑竟被生生挡在锋锷之侧。

    赫连齐心神微凛,剑势被夜玄殇这毫无道理可循的奇招阻得一窒。但他应变极快,沉腰坐马,剑锋陡下,接着欺身横移,肘弯撞向夜玄殇胸口要|岤。

    这一击精准快狠,夜玄殇若不即刻弃剑后退,必然骨折胸裂,命丧当场,当下长笑一声,飞身疾退,同时手底发力,归离剑声若龙吟,夺鞘而出,立定之后遥指赫连齐。

    刹那对峙,赫连齐低声冷哼,长剑再次掠起寒芒,挟雷霆之威趋前直击,正是千字彻心剑中极为刚猛的一招“千钧一发”!

    赫连武馆众人轰然叫好!只此一式,便可见赫连齐剑术已远超其叔父赫连闻人直追其父,晋身于上品剑境,出手非但深得“快”字精髓,更将彻心剑之狠辣发挥得淋漓尽致。

    破风之声尖锐刺耳,可见剑气何等凌厉,却不料夜玄殇面对如此攻势,扬眉振腕,剑锋斜上,竟欲单手横架此气贯长空的一剑。

    场外响起一片惊呼,含夕更是“啊”地抓住皇非手臂,脱口喊道:“夜大哥小心!”

    锋芒一闪,归离剑在硬击上这灭顶一剑的瞬间忽然侧滑,仍是货真价实的撞剑相交,彻心剑大半攻势却被借力化解,“叮”地向上弹起。

    赫连齐再次抢攻,剑下啸声隐现,招式连绵,前赴后继,不容人半分喘息机会,正是“千军万马”!

    长街似作战场,杀气狂涌若潮。

    “当!当!当!当!”激响之声不绝于耳,赫连齐一连七剑,惊电般破空急劈,归离剑每被劈中便有精光迸出,夜玄殇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机,不断向后退去。

    四下里彩声迭起,即便是看不惯赫连武馆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赫连齐剑法确实不凡,同时亦替明显落入下风的夜玄殇暗自惋惜。

    含夕心下大急,突然看到半空中数只飞鸟掠过,俏眸一转,便有了主意,谁知指间刚刚捏起灵决,忽被皇非探手扣住:“勿要胡闹!”

    “赫连齐会杀了夜大哥!”含夕说着向后一挣,却被他握着动弹不得。

    皇非目视场中频频爆起的剑光,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这番欲擒故纵的用兵之道要和含夕去解释,怕是三日三夜也说不明白,只让她不要惹出事端便是。“你忘了是谁杀死了烛九阴?”简单一句问话,掌心里挣扎的手停了下来,含夕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场中。

    若连区区赫连齐都对付不得,那这一步便是废棋,可有可无了。皇非放开含夕的手,隐隐一笑。

    此时与夜玄殇硬拼了数剑的赫连齐正暗自心惊,他虽将对手迫得节节后退,但归离剑上不断反震过来的力道亦令他十分吃不消,只是夜玄殇始终未能做出一次正面还击,使得他仍未将之放在眼中。

    利剑蓦地相交,又是一声震耳清鸣,场中两人同时凌空飞退,拉开数丈距离之后,双双凝剑对立。

    长街扬尘,彻心剑锁定对手,微微晃动,不断蓄积着逼人的气势。

    阳光当空射下,夜玄殇手中归离剑向侧斜指,锋刃雪亮。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场外所有人似被一股凛冽之气压慑,发不出任何声音。

    夜玄殇唇锋略挑,虽是极轻微的气息波动,已清晰地映入神识,赫连齐数次进攻未果,无论是体力、气势还是耐心都再不复先前之利,已然由盛转衰,而他刚才看起来招招与之全力相拼,实际上皆以精妙手法卸力抵御,虽似落在下风,却并未如对方一般消耗大量真力。

    归离剑似潜龙欲腾,风雷云聚,如它的主人一样,徐徐散发出凌厉而狂肆的杀气。

    受这气机牵引,赫连齐猛喝一声,终于全力掣剑出击!

    眸心对手的身影迅速接近,二十步、十步、五步……夜玄殇眼中异芒陡盛,身若腾龙,人剑合一,挟清啸之声迎上这惊天一剑!

    烈芒耀空,惊光蔽日,天地似是瞬间静止。

    一道飞血溅染长空!

