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手札 作者:祁桑

    回到家他喊我等会开门，接着递给我面镜子，说要背对屋子退进去，用镜子的反光看东西。我俩就这样倒着走，幸好是大半夜，否则附近要有人看见了肯定觉得这有俩精神病。

    大厅里片漆黑又不能开灯，每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这还算不上是我的屋子，里面的摆设我尚未摸透，如此来明天早上恐怕身上要几个乌青。他拍拍我示意我不要发声，我撇撇嘴，这他妈的是小爷我愿意的吗！？

    我干脆停下来等他先走，然后沿着他走过的路线跟上。路上我们都用镜子看路，虽然我不明白什么原因，但能保障我的安全再别扭我也只好照做。

    到了厨房门口，他让我看地上的碗，我瞧着跟我们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不对，他手指在碗边上，隐约能看出有几粒江米从碗里落了出来，而且发黑。

    我吃惊地看他，他却万分镇定道：“困住它了。”

    我们又倒着朝厨房里退去，纵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里面的场景仍将我吓出身冷汗。

    四面墙的上半截布满了黑魆魆的手印，见过老房子的人都知道，它们的顶都特别高，所以绝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我将镜子调了调角度，眯着眼仔细观察，这些手印成人大小，有深有浅，杂乱无章，就像个人费力地在墙边挣扎时涂抹上去的。

    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我那同学在身后用手指杵我，我心道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癖好？这两天对我又是拍又是拉又是戳的。可能因为走神，我竟然忘了他对我的忠告：进屋之后切都要用镜子看。

    我转头的刹那，只听他大喊句：“别！”

    他的声音下停住了，随之而来的寂静让我冷得颤，紧接着感觉浑身的鸡皮全起来了，身上的毛从脚底路炸到头皮。

    眼前是双青白的脚，毫无血色青筋暴起，正前后晃荡着，在正好能够到我后脑勺的地方。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所谓看女人嘛，第眼看腿，然后再看脸。虽然我是个男人，但我没想通，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还会抬头去看……

    他显然也惊异于我的色胆包天，赶忙疾呼起来，这回我没听清他说什么，浑身僵硬着，脑袋里团浆糊。只见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把坟土丢过来，我眼前那身白衣服顿时消失了。“镜子！镜子！”我立即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的脸，他踢了我脚让我去把房间另外两角的红线解开，等他喊就拉着绳头往外跑，我哦了声急急忙忙照着做。

    “跑！”我刚拿下第二个钉子上的红绳他就喊了起来。我立马不管三七二十低着头就往外冲，期间撞到了样东西险些摔得狗啃泥，幸好我反应快落地时接了个前滚翻。这翻又撞到了东西，乒乒乓乓阵响，我暗道糟了！我把门口的碗砸了！

    “绳！”等他吼我我才反映过来，连滚带爬过去把绳头丢给他，他把接住后麻利地打了个结，然后从后裤袋掏出串鞭炮，点着后往绳圈里丢。

    登时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炸了起来。

    等鞭炮放完，他让我把地上那只烤瓷碗拿来，将红绳丢进去，把火烧了干净。

    我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手里的镜子也不敢放下，他垂着眼对那碗看了许久，才抬起头，说：“不用镜子了，用镜子视物是为了避免对鬼魂不敬，也为了避免看到它。”我仿佛见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也许可以为她带路，但因为你我必须打散她。”

    “为什么？”我愣愣地问。

    “般见到吊死鬼本体的人都是有求死之心的或是将死之人。你不想求死，那就是后者。如果不及时将它打散你就要死了。”他的额发很长，几乎将眼睛遮了个严实。但我还是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惋惜和怜悯。

    “可它是鬼啊。”我说，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对个鬼魂存有情感。

    他笑笑，蹲下身开始整理地上的片狼藉：“鬼其实就是死后，因各种原因无法去正确的路，而游离世间的可怜人。”

    我想了想觉得有理，但仍不会像他这样，还存悲悯之情，昨儿个晚上那鬼可是差点把我尿都吓出来。

    我们简略地打扫了房子，就排排坐在大厅里，他说他想见下那位阿婆。所以等天亮，我就给房东打了电话。

    电话里我什么也没提，只说是房子出了点问题，请她过来次。阿婆口就答应了，到了刚过九点就到了。

    她走进屋子，看到我那同学显示愣了愣，然后对我说：“小伙子，当初你说租房子的时候是个人住，个人你也得跟我说声啊。”然后她上下打量了我同学番，又道，“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没事，阿婆我不管你们的闲事。”

