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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67

    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

    了,你答应过我……不做坏事。”

    洪鑫垚分分地移动脑袋,缓缓点头:“我记得。我尽量。”

    锅里的水噗噗冒着热气,惊醒了两人。洪大少个箭步过去断了电:“居然开了。我去弄点凉水。”仍旧顶着帽子挂着口罩出去,没两分钟就回来了。兑到合适的水温,掀开棉被:“之前弄得马虎,我给你仔细擦擦。”

    这种贴身照顾的事,两人不知互相做过少次。方思慎不由自主有些脸红,姿态却十分自然流畅,顺着洪鑫垚的力道长跪而起,面向他把头靠在肩膀上。越是相处,方思慎越觉得自己极其享受这个过程,有时甚于忄青事本身。对方发自内心的细致体贴,温柔关怀,总让他得到最真切最实在的情感认知。

    热毛巾贴上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痒疼痛,那是过于激烈的动作留下了痕迹。

    听见他说:“明天穿高领毛衣。”知道脖子上也没能幸免。

    不大会儿,又听见句:“这周末别回家了,就在学校好好歇着。”意思是回家铁定要露马脚,让泰山大人看出端倪。

    “你来得巧,这周末本没打算回家。”

    洪大少闷笑声:“咱俩这是那啥,心有灵犀点通?”见他埋着头不吱声,也就住嘴,在后脖子上亲亲,接着往下擦。光洁白皙的身体半趴半跪倚在怀中,越是隐秘的位置,越是充斥着经受侵占的标记,安静柔顺的姿态散发出无限绮媚靡丽的气息。

    恍惚中有所察觉,方思慎侧过头:“不能再来了,你要赶夜车啊。”

    “我知道。”洪大少这方面久经考验,已经很能放得开,也能忍得住。

    边擦洗,边认真说话:“听秋嫂说,老师的丧事办得很顺利,也很气派。”

    方思慎低声回答:“看着是如此,但这并不是老师自己的意思。学校和院里要面子,我挡不住,好在也不是坏事。”

    “埋在哪儿?等有空了我去磕个头。”

    “没买墓地,存在西山公墓骨灰堂。你想去,不必磕头,到时候送瓶酒就行。”

    “那等以后买块有山有水的地给老爷子。酒肯定少不了。”

    “老师半不在乎地。”方思慎鼻子有些发酸,仍然微笑道,“酒比较重要。”

    “你把老师的遗物都捐给了玉门书院,是不是,”洪鑫垚稍微顿了顿,“是不是你那师兄,使了什么阴招?”

    “没有,你别误会,是他帮了我把。”三言两语,将遗产纠纷简单解说遍。

    洪大少狠狠拧着毛巾:“靠!以后我给你盖个图书馆,把老爷子的东西全弄回来。这帮人模狗样的牲口,是不是见天找你茬?”

    方思慎于是把课题组的事也说了。不久前尚且郁闷憋屈到不行,这刻说起来,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处境交代清楚,心平气和跟身边人商量:“我开始的想法,自己应该尽量留在课题组里,能争取少,就争取少。只要我参与进去,课题就能按照原本的规划进行。只要课题顺利完成,这番工夫就没有白费,其余小节,可以不计较。”

    洪鑫垚张口便道:“不行,哪有平白便宜那帮孙子的事……”

    方思慎拍他下:“你听我说完。就在刚才,我想清楚了,让我忍受整整年跟他们周旋,恐怕不成。做课题,向来也讲缘分和机遇。现在时机不对,索性暂且放下。课题组成员集体完成的部分留给他们,今后的走向和成果与我无关。但是我个人的劳动他们休想拿走。学术研究从来不是非得捆绑官方支持不可,脱离了他们,我自己愿意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洪鑫垚道:“这样最好。但是那帮孙子肯定不能答应,会下套逼你。”

    方思慎笑:“你知道的,自从课题开始以来,老师跟我还没拿过分钱劳务费,所以……”

    洪鑫垚大笑:“没错!你分钱没拿,你做的活儿,干他们鸟事!”眼珠转,贴到他耳边,“我给你支个招,你这么着……”

    席话听毕,方思慎看着他,似嗔似笑:“你这也,太不厚道……”

    “这就不厚道了?你信不信老头子地下有知,铁定夸我这主意好。”

    方思慎还要说话,被他口堵住,边亲,边在嗓子眼里哼唧:“以后我给你开个大学,你来做校长,爱研究什么研究什么,爱让谁干活让谁干活,什么鸟气也不用受……”

