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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第8部分阅读

    初熏心意 作者:肉书屋

    身过去开门,很快门口就传来伊青宇笑声调侃:“哎今天本府可是为了乔小姐的饺子提早一刻出门呐!如何,酒和地羊肉都见着了吧?”

    待那声音近了,乔初熏转过脸,才发现伊青宇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清隽的少年,正是前几回去府衙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仵作。

    伊青宇将乔初熏正在看那少年,忙将人拖到自己跟前,笑眯眯介绍:“这个是楚茴,先时在我屋里见过的哦!”

    乔初熏轻轻颔首,表示记得的同时,也算是与人打过招呼。伊青宇拉着人衣袖一脸悲戚,慨叹道:“唉!这孩子也和本府一样凄惨,在越州城无亲无故,家里也没人给惦记着娶房媳妇,今年夏至时都没人给记着煮碗面吃。这眼看着都到冬至了,本府就想啊,总不能本府一人填饱肚子就不顾下属死活啊!而且乔小姐那么好的手艺,不尝一尝实在是人生一大遗憾啊遗憾……”

    话没说完,楚茴已经黑着脸抢救回自己的袖子,景逸也拉过乔初熏转身往后头走,帮忙开门的影卫和另两个人一起继续搬酒坛子。伊青宇两手空落落的撇了撇嘴,望着两人背影嘟囔:“好歹本府也是一府之首啊,而且还提供了好酒好肉,怎么也不应该受到如此冷落么……”

    到天黑时,一盘盘饺子端上来,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只暖锅,里面都是剁成小块的地羊肉,因为有饭庄老板顾及与伊青宇交情直接送过来的几样调料,再加上乔初熏也放了少许调味材料,地羊暖锅吃起来几乎与剑香阁无异,而且汤水喝起来似乎比饭庄做的更加温润一些。

    饺子不单外形有花样,馅儿也是精心调拌过的。有鲜鱼肉馅儿的,鸡肉冬笋馅儿的,由蕈子、虾仁、猪肉、枸杞拌在一起的山珍馅儿的,还有用豆芽、熟肉丁、黄花菜、煎豆腐混在一起的地鲜馅儿的。

    因为馅料都剁的格外细碎,材料选的精细,调味料又拌的地道,所以几种口味的饺子吃起来都特别香。再蘸着搁了芫荽,葱末,麻油一起的乌醋,乔初熏和小桃儿包了一下午的七八百个,愣是不够这些人吃。

    最后伊青宇索性端着盘子,把剩下七八个饺子往自己碗里一通胡噜,小晚咬着筷子一脸哀怨也不敢上前抢,眨着眼可怜巴巴的看乔初熏。景逸啜了口酒液,朝伊青宇方向微一扬下巴。小晚“嗷”一嗓子,直接朝人扑了过去。主子允了可以抢,那就可以全无顾忌的抢!

    另外那桌因为都是自己人,早已经抢的一塌糊涂。景逸这桌好歹还有两位客人,之前是一直收敛着,这会儿从小晚一声狼嚎,也很快陷入混乱。景逸端起汤碗优哉游哉的喝着,一边跟乔初熏小声讲着话。高翎算是最为镇定的一个,多少还帮着楚茴夹些菜劝两杯酒什么的。小桃儿毕竟是女孩儿家,年纪又小,老早就吃饱了,这会儿就捂着嘴瞅着伊青宇那边乐。

    冬至当晚,府里灯火通明,一众人闹到很晚。

    正文 第五章 街边偶遇

    这日下午,乔初熏和小桃儿从集市回来,买了不少新鲜食材。乔初熏一手拎一只菜篮子,让小桃儿捧好盛着水豆腐的小盆。之前就听那卖鱼虾的小贩讲过,集市紧北头有一家豆腐坊,每天清早起来卖热豆汁儿,傍晚时卖新出锅的豆腐,那豆腐做的又细又滑,豆香味儿特别浓,城里一般好吃这口的都知道去他家买。

    正好乔初熏想做一道菜,是要用到豆腐的,所以就跟小桃儿过去这家看看。结果买了两大块做菜用的豆腐,又见那刚盛出锅的水豆腐做的确实水嫩。眼下时候还早,倒可以买回去些,往里调些桂花酱、红豆沙之类的,给这些人当甜品吃,先垫垫肚子。