    玄衣蓝袍擦身而过,归离剑“呛”地入鞘,夜玄殇已落在赫连齐身后。

    夜玄殇出剑的刹那,含夕似是感觉到站在自己旁边的皇非身上竟有同样的杀气一现而逝,尚在怔愕之间,见他举手向侧一扬,烈风骑亲卫应命而动。

    场中,赫连齐身子向前一晃,径直倒下,自心口急速涌出的鲜血,缓缓染透长街。

    含夕呆看着倒地气绝的赫连齐,一脸的不能置信,长街内外寂静无声。片刻之后,赫连武馆众弟子回过神来,纷纷怒喝,拔剑冲向夜玄殇!

    烈风骑将士早如铜墙铁壁一样阻拦在前,剑戟交撞,惊起马匹微嘶,皇非冷冷斜睨过去,语意生寒:“这场比武既由本君亲自见证,无论谁要惹是生非,当先问过本君是否同意。”

    赫连武馆对上横扫九域的烈风骑,难越雷池一步,慑于其威势,终于不得已收剑后退,其中一人抱拳恨道:“君上今日之情,我赫连家铭记在心,他日定当如数回报!”

    皇非冷笑道:“此事胜负对错有目共睹,赫连家若要因此寻衅,本君奉陪到底。”言罢转身下令:“来人!替赫连公子收尸!”

    归离剑入鞘,夜玄殇又恢复了那副散漫模样,似乎眼前这场马蚤动根本与己无关。皇非举步向车驾走去,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住,微微淡笑:“好一把令人赞绝的归离剑,好一场精彩的比武,改日得闲,定当约公子切磋一二。”

    夜玄殇略一侧首:“君上过誉了,玄殇也愿再睹逐日剑之风采,届时还请君上不吝赐教。”

    皇非哈哈一笑,负手登车而去,夜玄殇还剑背上,看也不看赫连武馆众人,径自离开。

    第三十七章 碧林清心

    见夜玄殇往这边走来,人群自然而然让出一条路来让他通过,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钦佩,并不因身为穆人的他斩杀了本国剑手而有所不敬。值此动乱时代,天下崇武之风盛行,剑术与兵法乃是决定一个人声名地位的关键。便如皇非,之所以在楚国享有如此崇高的声望,并非因其家世显赫官居高位,而是他手中逐日剑、麾下烈风骑至今无人可敌,才能成为楚人心目中无可替代的英雄。

    夜玄殇穿出人群,含夕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绕了过来:“夜大哥!”拉住他的手避开路人,闪入近旁巷中:“这里是都骑禁卫的辖区,赫连齐的部属很快就会赶来,咱们快走!”

    夜玄殇笑了笑,任她牵着向前:“好好得怎么穿成这样?刚才险些都没认出你来。”

    含夕一边回头张望一边道:“我本打算换身衣服去找子娆姐姐玩的,谁知又被皇非逮回宫去。快走快走,趁他还没发现我溜了!奇怪了,皇非明明是要进宫见王兄,怎么会走到西城这边来?哎呀!夜大哥,你怎么真的杀了赫连齐啊?若不是皇非今天莫名其妙地管起闲事来,麻烦可就大了!”

    少原君与三公子有别于往日的默契,夜玄殇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去和这毫无概念的小丫头说明,就凭她这点儿小本事,难道当真是从皇非眼皮底下溜开的?摇了摇头,不由逗她道:“那你是愿赫连齐杀掉我了?”

    含夕道:“当然不是了!不过……不过你杀了他也不太好啊!真奇怪,你们俩之前根本都不认识,怎么会弄得不是你杀他,便是他杀你?”

    夜玄殇一愣,眉梢微挑,岔开话题:“你不是去找子娆吗,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含夕绕到他面前:“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这样便是遇上都骑禁卫也不怕,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

    夜玄殇催她先走,本是不愿再有意外牵扯到她,却亦有几日未见到子娆,心中不由一动。皇非丢了这么个护身符给他,自然也有要他照应这小丫头的意思,要她独自离开似乎也不甚妥当。临近街上蹄声阵阵,隐有人马喧嚣传来,显是都骑禁卫已然赶至,便这片刻的迟疑,含夕一拉他:“还想什么,走啦!”

    穿过两个街区便是衍香坊所在的千衣巷,含夕自一溜青檐墙上掠下,“该是这儿了!夜大哥,怎么你也没来过啊,我还以为你常和子娆姐姐在一起呢!”

