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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红楼之庶子有为第17部分阅读

    穿越红楼之庶子有为 作者:肉书屋

    的话,还是王夫人施加了什么压力,宝玉对功课也不敢象先前撂脖子后头了,有时写字念书,闷了找姐妹们玩笑,或是去潇湘馆闲话。众姐妹包括黛玉知他功课亏欠也不肯招他。

    贾环这边考了一场又一场,通过一轮又一轮的考试,只在学宫和家里两点一线活动,用大量的功课占据自己的心神,好让自己腾不出空来思念萧景。

    学宫里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组成了文会,贾环因成绩最好,成了这个小圈子的老大。其余的有何国维,史应嘉,蓝田,卫守信,徐义几个。对内号称八大金刚。经常结伴参加文会,听名师讲课。讲课的都是以前考得好的前辈,都是些过来人,传授考试经验,应试心得,深受考生欢迎。

    没有课时,他们每三天聚集在一起,每人轮流出题目,大家作文,然后对每人的习文进行点评,都是年轻人,暗自存着好胜的念头,彼此间较着劲,不肯落到最后,所以用尽全力,都觉得进步不浅。聚会的使费都是贾环和何国维几个有钱人出。

    转眼又到年底,荣宁二府依然是忙忙碌碌准备年事,黑山村送来的年租比往年更不如了,好在有查抄赖家的银子,荣府过年依旧豪华不知俭省。除夕夜宁府开宗祠祭祖,年初一贾母带着众诰命入宫庆元旦兼贺元春千秋,与往年一样。

    只与往年大不同的是,元宵夜宴时,贾母除了命宝玉、贾兰两个男孩陪坐之外,又让贾环在下首陪坐,这倒是破天荒的事,往年陪贾母坐着的除了姐妹们,男子只有宝玉和贾兰,从来没有贾环的份,他自己也想不到,这次意外陪坐倒搞得无措起来。

    王夫人脸色很不好,只有探春见弟弟得了贾母的注意,心里暗自高兴,只不敢在外面表现出来。家里下人也在背地里议论不休。

    贾环并不理会别人怎么说,开春就是道考,只有一二等的好成绩才有乡试资格,也是不能轻忽的。

    依然是在考场集合、点名、入场,考官训话,发下试卷,因是预考,没有正式大考那样麻烦,不需糊名也不需誊录,只考一天,考题也很正,题意完整明确,并不难。

    主考是一省最高教育长官,提督学政大人,简称提学,相当于现代的省教育局长了。一边监考一边阅卷,要阅这么多试卷,也是件累活,所以难免应付差使,一般只看开头几句,觉得不行就直接弃了。只有名人、熟人,或是特别好的文,才会多看一会儿。

    所以说名人效应不可小看,有心计的家长都把自家子弟的文卷送到文名显赫的前辈那里求“指正”,搁现代类似炒作,若是能够扬名,以后的考试中好处不言而喻。

    没有家族帮着扬名,也没有熟人关系的考生只能凭自己的真功夫硬闯了,比如贾环这种。

    这样也没坏处,乡试会试都是糊名誊录的,考生信息一糊上谁知道你是谁,名气再大也没用,凭真本事一路杀到乡试的考生自然不怕了。

    贾环依旧是谨慎仔细,等多数人交了卷他才交,提学已经看得疲惫不堪,打算改天再阅,待看到贾环的卷子,一下子被他工整端丽的书法吸引,再看内容,不禁拍案叫好,陪考官员问好在何处,提学说:“文辞倒罢了,难得的是有见解。一般书生们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文就好在不空洞,有内容,见解独到却没有故作惊人之语,毫无哗众取宠之意。可见这考生思维、学识、眼光都达到了很高的地步,而且谦虚谨慎。”

    提学很高兴地在卷上划了圈,阅完卷后把所有考生分了等次,贾环自然在一等里头,还有二等及三等前十名,都获得了乡试资格。

    贾环报了自己选修的一经,就等着发下准考记录了。不禁感叹,难怪贾珠同学进了学,身体也垮了,还没进乡试考场就挂了。这科举考试真的很摧残身体健康的。

    转眼夏末秋初,贾政出差回来,贾环和宝玉前一天迎出一站地,贾政回来自然问问功课,在家里共享天伦。这次贾政外放,差使办得还算过得去,上司看他勤谨,终于把他的从五品员外郎升到正五品郎中,全家大摆酒宴庆贺。

