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花与少年 作者:微微一朵深渊色

    “别经年，纵是流光易逝，芳华尽逝，唯相携半老，送君千里。”

    ——作者手札

    行乐乐抱着大束红玫瑰走在黄昏的墓园。

    这是祁莫离开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了。

    行乐乐身形还是很瘦很单薄，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头上长了不少白头发，年少时可爱清秀的娃娃脸已经苍老了。他走得很慢，红艳的夕阳逆光跟在他身后，只看见个细长的影子。

    五年前，祁莫的父亲去世了，三年前，祁莫的母亲也去世了。

    自从祁莫逝后，两位老人把行乐乐当做自己的儿子，常常起吃饭，起出去旅游，起逛商店。祁羿三十岁那年被家里逼婚要个孩子，还是祁莫的爸爸妈妈保下了他们，劝服了祁羿的父母。行乐乐很喜欢这对半路爹娘。看着他们，他就能理解为什么祁莫会成长成这个样子。有这样的爸妈，大概孩子都会比较坚强乐观而且狡黠吧。

    挺好的，真的挺好，遇见祁羿挺好的，认识祁莫也挺好的，拥有这样对“父母”，也挺好的。可是，挺好的事情，却不见得都会持久下去。

    面前是祁莫的墓了，祁爸祁妈的合葬墓紧紧地挨着祁莫的。

    行乐乐脸上带着淡淡的，幸福又忧伤的笑容。他喜欢上祁羿，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可。告白了，交往了，出柜了，扛过了家里的反对，扛过了逼婚，扛过了诸的非议，却没有扛过背叛，不，也不能说是背叛。祁羿早就在十五年前离开了他，跟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孩子了。他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却意外地在门前见到了坐在门口等他良久的祁莫爸爸妈妈。当时老爷子巴掌拍到他的头上：“回家！这点儿事儿就要躲爹娘了？！这些年都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这句话说得很难听，那巴掌打得也很疼，可是行乐乐却觉得那么开心和安心。安心得他忍不住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到了最后，三十五岁的大男人了，居然像个小孩子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当时祁莫妈妈二话不说在老头子胳膊上拧了把：“说什么呢你！！孩子难过呢，不知道劝几句净胡诌！！”转身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乐乐啊，跟爸妈回家啊……你这走，我们老两口天天就只能对着张老脸过日子了，谁来做饭啊……回家，咱们回家，什么事过不去啊，回家啊……”

    那天开始，行乐乐就跟祁爸祁妈住到了起。天天工作，买菜做饭，看老两口吵吵闹闹，日子过得平稳安静，而且温馨快乐。行乐乐开始时不时地去看望祁莫。从以前的月次，变成两周次，又变成周次，后来是三天两头，有事儿没事儿去跟祁莫说说话。他不恨祁羿，点儿也不，可是有时见到他来探望老头老太太，他还是会自动回避。说不上来的感觉，看到他过得很好，妻贤子慧，他是真的为他高兴。但是，每当想起过去，还是会感觉喘不上气来的难过。他觉得，祁莫可以理解的，所以，每次来跟祁莫说话，行乐乐都是把肚子苦水吐而尽，吐完就神清气爽地拍拍屁股说个再见会家做饭去了。

    行乐乐三十七岁那年，老两口跟他商量着领养了个孩子，起名叫行莫莫，结果报户口的时候，祁爸手抖写成了行馍馍。行乐乐只得仰天长叹，伸手摸摸身边那颗天真烂漫的小脑瓜，为这个才七岁的小男生默哀三秒钟。

    馍馍现在也已经二十岁了啊……是个男人了……行乐乐把花放到祁爸祁妈跟祁莫的墓前：“馍馍已经二十岁了，可是，直都没有交女朋友的意思，作为爸爸我很困惑啊……”

    此时的行馍馍同学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行乐乐每次来都会做很点心什么的，再加上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要祭奠的香烛纸钱元宝什么的，分量相当可观。行馍馍抱着大堆东西刚刚走到墓前，就听见自家爸爸长吁短叹地唠叨着：“……不交女朋友就算了，馍馍连个男朋友也没有啊……”

    头上串黑线，乐八你又想咋儿？！！！不要误会，行馍馍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可这个“乐八”也的的确确是喊的行乐乐。这里有个典故，从小，行馍馍小朋友就被教育着有个爷爷个奶奶两个爸爸，爷爷奶奶还好说，两个爸爸，个活蹦乱跳的叫乐爸爸，另个见不着的叫做莫爸爸，然后，行馍馍小朋友挠挠脑袋，自己为自个儿省了事儿，个叫乐爸，个叫莫爸！再发展发展，行乐乐没事儿热衷跟奶奶八八邻里的小花边儿，“乐爸”就随之变成了“乐八”。可是“莫爸”这个称呼却坚持了下来。这也使得行乐乐在很长段时间里面都相当怨念。

