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
立刻冲上来,恶狠狠道:“不准拍照!”伸手便抢。
卫德礼练了几个月八卦掌,闪身便退了开去。正要开口辩驳,方敏之已经过来,指着对方制服上的四个字,字顿大声念道:“鑫泰地产。”回头问卫德礼,“你是要拍他吗?”
卫德礼指指磨刀哥:“不是,我想拍那位先生。”
“那你去问问那位先生肯不肯。”说罢,方敏之抱臂当胸,冲穿制服的冷哼声:“个地产公司的保安,就敢在公共场所禁止公民拍照。他又不拍你,你凭什么不准?你有什么权利不让他拍?你代表政府?还是代表人民?还敢抢东西,哼,你有什么权利没收公民财产?我还告诉你,这叫抢劫,抢劫!懂不懂?”
那保安哑口无言,下意识地就抬起手中警棍。方敏之大叫声,不退反进:“卫!拍照!拍我!他打我,拍下来,留作证据!”
方思慎看得目瞪口呆,就见中间打电话的两人发现这边起了冲突,赶紧过来制止。个领导模样的对方敏之伸出手:“方先生,你好。”
方敏之不跟他握手,冷笑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暗拆,不搞明拆了吗?你们鑫泰公司穿着制服来拆迁,是太愚蠢呢还是太嚣张?你也看见了,我已经报了警。你这是赶着在警察来之前动手,好毁尸灭迹呢是吧?”
那人笑道:“方先生真会开玩笑。我们公司是守法模范,从来不干违法的事。”见暂时无事,还回去继续打电话。不久,大概是得了什么指示,开始与居民中领头的几人谈判。谈了半天没谈拢,终于争吵起来,几次差点动手,如此反复拉锯了个钟头。
盛夏的大太阳,晒得各人都是脸蒸汽,氛围也越来越暴躁。方思慎问叔叔:“警察怎么还不来?”
方敏之冷着脸,大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淌,领带圈都湿透了:“天气太热,不方便出警,等太阳下山可能就会来了。”
方思慎忽然领悟到他这是戴枷锁的造型。担忧地望望两边对峙的人群:“万打起来怎么办?”
“真出了人命,警察还是会来的。”
方思慎望住方敏之:“叔叔。”
方敏之看他眼:“我们不会跟他们拼命的。我们从不提倡暴力革命和无谓牺牲。挡不住了,就撤退,努力曝光他们的暴行。”转眼看向正在争吵的居民,“这些人样是来拆房子的,只不过在价码上意见不统而已。他们会拼命,是为了钱,可不是为了记忆、历史、文化这些虚幻的东西。只要拿到足够的钱,恐怕他们拆得比地产公司还快。”末了小声道,“你爸爸不知道吧?以后别来了。”
卫德礼正躲在文艺青年们身后,从缝隙里偷偷拍照,忽然发问:“记者呢?为什么个记者都没有?”
方敏之撇嘴笑笑:“你怎么知道个记者都没有?”
挥手,“哗啦”声,文艺青年们上四合院的台阶,拉起块大的横幅:“拯救房子,拯救记忆,拯救历史,拯救现在。”放开嗓门,齐声朗诵,把地产公司的人和居民都吓了大跳。
“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
我直想做你的朋友。
我们曾经共同住在这所房子,
坐北朝南,
飞檐拱斗。
廊前晾着孩子的尿布,
树下趴着发情的黄狗。
那时候生活么快乐,
可惜你已经忘记太久。
你忘了
上半身除去吃喝,
还能怒吼;
你忘了
下半身除去情欲,
还能行走。
今天你再次来到我们的房子,
带着
铁、锹、
棍、棒、
和、斧、头。
我告诉你这错得么离谱,
请看我的
旗、帜、
标、语、
和、气、球。
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
我直想做你的朋友。
今天
或者是你
窒息——
用我的双手;
或者是我
倒毙——
在你的胸口……”
方思慎也被这诗朗诵吓了跳,随即哭笑不得,又有些难受。叔叔说“挡不住了,就撤退”,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拆迁队是肯定挡不住的,房子也是定要拆的。无可奈何原是现实生活的常态。
陪着了小半天,居民中有人顶不住了,貌似要中暑,人群重新鼓噪起来。文艺青年帮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谁知那中暑的老头却挣扎着死活不肯上去。正僵持中,地产公司又来个管事的,大概说是老板请各位父老兄弟面谈,辆大车将这帮人呼啦下全拉走了,单剩下文艺青年们孤零零杵在四合院门口。
于是众人收工解散。方敏之边扯领带边对方思慎道:“你以后不要来了,让你爸知道了麻烦。”
方思慎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方敏之笑了:“你能帮什么忙?真用不上你。”指指卫德礼,“他比你有用了。”
方思慎懂得叔父的意思,洋面孔便于制造新闻效应。想了想,道:“daniel在我们学校进修,我是外事办指定的接待员……”
不等他说完,方敏之就明白了:“没事,他个外国留学生,就是个凑热闹的。”停顿片刻,神色黯然,“你没见地产公司大老板出面了?估计很快就能摆平这帮钉子户。正牌钉子户倒,我们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刁民,还不得夹着尾巴灰溜溜撤退?”