    贾环一旁冷眼旁观,并没有分享这喜悦,贾政是贵妃之父,就算无能些,只要不犯大错,只是熬资格也不会十几年的光阴才升了半级,而经他保荐的贾雨村升官却升得贼快。除了两人的本事才干差异,是不是科举出身直接决定了以后的仕途发展快慢,难怪无数读书人拼了命要挤科举这根独木桥。

    他要想出人头地,无论如何要考个功名出来。

    八月初三是贾母大寿,从七月起荣宁二府就开始做准备,陆续收礼。从二十八日起,两府张灯结彩,齐开筵宴。

    而这年也是乡试年,八月八日是开考的日子,贾府上下忙乱着为贾母贺寿,一时也顾不上为贾环考试操持。

    好在何国维的叔父何润科举出身,对这个很有经验,三个月前就在考场附近租了一家安静精洁的民宅,单独占了一所院子,让他们几个同学搬进去准备,厨子、火夫、买办等人全都安排妥贴,不需费心。否则邻近考试时,学子蜂拥而至,考场附近客栈价钱爆涨,连民居都挤满了,有钱也找不到房子。

    陈九成也提前两个月给贾环做考前辅导,说:“乡试不比预考只考一天,而是考三场,每场三天,共九天。好些第一次参加乡试的考生,都受不了考试强度,乃致崩溃发疯。你的性子坚韧,考前又做了大量题,想必能受得住,但是也要仔细,即要用功,也不能累着,如此紧要关头,千万不可生病。”

    贾环受教。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总共七道大题。答不完可以减一道,但是不会有好名次。所以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争取做完。但是也不要一拿到卷子就做,进场前仅点名就费好些功夫,还要搜检也得好久时间,然后再打扫号舍更是疲惫,所以你可以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切记。”

    “千万不可弄污试卷,否则直接打入蓝榜,考官连卷都不看。

    几千考生的三场卷子,总计约几千万字,都靠八位同考官阅卷,而且要在月底阅完,还要加句读写评语,就是神仙也难完成如此大量工作,所以考官只重头场的七篇文,每篇文只重头两句,若是头两句不能破解题意,或是犯了圣讳,或是超了句数,直接刷下去,后面任你写出花了也没用。”

    贾环暗自咂舌,前世里读者看文只根据前三章甚至前一章判断该文要不要追,已经很不厚道了,没想到古代更差劲,只根据头两句来判断全文质量,决定中与不中,并由此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也真他妈的变态。相比之下,根据前三章一万字来判断该文要看要弃的读者算是乖宝宝了。

    “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在开篇两句就准确破题,不但破得好,还要惊艳。”陈九成用力握拳。

    贾环也激动握拳砸下去,好象砸的是考官的脑袋。不就是要在开头卖萌嘛,咱懂。

    “破了题你也要小心,后面的承题、起讲至束股,每一股都要小心,只要一股出了问题,考官可以直接废黜文卷,你只好三年后再来。”

    贾环再次感慨这样的阅卷方式真变态。

    “在文笔上你不占多大优势,你的优势在于有自己的见解,所以你要在考试中发挥长处,人云亦云没有见解是不行的,见解太独到了让人接受不了也不行,这两者之间的度你要自己把握。”

    “别只顾读书不锻炼身体,考试用品得你自己搬进去,你搬不动可没人帮你。还有,你最好学着做点简单的饭,考试辛苦,吃点热食比冷食要好。我列个考试用品单子,你自己准备,贡院门口的考具店就有卖的,又便宜又好用。”

    陈九成又交待注意事项,不许自叙门地,不要议论朝政,不要用生癖典故,哪些忌讳不得犯等等。总之,乡试比以前任何考试都要严格残酷多倍,淘汰率是相当的高。

    贾环仔细记下,觉得自己前年选择考童子试,而没有捐监生来获得考试资格是正确的,因为没有走捐监那条捷径,所以他在层层考试中锻炼了心智和承受力,也摸清了考试规律,提高了应试技巧,可以勇敢面对变态乡试的残酷考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席间他当着贾母的面拍着贾环的脑袋说:“以后就这样好好干, 这世袭的前程就跑不了你袭了。”出自第75回中秋宴上,这里提前一下。