    星期六上午,方思慎起床,先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坐了半晌,窄小的单人床竟然觉得太过空旷。也不知道是没睡够还是睡过头,懒懒散散不愿动。好半天才慢悠悠下地,找到手机打电话。

    “平祥,是我。”

    “啊,哥!怎么有空打电话,我们正准备出门逛家具市场呢!你有时间吗?不如来帮我们参谋参谋……”欧平祥很久没跟内兄联系,十分高兴。

    被电话那头强烈的兴奋感染,方思慎嘴角浮起笑容:“过两天闲下来我去看你们。今天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哥你说,就怕帮不上你。”

    “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人对电脑里的文件进行操作时,比如拷贝复制什么的,立刻引起系统崩溃,数据丢失……”

    第〇九四章

    共和六十二年十二月底,胡以心欧平祥小俩口请方思慎吃饭,同时送上婚宴请柬。为方便兄长,胡以心非常体贴地把地方定在潇潇楼。

    此地生意兴隆照旧,对联和牌匾可是都换过了。方思慎看那落款,没听说过,妹妹嘴角撇:“你当然没听说过,这人是个刚退休的副司长,姥姥家客厅里还有他几个字呢。”

    上次通电话,方思慎才知道妹妹为了跟家里斗争到底,已经私自领了结婚证,打算布置好新房就直接搬进去。娘家长辈看实在拗不过,僵持了段日子,忽然来了个百八十度大转弯,四处宣扬,广发请柬,由主持家务的第二个舅舅负责,定下新年元旦为良辰吉日,包了五星宾馆京都豪庭的餐饮部办酒席,竟是大肆操办的架势。

    方思慎拿着精美绝伦的烫金缠丝嵌双人小照请柬,正反两面看看,笑:“这照片拍得真好,真漂亮,回头送我几张。”

    胡以心得意得很,偏要皱着眉头抱怨拍照辛苦麻烦。方思慎听出言不由衷来,再看妹夫只顾笑眯眯地瞅着自己老婆,加觉得欣慰。饭吃到当中,想起来问:“爸爸那里,说了没有?”

    “反正他又不会去,说什么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去,你要成家了,他心里很高兴的。”

    胡以心抛个白眼给哥哥:“这种我妈唱重头戏的场合,他去了不是找不痛快?他俩呛起来,我这婚礼还办不办了?”

    方思慎想也是,父亲肯定不会去。口里却道:“爸爸去不去是回事,你总不能不告诉他。”

    胡以心这才道:“谁说我没告诉他,特快专递,寄到他办公室了。”然后似抱怨似解释地补充,“上回被他啰嗦顿,我可不想再来顿。钱我们以后肯定会还给他的。借了他的钱,不代表他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方思慎只好和稀泥:“无论如何,爸爸总是好意。”

    胡以心神色转,满脸期盼:“哥,你会来的吧?”

    “当然。”

    “那就成了。”

    方思慎从包里掏出个袋子,有点儿羞涩:“哥没有少钱,想你们也不缺什么,只准备了点小礼物,算是个祝福吧。”

    欧平祥看是个古朴的亚麻布袋子,好奇发问:“是什么?”

    胡以心接在手里,东西尺寸不大,沉甸甸的分量却出乎意料。抬眼瞅方思慎:“哥,你送我们什么好东西,这么重,难不成是金砖?”

    方思慎乐:“照过去的说法,确实是‘金’。”

    胡以心迫不及待打开口袋,原来是面青铜镜。捧在手中细看,背面龙凤浮雕取上古造型,镜纽上拴了个大红丝绦同心结,质朴典雅,厚重华丽,八个篆字铭文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方思慎在电话里听说妹妹不但领了证,还要来送婚礼请柬,心思立刻被吸引过去,就惦记着送什么礼物才好。他预算有限,又总觉得要充分表达出心意,可说动足了脑筋。这时见妹妹爱不释手,抚摸着背面的铭文,眼里直泛泪花,知道这份礼物送到心上了。

    微笑道:“上古铜曰金,你说是块金砖,也没错。”

    欧平祥早被勾起了兴致,这时凑过来:“哥,这不是真的吧?这要是真的,得值老鼻子钱吧?”