返回路上,卫德礼相当兴奋,以为今日拆迁队主动退让是个良好的开端。方思慎想给他解释,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他虽然理解这种现象,却拎不清少细节内幕,只怕会越说越糊涂,想来想去,终究作罢。不过今天叔叔的话让他对整个事件的安全问题心中有了底,也就不再想着怎么阻止卫德礼。共和政府对进入大夏的西方人士态度其实相当暧昧,时而严防死守,时而投怀送抱。只要不涉及某些领域,般外籍人员享有的优待还是很明显的。
“拯救城市记忆”行动仍在继续,方思慎却又接了个新活计。先头在国学网上以“十口真心”名义发表的系列随笔很受欢迎,编辑联系到他问愿不愿意结集出。方思慎论文发过几篇,出书还是平生头回,即便他再淡泊,也抑制不住有点儿期待。再加上自幼养成的对文字的敬畏习惯,执意逐篇修订,其余常规工作也没有怠慢,把个假期弄得比上课还忙。邮件照片依旧天天看着,后面几次“拯救城市记忆”活动便没有跟随。
这天查看邮箱,有封梁若谷请教兼问安的信,却没有卫德礼的邮件。特地打电话去问,似乎犯不上,心想大概是太忙了,顺手发了封简短的问候邮件,便把这事放在了脑后。直到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收到卫德礼的消息,这才猛然觉出不对劲。电话拨过去,怎么也接不通。方思慎顿时着急起来,顾不得已是深夜,冲到留学生公寓敲门。敲了足有十分钟也不见有人应门,倒把隔壁的人惊了出来。老外们作息混乱,各自为政,问了几句,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得到。又冲到楼下值班室敲门,留学生公寓管得比博士楼松,值班大婶打着哈欠连连摇头,“砰”声把门关上了。
方思慎有些茫然地在公寓楼前,心中又愧又悔。卫德礼在此地无亲无故,最亲近的朋友恐怕就是自己。算起来已经整整三天失去联络,个大活人,竟似陡然间凭空消失了般,不知从何找起。凉爽的夜风袭来,吹得他打了个大大的冷战,手心片冰凉。
定定神,整理番思绪,决定无论如何先报警。电话打过去,那头副见怪不怪的腔调:“人口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才能立案,你这也太紧张了,上哪儿玩去了吧,回来晚点而已。什么?三天了?有别人见过没有啊?什么?外国人?叫什么名字?”那头接着问:“你跟失踪者是什么关系?朋友?不行,必须亲属申报才能立案。”不等方思慎追问,电话已经挂了。
拿着手机了会儿,最近最有可能见过卫德礼的,应该是叔父方敏之。方思慎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有叔叔的联系方式。又了会儿,别的人都不合适,只能向父亲求助。
电话接通,方笃之略带紧张的声音传来:“小思,这么晚了,什么事?”
把前因后果叙说番,预料中的训斥并没有到来。方笃之沉默片刻:“我找找,会儿给你回复。”忽然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留学生楼。”
“先回宿舍等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父亲语气并不十分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让混乱中的方思慎安定下来,乖乖返回宿舍等待。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在静夜中格外刺耳。方思慎蹦而起:“爸爸,怎么样?”