    大意差不多,在有嫡子,嫡孙的情况下,好象世袭轮不到庶子,似乎贾赦故意给二房添堵呢。

    考前准备萧景送行

    离乡试还有几个月,张洪意外来访,给贾环送来了一卷东西。

    自从萧景成亲之后,贾环就不再与他来往了,不知道他派人送东西何意,待打开那卷东西一看,不由得眼眶一热,差点滴下泪来,原来那东西是一些前辈大家的程文,而这些前辈是很有可能出任这次应天乡试考官的人,有时候,揣摩考官的喜恶也是有用处的,因为这些人掌握着你的命运。

    张洪转达了萧景的话:“王爷说了,虽然这些人的品德有高有低,可是他们都是从童生一路考下来的两榜进士,写的文章或平正,或端丽,或奇峻,都有值得学习之处。”

    “你要逢迎考官的喜好”这话实在难以说出口,就算说出来,以贾环那敏感的自尊心也未必能接受。萧景完全了解他,所以直接送了些范文过来。

    贾环完全领会了萧景说不出口的意思,虽然两人相隔两处,不方便见面,彼此的默契却反而增加了。

    考试前夕,除了要调整身体状态,继续揣摩程文温习经书,还要尽早为考试做物质准备。

    乡试考三场,入闱考生是不许出考场的,所以准备的东西一定要齐全,不可大意,有句话不是有“绊倒千里马的青草”么?这千里马被不起眼的青草绊倒了,真是没处哭去。

    贾环几个要好的同学集中起来准备采购东西。经过百年的科举考试,配套服务相当齐备,只要到考具店转一圈就可以齐备了。大家决定去考点看看,乡试考点在应天府贡院,工匠来来往往准备考前检修,门口好大一片广场,许多摆摊的叫卖货物,见他们穿着儒衫,知道是本届考生,赶紧过来揽生意。

    “几位哥儿,来看看这号顶门帘,绝对便宜好用。”

    贾环拿起一卷带竹棍的油布,搞不明白。“这是做什么用的。”

    小贩说:“这是号顶,号房年久失修,搞不定漏雨什么的,若是淋了试卷,直接打入蓝榜,任你笔下生花都没用。四十文,不贵。”

    几个人被他吓出一身汗,赶紧掏钱。

    小贩又说:“瞧我家的门帘多好,号舍一面没有门,到时蚊虫咬得你们一身包,看你们怎么考试。五十文,物美价廉啊。”

    几个人又一哆嗦,好象已经被蚊子咬得一身包,再赶紧掏钱。

    又一个小贩来兜销货物,打开箱盖,全是整齐一排药瓶,看那几只菜鸟疑惑的目光,小贩得意地说:“这是同仁堂出品良药,有驱蚊药,止痒药,止泻药,安神丹,治头疼的,治手酸的,提神醒脑的,你敢保证考试时不拉肚子,不头痛,不腰酸、不着凉感冒?”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菜鸟考生登时觉得腰酸背痛起来。赶紧掏钱。

    离开考点时,几个人荷包空空,扛了一大堆东西回来,考试用品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真有经商头脑啊。”贾环啧啧赞叹,也亏这些人会赚钱,倒省了他们好些事。如此互利的事值得表扬。

    回到家,贾环开始用买来的小风炉子自己做饭,其实就是熬个粥烧个开水什么的,然后把咸鸭蛋咸菜切碎放在粥里,紫晶见了跪在地上哭起来,自责没有把少爷伺候好,居然要少爷自己做饭。

    贾环哭笑不得,对莲儿说:“你告诉她。”

    莲儿不很明白,但是她明白自己伺候的主子是个有主意的,现在离考试不到一月,这样做定然必有深意。

    “难道在考场里得自己做饭吗?”

    “是的,要想考好就得吃好,我不打算象其它人那样吃冷食喝冷水,窝在号舍不活动,再吃冷的难免消化不良,还怎么考试呢?”贾环点头,“从去年起我就一大早跑步锻炼身体练骑射练举重就是为考试做体力上的准备。”

    其实他自从穿越来就一直注意锻炼身体,除了为了应付家长和不想见的人而“病”一回外,其它时候没有病过,但是这次考试是高强度的,而且关系到他的命运,所以他使出浑身力量提前一年就储备体力。

    紫晶听了这才抹掉眼泪站起来,是她想歪了,以为少爷怕有人在饮食中下毒加害,所以亲手做饭,这岂不是她的罪过。

    从七月二十八日起,到八月五日都是荣宁二府大摆宴席为贾母庆寿的日子,贾环除了正日子那天给贾母行了礼,就窝在何家为他们租的小院子里闭关,哪也不去,只命心腹小厮钱槐昭平两人跟到下处伺候。