    放下手里的东西，行馍馍对着眼前的两座墓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头。他心里对于爷爷奶奶抱着十万分的感激。他知道乐八的过去，知道他喜欢个过年过节会来看爷爷奶奶，却从不跟乐八见面的男人，知道他的胸膛里跳动着的是莫爸的心脏，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他真的疼爱自己。所以，他感激爷爷奶奶留住心碎欲去的乐八，感激他们把他带到乐八身边，感激他们给了他个不完整却温暖幸福的家。

    但对于从未谋面的莫爸，也许是因为爷爷奶奶乐八说起他时总是用种“那个孩子”的语气，也许是因为听到的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是那么奇特又让人愉快，也许是因为那个人的照片是那么年轻而笑意盎然，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本不在了却又仿佛无处不在，行馍馍总觉得莫爸其实是个跟自己同龄，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些的男孩子，青春，乐观，神采飞扬，狡黠，有些小小的恶作剧因子，让人心疼。每次来看莫爸的时候，行馍馍的心情总是期待而有些雀跃的，就像是来看望个跟自己起长大的竹马样。

    乐八常常来看莫爸，这几年来时也要看望长眠的爷爷奶奶，说话的时间就长了。行馍馍总是安静地在边听，这次却突然被乐八点了名：“馍馍来，跟爷爷奶奶和莫爸立个保证。”

    行馍馍跪在墓前，听乐八用很严肃的声音在自己身后说：“我，行馍馍，就此保证，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喜欢上什么人，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不会轻言逃避，定会巨细无遗地跟爷爷奶奶莫爸爸还有乐爸爸交代，绝对不会自己人悄然离开。”

    行馍馍照着原话认真地立了誓。行乐乐在他身后，看着墓碑，轻轻地说：“馍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你有家，要回家。就算我也不在了，家也是直在的。绝对，绝对，绝对不要个人偷偷溜走，爷爷奶奶莫爸爸和我会难过的。”

    行馍馍知道乐八是因为过去自己的经历才会这么说的，立刻用力地点点头。

    行乐乐嘴角上翘，笑得柔和又温暖：“莫小弟，我说过，在那个世界定也会有人爱你的，我始终坚信不移的。你现在，是不是正跟那个人在起呢？”

    花园馨突然从梦中醒来，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前世的世界，有行乐乐，有爸爸妈妈，还有个没见过的男孩子。他看到行乐乐跟爸爸妈妈住在起，那个男孩子也姓行，好像叫莫莫还是馍馍什么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花园馨看着窗台上的红玫瑰愣愣地出神。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年了，遇到精市，有这么人爱着自己，他直很开心很幸福，觉得自己无比的幸运。因为难过，他很少刻意地去回想前世，可是有意无意地还会想起爸爸说戒烟的妈妈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行乐乐又做甜点了吧祁羿陪着他呢吧，忘不掉的，只能渐渐远了，不可能渐渐忘记的。那些被爱的，打闹的，甜蜜的，痛苦的，切切，都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至死不去。

    花园馨伸手抽出支玫瑰，情人节了，不知道堂哥跟行乐乐是怎么过的呢？不对，刚刚那个漫长而真实的梦里，没有堂哥，没有的。花园馨笑了笑，有没有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有没有堂哥陪着，他知道行乐乐都会过得很好的，还有……爸爸妈妈，本来他就算是老来子，现在，他们也快七十岁了吧……

    幸村精市走进卧室，看着花园馨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支红玫瑰发呆。精致的蝴蝶骨在暗暗的月光下有些神秘又有些情’色，袒露着的身体，纤细的腰线，半长的头发，这个人，看了这么年，还是没有看腻，越看越有味道，不再是少年的稚嫩精致，而是种随着时光慢慢沉淀下来的风情和魅惑的味道，又糅合了清冽和疏离，诱人亲近却不得。伸手抚摸他的背脊，花园馨很自然地靠进他的怀里任他爱抚，幸村精市轻轻地在他脸颊印下吻，把他整个抱起压进了被子里。

    在幸村精市身下喘息呻’吟的时候，花园馨的眼角留下了滴眼泪，这个人直直都在自己身边，真好。

    幸福的，甜蜜的，略带心酸的，快乐得让心头发疼的结合，他想辈子都跟这个人紧紧地结合在起，永远，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