    那老板娘还挺热情,见俩年轻姑娘手里什么家伙也没带,又拎着一大堆东西,就从后厨找了只小盆,又拿了块布巾垫着,让她们盛水豆腐,说下次再过来时记得给捎回来就成。

    因此两人出了店子就一路快步往回走。尽管上面盖了盖子,但毕竟天头冷了,这水豆腐原就吃个新鲜水嫩,若是冷了再回锅,吃着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见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捂着小腹坐在路边一块石板上,额头冷汗涔涔,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菜篮子也倒在一边地上。旁边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扶着女子手臂急的直跺脚,显然是没经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赶巧是傍日落的时辰,路上行人大多步履匆匆,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动静。乔初熏初一打量女子身形面庞,就先蹙了蹙眉。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弯下|身问:“夫人怎么了?”

    那小丫头一见有人来了,忙拽住乔初熏袖口,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姐姐……姐姐她怀着身子的!刚刚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我们家离这还有两条街的,姊夫还在府衙,我一个人扶不动她……”

    乔初熏拍拍女孩儿手背,示意她松开自己,又看向那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妇人:“夫人,我扶着您一起去医馆,就在前面不远。”

    女子点点头,说起话来语不成句:“麻……烦……姑娘了。”

    小桃儿在一旁看着也挺着急,知道这事人命关天,但又不放心乔初熏,眨着圆圆的眼看着她:“初熏姐姐……要不还是我去吧。 超速首发”

    乔初熏帮那姑娘扶着女子站起来,看着小桃儿冻的微红的小手,也有些为难:“菜先搁这吧。小桃儿你先回府,跟公子还有高大哥说一声,今晚上饭可能要晚一些。厨房东南角的缸里还冻着不少包子,你再把我前几天调的红豆沙还有桂花酱拿出来,大家要是饿了,就先吃水豆腐还有包子。我尽量快点回去。”

    小桃儿还有些犹豫,见乔初熏蹙眉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听话,只得点点头应下:“我这就回去。初熏姐姐你到了医馆不要乱跑啊,哥哥们很快就过来的。”距离这最近的医馆就在隔壁那条街道,她得赶紧回去跟大家伙说。

    被搀扶着的那位少妇也听出大概,显得很是不安:“麻烦姑娘了……”

    旁边那小姑娘则帮着把乔初熏放在地上那两篮子菜藏到石板后头,又转过头不住道谢:“谢谢姐姐,谢谢……”

    乔初熏摇了摇头,弯起唇角:“没事的。夫人慢点。”

    两人扶着全身发软的妇人转过街角,依着女子步伐,走的并不算快。乔初熏一只手握着少妇手腕,不动声色探指过去诊脉,眉间疑虑却越来越深,这脉象……

    行了大约半盏茶功夫,便到了医馆,正赶上人家要关门。一看是三名女子,中间那个明显还有身孕了,老大夫也就没多说什么,垂手放下锁头,吩咐药童进屋掌灯。

    进到屋子里,先扶着那妇人在一方榻上坐下,乔初熏便让开身,方便大夫上前号脉。女子的妹妹也不敢乱说话,就在一旁焦急瞅着。

    老大夫号了会儿脉,灰白眉头紧紧皱着,偏过头看向两人:“她之前都吃过什么?”

    小姑娘被问得一愣,见乔初熏也蹙眉看着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什么啊。就是普通的青菜白饭……噢,还有一碗蒸水蛋。我姐姐之前两个月,吐的特别厉害,也不想吃肉,所以最近我做饭都是照顾着她口味,做的挺清淡的。”

    老大夫沉吟片刻,又看向此时已经晕晕沉沉的妇人:“夫人可是感觉小腹坠胀,气息下沉,时而伴有绞痛之感?”

    女子有气无力点点头,嗓音微抖:“大夫,孩子是不是……”

    老大夫摇摇头,站起身:“夫人莫要担心,孩子没事。 超速首发”接过药童送过来的纸笔,有些迟疑的道了句:“夫人平日饮食,还需多加注意。不要吃不熟悉的食物,注意温补即可。”小姑娘连连点头,过去扶着妇人倚靠在软榻一头,一边小声安抚着女子。

    老大夫又看了两人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旁书案写方子。乔初熏也跟了过去,她毕竟没正经给人诊脉治病过,可从方才的脉象以及那女子的症状来看……有些事她还应该问问清楚。

    看着老者在纸上写下的药材以及剂量,乔初熏更确定几分心中所想。刚开口要问,就感到身后袭来一阵凉风,整个人被拥入一个并不陌生的怀抱,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不似往常镇定自若,略带了一丝急躁:“出什么事了?”