    贾母也命人不许马蚤扰他,贾政也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小厮去他那里听唤,以备不时之需。

    赵姨娘在家里在打鸡骂狗神叨叨的,因为丫头把东西掉在地上,说错了话,赵姨娘给了她一巴掌:“东西掉地上不能说‘落地’,要说‘及第’懂不懂,再敢乱说话打死你。”

    家里人背地里笑话,说:“一个婢女生的庶子还想中举,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自开国以来,庶子能中举的很少,大概占中举人数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贾环天资远不如宝玉,也没听说哪位名士看过他的卷子夸过他,县考第一只是运气好合了考官的胃口罢了。后面考试中的好成绩也是考官看在贾府和贵妃的面子不敢不让他过关,还真以为自己是文曲星啊。

    不但下人中许多人抱这样的想法,就是上层主子大多数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自恃身份,不在明面上说出来罢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决定命运的那一天到来,淳王府侍卫来找贾环过去。

    贾环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萧景成婚后分了王府,应该说比以前自由多了,却再也没派人传过他,他也没有上门找过,一年多不见,说不想是假的,只是强行压下思念,如果不是繁重的学业迫得他忙得连轴转,否则只怕忍受不住去找他了。

    到了淳王府,大门是亲王才能用的五间兽头大门,覆着绿色琉璃瓦,进去后见场院宏大,殿堂威武,雕梁画栋,颜色鲜艳。可是贾环在贾府呆了多年,也有了眼力,看这府第看上去宏伟,实际上是旧的,可能是哪个旧府改造成王府的,然后涂上新漆,细节方面也不很精致。

    贾环心思飞转,不觉已经到了内书房,见萧景在门口,赶紧行下礼去,萧景扶住他,仔细看了看,笑道:“我以为你瘦成了痨病鬼,看你气色不错,想必胸有成竹。”

    贾环也笑道:“不敢说大话,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然后也仔细看了看他,却发现萧景神色严肃,眉宇间带着忧郁,还有黑眼圈,也瘦了许多。

    贾环用疑问的眼光朝一旁侍立的张洪看去,这家伙平时笑眉笑眼面团团如弥勒佛,如今嘟噜着脸,好象谁欠了他两吊钱。见贾环看过来,张洪眼圈一红要说什么,萧景严厉的眼色扫了过来,赶紧低了头再不吭声。

    贾环心细,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正要发问,萧景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这一去可要蟾宫折桂了,我没别的送你,只送个箱子为你壮行。”

    贾环被萧景拉进内室,见屋里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高度刚好可以当凳子坐,重量刚好能搬得动。

    不同的是这箱子是玲珑格眼的。萧景见他纳闷,解释说:“进场要搜检的,所以这样的格眼箱子方便搜检。这坐垫是皮子的,炭只有两寸长,都是为了方便搜检,乔师父当年考试时,他母亲亲自为他设计了这种箱子,我让他画图纸按原样造了出来。”

    萧景把箱子从侧面打开,拉开第一层抽屉,里面是一个个密封的小罐。说:“这里面是一些耐久放的小菜,有茄鲞,山鸡丁炒粥果,糟鹌鹑腿,还有八宝辣酱,都是你爱吃的,还有腌姜,泡||乳|瓜,酸豆角可以解腻。”

    “这季节有||乳|瓜?”

    “皇宫里什么没有?”萧景又打开一个个小盒子,都是果脯梨干杏仁核桃仁鹿脯干之类的零嘴。

    “你读书累时喜欢咬些耐嚼的硬东西,说可以换脑子,除了这些,还给你备了鸡爪子,吃完可别忘了把手擦净,否则弄污卷子没处哭去。”萧景叨叨的象个老妈子,好象他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贾环心里一暖,没想到他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零嘴,读书时有什么习惯都记得,为他想的如此周到。

    萧景不理他温柔的眼神,又拿起一个小罐:“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卤鸡冻,用秘制中药熬的汤,里面加了老山参,你只要把这冻放锅里一加热,就是香喷喷的一锅汤了,绝对补充体力又醒脑提神。我知道你是个省事的,但是考试辛苦,你别嫌麻烦,千万要吃好。

    进场后糕点馒头都得掰开检查,所以就不给你准备那东西,只备了一些小麻花,铜钱饼。”

    贾环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连连点头。

    下一个抽屉是药瓶子,什么消化药,防蚊药,提神醒脑药什么的,都是大内御制,贴着明黄签子。

    “我知道考场附近小摊店有卖这些东西的,可是我怕那里有假药,就算不是假药,有些药吃了让人犯困,这可不好。”