    我头冷汗，刚想解释，我同学突然起身让出位置让阿婆坐，等阿婆坐下他拿出直藏在口袋里罗盘。那阿婆看了眼，丝惊异从其脸上闪而过，随后她起身走进厨房，窗子还是用黑油布遮住，但墙上的手印还在。她大口叹着气，走出来坐回沙发上，苦笑道：“你把它打散了？”

    我同学点头，沉声道：“不得已之举。”

    “都是命啊。”她清了清嗓子，还是那浓稠连带的声音，“这姑娘原不是本地人，当初我这房子正在招租，她来时我看长得般但品行很好，是个好姑娘，就把房子租给她了。这租就是三年，个女孩子孤身人到上海来打工，说起来我也很佩服她这个胆气。虽然平日里日子过得苦，但也没看她放弃，所以我也会偶尔给她带点吃的，家里女儿买来就没穿过的衣服就挑几件好的送她。第三年的时候，这里住进了个男人……”

    我心里暗暗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切的源头。

    阿婆继续道：“是她老家的男朋友，这姑娘在上海打拼了的这几年，存了些钱就花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原本我觉得不妥，不过后来那男人也去找了份工，两人日子也过得去。可接下去就慢慢不对劲了，我再来的时候常常见这个姑娘个人在家里哭，男人不在。经不住我几次三番地问，她才告诉我说是男人外面有了女人，我只好开导她。没想到才过几个月，就出大事了。那个男人在外面的女人竟然找到了这里，还挺着大肚子，领着群男的，见到这姑娘就顿毒打，可是推搡间自己倒地了。送去医院，说是流产了。”

    “真是活该。”我冷冷道。

    “我还没说完呢。”阿婆朝我淡淡笑，脸上的皱纹全都挤在了块，看起来十分诡异，“后来我用些法子问过路，那女人根本没有怀孕，哪来流产说。可那男人不知道，你们晓得的，农村里对孩子看得极重，杀他个孩子简直跟杀他全家没什么区别，所以那男人回来又把身是伤的姑娘恶狠狠揍了顿，然后拿着东西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我道：“然后那姑娘就自杀了？个贱男人，竟然为他去死，太不值得了。”

    阿婆笑了笑：“若只是个男人也倒不至于，那姑娘啊，其实已经怀了孩子了，只是直来不及告诉她男朋友。天里被两次毒打，那孩子就活活流掉了。”

    我沉默了，个女人用尽自己的青春在大城市里打拼，就是为了可以和心爱的人共筑个家。可爱人心变，自己惨遭陷害，接着又失去孩子，我觉得我可以理解她，理解那个女人。

    “不久她就失踪了，我当是离开了上海就没想。到后来有人通知我我才知道，她死了。在厨房后面，吊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绳子断了，整个人泡进那个臭水塘，捞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敢去看……”

    “嘭！”我那朋友猛地起来，凳子撞在后边的墙上，我跟阿婆皆是被吓得凛。我问他干嘛，他掏出罗盘又开始转悠，边走边说：“阿婆你是不是说那姑娘有孩子，但是在这里流产了？”

    语音刚落，阿婆脸色变，颤声叨念起来：“白梅啊，你安心去吧。那么年了，也该放下了，带着孩子安心去吧。”

    她不断喃喃这几句话，我凑到朋友身旁小声问：“你的意思是还有个鬼啊？”

    他眉头紧锁，像是有看不懂的事，良久，才说没有。

    那阿婆闭着眼睛双手不断朝着空中拜，嘴里喃喃自语，我朋友走过去将她扶回椅子，她坐下时，我才看见她已然满脸泪痕。

    送走阿婆，我问：“那小孩的鬼魂呢？是不是死的时候找到了正确的路，没有成鬼？”

    我朋友摇头。

    “那是不是他妈妈不在了所以他离开这里了？”

    他又摇头，说：“你还记得刚刚你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吗？”我颔首，他解释道：“那可能就是孩子的灵。我用罗盘查房间，这叫问路，魂被打散和自行离开问路是可以问出来的，这孩子是被打散的，跟他妈妈起。”

    作者有话要说：　　窗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