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
才华,得到赏识是迟早的事。你的毕业去向,在我看来,纯属个人决定,即使找到的那个人是我父亲,也谈不上骗不骗的问题。除非……这中间牵涉到我的私事。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真的只跟你谈学问?”
“当然不是。你父亲很关心你,经常跟我问起你……”
“是不是事无巨细,无微不至?是不是拜托你好好关照我?是不是不许你透露半点口风?”平静的追问中隐约有丝凌厉。
“……是,毕竟……”
“那么以后,拜托高师兄,不必再如此费心,我受不起。”
高诚实明白了,方思慎介意的,是自己擅自干涉他的隐私,然后,又搞错了立场。
泡面煮好,高诚实走到窗台边掐了两根小葱。忽道:“你走星期,这两盆玩意儿还不得干死。”
他突然转换话题,方思慎愣,顺口接道:“就七八天,应该没关系吧?”
“我小时候在乡下待过我知道,种在地里行,十天半月都没事。这屋里温度高,又干燥,这么屁大点儿花盆养着,你回来就等着替它们收尸吧。”
“那……”
“我走前替你浇次水,等你回来正好接上,钥匙到时放你信箱里。”
关系好的同学之间,这样互相照应,本是惯例。
方思慎看着那两盆绿油油水灵灵的小葱大蒜,有些犹豫。
“楼上老郝过年不走,要不你拜托他也行。”高诚实拖过条方凳当饭桌,递双筷子给方思慎,仿佛两人之间从无芥蒂,“小方,不管你信不信,我虽然为自己打算,但确实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我甚至还想过,嘿,是我不自量力,还想设法缓和下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看方思慎低头不说话,接着道:“恕我直言,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你父亲对你,简直小心翼翼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任你为所欲为。今天下午,你丢下他掉头就走,我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对方教授那么没礼貌。认识你这么久,也从没见你方思慎对第二个人那般任性。小方,师兄说句良心话,你会这么着,不过因为你心里认定了,他是你爸爸啊!”
方思慎喉头哽塞。半晌,闷声道:“师兄,你不明白。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你们的家事。然而父子何来隔夜仇?你爸爸偶尔提起当年,总是痛苦万分。这世上只有他,是你唯的最亲的人。你生能有少个三年,用来和自己最亲的人冷战?”
结果,高诚实临走,不但拿走了方思慎的备用钥匙,还说得他点头答应过年抽空回趟家。躺在床上,方思慎终于想通:父亲这次,找到了个么合格的说客。
星期五大早,方思慎背着行李赶到火车。为了让学生们体验生活,此行特地选了朝发夕至的慢车。国高的带队老师将带领学生到前广场与他汇合。
当妹妹胡以心扛着旗子从校车上下来,方思慎大出意料:“以心!”看见后边穿着校服依次下车的学生们,改口,“胡、胡老师,怎么是你?”
胡以心最近烫了个大波浪,盘在头顶上,又化了点妆,很是精干老成的样子:“方老师,麻烦你久等了。”
把学生轰到检票口,两个老师在最后押队,胡以心悄声道:“我怕你搞不定这帮小兔崽子,跟学校要求和原定带队老师交换了。”河津没什么名气,比起其他炙手可热的风景胜地差得远,那带队老师感激不尽。
方思慎对妹妹及时雨般的义举大为感动,问:“这样没关系么?”
胡以心瞪他眼:“教务主任以为我要趁机跟你谈恋爱,追在屁股后头嚷嚷不许因私误公呢!”