    除了食品药物,还有被褥茶壶,门帘蜡烛等物,全都齐备。

    贾环看了这些东西,又感激又愧疚,他三番两次和他怄气闹别扭,动不动就甩了他,他却没有介意,依然为他考虑周到,真不知如何回报,只得暗自咬牙握拳,为了你,我也要考出好成绩来,这样就可以帮到你了,以后哪个王八蛋敢算计,看我不收拾他。

    乡试是决定考生命运的大考,是由民到官的转折点。是人上人,还是治于人,只在考场见分晓,几乎没有人在考前晚上能睡得好觉的。贾环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不停想起临别时萧景问他的话:“万一考不上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如果考不上,他在家里也呆不下去,更不想与这个腐朽没落的家陪葬,索性去南方投奔徐老师,给哪个大官当幕僚,练习办实事,将来或卷土重来再进考场,或者靠大官的举荐迈入仕途。

    萧景听了他的打算,脸色沉重,最后还是叹口气:“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话虽如此说,但是贾环可以看得出他不赞成,也不舍得。

    贾环烦躁地把被子踢一边,在床上反复翻腾。

    次日天不亮,小厮们把几位考生叫起来,贾环一夜都没睡好,早上穿了衣裳顶着熊猫眼起来。何国维见贾环头戴方巾身着儒衫,还算齐整,却忘了扎腰带,于是笑话他:“你这般年轻,还怕考不上,居然这么紧张,你看我,起床后对着镜子整理三遍,然后穿衣束腰带,觉得颜色不配,我又换了条腰带,几次后我觉得合适了才出来。”

    贾环佩服地点头:“何兄镇定如山,小弟佩服万分,不过……你也该把裤子穿上。”

    何国维低头一看,果然没穿长裤,难怪觉得凉嗖嗖的,还以为天气问题没注意。长袍摭着居然没发现。何国维脸一红跑回房间穿裤子,其它考生笑得差点断了气,紧张气氛倒是冲淡了许多。

    大家带着考试用品,乘车去贡院,到街口就见穿着号衣的士兵维持秩序,只允许每个考生带一个书僮进去,书僮们扛着考箱背着包袱跟着主子进广场。

    一群人到了贡院门口大广场等待点名入场,广场的摊贩已经不见,四面兵士把守,十分肃穆。

    庄严的大门坐北朝南,门前还有一座壮丽的牌坊,上面题写着四个大字“为国求贤”。看到这四个字,所有人无不生出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三声炮响,大门外的栅栏缓缓打开,再三声炮响,大门缓缓打开,两队士兵出来,舞着红黑旗请神,后三声炮响,监临官扯嗓子喊:“开龙门。”

    里头第三道龙门也缓缓打开,九声炮响后,鼓乐齐鸣,全部考官身着威严官服打着全副仪仗,身着蟒袍由府尹护送着出来,开考前一天他们就由监临官和卫兵护送着进了场,祭完孔子,检查考场,做好考前准备工作,然后禁闭在考场,不到放榜不能出去。

    看着考官们身上的锦衣官服,众考生一阵眼晕,油然生起一股崇敬之意。

    接着摆香案祭鬼神,监考官再扯着嗓子喊:

    “请关圣帝君巡场……

    请文曲星君进场……

    请魁星老爷镇场……”

    如此排场和威势,众考生无不悚然,贾环暗自咂舌;好大派头哦,难道九天神佛都要请到,下一步是不是请耶稣基督,请毛爷周公?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主考官宣布考场纪律和考试场次,严厉恐吓一番后让考生进入,检查考牌,验明正身,准备搜检。还没开考,宏伟的建筑,隆重的仪式,众多的士兵和考官,戒备森严的考场,已经让考生们觉得压力巨大。就连贾环这种考场老油条都有些紧张的手心冒汗,其它考生更不必说。

    鱼跃龙门环景密议

    要说乡试的严酷果然考验人,还没开考,这搜检时对尊严的践踏就已经让人痛苦万分了。

    考场作弊惩罚极重,不但要枷号示众,还要取消学籍,无比杯具。可是科举是当官的途径,乡试中了,则意味着由民到官,成为人上人,所以无论惩罚多严厉,仍然有人顶风作案。于是这搜检工作就极其严格了。