    老大夫闻声转过身,瞧清楚来人以及两人亲昵姿势,低咳两声便别过了眼,继续看手里写好的方子。

    乔初熏微窘,扶上景逸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我没事,路上遇到一位夫人身体不适,她妹妹年纪又小,扶不动她……”

    景逸扶着怀里人半转过身子,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人脸上,看着她的眼道:“怎么没叫人跟着?今天是谁的班?天黑的这么早,你又人生地不熟的,还让小桃儿先回去了,知不知道这城里一天到晚都不太平?”

    旁边那老大夫将方子递给药童,转身看着两人,目中也流露一丝笑意:“姑娘真是好心肠,于萍水相逢间施与援手,实在难能可贵。”说着又看了景逸一眼,话中笑意更深:“不过这位公子说的也没有错,前阵子城里确实闹出不少事,以后出门,尽量还是多个人跟着为宜。”

    说着便朝两人拱拱手,又往那妇人休息的榻边去了。

    乔初熏脸上微烫,颇有些嗔怪的看了景逸一眼,小声道:“没事的,这些街道几乎每日都走,来了也都小半年了,不算人生——”

    “还犟!”景逸蹙着眉低斥,直接将人一只手握在掌中:“以后不许不带影卫就出门。”说着便拉着人要往外走。

    屋子另一头却传来一道清脆嗓音,先前那小姑娘碎步小跑过来,先跟景逸行过礼,又跟乔初熏礼貌道谢。乔初熏浅笑着说不必,一旁景逸冷眼看着,半点没有说话的意思。

    乔初熏跟小姑娘讲完几句话,又偏过头看他:“我有点事想问问那位大夫……”说着就要将手从景逸掌中抽|出来。

    景逸却将小手攥的更牢,也没说什么,拉着她一同过去找人。

    老大夫跟那妇人交待过一些平日里须得注意的事项,转过身见两人还没走,便笑着问:“两位可还有什么事?”

    乔初熏看了那妇人以及小姑娘一眼,轻声道:“大夫,借一步说话。”

    三人遂移步到屋子另一边。乔初熏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大夫,依照您看,刚才那位夫人的脉象,可有怪异之处?”

    老者面色微变,不由得打量起乔初熏:“姑娘……”

    乔初熏唇边笑容不变,温声道:“实不相瞒,日前我曾经给另一位怀有身孕的夫人诊脉,其脉象和病征与今日这位几乎一模一样。我对药理不比大夫精通,心中有所猜疑,所以希望大夫能不吝赐教。”

    景逸在一旁陪着,原本并不太经心,听到一半也是心中一动,侧眸看向身边人。

    老者面色沉郁,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姑娘既然心中已有猜测,回去翻一翻书籍便可得证。有些事,恕老朽不便相告。”

    景逸面有不快,语气略沉:“不过是岐黄之道彼此切磋,焉有不可直言的道理?”

    老大夫眉头皱的更紧,面有难色看了两人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压低嗓音道:“前些日子城里开了家好大的药堂。公子若想查明此事,不妨到那儿去看看。”

    景逸轻轻颔首,道了声谢,便拉着乔初熏出了医馆。

    此时夜幕降临,小小一枚月牙挂在光秃树枝,道上行人也不太多,黑黢黢的天看着有些渗人。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乔初熏突然脚下一滞,睁大眼道:“我买的菜……”

    景逸轻笑一声,攥了攥她的手:“早有人拿回去了。小桃儿说那两人有家人在府衙当差,也派人过去跟伊青宇说了。”

    乔初熏这才松下一口气,浑然未觉此时两人仍牵着手,抬眸看着景逸,微微笑道:“公子果然想的周到。”

    景逸也弯起唇,微扬的眼角因为那笑意更加上翘,连同两道修长的眉,仿佛要一同斜飞入鬓角:“不想的周到些,还个个像你么?傻乎乎就跟着人去了,小桃儿要跟着你也不让,万一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下套,把你拐了去怎么办?”

    乔初熏有些不满的睨了他一眼,轻抿着唇角:“才不会!那人真病假病我还看不出么。”那她过去那十几年书不都白读了!