    夜玄殇道:“见过她几次,不过都是她先找上我。”

    含夕俏眸灵动顾盼,轻声笑道:“你可要小心啊,有人很喜欢子娆姐姐的,你不主动一点儿,当心她被别人抢走!”

    夜玄殇抬手往她脑门上弹去:“就你知道,她同别人的事,与我何干?”

    含夕斜睨向他:“咦?没关系吗?也不知是谁,在魍魉谷为了她跟我的白龙儿拼命……哎呦!”抱头躲闪夜玄殇敲来的大手:“被我说中了吧!哎……哎呀!不好!”突然间大叫一声,抬手前指。

    夜玄殇亦迅速回头,两列身着都骑军服饰的禁卫正进策马转入巷口,当先一人叫道:“是夜玄殇!将他拿下!”

    话音未落,两排利箭急射而出,矢雨飞蝗般迎面罩来,显然并未认出旁边另外一人是含夕公主。如此近距离的强弓劲弩,便以夜玄殇归离剑之强横,亦不敢直撄其锋,一把护住含夕,闪身横避,真气凝聚肩头,硬向旁边铺坊门间撞去。

    “嘭!”

    门板应声开裂,两人撞入其中就地跃起,再次向侧横闪,“嗖嗖嗖嗖!”数支利箭擦身而过,都骑禁卫已追至门前,外面蹄声马嘶,夹杂连连叱喝,形势混乱至极。

    来不及细看坊中情形,夜玄殇挽住含夕迅速掠向内堂,正欲寻后门方向,忽有人道:“三公子随我来!”

    门侧一个黑衣女子闪身而过,夜玄殇毫不犹豫,带含夕自后跟上,同时听到前面破门之声,紧跟着便是一片人仰马翻的马蚤乱。

    追入坊中的都骑禁卫被一阵阵细如牛毛的暗器兜头射中,抱头呼痛,纷纷跌开,身手快的向后躲闪,却冷不防脚下踩空,惨叫着掉下凭空出现的陷坑之中。

    黑衣女子回身轻笑:“敢在冥衣楼地盘生事,让你们知道错!”

    穿出后苑,迎面正是楚江侧岸,那女子纵身落上泊于岸边的小舟,对夜玄殇和含夕道:“两位请上船吧,从水路离开,都骑禁卫不可能追上来。”

    夜玄殇踏舟而上,对她拱手笑道:“多谢十娘援手相助,不然又是一场麻烦。”

    寇十娘亦抬手抱拳,江风中英姿飒爽:“三公子客气了,不过免了麻烦的应该是都骑禁卫吧?被我整治一顿,总好过对上公子的归离剑,至少还能保得性命回去。”转向含夕:“这位是……”

    夜玄殇道:“这是含夕,不知十娘现在方不方便带我们去见子娆?”

    “原来是含夕姑娘。”十娘曾得子娆嘱咐,知道含夕身份,见她这身打扮定是微服出宫,也不奇怪。含夕却正生都骑禁卫的闷气,想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回宫后定要在王兄面前狠狠地告他们一状才行。

    十娘道:“凤主早有交代,只要三公子来此,随到随见,我这便送两位前去。”说着抬手敲向船舱:“喂!快些出来,主人罚你在此撑船,你倒偷起懒来,当心下回被贬到漠北分座,我可不替你求情!”

    舱中有人懒洋洋道:“你这女人,怎地如此说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若被贬到漠北,你岂不要跟着一起去,又有什么好处了?”

    十娘粉脸微红,怒道:“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何时嫁给你了?”

    舱中那人奇道:“咦?明明说好的事,这么快就不算数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不过十娘,你还就是这点儿最像女人。”

    十娘柳眉微剔,语气里却掩不住笑意:“聂七,你想打架是不是?还不快出来!”

    舱中转出个头戴斗笠的黑衣汉子,“哈哈”一笑,对夜玄殇和含夕道:“聂七见过三公子、含夕姑娘,两位莫要见怪,我和十娘斗嘴惯了,见面不被她骂几句便浑身不舒服。”

    十娘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还贫嘴,若误了事,看主人不罚你再撑一个月的船!”

    聂七大咧咧地笑道:“若领罚还是有你一份,再领一次也无妨。”

    含夕好奇道:“十娘,你们犯了什么错,为何都被罚来这儿撑船?”