    每位考生都得脱了衣服鞋袜,从头发就脚底都要被搜检军士摸过。

    除了解衣搜身,还要检查毛笔管是否空心,考箱有没有夹层,被褥要拆开,连包子馒头也要切开检查。

    贾环觉得这样的屈辱更超过当年萧景的折辱,只得在心里默念:“孟子说了:天将降官帽于斯人也,必先近视其眼,脱其衣服,搜检其身,折辱其心,方能成为人上人也。”

    可惜他不是定规则的人,而是不得不强迫自己适应规则的人,再屈辱也得默默受着。

    忽然想起流传很广的关于女状元的传说来,孟丽君女扮男装赴考连中三元,官拜兵部尚书,举贤任能平寇保疆,十八封相。真是忽悠人,搜身检查的屈辱,连男子都难忍受,何况女子,而且这么严格的脱衣搜检,岂有分不清男女的道理。也许在古代的考场,是没有搜身检查这道程序的,可是后来怎么发展到这么变态呢?

    经过惨无人道践踏尊严的身心摧残,考生才得以进龙门,龙门是贡院第三道门,据说鲤鱼跃过龙门就变成龙了,许多考生进了龙门无比感慨,无比激动,真恨不得立即钻到那低矮的号舍去,开始由鱼变龙的蜕变。

    考生答题处所就是号舍,是由一间间矮屋排成一排排如巷子一般,巷口有栅栏,末尾是厕所。每间号舍按“天地玄黄……”的顺序排了号。

    贾环分到的号舍很不好,和厕所挨得近,很容易闻到五谷轮回之气。没关系,萧景为他准备了一个精致小香炉,把贵比黄金的龙涎香捏一小块燃进去,就算不是楚留香,也是可以忍受的。

    供吃、睡、考几用的号板沾满灰尘,还得考生自己打水来打扫,考巷有几个大水缸可供使用。

    等打扫完号舍,有的考生开始点上蜡烛打开卷袋准备答题,也有些考生放下帘子铺好被褥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再说。

    贾环也挂起帘子准备睡觉,这帘子是江南织造贡给皇宫的贡品,是极细的蝉翼纱制成,不但漂亮如绿雾,而且透气性良好,蚊蝇之类钻不进来。

    昨晚就没睡好,一大早集合点名,又经过漫长的搜检,再打扫号舍,已经身心疲惫了。

    陈老师说了,要抓紧时间,但是也不要太急。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先躺下把刀磨亮了,天大的事吃饱睡好养好精神再说。只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又压力巨大的状态下很难睡的好。

    贾环有办法,认真洗脸,又闭了眼慢慢把头发梳了一百下,一边梳一边把背过的经书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用心默念体会。

    于是召来监考官鄙视的目光,这是考场又不是去相亲,打扮那么马蚤情给谁看。贾环还他一个鄙视眼光,梳头有助于促进大脑血液循环懂不?

    梳洗完又把一小罐鸡冻放锅里煮成一碗汤吃了早饭,这才打开油纸包的试卷袋。

    先认真审题,几道题都涉及到时事,这正是他善长的,再想到这次主考官是丙辰科的状元姚林,他为人平和中正,文章偏雅正严密,讨厌夸夸其谈说空话说套话,这次的答题如果只是文气充沛,没有自己的见解还是得不到好名次的,可是见解激进或是太新奇了也不行。

    待贾环磨完墨,心里有了谱,开始破题,按陈九成叮嘱的,头两句一定要有力度,再用经义起讲生发,以圣人口气立言,一篇文很快完成,再检查几遍,力求做到文辞雅正,没有一丝不妥,然后认真誊到答题卷上。

    等做完全部七道题,贾环已经累得头昏脑胀,还腰酸背痛。如果不是身体好,还真的撑不下去,可能萧景准备的肉冻里有使人兴奋的中药,所以他虽然累得要死,可是头脑依然清醒。

    虽然陈九成事先说过考试阅卷程序,考官看重的是头一场的卷子,后两场考公文写作和时事策,只要文章通顺就能过关,可是贾环认真惯了,后两场考试也认认真真的做了,反复推敲,务求完美。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让任何不起眼的小细节坏了事。

    等三场考完,贾环累得连喘气都费劲,全部做完卷子,偏又玩性大发,在号舍壁上题打油诗一道:“考试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桂榜高中之时,他人不敢放屁。”落款是:众学弟加油,过来人到此一游。

    “哇卡卡……”贾环题完字,步出号舍叉手仰天狂笑,然后把卷子交给监考。监考官看他面带诡异笑容,疯疯颠颠的样子,也不觉得惊异,考场中经常有考生神经兮兮的,这位估计也发了疯。

    三场完毕,许多考生都蓬头垢面走路虚飘跟个鬼似的,回下处倒头大睡,也有考试没结束就病了死了疯了的,还有的人出了场神叨叨的,大家归结到鬼神作怪。只有贾环天天梳洗所以还有个人样,出了考场谁也没告诉,直接去了萧景那里,他心细敏感,那天见面时就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淳王府,张洪把他迎进去,哭丧着脸说:“爷来了最好,这些日子殿下心里很不好受呢,只是看你邻近考试,不想让你分心,所以不许告诉你。”

    “出了什么事?”