    胡以心掐他把:“你个俗人。”

    方思慎笑着回答:“不是真的。以前做项目的时候,偶然知道有定制仿古青铜器的地方,所以请他们做了个。我想这个能长久保存,也摔不坏,希望你们的感情也能像这样。”笑笑,又加句,“花纹和字是我自己描的。”

    明镜澄澈可鉴微,宝镜绰约需常磨。

    这是件象征意义丰富醇厚的礼物。方思慎知道妹夫对这些不在行,不打算说,妹妹自然明白。

    三人吃饭聊天,内容基本围绕即将到来的婚礼打转。小俩口只搞清当天自己要做啥,其余概不管。

    胡以心跟方思慎说话没有顾忌,大咧咧道:“你当我二舅这么好心呢?舅妈说了,咱家好几年没办大事了,也该办件事,省得光出不进——听听,我这是嫁人呢还是卖笑?大表哥又说了,姥爷的旧部下这些年不常走动,正好借着婚礼联络联络感情;有些平时不方便照面的客人,趁这个机会,好彼此打个招呼——我这是结婚呢还是开交际场?”

    方思慎知道妹妹说的是实情,看她牢骚归牢骚,也没有当真烦恼,便耐心地听着。

    “你说我俩把至亲好友拉去凑桌算什么?可真要单请,不说我妈,姥姥那儿就非念叨死我不可。”

    欧平祥好脾气地劝道:“就当让姥姥高兴,反正有人出钱出力,到那天,你专管负责漂亮,我负责帅。”

    三个人都笑了。

    欧平祥想起上回内兄咨询的事,不知后续如何,兴致勃勃问:“哥,你那个系统崩溃,成功了没?”

    原本依妹夫的意思,当然须上门服务,包干到底,但方思慎不愿把无关的人卷进来,要求自己动手。最后欧平祥琢磨番,写了段代码打包发给他,远程遥控。只是在专业人士眼里精简到“傻瓜”程度的操作,对方思慎这个外行来讲,依然颇具挑战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听从指挥,自觉十分长见识。可惜他没法拿自己的电脑做“系统崩溃”试验,切操作结束,也只能尽人事,听天意,未见到结果之前,心里不免有几分怀疑。

    这时听妹夫问到,不禁扬起眉毛咧着嘴,脸憋不住的开心表情。

    “嗯,效果很好,真是谢谢你。”方思慎由衷佩服道,“平祥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那么弄下,就能变成这样?”

    欧平祥面露难色,怎么办好说,背后的为什么跟外行可说不明白。好在方思慎也不是真的要追问到底,眉眼舒展,目光闪动 :“你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大跳,呵呵……”

    方思慎趁着办公室没人设好机关,心里有些忐忑。够资格来窃取资料的,十有八九是课题组几个骨干人员,若真像欧平祥说的那么灵验,不管谁倒霉经手,势必都得担责任,以后再也别想待下去了。

    第二周换课题负责人的正式通知下来,那几个原先带熟了的学生大概没脸见方老师,居然躲了两天。到第三天,新负责人进课题组检查进度,所有成员集合开会。方思慎根本没到场,只把该交接的东西整理好摆在相应位置,包括电脑密码,经费支出清单等等。

    个楚风手下的研究生打开主电脑,找到相关文件夹,请教授过目。还没等楚教授看清文件名,屏幕上嗖嗖片蓝然后哗哗片黑,最后只留下行字:“因文件损坏或丢失,系统无法启动,请重新安装系统文件。”

    众人呆若木鸡,继而乱成团。楚教授暴跳如雷,咆哮几声,悻悻离去。

    这景象却是江彩云事后偶遇方思慎描述给他听的。江彩云口才不错,几句话活灵活现,师生二人心照不宣地哈哈乐,关系不由得亲近许。

    最后女孩子忸怩着问:“要是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跟方老师请教吗?”

    方思慎从来不会拒绝学生,何况对方刚帮了自己的大忙,立刻道:“只要我能答的,当然没问题。我邮箱电话你都有,随时可以。”

    然后才想起来叮嘱:“我现在诸不便,还得请你别宣扬。另外……如果是课题组的问题,就算了。”

    江彩云连连点头:“我明白,您放心。”

    过了几天,楚风果然找到方思慎,顶着院里的旗号威胁番,无非是想要备份资料。方思慎不跟他说,只咬准条:都在课题组的电脑里,自己手头没有。楚教授便千方百计找碴,拿着经费支出清单项项纠缠,还动员学生检举揭发。方思慎被他惹毛了,腾出天工夫,放大抄写张对开大账单,跟当初华鼎松的讣告个尺寸,就在当初张贴讣告同个位置,糊了上去,引来无数围观。