方笃之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找到你叔叔,但是三天前有人看见他被警察带走了,恐怕又是上头找他喝茶去了。当时起带走的还有几个学生,包括名外国记者。暂时还问不到名字,他们说不是留学生,是记者。”
方思慎急忙道:“daniel喜欢摄影,成天带着相机,是不是被他们误会了?”
“明天我再找人问问,看到底是不是他。真要是他的话,人身安全肯定不成问题,你不用担心。”
“那会怎么样?”
“最不过是遣返,没什么大不了。”
“啊……”
“还有以后再要入境恐怕是不可能了。”
遣返,再也无法入境。这对卫德礼来说定是致命的打击。
“爸爸,难道没有办法……”
方笃之打断他:“小思,这不是你的责任。放假这么久了,天都没在家里呆,我现在就去接你。”
“爸爸!”
“我已经进你们校门了,准备下楼吧。”
第〇三五章
第二天方思慎被父亲勒令在家等待,心中焦灼不安,强迫自己思考力所能及之事。辗转找到学校外事办和保卫处的电话,只说卫德礼失踪了。他真心着急,不用夸大其辞,情势已经显得十分严重。值班的听说是普瑞斯来的进修生,倒也重视起来,说是马上报警调查。
谁知等下午再打电话过去,对方却完全变了口气:“节假日期间,留学生的个人行为与学校没有任何关系。原则上他们都应该离开公寓,因特殊情况继续在公寓住宿的,属于租赁性质,学校不担保其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他们是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到哪儿去,做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
方思慎心凉了半截,颓然挂断。
晚上方笃之回来,望着儿子希冀的眼神,忍不住拍拍他肩膀,话却说得缓慢而斩截:“这事你不要再管,也管不了。我听到的消息,黄帕斜街最后批拆迁协议都签完了,有人反悔,事后还闹。三天前,也怪天气太热,个老头急症死在当场,场面混乱,警察自然出动了,抓走不少人。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卫德礼。”
“西文名字。”
方思慎忙道:“danielley。”
“就是他,口咬定自己是《寰宇时报》的记者,在警察到之前掺和了不少事,怎么可能不被抓进去。”
方思慎愣住:“怎么可能……”回想认识卫德礼的整个过程,断然道,“daniel肯定不是什么记者,这里面定有误会。”
方笃之摆摆手:“有没有误会都那么回事。估计先关几天,等领事馆出面要人就该遣返了。鑫泰地产在京城虽然也算大户,不过这个外国记者身份出,便涉及到外务署和安全署,他们手再长,大概也干预不到。人身危险应该是不会有的,吃点教训,回他们花旗国折腾去。”
方思慎心有不甘:“爸爸!”
方笃之摁住他:“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定不是记者?也说不定改换身份过来的——什么都有可能。”
方思慎睁圆了眼睛:“那又怎样?他干了什么?窃取国家机密?危及民族安全?还是损害人民利益,破坏社会秩序?”
方笃之轻轻摸下儿子的头:“小思,别说这种幼稚话。”
方思慎懈气,倒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作声。
方笃之静默半晌,轻叹声,正要带上门,就见儿子探出身子,问:“那叔叔呢?他怎么样?”
“你叔叔也算安全署的常客了,照以往的惯例,待个十天八天,等风头过去,事情平息下来,应该就会回家的。”
待父亲出去,方思慎伸手关了灯。还嫌太亮,拿枕头蒙住眼睛,让自己沉在彻底的黑暗里。
发了阵呆,到底忍不住寻思怎样能帮得上卫德礼——至少找到人,见个面。个活生生的朋友就这样不明不白从生活中消失,实在太残酷。
靠自己的力量,当然不可能。父亲——已经试过了。找妹妹——婶婶跟胡阿姨那么要好,叔叔也没法回家,可见行不通。师兄、老师——不可能做到。
他平生罕有这般开动脑筋琢磨可供利用的人际关系的时候,想得脑袋发晕。若是自己切身相关,无非死撑硬扛挺过去,然而此刻却是希望帮助朋友。这种明知道有办法偏偏那办法遥不可及的无奈,几乎勾起许阴暗回忆。
个人的名字忽然出现在脑中,越来越清晰。心头凛:是他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有办法。
号码从通讯录里调出来,又犹豫了。求人办事,方思慎太不习惯。因为不习惯,心里便异常清楚: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开口,原本十分单纯的关系也就变质了。当然,他很可能做不到,怎么说都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许做得到,这才真的糟糕,那得是大个人情,自己又拿什么去还?