“噗!”方思慎被妹妹逗乐了。
洪鑫垚走在最后,听见说笑声,不由得回头。半年京城求学生涯成效显著,土霸王洪大少也开始懂得公共场合要注意风度,被老师要求殿后,没有表示任何异议。选修国学的23名学生中有12人报名参加寒假采风活动。文科班阴盛阳衰,男生本来就少,梁若谷去了人文学院办的兴趣班,史同跟着父母回南方老家过年,12人里就剩4个男生,那3个都是文弱书生,唯独他像座小铁塔,故而胡以心安排他全程后卫。
看见方书呆跟那个姓胡的女老师贴在块儿,笑得欢乐又暧昧,洪鑫垚只觉无比碍眼。那女老师几绺卷毛挂在耳朵边上,嘴唇抹得血红,还真像电视里的狐狸精,怪不得姓胡。没想到方书呆的品味这么差,居然喜欢这种俗气的女人。
就是这个为人虚伪品味低俗的方书呆,竟然有脸说自己“心术不正”!洪鑫垚长这么大,没被人如此文雅地骂过,特地查了查字典,又在字典的解说里学会了“居心叵测”、“不择手段”等成语,他不服气得很。这种不服气,倒不在于是非对错,他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拿得出台面的光彩勾当,而在于他认为方思慎没资格指责自己,此其;以及方思慎不应该指责自己,此其二。
洪大少自幼耳濡目染身体力行,判断人情世务的标准,主要有两条:是势力强弱,二是利益大小。如果定要追究所谓正义感的话,也许只有来自军武家庭对强者的崇拜和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他那尚处于懵懂状态的人生观已经意识到,这些不仅仅是作为个体为人处世应有的原则,也是周围世界运转的原则。这就是为什么,他根本不能理解方思慎的言行,而执意将对方划入虚伪者行列的原因。
人人如此,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亦如此,你凭什么指责我?
他不知道,在方思慎的观念里,纵使人人如此,但不该如此,我便不能如此。
这是此阶段师生二人根本分歧所在。
方书呆不把威胁当回事,还跟同行的女老师眉来眼去,洪大少觉得那是在向自己挑衅。而且明知他是河津人,竟不事先说明,害自己跟监护人和父母扯了车皮的谎,最后花这冤枉钱到家门口去旅游,还要时时提防被熟人撞破,他心里认定方思慎有意为之,怨愤不觉又深层。
在鼻子里哼声,扭过头去。心想:看样子,得找机会再敲打敲打,让方书呆认识清楚,本少爷可不是开玩笑。他若死不悔改,就等开学最热闹的时候,叫他滚蛋!
说是慢车,学校也不敢委屈这帮少爷小姐,定的全是卧铺。正当春节前夕,车票金贵,普通坐票就是买到了也可能挤不上去。十几张卧铺,国高自有渠道。
清早出发,深夜抵达,途经燕山、灵丘、太原、平遥、临汾、稷山等地,终点河津。沿途尽是千年古迹,历史名城。文科生肚里少有点墨水,同行的位国文老师,位国学博士,众人兴致高昂,对着列车时刻表指点江山,激扬唾沫。洪大少自认晋州乃自己地盘,对家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谁知基本插不上嘴。搜肠刮肚,想出小时候母亲讲过的神话传说,也是鳞半爪,凑不完整,还要旁人补充纠正。
辆长长的货运列车从车窗旁呼啸而过,红色车头,黑色车身,每节车厢都堆出个漆黑的尖顶。
个学生问:“那是什么?”
洪鑫垚司空见惯,熟得不能再熟:“乌金。这是专门运乌金的火车。”
“1、2、3、4、5……”个学生好奇地数起了车厢数。
“50、51、52……”几乎所有学生都趴在车窗上起数。
洪鑫垚忽然笑:“谁要跟我打赌,赌这辆车最有少节车厢?”
“百,我赌百!”
“百五!最不超过百五。”
洪鑫垚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我赌超过二百。”
几个参赌的学生都不肯相信,又趴回车窗接着数。
“198、199、200……202、203、204!哇!真的超过200节,有204节车厢!”
方思慎和学生们起,默默在车窗前,目送那列长长的火车渐渐远去,仿佛条黑色长蛇在河山表里蜿蜒,那阳光白雪映衬下光芒闪耀的满车乌金,却又好似串黑色火焰,在幽燕秦晋大地燃烧。
赌输了的学生贡献零食出来吃,师生围坐,和睦融洽。方思慎全身心投入这次旅程,早把洪鑫垚的威胁忘在了脑后;洪大少要在京城同学面前显示风度,也表现得大方懂礼,暂时相安无事。
自从遇到第辆乌金专列,同样的火车就不时出现。随着货运列车的增,车外的天空也逐渐变得阴霾。平原地带连绵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是沿途最常见的风景。那些历史地名中蕴含的盎然古意,原来仅仅停留在列车时刻表上,少令这些文科生们有点儿失望。
然而年轻人的热情总是很容易激发。当火车钻入个望不到头的隧道,车厢内陡然暗,只听得轰隆之声震耳欲聋,甚至可以看见车身与岩壁摩擦飞溅的火星,学生们又兴奋起来。连续钻过三个隧道,火车临时停在个小,广播里说是等候调度。
车还没停稳,便有许只手攀上了窗沿,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几张脸出现在车窗外:“布老虎,手工布老虎!1块钱!”“买碗凉粉吧,5毛钱,只要5毛钱!”
