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
灯笼少了,光线乍暗,水洼遍地,三人提起衣摆,踩着水依次进去。
徐冉终于等到一个能怼得顾二无从还口的机会,哪有放过的道理:“说不准今年天天有架打,顾二真不让人省心。”
程千仞顺着她的话说:“是啊,作死的顾二。还是徐大你省心。”
谁知徐冉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也……唉,家里遭祸,五十八口人,只活下我一个,天下虽大,强仇更多。我在家乡无处栖身,才来了这里,往后要是摊上什么麻烦……”
她说着有些忐忑。程三跟他们不一样,以前苦怕了,还带着个孩子,好不容易过上现在的日子,只图个安乐顺遂。
果然,程千仞气的甩袖便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横霉!遇见你们两个!”
他走了两步,见没人跟上来,回头不解道:“都站在门口干嘛,一碗馄饨能吃饱?我去煮锅面,你俩顺便商量下怎么打。”
推门前又叮嘱道:“动静轻点,逐流在夜读。”
他没想到,逐流已经为他煮好了暖身姜汤、烧好了沐浴热水、备好了干净衣服。
***
虽然回来的晚,但该做的课业,该读的书,一样也不能少。程千仞二更天才睡,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喝一碗浓茶提神。
雨停了,却不见日头,天空铅云密布,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下一场。这种天气,最容易让人觉得胸闷气短。
出门前逐流将那本《梅花易数》交给他:“抄完了,哥哥还回去吧。”
按这里的借阅规矩,只要不盗印,抄录是允许的。
“这么快,是不是等我睡了,你又悄悄起来抄书?这本不是在藏借的,晚一天还不会被罚钱。”
逐流立刻乖得不得了:“保证没有,我是只抄了对我有用的部分。”
他要是敢说晚睡,绝对有一套‘睡觉的时候才长个子,小孩子熬夜长不高’的道理等着他。
这书程千仞读来似懂非懂,无法交流什么有用没用,只好说:“有不明白的地方吗?我去问先生。”
“没有,书上写得条理清楚,想来著书者思路顺畅。”
程千仞:“……”
我们可能看的不是同一本书。
昨晚实在太耗精神,浓茶也续不了命,早课是枯燥的数术理论,程千仞把胳膊掐青,也没把自己掐清醒。他被徐先生叫起来回答问题,连错两道,学舍里一片窃笑。
终于挨到下课,先生却叫他去瀚海阁一趟。在同窗们惊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程千仞收拾东西跟出去。
南山学院依山而建,瀚海阁是这里的先生们办公的地方,在地势相对平坦处建造。由五座阁楼组成,楼间有木桥相连,山泉环绕,苍松青翠,充满自然野趣。
石阶砌的比寻常山道更平整宽阔,随处都有打磨光滑的木质扶栏。
徐老先生却根本不扶,一路上背着手,健步如飞,偶尔停下与相熟的先生打招呼,程千仞默默跟在他后面,不断见礼。
上了阁楼,推开算经科的门,屋里好几位先生正谈天说地,徐先生往自己的桌案前一坐,立刻有执事给他端茶。
他喝了一口,似是才想起带了个学生进来:“你去报名今年的‘双院斗法’吧。”
程千仞怔了:“学生可能……力有不逮。”
皇都的北澜学院,与他们南渊学院,作为大陆两大高等学府,每年轮流做东,举行切磋交流的盛会,分为文试武试。
去年是北澜做东,而程千仞第一年入学,这事轮不到新生上场,只听说去皇都的四十余位师兄,拿到名次的不足十位。
今年他已是老生,具备报名资格。
先生叹了口气:“去试试吧,前三甲可得符法器、孤本古卷还有五百两做添头。就算入不了三甲,前二十名也能得三百两。若整日为生计劳碌于市井,太耽误学业。”
这位学生的情况他也知道些,悟性原本可在算经一道出类拔萃,现在只能落入中上之流,可惜。
果然,一说到‘五百两’‘三百两’,程千仞眼睛明亮起来,像是有光。
先生也很无奈啊,跟别的学生总是谈‘争荣誉’‘搏声名’‘做圣贤’,跟这位,只能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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