纠结半天,瞬间想通了,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他愿不愿意帮忙而已。卫德礼是共同的朋友,也是不错的朋友,某些方面,洪小少爷经验见识比自己这个书生强得,问问看,又有何妨。也忘了时间不合适,摁按键拨出电话。
那头的声音明显又惊又喜:“哈!居然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去?正好睡不着,无聊死了。”
话筒里传来火车行进时特有的节奏。
方思慎有些吃惊:“你还在车上?不是说星期就回?”
“家里来客人了,替我爸招待来着,待了星期。”
原来洪鑫垚这趟回家,成绩单呈上去,虽然不曾挨揍,但也没见着父亲的好脸色。他不是没想过把论文发表的事拿出来得瑟,洪家世代从没出过文化人,真要知道儿子发表了文章,那是祖坟头上冒青烟的事,只怕洪氏夫妇要敲锣打鼓摆流水席,再印他几万份,遍天下——至少河津境内吧,广为传诵不可。其间总会有人,譬如文化馆那位马研究员,识得关窍,看懂洪四少究竟写了些啥。这就是为什么洪鑫垚咬紧牙关,死活不在自家人面前透露口风的原因。
在家待不过两天,恰逢洪要革老战友来访。这位杜喜来将军因在高句丽卫国战争中立下军功,如今已经身居东北军区要职。此番低调入晋,固然为了探访老战友,同时也是带着儿子与洪二小姐相亲来。如此这般,向主持公关的洪玉兰自己反倒不便出面。洪鑫垚身为未来准小舅子,又存心讨好亲爹,把个地主之谊尽得淋漓尽致,洪要革也就默许了他在家赖星期。
这时洪大少刚上火车不久,躺在二姐给他安排的头等车厢里,正百无聊赖拿手机玩游戏,接到电话惊喜交加,忙不迭东拉西扯,方思慎好阵才逮着空插话:“跟你说件事,daniel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
“已经三天了,我找不到他。”方思慎从卫德礼去黄帕斜街胡同拍照说起,直说到方笃之给的信息。中间洪鑫垚始终没出声,等他全部说完,才恨恨道,“这死洋鬼子,真会整事儿!”
方思慎犹疑着:“你有没有办法,打听到他在哪儿?……无论如何见上面,总不能什么交待都没有,就这么遣返回国,以后可能再也来不了了……”
洪鑫垚手指敲着床沿:“我先找人问问清楚,你别着急,会儿就回给你。马上。”
手机屏幕暗下去,方思慎忽然觉得先前的犹豫实在余。
方笃之推开门:“小思,跟谁打电话呢?”
方思慎抬起头:“是认识daniel的朋友。”
“你这么快就说了?”见儿子点头,想教训几句,终于还是忍住,加重语气道,“那你可得跟他们讲清楚,不讲清楚,没准害了别人。”
“知道了。”方思慎应了,怕父亲看出端倪,背转身去,面朝着墙壁。
方笃之以为儿子在赌气,轻手轻脚走过来,抖开夏被给他盖上:“早点睡。”
等父亲的脚步声完全消失,爬起来栓好门,方思慎把薄被兜头罩住脑袋,手机消去铃声握在掌心,静静等待。没过久,电话就在手中震动起来。
再次接到洪鑫垚的电话,是个星期之后,约方思慎见面详谈。方老师做东请吃午饭,洪大少也不推辞。边吃饭,边面授机宜。饭后叫了个人来给方思慎带路,洪大少两只手插在短裤兜里,吊儿郎当介绍:“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我那干哥哥。”又转过头道,“我就不陪你去了,不方便。定劝洋鬼子老实点,照我们说好的办,他要非不情愿,宁肯被遣送回国去,也随他便。”
被洪鑫垚叫来的那人年纪不大,西装笔挺,身白领精英气质,双手毕恭毕敬递张名片上来,开口却叫了声“方少”,半富贵风,半江湖味儿。方思慎几时被人这么称呼过,时不知如何反应,勉强招呼:“那个……我是方思慎,你好!”