    景逸笑着看她微微嘟嘴的娇俏模样,故意逗她跟自己争辩:“怎么不会?你不知道武功高强的人可以催动内力改变自己脉象吗?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心存歹念心思恶毒的人更是不少,人家要是有意害你,就你这点道行,还不被人骗的团团转。”

    乔初熏还真被他说得有些急了,睁大眸子看他:“我……”

    “你什么?”景逸依旧一副淡淡的神情,眸中却笑意深浓:“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以后不许一个人到处乱跑。”

    乔初熏被他凝视目光以及含着淡淡宠溺的语调弄的心中微乱,气息一短的同时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路都任他牵着手,不禁轻轻“呀”了一声,慌忙就要将手撤出来。

    景逸这回倒没多逗弄她,略松开手掌由着她去了。

    乔初熏两手交握身前,藏在袖中轻轻扭着,这会儿也没什么话好说,两人就一直沉默的并肩行着。前方隐约可以望见自家门口的暖橙色灯笼,乔初熏抿了抿唇,心中告诫自己切莫再胡思乱想。因为帮人的事儿将一众人好一番折腾,景逸都出来找人了,大家伙都没能及时吃上饭。小桃儿这会儿应该把主食和粥水都备好了,待会儿回去得快些把菜炒出来才是。

    正文 第六章 素手点茶

    晚膳比往日晚了约莫半个时辰。

    乔初熏捧着粥碗,颇有些内疚的看了景逸一眼,轻声道:“公子快些吃罢。今日的事,说到底还是我多管闲事,累得大家伙不能按时吃上饭。”

    景逸似笑非笑瞟了她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块炒的脆嫩的蚕豆到碗里:“怎么一会儿功夫又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了?”先那会儿不还挺有精神的跟自己犟嘴么!

    乔初熏微垂了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景逸见她那模样,以为这人是把自己先前说她傻的那些话当真了,放下筷子,凝眉看着她:“我不是不让你帮人,只是以后别一个人贸贸然就跟着陌生人走,太危险了。”毕竟之前七笙教那事可还不算完,他这边一直有所提防的。

    乔初熏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拿起公箸给他夹了块豆腐送到碗里,筷子尖儿微微颤着,说话嗓音也有点小:“公子快些吃罢,不然一会儿饭菜都冷了。”

    两人在一处吃饭时候也不短了,乔初熏在饭桌上并不多言,经常一顿饭从头到尾都闷不吭声,更别提主动给景逸夹菜跟他说话。而且这个夹菜的举动跟从前饭前为他布菜还不一样,感觉是有那么些情意在里头的,景逸有些惊讶的看她,见她神色似乎还有些羞怯,不禁心头一热,喜上眉梢,看着碗里的菜故意装不认识:“这是什么?”

    乔初熏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有假,便乖巧答道:“是金珠嵌玉。将切好的豆腐块放在花雕酒里浸泡,入味后捞出来,中间挖空,嵌上一剖为二的鹌鹑蛋,入锅小火煎,两面都熟透后再倒些花雕酒提味。”

    每回做的菜里但凡放了酒,景逸总会多吃些。再加上前些天冬至时伊青宇送来不少好酒,还有她自己做的那些甜酒酿,最近乔初熏做菜时便变着花样的放些酒进去,好让景逸吃的顺口。

    景逸何尝看不出这道菜的名头花样,只是想跟乔初熏多说些话罢了。因此待她说完,便夹起豆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下,又蹙了蹙眉。

    乔初熏见他神色有异,忙咽下口中粥水,问:“怎么了?”是她做的不好吃,还是他不喜欢鹌鹑蛋的味道?

    景逸将剩下的豆腐送入口中,咽下,故作淡然的回道:“没什么。 超速首发只是想起之前尝过的那个蜜渍梅花。想吃你亲手做的。”

    乔初熏愣了愣,点头应下:“好。不过那个要浸一宿的,而且家里也没有现成的梅肉。我明日去买,大约后天才能吃。”

    景逸继续耍小侯爷脾气跟人撒娇:“想吃芙蓉肉。”

    乔初熏继续点头,还有些歉意:“明天一早我去买虾子,中午就能做。今天晚饭做的实在仓促,委屈公子了。”

    景逸又夹了一块豆腐,唇瓣微弯:“不会。这个也很好吃。”