方思慎起来,车窗外是个小小的露天台,很当地女人和小孩挎着提篮向乘客兜售土特产。能挤上台做生意的差不都是大人,小孩子垫块石头在铁轨旁的土坡上,将手中提篮费力地举过头顶,面还不忘扯开嗓门吆喝。个个脸颊耳朵冻得通红,鼻涕拖到下巴上,花布棉袄上打满了补丁。
伸手就去摸钱。忽听妹妹大声厉喝:“不许开窗!听见没有?!刘晶,王培,住手!”
“老师,我想买个布老虎给姥姥。”
“老师,他们好可怜的样子。”
胡以心手叉腰,手撑在车窗上:“想买东西的,上我这儿排队!”
等学生们都过来,严肃宣布:“第、不许买吃的。非要买,先打电话跟你妈申请,别问我。第二、提前准备好零钱。第三,都到我这个窗口来买,按顺序个个来,别的窗户律不准打开!”
方思慎看妹妹如女将军般指挥若定,钦佩不已,遵守命令排在学生队伍最后。洪鑫垚坐在铺位上吃着零食,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车窗打开,早已迫不及待的卖主拥而上,也不等学生们问价,直接抢过他们手中的钱,再塞回些货物。虽然有老师提醒在先,缺乏经验的年轻人还是在混乱中受到些损失。
“哎,我只要个,你怎么给我三个,这俩退了吧!”
“哎,我给你的是十块钱,应该找七块才对!”
在学生们的叫嚷声中,火车缓缓开动。卖主们哗啦退后,远远散立在土坡上,列车加速带起的旋风刮得尘土漫天飞扬,整个小都模糊在灰黄的土雾中。
个女孩被强行买了两个布老虎,个女孩没拿到应找的零钱。两人坐下来沉默会儿,忽然齐声叹气。
“算了,反正也没少钱。”
“他们好穷啊。我第次看到还有人穿那么补丁的衣服。”在京城,哪怕乞丐,都几乎见不着穿补丁的了。
“老师,晋州不是很富裕么?怎么这些人这么穷?”
方思慎指指窗外:“你们看这四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和黄土坡。咱们已经到了五行山里边,可能是大夏国最穷的地方之了。”
第〇二章
将近凌晨,火车到达终点河津。
临下车前,洪大少再次郑重警告同窗,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万要叫名字,务必记得叫大名。
个女生笑道:“金土,你到家门口也不回家,太不孝了。”
个女生揶揄:“金土,都到你家门口了也不请我们去做客,太小气了。”
洪鑫垚甩头发:“本少爷过家门而不入。”这是火车上众人聊天时记住的典故。河津乃大禹治水之处,有禹门古渡遗址。把甩到侧面的头发拿手指捋捋,脸精英神气:“采风完了还跟你们回京,上辅导班。”这理由充分符合他的实际情况,老师同学都信以为真。
宾馆接的车子在车等候,十几个小时长途旅程,人人疲惫不堪,爬上去昏昏欲睡。
“环球大酒店”是栋崭新气派的八层高楼,也是当地最大最豪华的宾馆。时近春节,又是深夜,大厅里极其冷清。
胡以心拿着房卡分配住宿:“都是三人标间,女生8人加上我,正好3间。男生4人加方老师,间3人,间2人,自愿搭配。”
洪鑫垚道:“我跟方老师间行吗?”
