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效应 作者:黑猫白袜子

    兰德醒来的时候闻到了阵腥味，那是种强烈到仿佛可以浸润到皮肤内部的味道。他□□了声，推开被子坐了起来，奇怪的是当他清醒过来之后，那种味道却像是幻觉样消失了。

    兰德抽了抽鼻子，他闻到的只有高级熏香若有若无的味道——来自于他身下埃及棉的床单和被子。早晨的阳光自窗口泻入房间，真丝制的窗帘散发出珍珠般的朦胧的光线。与兰德那个位于地铁和停车场附近的公寓相比，这个房间在这样的早晨安静得让人想要微笑。只鸟停在了阳台，兰德听到了它扑扇翅膀的声音，但是当他来到阳台的时候那只鸟已经飞走了，兰德只捡到了根带着幽兰色泽的长羽。他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往外望去，在公路的对面他愉快地看到了块美丽的绿地和树林。天空晴朗到不可思议，万里无云，蔚蓝的蓝天仿佛是块巨大的蓝色宝石样没有任何瑕疵地笼罩在兰德的头顶，在这样的天空之下，仿佛人世间的任何阴霾都不存在。

    兰德呼吸着干燥的空气，他开始有点喜欢这里了。

    房间里传来了铃声，兰德冲回房间，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电话。

    “嘿，兰德，满意我为你准备的公寓么？”

    个温和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

    几乎是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兰德感到自己微笑了起来。

    “哦，”他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放松，“我早该想到是你，卡洛琳。切都是这么完美。”

    卡洛琳在电话那头咯咯直笑，即使只是透过声音，兰德仿佛能看她愉快的笑脸。

    卡洛琳只比兰德大岁，如果兰德的记忆没有消失的话，他会记得年前他，文森和卡洛琳是如何起在秋季去打猎的。她是西弗斯家的常客，让人感到愉快的邻居和兰德最喜欢的姐姐。

    而现在，她是文森的私人秘书。

    如果没有她，兰德觉得自己和文森的关系可能会比现在加恶劣些。而卡洛琳接下来说的话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事实上，文森对我大发雷霆，他企图买下栋有着三个游泳池的高级别墅送给你，附送两台兰博基尼，当我告诉他你绝对不会喜欢这些之后，他又企图买下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所以我告诉他，放弃吧，让我来。我大学的时候就在你现在住的那间公寓里呆过，我知道那里很棒。”

    兰德发出了声充满感激的长叹：“是的，真的很棒，卡洛琳……谢谢。”

    他诚挚地感谢了她。

    即使卡洛琳什么都不说，但是以兰德和文森相处的经验来看，说服文森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卡洛琳再次爆发出了阵大笑，她的笑声跟她本人样充满了魅力。

    “好啦，兰德，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喜欢那间公寓，事实上，我正在努力让文森能够变得稍微……”

    “稍微正常点。”兰德接上了她的话。

    卡洛琳压低了声音。

    “嘿，这句话可别让文森听到……好了，我只是打电话过来告诉你，你可以稍微晚点去《全美快讯》的副总编办公室遭受折磨，文森为你定制的人体工学办公椅还在瑞士的工厂里——抱歉，我实在没有办法代替你拒绝那把椅子。”

    “我明白。”

    兰德说，感到阵如释重负。

    只有老天才知道他有么不愿意去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接受其他人的打量，窃窃私语或者是别的什么。

    接下来他和卡洛琳进行了场愉快的对话。

    在即将挂断的时候，兰德稍微犹豫了下。卡洛琳很快就感觉到了：“发生了什么吗？”

    兰德沉默了几秒钟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文森出了什么问题吗？不，卡洛琳，不要告诉我他切都好，我知道定出了什么事情，不然打电话给我的人应该是他。”

    兰德清楚地知道文森的偏执，所以当他发现打电话过来的是卡洛琳的时候，切都不对劲了。

    卡洛琳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呃……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不过……好吧，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蓝月海湾那边的化学原料泄露事故。事实上，那艘船是我们的，而海洋局的人正在拼命地找我们的麻烦。不过，不用担心，兰德，你知道文森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解决问题，我相信几天后你就会继续收到文森的精神骚扰了。”

    兰德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点毋庸置疑，在听说文森只是在忙原料泄露的事情之后兰德整个人都轻松了些。

    另外，他觉得自己少少可以谅解文森在水污染问题上的神经过敏了。

    挂掉电话之后他来到了厨房准备给自己弄些吃的，按照卡洛琳的说法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包括他最喜欢的“好吃”牌早餐麦片。

    不过兰德打开橱柜之后却并没有找到那盒麦片，他隐约记得昨天自己也许有拿出盒东西，但是……

    兰德皱着眉头看着料理台上乱七八糟的罐子和盒子，干燥的鼠尾草，沙拉酱，番茄罐头。

    没有麦片。

    兰德耸了耸肩肩膀，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放到了边去。过去十年的独身生活让他跟所有的单身直男样马虎而粗糙，他只是有种非常隐约的疑惑而已，而这点疑惑在他找到了些中度烘焙的哥伦比亚咖啡豆之后也迅速的被遗忘。