    这下楚风把脸丢大发了,顺带还丢了国学院的脸。黄印瑜深觉此人稀泥扶不上墙,虽然深恨方思慎巴掌直拍到自己面皮上,毕竟心底还残存着几分对华大鼎那老怪物的习惯性胆怯,吆喝几声,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

    此后方思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清静。周上四个半天的大课,拿点仅供温饱的课时费,剩余时间随自己支配,无人搅扰。

    胡以心以为兄长找妹夫不过普通的电脑技术问题,这时才听出不般,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把前因后果气儿挖了出来。最后抚掌大笑:“该!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拍拍欧平祥肩膀,“干得好!回头给你发奖。”

    小俩口调笑几句,胡以心又问:“哥,我猜这主意不是你自己想的,谁给你出的?该不会是你爸吧?”

    “不是。是……”脸上微微热,“是个朋友。”

    胡以心知道这朋友二字只怕大有内涵。仔细看兄长眼,容色间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张扬意味,与从前很是不同,倒似在这困窘无奈之中过出特别的滋味来。

    挑眉笑:“什么朋友这么替你着想,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呗?”

    方思慎脸上热:“再等等……等过些时候,合适的时候。”

    嘻嘻哈哈番,胡以心不再取笑哥哥。三人边吃边聊,尽欢而散。

    方思慎回家问,父亲果然不打算参加女儿婚礼,只拿出两个红包,对儿子道:“你替我捎过去,你那份也在里头。”

    “我的礼物已经给以心了。”

    方笃之轻声冷笑:“那种场合,堆势利眼。你空着手去,准备吃饭呢还是吃白眼闲话?”

    方思慎只得接过来收好,心想其实父女俩真的很像。

    共和六十三年元旦,已故京畿军区某部胡副司令外孙女胡以心婚礼在京都豪庭酒店举行。胡家第三代就这个女孩,十分得宠,婚礼盛大隆重,凡是与胡家有点瓜葛的几乎都来了。

    胡以心的大舅在军队里,二舅从政。大表哥是公务员,二表哥做生意,三表哥说是跟着学,等于胡混。底下堆表侄侄女,都还没成年。婚礼客人九成来自女方,云集了军队、政界、商场各色人等。相比之下,男方人气便显得十分可怜。幸亏主事人想得周到,关系最近的亲属和有头有脸的尊贵客人另外安排了包厢,大厅里济济堂,也分不出哪桌属于哪边。

    方思慎却是最尴尬的个。好在胡以心提前安排叮嘱,给他留了个位子。这几桌坐的都是小俩口自己的朋友、同学和同事。方思慎坐的那桌,是关系最密切最重要的几位。有胡以心的闺密好友,有欧平祥的哥们兄弟,年轻人开朗活泼,气氛上佳。最老成的个,当属欧平祥直属上司,年纪也不大,风趣幽默,毫无架子,方方面面照顾周到,惹得席上女士秋波不断。

    方思慎凑巧坐在此人旁边,颇得关照。因为对方举止自然,视同仁,故而根本没往心里去。几位技术人员对着女孩天花乱坠地胡吹瞎侃,他觉得特别有意思,面带微笑,听得入神。中间新郎新娘来敬酒,胡以心瞅见哥哥身边挨着的那人,愣了愣。聂明轩应该在欧平祥公司领导桌才对,怎么会坐在这里。再看气氛融洽热烈,没什么特别,当即掩饰过去。

    敬到下桌,有个女孩酸溜溜道:“我看见你哥了,他怎么个人来的,还没有女朋友?”

    胡以心这才想起今儿婚宴上的女性朋友们,凡是当初没主的,都被自己轮番给兄长推销了遍。幸亏听过名字的虽然,见过面的不过寥寥几位。眼下这位明显还有点儿惦记,赶紧澄清:“嫂子今天有事来不了。”

    “什么事儿比你结婚还重要?”

    胡以心急中生智:“怀孕了,不方便。”

    对方神色黯然地坐下。胡以心暗地道声抱歉,转战下桌。

    宴席将近尾声,客人纷纷离开,方思慎自然随着同桌人起身。有车的男士主动提出送女士,风度面子两全。偏偏有人贪心不足,只把眼睛停在身精英气质的领袖人物身上。

    聂明轩歉意地笑着:“真不好意思,我紧接着还有公事。为美女服务的机会,只好让给他人了。”趁着男男女女拉扯的当儿,放慢脚步,与落在后头的方思慎并行。

    “方先生怎么走?”