那三个男生都和他走得不近,求之不得。
胡以心望着哥哥,看他意见。方思慎点头:“行。”
进了房间,方思慎指指浴室:“你先用吧。”
洪鑫垚正琢磨怎么把话说得再狠点,怎么威胁才对这书呆子起作用,却见对方自顾走到桌前,放下背包,开始研究挂在墙上的液晶屏。
“咦,不是电脑,只有电视。”方思慎略微失望,打开背包翻出地图,坐下来细看。
方书呆太也目中无人,洪大少重重跺脚,两步跨到靠窗的床位,将包“通”地扔到床上,噼里啪啦气乱翻。个哈欠袭来,实在困得厉害,抓起裤头,洗澡去了。
方思慎被他惊动,回头便看见个硕大的背影进了浴室,赌气般“砰”地关上门。
在国高,有不少洪鑫垚这样的学生,物质条件太好,身体发育和大脑发育难以同步,成年人般健硕的躯干顶着颗幼稚得发白的头脑,感觉相当不和谐。
未成年。
其实不能怪他。
方思慎当下决定,应该再好好谈谈。
所以当洪大少搭着毛巾穿条内裤从浴室出来,迎面撞上方书呆两道端正严肃的目光,吓得浑身哆嗦。
“冷吗?”方思慎起身找到空调遥控器,上调几度。
“洪鑫垚同学,我想跟你谈谈。”
洪大少满身鸡皮疙瘩打颤。
之前每次选修课,他最乐意干的事,就是惹得从不发脾气的方书呆点名道姓批评自己,看他强忍着烦躁和怒气,只手紧紧捏住板擦或粉笔,用故作平静的语调掩饰身为老师的无能与胆怯。每当那时,洪大少便心满意足地适当让步,等着下次,再重复同样的程序。
他直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听到那句慢条斯理的“洪鑫垚同学”,便心头冒火,像打了鸡血般兴奋。按说自打进学堂起,再没有第二个老师这么客气地称呼过他,这么平等谦和地对待过他,而方书呆其实对所有学生都同样谦和客气。偏偏洪大少总觉得那刻意的客气里头,那风度十足礼貌周全的表象底下,含着某种令他潜意识里非常厌恶的成分。
装蛋。虚伪。
明明视力很好,偏要眼镜不离身。明明气得要死,偏要副我不和你计较的嘴脸。明明自己不干净,偏要摆出全世界就我最干净的恶心样……
“方老师,您想说什么?”洪鑫垚在床边坐下。他没意识到,每次受方思慎谦和礼貌态度影响,自己便会不由自主跟着装出副彬彬有礼的假象,尽管这假象维持不了太久。
“关于上次期末考评的事,我想跟你讲清楚。除非我不教这门课了,否则评分方式和标准不会因任何个人因素改变。如果你执意要制造些舆论,导致学校不再聘用我,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只能顺其自然。但只要学校没有提出解聘,那么我就会坚持把这门课上完。”趁着洪鑫垚洗澡的工夫,方思慎重新做了全面考虑,语气平淡而坚决。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到的那些文章。你应该知道,事情早在大半年前已经发生,并且曾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我当时不曾让步,现在加没有必要。你能做到的,最不过是让我失去这份兼职,无法造成任何大的打击。”
见少年抬头挑起眉毛,方思慎微微笑:“说到底,你跟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些文章对你来说,不过些可以拿来威胁老师,换取考试分数的八卦。对我来说,却曾是刀刀见血的杀招。你不会明白,我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后悔过。也许不妨这样比喻,你的举动,好比闯入另个战场的孩子,战争早已结束,而你呢,举起捡来的断刀,威胁要杀死具尸体。”
方书呆的表述方式奇特而陌生,洪鑫垚有些茫然:“你说的……什么意思?”
“你想想,能明白的。”
“你是说,我威胁不了你?”
“是的,你威胁不了我。”方思慎点头,宛如陈述个最客观的事实。
“我上次没有跟你解释,是因为我很讨厌你威胁人的动机和行为。后来想想,你是学生,又是未成年人,我至少应该告诉你为什么。”
方思慎已经顾不上考虑对方可怜的自尊,直言不讳。
洪鑫垚听见那句“我很讨厌你”,反而心头松。也不知怎么就被那句“未成年人”分了神,脱口反问:“你几岁?”
“嗯?26。”方思慎对这种突然袭击最没防备,开口就照实招供。不过他说的年龄,是东北民间算法。他头年12月才过的生日,刚满24。
“我二姐也26。”洪鑫垚盯着方思慎的脸瞧了会儿,“你看起来比她小了。”他幼时由二姐照看,比妈妈还亲近。不过,也因为如此,在17岁的洪大少看来,26已经是老头子样的年纪了。
方思慎有点尴尬:“你问这个干什么。”把话题拉回去,“我从来没有说过让谁不及格,假期补做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你宁肯用那样不正当的办法,也不愿意试试?”