    乔初熏被他弄得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讷讷吃粥,神情举止愈发局促。

    两人静静吃完后半顿饭。末了乔初熏起身收拾碗筷,景逸看着这人侧影,琢磨着这一走又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见到,打从心底里就觉得不爽快,便又出声道:“待会儿再过来一趟。”

    乔初熏微讶,转过脸看他。

    景逸挑了挑眉:“想喝你泡的茶,还有前天吃过的糖莲子和糖金橘。”

    乔初熏点点头:“都还有的,我去去就来。”

    也不知道景逸今晚上是怎么了,一样接一样要的都是甜食,不过好在都是从前做过的,倒不至于担心做不出或做不好。乔初熏端着托盘转过身,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又传来那人有些霸道的吩咐:“顺便把那小毛球带过来。”省得待会儿没呆多长时间这人又惦念着那只小玩意儿坐立不安的,一并带过来能省不少事。

    乔初熏更加迷糊,不过还是侧过身应下,又快步往后厨去了。

    端着几样蜜饯以及切好的水果进屋,后面小桃儿帮忙端着几样茶具,景逸屋子里有热水,到屋子里再沏也是可以的。小桃儿帮忙将东西摆放整齐,又跟景逸行过礼,就快步出了屋,顺便帮两人把门掩好。

    景逸这时正拿着本书,在软榻靠着。乔初熏先将几碟蜜饯和水果端到软榻一头的高几,复又到靠墙的炉子上将烧水的壶拎过来,将一只干净茶壶倒满。景逸瞟了眼桌上几样茶具,不禁有些惊讶:“你会点茶?”

    乔初熏搬了圆凳过来,有些羞涩的点点头:“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做过几次。 超速首发”

    她自小就没有玩伴,家里又鲜少允她出门,每日在自己那座小院里闷着,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和婆婆,也没什么人能说上话。每日大半时光都耗在阁楼看书,要么就是到厨房看婆婆做菜。

    有回在书上看到关于点茶的手法,便兴冲冲央着婆婆给她淘换几样器具来,在屋子里自己一点点钻研。头一回做得两盏茶,拉着小袖还有婆婆非要她们两个尝,结果小袖只抿了一口就苦着一张小脸儿,死活也不肯喝第二口。婆婆倒还淡定,饮下一整盏茶,说让她慢慢琢磨,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将来离了家,说不定哪天就能靠它救命。

    乔初熏用竹制小勺舀了些茶粉倒入茶盏,触感陌生的器具,熟悉的步骤手法,又想起婆婆和小袖曾经常逗自己的话,不禁眼眶一涩,忙将头埋的更低些,微侧过身去取水壶。

    景逸从刚才起就察觉这人神色不对,这会儿见她眉眼笼雾,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放下手中书册,一心一意看她为自己点茶。

    茶粉要磨的精细,水要滚沸,先倒入一点,将茶盏握在手里沿着一个方向轻轻摇晃,让茶粉与水渐渐融兑一处,调匀至浓膏状,粘稠而略挂茶盏内壁。接着将茶盏放平,一手拿着水壶点水,另一手执起茶筅旋转打击。点水要有节奏,不可过急,也不可过缓,落水点要准,不能破坏茶面;握着茶筅的手要注意旋拧的力度,方向以及不时拂动茶汤。待茶面渐渐泛起汤花,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茶香渐溢,汤水微稠,一碗茶就算是点的上乘了。

    景逸在一边看着,缓缓抬高了眉,目中透出淡淡赞许。这一笔妙手,没个三五七载断然练不出来。点茶法本身对人手腕的耐力,以及左右手的协调以及配合能力都有极高要求。更别提将这一整套都做的行云流水般流畅优美。眼看着碧绿微黄的茶汤荡起圈圈涟漪,汤水澄澈莹亮,茶香沁人心脾,那一双素白小手玲珑宛转,在那淡淡蒸腾而起的水雾中衬着,真有几分翩然出尘的不真实感。

    将茶筅放在一旁竹筒,另一手放下水壶,乔初熏抬手拭了拭额头,徐徐吁出一口气。好久不做,动作略微生疏不说,手腕也觉得吃力,看来有些功夫果真不能随意搁下。悄悄转了转有些酸痛的手腕,端起茶盏送到景逸面前:“公子……”

    景逸唇角微勾,接了茶盏过来,先嗅了嗅味道,然后才送到唇边。轻抿一口,任微稠茶汤在舌尖流转,温润茶香渐渐在口中四溢开来。又啜了一口,细滑汤水蔓延过口腔滑下喉咙,软玉一般熨帖心尖。

    景逸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好茶。”

    乔初熏这时已经在圆凳坐下,将一只小碟往前推了推,唇畔也噙着浅浅的笑:“公子喜欢便好。”

    景逸见这人眉间似有轻愁,又喝了一口茶汤,才缓声道:“想家了?”