    兰德给自己弄了咖啡，转过头来看了看房间里另外的个生物。

    那条鱼的伤口已经完全被白膜给笼罩了，它看上去精神十分不错，转圈时溅出来的水打湿了台面。

    或许是错觉？兰德觉得它似乎比昨天看到的时候要大些了。

    “嘿，你看上去恢复得不错。”

    他喝了口咖啡，玩笑似的敲了敲沙拉盆的边缘，然后他想起来，从捕获它开始他还从未给这条鱼喂过食。

    兰德不太确定这条鱼应该吃什么——他尝试着在水面上放了些无糖麦片（他痛恨这玩意），但是那条鱼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兰德又从自己的早饭里分了些煎鸡胸肉出来。

    在他即将把那白色的肉丝放到沙拉盆里去的瞬间，那条鱼骤然将弹起，咧开嘴恶狠狠地咬住了鸡胸肉。

    “嗷——”

    兰德猛地收回了手，他吓了条。

    如果不是收手足够快，那条鱼几乎就咬住他的手指了。

    吞下了肉丝之后那条鱼恢复了平静，它继续缓慢地在沙拉盆里转着圈，只是它身上的那两圈花纹好像也变得加鲜艳了些，通过水面的折射，兰德总是有种那条鱼正在水面之下用它那奇怪的眼珠注视着他样。

    见鬼，他竟然弄回了条食肉类的鱼。

    就在兰德这么想的时候，他看见那条鱼浮了起来，口口吞掉了他之前放在水里的麦片。

    兰德发誓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鱼是像是这条鱼这样，肉也吃，麦片也吃的。

    兰德尝试着又弄了些鸡胸肉，只是这次他不敢再用手拿着那些肉丝了，他用了叉子。

    就跟之前样，那条鱼以很难想象的凶狠从水面下弹了出来咬住了肉。由此兰德知道了那条鱼的嘴里定有坚硬的牙齿（尽管着跟他之前观察的完全不样），他听到了那种清脆的，坚硬骨骼与不锈钢碰撞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他收回来的叉子上面，有道清晰的切割的痕迹。

    请原谅他的粗心，因为正在他兴致勃勃研究着这条古怪的鱼的时候，他的门铃以种让人讨厌的频率想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

    按门铃的人定是个急性子，他甚至没等前个音消散就按下了门铃的按钮，兰德只听到了连串刺耳的声音。

    他打开了门，然后看到了那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个草莓色头发的高大男人。

    兰德愣了好会儿，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舌头找回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没有错，草莓色的脑袋……那种极端艳丽的，仿佛新鲜草莓般的红色异常的打眼。

    兰德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会把自己的头发染成这样的颜色。

    “草莓色头发”像是完全没有在意兰德的呆愣，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他冲着兰德挤眉弄眼，然后笑容满面地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兰德。

    “我昨天注意到有人搬进来了，真是太好了，我终于有邻居了，这是我烤的饼干，很种口味，巧克力味，香草味，还有很棒的草莓味，希望你会喜欢，哦对了我是不是忘记介绍自己了，我是住在你对面的罗杰斯。”

    他快速的说道，在念完自己的名字之后，伸出了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兰德不得不又看到了他嘴唇上的粉色唇膏。哦，对了，他也画了眉毛和眼睫毛，些银色的亮粉在这个男人的眼窝下面闪亮。

    罗杰斯的皮肤是小麦色，件异常紧身的樱桃粉短袖t恤艰难地套在他的身上，当他把装满兔子形状饼干的盘子递给兰德的时候，胳膊上发达的肌肉因为涂了油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让兰德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他是种兰德在这之前完全接触过的生物。

    兰德不太确定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罗杰斯，但是他还是条件反射性地接过饼干，然后对他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

    “啊，那个……我是兰德，兰德·西弗斯，谢谢，这颜色很可爱……我的意思是饼干很可爱。”

    罗杰斯捂着嘴像是少女样笑了起来。

    “哦，西弗斯？我喜欢这个姓。”

    他把自己捂嘴的那只左手展示给兰德，直到这个时候兰德才发现他的左手有些不对劲。那是只义肢，表面覆盖着硅胶制成的仿真皮肤，接着兰德在那只手的手肘看到了个双头美人鱼的标志，底下是dw的字样。

    这是深白生物科技的产品。

    兰德睁大了眼睛，而罗杰斯在他组织好语言之前已经开口了：“这玩意很棒不是吗？现在还没上市，但是我想办法做了志愿者。有了它之后举重可变成了美差。文森·西弗斯，我赞美他。”

    他在提到文森的时候习惯性地给了兰德个兔女郎般的眨眼，以至于兰德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或许不要将文森是他的兄弟这件事情泄露给罗杰斯比较好，兰德本能地想——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妨碍兰德将罗杰斯划分到“好人”的范畴中去，哪怕后者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有些让人无法消受。