“方少叫我小李就行了。”小伙子笑眯眯地伸手,“洪少,那我就和方少先走了。方少这边请。”
名片揣进口袋前,方思慎扫了眼,上边印的头衔是:“鑫泰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营销部经理”。
小李是开着车来的。车子开出城区,直奔郊外。直开到看不见城郊公共汽车,路过好几个果园和村庄,才在张大铁门前停下。铁门两边竖着高高的围墙,门口什么标志招牌都没有,唯独两边岗哨边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方思慎也认不出属于什么系统。
小李出示了份证件,汽车直接就开进去了。又通传了两次,在个安着钢化玻璃隔板的小会客室等了将近刻钟,终于看到卫德礼从里边走出来。
卫德礼见着方思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趴在玻璃隔板上直发抖,霎那间红了眼眶。
“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太好了!你是来接我的吗?我可以出去了吗?”
方思慎上下仔细打量他,除去脸色憔悴些,倒看不出别的异样。问:“daniel,你还好吧?”
小李转过身,悄悄往陪同进来的人口袋里塞了个信封,那人便往外走,随即押送卫德礼的警卫也从里边的门退出去了。
“daniel,我不是来接你出去的。”顾不上安抚失望的卫德礼,方思慎郑重道,“听着,他们说你是记者,要把你遣送回国。我请洪帮忙,来见你面很不容易,我们会想办法帮你出去。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会说你是记者?”
“不是我说的,是别人,那个手里拿菜刀的男人,他以为我是外国记者,当时有个老人突然病倒了,我本来就在拍照,他拖着我过去叫我拍几张。然后警察来了,他说这里有外国记者,如果他们抓人就把照片传到外国去,然后警察就把我们都抓了。开始我和方先生在起,过了天我被送到这里来了,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照相机,还有护照,不许我跟任何人联系……”
他在拘留所里待遇还不错,至少物理攻击是绝对没有的,受的惊吓却不小。好些天惶恐不安,陡然见到亲近之人,个大男人,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方思慎等他说完,问:“那你还想留下来,留在夏国吗?”经历了如此变故,这个大夏文化迷伤心失望了也说不定。
卫德礼立刻点头:“当然!我必须完成我的进修,以后也还要再来。”
方思慎靠近些,压低声音仔细叮嘱,最后留下包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他进不了卫德礼的公寓,东西部分在家里现找的,部分估摸着现买的。卫德礼眼睛湿润,盯着他不停说谢谢。若非钢化玻璃挡着,铁定要冲上来狠狠拥抱番。临到告别,想起方敏之,问:“方先生,你的叔叔,还有其他人,怎么样了?”
方思慎黯然摇头:“不知道。”他可以求洪鑫垚帮忙救卫德礼,方敏之其人其事却不是他们能够过问的。
方思慎探望过后,卫德礼在拘留所随后的次审讯中,承认自己为了出名和钱财曾假冒记者。恰好这时鑫泰地产公司纸状书把花旗国留学生danielley告上了法庭,说他诈骗勒索。这个案子连同嫌疑人便都转到了地区法庭。开庭前夕,原告撤诉,被告无罪释放。如此兜了个圈子,卫德礼终于重见天日,大好暑假也差不快要过完了。
方思慎义不容辞去拘留所接人,洪鑫垚逃了天补习班,非要跟着去。方老师当然不赞成学生逃课,然而整件事都是对方出力搞定的,实在拉不下脸也开不了口。
两人先陪洋鬼子赴领事馆说明情况。按照规定,外籍公民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被拘留,都应及时通知领事馆。像卫德礼这次这样的敏感事件,通常会被有关方面拖些日子,得出初步结论之后再通知领事馆,然后双方进步斡旋较量。当然如果是著名人物无端消失,领事馆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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