    乔初熏牵了牵唇角,摇头道:“没什么好想的。”于她而言,那个地方并不能真正称之为“家”,不过是有所栖身的一处屋舍罢了。而今最亲近的人相继离她而去,再想起那里,在记忆中便是冷冰冰一处牢笼。老天庇佑终得挣脱出来,她一丝一毫都不愿与那里再有牵涉。

    景逸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那你刚刚是想起谁了?”

    乔初熏抬起眼,眸光略带水汽,一双水杏眸子显得有些朦胧,惊讶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景逸就这么神色淡然看着她,无声等待那个疑问许久的答案。

    乔初熏别过眼,指尖轻轻扯着袖口。心中最宝贵最温暖的那些回忆,不是那么轻易就愿意说与人听。更何况说到最后,还要牵扯到自己逃离宗族世家的缘由,不知怎的,乔初熏就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有着那样的父母亲人,以及险些嫁给那样一个人的事实。

    景逸见她这副模样,早先缝香囊那时的揣测更加重一层,不禁眯起眸子,面色微冷。敢情这丫头还真有喜欢的人!不愿跟任何人说,心里又总惦记着,想起来时不是笑的特别甜就是要哭不哭的模样,那人就这么好?交换过香囊,为他点过茶汤,这早就不是一般交情了,那当初两人怎么没一块跑?反倒跌跌撞撞钻进他那轿子里去了……

    景逸越想越不是滋味,凤眸瞪的几乎冒火,抬手将茶盏放在一旁高几,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乔初熏刚将小兔子抱进怀里,就听到景逸那声冷哼,转过脸来就瞧见他面色冷凝,嫣红的唇紧紧抿着,显然不快到了极点。乔初熏咬了咬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间忐忑更盛,垂下眼看着小兔子,一声都不敢吱。

    景逸侧眸看了她一眼,见她又低着头不说话,一点都没有要哄自己的意思,心头那把小火苗登时蹿的更高。手臂一伸就把小兔子拎到自己面前,手指扒拉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拇指摩挲着两只软乎乎的耳朵往脊背上扯了扯。

    原本乔初熏最爱这样做,可她向来都是格外轻柔的摸着两只耳朵,连同小脊背一起抚顺。每回这样弄它的时候,小家伙都特别爱娇的眯起眼,一副乐陶陶晕乎乎的模样。结果到了景逸手里,原本温柔抚弄的动作让他做的粗鲁又潦草,根本就是变相欺负它,那兔子一被拎过去,就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抻着两只前腿想跑。

    乔初熏看的好不心疼,又因为上次景逸喝醉酒拿兔子当诱饵轻薄她的事,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出声劝慰:“公子,你别,别欺负它……”

    景逸抬眼瞟了她一眼,神情颇有些不以为意,手上动作却没之前那么狠了。又扒拉了两下,顺手将兔子往榻上一撂:“你以前也给别人点过茶?”

    乔初熏怕又惹的景逸不快,也没立刻上前抱小兔子回来。指尖来回摩挲着袖口镶边儿,轻轻点了点头。

    景逸抽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酸:“经常给他做?”

    乔初熏有些不解的看他:“只是,在家的时候做。”而且,那个应该也不算特意为别人点茶。她每日都拿这个打发时间,做好两盏,就和婆婆两人坐在一块,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喝完一盏茶。要说认真为人点茶,今日这个应该算头一回。

    景逸心间一动,忽然想到一种从前没设想到的可能,便缓声试探道:“没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

    乔初熏轻蹙眉心,觉得他问的话越来越奇怪。景逸却一脸坦然:“你手艺这么好,我想你若是有朋友尝过,应当也对这茶赞不绝口罢?”