    张洪抹起眼泪,说:“殿下有个侍妾怀了身孕,可是上个月掉了,殿下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贾环阴沉着脸,半晌才问:“孩子是怎么掉的?可查出来了?”

    张洪很悲愤:“查什么?那太医说不是胎气,是瘀血,结果一服下瘀血的药下去,一个男胎硬是打下来了,那太医畏罪自尽,哪里查去?最后也只得归结为庸医误人。”

    贾环深吸一口气,才按下去心里的愤怒,说:“我知道了,殿下把这事定案为庸医误人也是对的。事情已经发生,细究下去对他也没好处,真要查出来,他也拿那些人没法子,皇上只怕还觉得他多事,不顾皇家体面。”

    张洪心里门清,可是也没办法,又语带讽刺地说:“你入闱九天里又出了件喜事,裕王那边生了个儿子,皇上大喜,颁下许多赏赐,多少文武百官都去奉承呢,谁会想到殿下这里的失意呢。而且‘凑巧’的是,就在裕王那边生下儿子那天,京畿的密云县就发现了白鹿祥瑞,皇上得知,更是大喜,觉得是上天给小世子赐福呢。真是‘巧’啊。”

    贾环冷笑:“祥瑞么?只要你想要,还不跟地里的萝卜一样,想有就有,还能瞅准时机出现。”

    “请三爷好生开导殿下,这些天他都没好生吃饭。”

    “知道了。”

    贾环很明白萧景现在的处境极不乐观,本来按礼法,立太子离不开立嫡立长立贤立贵四项基本原则。萧景萧晨都不是嫡出,而且皇后多年无所出恐怕以后也不会有,这立嫡一说就不提了。如果立贵则萧晨胜出,他母亲在宫里的地位及出身都比萧景的亡母要显贵。如果立长萧景胜出,可是他没有子嗣,而萧晨有子,这一点优势也没了。

    剩下最后一条立贤,贤不贤所有人说了都不算,只有皇帝说了算。萧景想要得位,目标还是得放在皇帝身上,只要皇帝认为他“贤”了,他的地位就稳如泰山,谁也动不得。

    贾环定下对策,才去内书房看萧景。

    掀开珍珠帘往里看去,见萧景握着书卷歪在榻上,眼睛却没没落在书上,只是望向窗外,好象在看某个远方的人。

    贾环悄悄进去,忽然抽走他手里的书,笑道:“想什么呢?可是想我有没有考好?”

    萧景转头一看是他,笑道:“才出考场,你不回去歇着,到我这里做什么?听李琰说,当年他出了考场时,已经半人半鬼了。”

    “你看我可象鬼?”

    “我摸摸看,就知道你是不是鬼了。”萧景伸出手去,

    “你摸吧。”贾环靠在他怀里,也伸手摸过去,惬意地呼出一口气,好久没有碰这个身子,怪想的。

    “你瘦了,限你一月内养肥,否则我不理你。”萧景说着,搂着他滚到榻上,透过轻薄的衣裳,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一种对王妃侍妾们前有未有的感觉,十分强烈。

    贾环主动亲吻他的脸颊,这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仍然在他面前强颜欢笑,生怕影响他考试心情,却不知这样的萧景,更让他心疼。

    萧景感受到他无言的抚慰和关心,心里一热,就算受些委屈,有他的体贴也不算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扔到了地上,经年没有亲近,今日得重温往日欢情,格外缱绻。

    窗外桂花树的幽香从绿纱窗飘进来,愈发醉人。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贾环才醒过来,身上已经换过细丝内衣,想必已经清洗过。九天高强度的考试,他的精力已经透支,昨夜又鸳鸳相报,好在萧景体贴他,克制着只要了一次。要不然他真的爬不起来了。

    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如在梦中,只是不知将来何时再能重温旧梦。再想起以前和萧景的争执,真不知所为何来,如果当初的坚持是正确的,那么今天怎么会一步步退到这个地步,再退下去,底线在哪里?