    罗杰斯十分钟后离开，而当他离开的时候，兰德已经知道了周边的切：哪里有好吃的餐馆，街角的咖啡店的咖啡简直是狗屎可是奶昔却很棒，公寓的共用洗衣机最好不要用因为有人在里头撒过尿……

    不管怎么样说，他确实是个热心人。以及，他做的饼干确实很好吃。

    兰德回到厨房，喝着咖啡吃完了那盘饼干。

    而另边，当罗杰斯回到房间之后，他接到了电话。

    “你不应该告诉兰德那件事情的。”

    卡洛琳责备地说。

    跟兰德印象中那个爽朗愉快的女人不样的是，在罗杰斯的面前她严厉而冷酷。

    “我有自己的分寸。”罗杰斯在厨房里，他歪着头夹着电话，双手不停地揉捏着面团。那面团散发着黄油，砂糖和香草的气息，在案板的边，小鹿和星星的模具随意地堆在起。罗杰斯身后的烤箱里，草莓舒弗蕾正在在热度的烘烤下膨胀。

    “让他看到深白的标示会让他的警惕性降低……相信我，我比你了解该如何接近个人。”罗杰斯将面团擀薄，铺平之后开始挑选模具，他放弃了星星和小鹿，最后拿起的是个q的骷髅头模具。

    “我警告你，你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

    “嘿，冷静点宝贝，真正应该担心暴露的人绝对不是我，我有经验。”

    “你之前的经验只是杀人而非保护个人……”

    “我之前的经验让我可以突破重重保护，靠近三十年来从未接触外人的黑帮头目并且取得他的信任最后杀了他，顺便说，最后我捞到他全部的财产，直到现在‘毒蛇’的那帮人还等着我回去继承头目的位置，”罗杰斯将个个骷髅形状的的饼干胚放置在铺了油纸的烤盘上。这过程中他还抽空去了趟镜子前，稍微补了下妆。“卡洛琳，我会帮你看着你们的小宝贝儿的，放心。”

    ……

    片刻后，卡洛琳沉默地放下了电话。

    她看了看自己手边的笔记本，将罗杰斯提供给她的讯息整理好后列成了表格：兰德在房间里的行动，兰德的入睡，兰德的起床……当然，他们并没有在兰德的房间里装监视器，这是文森向兰德保证过的。可是文森还是想了其他的办法，他让另外个人，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蜘蛛”住在了兰德的隔壁。而“蜘蛛”可以通过对兰德的观察（房间里的声响，平时的接触）向文森提供讯息，他异常的擅长这点。

    罗杰斯是“蜘蛛”提供的假名。文森和卡洛琳都知道这点，“蜘蛛”最近刚干完了个大案子，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杀死了“毒蛇”这几乎霸占了整个北美毒品市场的犯罪团伙的头目。他想要休假顺便赚点儿“零用钱”

    无论从任何个角度来说，“蜘蛛”都是个危险人物，但是卡洛琳却没有别的选择，这毕竟是个特殊的时期。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打开粉饼扑粉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嘴角了两道细细的皱纹——这都是这两天长出来的。

    卡洛琳的心情变得加恶劣了，她起来，拿起备忘录走入了文森的办公室，将东西放在了文森的面前。

    “切都很正常，文森。”

    她说。

    “你看上去不高兴。”文森的椅子从巨大的钢制办公桌后面转过来，他血红的眼睛看着卡洛琳，苍白的样子像是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丧尸。

    卡洛琳冲着他摊开了手。

    “老实说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她坐在文森的面前，“至少你有想办法调整你自己对兰德的控制欲。没有监视器？上帝，简直是个可怕的进步，我几乎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可以做到这点。”

    文森勾起了嘴角，他摊开了备忘录，渴求地看着上面记载的兰德的举动。

    卡洛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疲倦地继续说下去。

    “可是，‘蜘蛛’？”

    “我向兰德发了誓，没有监视器，没有跟踪……我只能派个人在旁边远远地替我看着他，保护他。而‘蜘蛛’是最好的人选。”

    文森说。

    “可是他是个杀手，个肆意妄为的杀手！”

    卡洛琳不由自主地加大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义肢里安装了微型炸弹。”文森抬起眼睛望向卡洛琳，“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杀了他，他会学会听话的。”

    卡洛琳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样坐回了椅子，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皱纹变得比之前了。

    “我真的觉得让你回到正轨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加正常点？”卡洛琳的内心充满了沮丧。

    她并不是第次接触到文森的黑暗面，甚至很时候，她自己就是帮凶。可是，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想要让文森回归正常——她依然记得在兰德还未失踪的时候，文森是个么让人愉快的人。

    而现在，切都是团糟。

    至少，应该让兰德远离这些该死的事情……

    卡洛琳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它就像是颗种子样逐渐开始发芽，生根并且变得牢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