    乔初熏顺着他的话想了想,接着就看向那喝了一半就放在一旁的茶盏。景逸神色微僵,伸手就去取茶盏。乔初熏却因他那神色笑了出来,温声道:“茶冷了就不好喝了。公子若是喜欢,我再做一杯便是。”

    说着便起身将茶盏取过,又拿了一只干净的,开始往里面倒茶粉。景逸撇去心头那抹不自在,锲而不舍继续追问:“咳,你……没给家人以外的人做过?”

    乔初熏取过水壶将茶壶重新填满沸水,水雾缭绕中轻轻说了句:“我没有什么朋友。”没有要好的姊妹,没有可以促膝交谈的密友,自然也没有人耐心等她点一盏茶,仔细品过之后微笑赞叹:很好喝。

    正文 第七章 竹叶粽

    早上的吃食是用萝卜丝煨的面疙瘩汤,里面加了些酒酿同煮。萝卜丝滑溜软嫩,面疙瘩小小的颗粒分明,入口即化。喝一碗汤下肚,周身都热起来,酒酿的些微辣味甚是提神暖身。

    除了惯例的素馅儿包子以及豆沙包,乔初熏还做了些肉粽做主食。每个都不过浮元子大小,内里是云腿丁连同切得细碎的莲藕做馅儿,外面是莹白弹牙的糯米,用竹叶裹了上锅蒸,还能尝出淡淡的竹香味。剥开一个,玉雪可爱小巧玲珑,如同初生姜角,一口就能吞进整只。就着咸中带辣的腌雪里红一块吃,开胃又香口。再喝一口鲜甜的面疙瘩汤,真觉得接下来一整天都有精气神。

    用过朝食,乔初熏刚站起身要收拾碗筷,就被景逸拽住手阻止。见她睁大了眼无措又惊惶的看他,景逸撇撇唇角,道:“昨日不是说好要去那新开的药堂走一遭么,不想查了?”

    乔初熏登时由惊惶转为欣喜,眼儿弯弯的看他:“公子同意了?”昨晚上在他卧房待了许久,也不见他提这个话茬,乔初熏以为景逸是不想管这闲事,又见他一个整晚上心情都不太爽快的样子,也就没敢多说。

    景逸见她那副样子,弯起唇角道:“既然这么想查,昨日怎么不说?”本来这事也有蹊跷,只要她肯说主动提一句,他还能说个不字么?

    乔初熏咬了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踟蹰的道:“公子昨晚上好像不太高兴,我怕说了惹公子心烦。”到时还不是又拿小兔子撒气。

    景逸站起身,挽着她的手往外走,面色嗓音都很平淡,可多少总含着那么一点不甘似地:“昨晚上,是有些不痛快。”一想到她心里可能已经有人了,他就恨不得飞身到汴京把那人揪出来揍一顿才解气!

    刚走没两步,乔初熏就停下脚步不肯往前。景逸挑起一边眉毛看她。“不是……”乔初熏忙摇摇头,怕他反悔,“碗筷还没收拾……”

    景逸嗤了一声,继续拉着人往外走:“府里养着那么些人,可不是只会吃的。”

    一出门,正瞧见不远处小晚捧着小半盆面疙瘩汤笑呵呵往屋里走,脸上分明写着“都归我了,谁也不许抢”几个大字。不用问,这小子肯定是去厨房把锅里最后那点都盛出来打算独吞。从前大家一块吃饭的时候,这家伙就永远都是第一个上桌,最后一个下桌,桌上东西吃完了还去后厨扒拉锅底。十七八年下来,景逸就从没见他说过一个“撑”字。 超速首发

    “小晚。”回想起这些人的光辉往事,景逸心中颇感无奈,嗓音也不高,就淡淡唤了一声。

    小晚一条腿都迈过门槛了,听着景逸叫那声,当即就收住脚,原地拧过身来,咽着口水应道:“公子。”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他的汤啊萝卜丝汤,可爱的小面疙瘩,又香又滑的面疙瘩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景逸哪里会不晓得他脑子里都转悠什么,不过这会儿攥着人小手心情正好,也就不起那坏心眼折腾人了:“待会儿吃完,把我屋子里那些碗筷收了。”

    小晚如蒙大赦的“哎”了一声,美滋滋的转过身进屋去了。

    “还有。”可怜的孩子小心肝又提溜起来,转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家主子,汤真的要凉了。景逸瞟了他一眼,继续道:“晌午我们要是回来得晚,饭食你们自己解决。”