洪鑫垚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忽然凑近,伸手摘下他鼻梁上的眼镜:“你明明不近视,干嘛成天戴着这个?”
方思慎平光镜渐渐戴习惯,经常想不起来摘掉。被洪鑫垚吓跳,倒也没把少年人的莽撞唐突放在心上,将眼镜抽回来放桌上:“这样比较像老师。”
洪大少又盯着他的脸瞧会儿,点头:“也是。”
方老师继续把话题拉回去:“你为什么不能凭自己的能力试试?事在人为,只要动手做起来,并不见得有难。”知道他各科成绩差不都是倒挂,问,“难道你打算每科老师都这么对付,挨个威胁恐吓?”
这话戳中了洪大少的痛处,冷着脸憋半晌,怒道:“你以为老子自己想啊!老子在河津不知道过得有爽!老头子声招呼都不打,就把老子丢到京城不管死活!那些变态的公式,还有该死的蝌蚪文,老子八辈子见都没见过,试什么试!如今搞得有家不能回,到了家门口跟下水道的耗子似的在外打流,老子,老子……”
哽住,起身脚踹在床头挡板上:“老子困了,老子要睡觉!”抖开被子,四仰八叉躺下,眼眶发红,气哼哼地瞪着天花板。
方思慎知他要强,不肯当着人掉眼泪。想想,轻声道:“你之前说寒假返京补课,其实未尝不是最好的办法。这次带队的胡老师,据我所知,很擅长点拨学生怎么考试,有机会你可以问问她。”
“哼!”洪大少翻个身。心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个书呆子瞎了眼,喜欢那种狐狸精女人。
方思慎与人交往向被动,这已经是看在师生场的份上格外关注。见他不领情,便不再提,重新拿起桌上的地图:“你是本地人,禹门古渡去过没有?”
“没有!”
“太史公墓呢?”
“没听说过!”
“怎么可能?”
洪鑫垚猛然坐起:“没听说过就是没听说过,这种破事,我干什么要吃饱了撑的骗你!”
方思慎愣住,随即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奈何洪大少完全不管他说什么,兀自控诉不停:“哼!你们都知道是要来河津,串通好了不告诉我,存心看我出丑是吧?要我丢脸是吧?个个不安好心……”
自己不学无术,还有脸叫嚣听了课;身为太史公同乡,学期都记不住籍贯,反口赖到别人头上,真是丢脸丢到祖宗坟头去了。方思慎懒得理他,后边的博物馆图书馆文化馆料想他也不知道,都不问了,起身收拾洗漱,根本不搭腔。从浴室出来看,洪大少爷居然满脸气鼓鼓的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学生们补觉,两位老师和导游商量行程。河津旅游并不发达,又是年中最冷清的时候,说是导游,其实不过个临时打工的当地闲汉,负责带路。学生们出行,租的就是宾馆的车。
问起太史公墓的具体地址,导游脸茫然:“太史公墓?俺们河津哪儿有这景点?”
胡以心道:“这儿是太史公老家,怎么会没有他的坟墓?资料上明明写着有,你别蒙我们。”
那导游道:“哎呀妹子,俺怎么可能蒙你!历来到河津的游客,看禹门古渡的龙门峡,二看薛仁贵的寒窑,没听说谁要看太史公墓的。太史公……对了,对岸韩城倒是有座太史祠,听说附近还有个大坟头,你们说的是不是那儿?”
方思慎摇头:“韩城确实也有座太史公墓,但据传只是衣冠冢。河津辛封地界应该另有太史公安葬之处。”
“辛封?那都出市里了,远着呢。”导游念叨着,忽然拍手,“想起来了,辛封村北头有大片古坟头,说是司马家的祖坟,人都讲那些土堆子前的石头怕不下两三千年,莫非你们找的是那里?”
方、胡二人喜出望外:“既是司马家的祖坟,那就对了!”
导游搓手:“那地方偏得很,根本不是景点,路也不好走……”从来导游带团,卖票和卖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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