    十娘和聂七相对而笑,“知情不报”、“欺瞒主上”,这罪名按规矩的话早足够叫人自裁谢罪了,只是这一次,罚去楚江撑船,一个月不准回山庄……这决定怎么琢磨着倒更像嘉奖呢?不过墨烆就稍惨了点儿,被派去监视宣王的动静,那宣王的性情武功,可是叫人想想就头疼万分啊……

    小舟轻快,半个多时辰之后,到了城外山庄。聂七将船靠至岸边,“一月之期未过,我和十娘只能送到这儿了,凤主现在应该在竹林精舍,路很好认,公子和姑娘直接过去便是。”

    谢过他二人,夜玄殇和含夕弃舟登岸,进到山庄。庄中没有侍从也不见守卫,但在来路上夜玄殇便已凭直觉感到遍布于各处的暗桩,想必若没有聂七和十娘带路在先,任何人要靠近这座庄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人拾阶而上,沿路两侧只见修竹如海,幽篁成林,潇潇翠竹挺拔清逸,顺依山势连绵丛生,将整个庄子都隐在深深浅浅的碧色之中。四下阒寂无声,偶有细叶飘坠,落上石径,越发显得周围空虚静谧,就连含夕这样跳脱的性子都似被此处清静之气所摄,不由自主地安分下来。

    行走其间,夜玄殇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想眼前这片极宁极静的空间,却牵动着外域风云纵横,天日变幻。此外之人,明明与之息息相关,却只能见四海风狂浪急的表象,而永远想象不到在这漩涡中心无比平静的极深之处,究竟存在着怎样的人,怎样的心,怎样的力量与世界。

    拂手一战,万骨成枯,无心一笑,千人作冢。强者是弱者的命运,王者是凡人的注定。

    熙攘苍生,欲孽红尘,求名求利,痴情痴性,怎么看去都像是一场场闹剧。多少执着挣扎,多少营营役役,抵不过一人须臾弹指,难及这朝夕刹那花开。

    所以说,不问不知为大清静,于世事之愚钝未必不是一种幸运。看到太多,听到太多,知道太多,思虑太多,便永远无法退回混沌宁静的初始,即便是无止无尽的流血杀伐,也唯有清醒地面对,一步步向前。

    夜玄殇下意识地看向含夕,此时此刻,对于她身上本不该有,却偏偏真实存在的单纯与清洁,报以难于言说的注视。

    穿过竹林,数间精舍出现在面前。竹廊前一泓清泉水声泠泠,澄澈见底,转入其中,便是间宽敞明亮的静室。隔着半幅水晶帘,一个碧衫女子正聚精会神地跪在席前研磨一些草药,旁边有只雪色小兽蹲在那儿歪头看着,突然间发现含夕,金瞳圆瞪,尾巴上的毛猛然乍了一下,“嗖”地便返身向外窜出。

    碧衫女子奇怪地抬头,“雪战!”含夕呼声雀跃,手中扣起灵决,数道真气自指尖射出,迅速追向逃跑的小兽。雪战在半空中灵巧地一个翻身,落地时脚下打了个趔趄,逃命一样穿窗而去。

    这场面当初在魍魉谷上演过无数次,夜玄殇早已见怪不怪,刚要对站起身来的女子说明来意,外面传来清柔悦耳的声音:“我看看这是谁来了?竟把我们雪战给吓成这样?”

    廊外珠玉“叮咚”作响,子娆一手抱着雪战,一手掀帘而入。她今日意外地穿了一件纯白软丝长袍,一袭春光在那宽逸轻柔的袖袂间飘盈流漾,随着她慵雅的脚步翩跹若舞。帘下碎碎点点,闪过明净的清光,于她唇畔动人的淡笑中折出了冰玉样的妩媚。

    蓦然回头,夜玄殇几乎是呆了一呆。“子娆姐姐!”含夕连笑带跳迎上前去,攀着她的手:“为什么雪战总不肯听我话啊?每次都跑得飞快,我用灵术都逮不到它!”