    “我坐公车。”

    “是学府大街那边?正好顺路,不如我捎你段?”

    方思慎没想到闲聊中提了句京师大学,人家就记住了,可他连人姓什么都没注意,个劲儿摆手,很不好意思:“那个……谢谢,不用麻烦,我不回学校。”

    聂明轩掏出张名片:“重新自我介绍下,鄙人姓聂,聂明轩。认识你很高兴。”

    方思慎顺手接过,看眼:“啊,聂先生,认识你很高兴。”

    聂明轩还想说几句,却已走到大厅出口,新郎新娘正杵在那儿送客。胡以心拖住方思慎不放,方思慎正好也想跟妹妹说几句。欧平祥笑容可掬地和自己公司的技术总监打招呼,完了见人立在旁不肯走,不由得有些头大。

    恰好这时里边出来帮子人,是胡家长辈及公子们送几位贵客。大厅里的客人见状,窝蜂拥随其后,不少人削尖脑袋想凑上前搭话。又有后边看热闹的公门食客卖弄内部信息:“看见没有?最关键的时刻到了,都开始队,军队也该有动作了。”

    聂明轩见时机不对,冲这边点个头,转身走了。胡以心还在拉着方思慎撒娇,胡家长辈公子们送完客人又进来了。妹妹的舅舅和表兄们,方思慎还是很年前见过面。不好称呼,只礼貌地点点头。对方却当他完全不存在似的,径直从面前穿过。

    等他们走出几步,胡以心继续跟方思慎亲亲热热说话:“哥……”

    不料缀在队伍末尾的胡三公子听见,回头冷哼声,指指前边老大老二,再拍拍自己:“以心,那是你哥,这儿也是你哥,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管人叫哥。你是姓胡,可别糊了脑子。”

    胡以心气得俏脸通红,双手往腰上插,怒喝:“胡老三!”

    方思慎慌忙把她拉住,欧平祥过来捂上了嘴,胡老三也被家人拖了进去。

    虽然方思慎很早就知道妹妹是胡家的异类,如此真切地体会,还是头遭。最后对妹妹道:“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别的没什么可计较。”

    元旦过,期末考试季也就开始了。方思慎自己的考试科目只有门,分成四个班也就四场,却被教务处排了无数替人监考的活儿。他知道这是有人变着法儿跟自己过不去,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广泛接触各学科试卷,看看其他老师怎么折腾学生,亦不失为件趣事。

    这天是场大三的当代文论考试。进教室就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往角落望去。但见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口白生生的大牙,简直带着反光似的,晃得脑袋发晕。拼命忍了又忍,才把脸上的笑容隐去。中间还是没忍住,借巡视的机会过去近距离看了看。怕自己失态,集中精神审视卷面。

    “论述题:请论述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的关系。”

    底下鬼画符般涂了大篇,大意为经济不是基础,上层没有建筑,意识找不着形态。结论:三者之间不存在关系。

    方思慎哭笑不得,继而忧形于色:这样肯定没法通过了。他这厢正愁得慌,偏偏罪魁祸首浑然不觉。洪鑫垚转转眼珠,趁四周无人注意,冷不丁仰起脸,嘴直咧到耳根,伸出手指比了个大大的“v”字。

    第〇九五章

    方思慎的监考大业直持续到最后天最后场。大学教师不少老家在外地,都指望早点动身回去过年,像他这种本地土著,最后场监考历来逃不掉。他觉得这很正常。自上回与洪鑫垚偶遇,之后再没联系。心中期待虽然强烈,却并不焦虑。

    从考场出来,摸出手机,来电音乐紧随着开机铃声响起。看眼屏幕,笑着低头接通:“刚结束,真准时。”

    那边声音不大,调子如既往的轻佻:“嗯哼,不小心又灵犀了,嘿嘿……”

    方思慎笑意浓,嘴里只道:“监考表不是就在教学楼门口贴着?除非睁眼瞎……”忽然意识到此种对话完全应该划入打情骂俏范畴,飞快地瞥眼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脸上控制不住地发烫,头低得厉害,“我先去宿舍拿东西,你在哪儿?”

    “你从东门出来,往北走两步,我车停在‘博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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