    正胡思乱想时,门上珠帘叮当,萧景从外间进来,看他醒来笑道:“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还是有点累。”

    “你在家好好休息罢……”

    “啊呀……”贾环坐了起来,“我一出考场就到你这里来,也忘了告诉小厮,不知道这会子家里怎么找我呢。”

    “我打发人告诉你家里就是了。”萧景坐在他身边,“别的人都去攀那根高枝去了,你这么急匆匆不顾休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就算天底下的人都去攀那根高枝去,我也不会抛弃你的。”贾环握着他的手,传递着自己的心意。

    萧景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田,叹了口气说:“直到今天,我心里才平息了些。”

    贾环犹疑了一下说:“你也不用难过,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别看那位现在显赫,可是登高必跌重,他如此结交百官,扩张权势,做事又不留余地,看上去势大,其实这样最有可能遭君主之忌,还不如你这样低调行事的好。”

    “倒和我想到一块了。依你看如何呢?”

    “依我看,你也不必拉拢这个拉拢那个,权势大了皇上必然不喜,你只需笼络住两个人,一个是体仁阁大学士骆养性,一个是管京城治安的京营节度使,只这两个,就顶大用了。还有锦衣卫也很重要,只可惜杨彬聪明,是不会偏向任何一位皇子的。”

    “京营节度使是王子腾的位子。他不可能被我拉拢。”萧景脸色极不好看,压低声音说,“那一年我出宫遇险,差点丢了命,你可知是谁主谋?”

    “谁?”贾环心里猜到是谁,却不说破,萧景主动向他提起这桩杀头的机密,可见是把他当心腹,再无半点隐瞒。

    “是胡相爷的儿子胡应龙设的计,只为了我那兄弟,可是若没有人在旁协助他也成不了事。”

    “是王子腾?”贾环倒吸一口冷气,前面姓胡的还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这姓王的就让人意外了。

    “那年他是京营节度使,管京城治安,若无他协助,那个主儿哪里敢这么着。”

    贾环沉默半晌,说:“你放心,只要我金榜题名,能够得了皇帝青眼,我必想办法让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落在你的人手里。至于王子腾,让他滚到外头当官去。”

    萧景看着他似笑非笑,说:“王子腾是你舅舅,你倒算计他。”

    贾环脸一沉:“他是宝玉的舅舅,不是我舅舅,我三姐姐把他当舅舅,我可不认,他害你,我不能原谅他,你若疑我,就当我没说。”

    萧景赶紧搂住他,笑道:“瞧你脾气这么大,我只随便说了一句,你就翻脸。以后为官作宦的,可不能这样。”

    “你太小看人了,我只对你发个脾气闹个别扭罢了,在别人面前我可是乖宝宝,一点错都挑不出呢。”

    萧景心里一热,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么特殊的存在,他的脾气,小性,他的真性情真面目,只在自己跟前使。

    贾环病贾府风波起

    张洪带着太监宫女摆上饭来,萧景一看大多是贾环喜欢的菜色,给张洪一个赞许的眼神。两人一起吃饭,正吃着只听外间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要见王爷,你凭什么拦着?”

    张洪低声下气说:“主子正在里面和人议事,现在没空。”

    也不知张洪用了什么法子,外间的声音渐渐小了。

    萧景看了看贾环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如果没有子嗣,以后大位之争就会落在那人后面,若是争位失败,凭那人的作派,我的性命必然不保。所以……”

    “你不用解释,我理解。”贾环往嘴里塞了一块最爱吃的糟鹅掌,却味如嚼蜡。

    这里面的事他心里清楚,也完全体谅萧景的难处,可是正如他先前和萧景摊牌时说的,体谅不等于能心无芥蒂的接受。

    可是不能接受又该怎么办?

    又想起贾琏说过的话,真的喜欢一个人可以肚量大到包容一切。这个说法他持保留意见,难道他不宽容萧景,是因为不够爱?如果真的不够爱,又为什么狠不下心来彻底甩了他?

    贾环默默地吃饭,萧景不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贾环吃完放下碗,擦擦嘴,又端起茶碗慢慢啜着。

    萧景忍不住:“你是不是有话说?”

    “没错,我是有话想提醒你。”贾环放下茶碗说,“方才我听那女子声音,好象年纪不大。”

    “哦。”萧景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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