    子娆抚着雪战笑道:“云生兽只亲近幼时抚养过它的人,除主人以外是谁的命令都不会听的。你想用灵术控制它,它心存顾忌当然要跑了。”目光越过含夕看向夜玄殇,他对她微微欠身,动作潇洒好看,她亦转眸浅笑,明滟照人。

    含夕有些气馁地瞅了瞅蹲在子娆怀中的小兽,一面不忘抬头问道:“子娆姐姐,你干嘛住到这么僻静的庄子里?离内城又远,又冷冷清清的,好没意思。”

    子娆微笑道:“我哥哥不喜欢喧闹的住处,他的身子也需要静养,我可是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这处和他先前住的地方一样遍植竹林,又能引入温泉的庄子。”

    “这样子啊,可是这儿到处静悄悄的,一点儿都不好玩,下次我不来了,换你去楚都找我好不好?”含夕还是一脸不能理解,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对了,那烛九阴的蛇胆有效吗,你哥哥他现在好些没有?”

    子娆点头道:“哥哥他服用了蛇胆浸泡的药酒,最近身子好了许多,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含夕道:“那太好了!不过呢,你不用谢我,谢夜大哥算了。”凑到她耳边悄悄道:“我说他为了你和白龙儿拼命,他还不肯承认。”

    子娆抬眸,这样的悄声低语当然瞒不过夜玄殇,但见他眉峰微挑,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接着看看含夕,向外示意了一下。

    子娆松手放开雪战,金瞳小兽和凑上前来有着乌溜溜黑眸的少女对峙片刻,一前一后追逐着离开。离司亦收起药草,替他们放下两道垂帘,退出室外。

    子娆移步上前,对夜玄殇笑道:“三公子刚做了那么件惊天大事,我还怕万一有个闪失,想要派人去接应一下,看来是多虑了。”

    对她这么快便知道了楚都的事情,夜玄殇似乎并不惊讶,悠闲地靠在门旁:“玄殇只是不喜欢身为鱼肉,而人为刀殂罢了。”

    子娆道:“出手便不留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夜玄殇再笑:“你知道,我也不太习惯行事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子娆修眉微扬:“看起来,太子御以后要麻烦了。”

    夜玄殇噙有笑意的唇角冷酷一勾,不置可否,向席前看了看:“可以坐吗?”

    子娆盈盈抬手:“当然。”

    夜玄殇将归离剑抛至一旁,落坐席上。子娆敛衣跪坐在他对面,亲手洗盏烹茶,随口问道:“皇非如何?”

    夜玄殇道:“精明果断,雷厉风行,不愧是少原君。”

    “恰如他用兵的习惯呢,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对吗?”子娆随手摆弄茶盏,静待水开。水汽袅袅覆上春光,那张绝美的容颜半掩其中,如隔镜花水月,垂眸间有着静冷而清丽的姿态。

    不能成为敌人,更不能令宣、楚结盟。那宣王姬沧亲身入楚,频频与皇非会面,日前墨烆传来消息,他竟将《冶子秘录》拱手让给了皇非。原本是担心江湖中传言属实,皇非与宣王私下里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已互为盟约,那便十分棘手,但看皇非如今这番举动,抢在之前的几步落子终于没有白费。

    天地如棋盘,掷子定乾坤,如今一道苍龙之势开云破雾,盘旋直上,任何人都已无法阻挡。六年来太子御从未间断的追杀,内外相逼难言的险境,不仅未能铲除夜玄殇,反而令他成长为真正可怕的对手。今日长街一战,赫连武馆上品剑手的落败,少原君皇非的公然支持,深敛鞘中的归离剑锋芒毕现,必将成为诸国势力所瞩目的焦点。

    夜玄殇,这个继皇非之后得子昊另眼看待的男子,这个从未问过任何缘由,便与她并肩作战,倾力相助的男子……子娆唇角隐约一挑:“事到如今,我的提议你算是完全接受了吗?”

    夜玄殇道:“你的提议我从未拒绝过,只是,你也别忘记我说的话。”

    子娆透过淡然水雾抬起眼眸,和他目光一触,幽幽微澜荡漾:“好,我记得便是。”优雅举手,引水沏茶,袖袂拂过薄薄清味,将瓷盏递于他:“赫连羿人痛失爱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日后可要更加小心,既说了那样的话,便别叫人失望。”

    “我本是想拿自在堂开刀的,谁知赫连齐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没办法了……”夜玄殇顺手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突然间脸色微变,若不是定力较强,差点儿就忍不住将那苦不堪言的东西呛咳出来,皱眉看向杯中:“这是……这是什么茶?”

    子娆素手执盏悠闲轻晃?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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