    甭老是巴巴等着乔初熏回来给他们做饭,从前那会儿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没见他们怎么样,这几个月一日三餐按时按点给这些人做饭,什么好吃做什么,什么爱吃做什么,都惯的没样了!又不是没有月钱,就是城里最贵的馆子他们也去的起,非一个个赖在家里不挪窝,就知道累乔初熏一个人。

    景逸如此琢磨着,握着乔初熏的手攥的更紧了些,指腹摩挲着柔嫩掌心,拉着人往前院去了。

    小晚捧着汤盆站在原地,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半晌无语凝噎几欲以头抢地。待回过神来,登时“嗷呜”一声窜进屋子,眼含热泪扁嘴控诉:“主子把乔小姐拐跑了,中午饭咱们没人管!呜呜……”

    一屋子人怔愣片刻,随即响起一片狼嚎。小桃儿在一边捂住耳朵,抿着小嘴儿发愁,厨房水缸里那些冻包子,估计今天一个也剩不下了。

    最近几天,每回景逸拉着她的手,乔初熏都要过半天才发觉。今日也不例外。都走出家门好远了,乔初熏才惊觉自己又被这人握着手走了好长一段路,忙惯性的往外撤手。

    景逸可没昨晚上那会儿好说话了,攥着小手不撒开,一脸严肃低斥:“街上人这么多,待会儿走丢了我上哪找你?”

    乔初熏四下看了看,一大清早的……

    景逸不慌不忙的补充:“这会儿人还少,等人多了就晚了。 超速首发”他这叫防患于未然。

    乔初熏已经完全明白过来这人又在耍无赖,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手腕施力想挣脱出来。景逸索性将她手腕一同包握掌中,制住她挣扎举动:“别挣,扭到手腕就不好了。”就她那点小力气,点碗茶下来还手腕酸,动起真格的怎么可能拧的过他?

    乔初熏这回连挣都挣不动,只能跟着他的步伐走,两腮渐渐就透出红晕,低着头不吱声。

    景逸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笑:“你那日在孟家给那孟夫人诊脉,都看出什么了?”

    乔初熏原本又羞又忿,心里还隐隐透出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甜,脑子里都搅和成一锅粥了。一听到景逸跟她说话,有些懵懂的抬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景逸问的是什么,随即蹙起眉心:“那位孟夫人,和昨日那位夫人,似乎都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景逸回想起那日众人围在一桌吃饭的情形:“酒?”

    乔初熏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虽说怀着身子不宜饮酒,可我看那孟夫人似乎经常喝,酒量也挺不错。个人体质不同,如果她多少年来都成习惯了,少喝一些也没甚大碍。”

    景逸想起这人平日里做饭很注意食材搭配,又问她:“那日桌上的菜,有没有彼此冲突的?”不是说有些东西不能凑在一块吃么?比如螃蟹和柿子,还有地羊肉与绿豆,虽然具体药理他不太懂,不过从小就听人这么说过便是了。

    乔初熏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没有。”且不说人家有钱人家请的大厨做菜比她讲究还多,一般食材搭配的道理也都懂得;但凡真有不合适吃的,她能不阻止他夹么?虽说这人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但太寒或太热的吃食她都很少做。即便做了也会在食材搭配以及烹饪方式上非常注意,尽量让东西的效用温和一些。

    景逸好像看透这人心中所想,低头凑近些逗她:“那天吃饭时你一直低着头,我还以为你压根没注意到我都吃了什么。”现在看来还是挺关心他的呀。

    乔初熏被他说的脸颊一烫,慌忙转过脸看前面。他跟她离的那么近,夹什么菜怎么可能看不到!

    景逸看着她抖个不停的纤长眼睫,勾起唇角,说话语调又恢复之前说正事的淡然:“那你为何说是吃坏什么东西才导致腹痛?”

    “不是吃坏东西……”乔初熏歪着头,似乎在斟酌用词,“而是,那种脉象分明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被催动打乱,虽然不一定引致小产,但当事者一定会产生类似感受,觉得小腹绞痛,气息下沉。”

    景逸若有所思听乔初熏说着,很快便到了城里最新开的那家药堂。门口上方的匾额写着“初安堂”三个银漆大字,景逸饶富兴致挑了挑眉,一般药堂名字大多与药材或者医理有关,或多或少总能看出是药堂来,这“初安堂”么,乍一看还真想不明白是做什么生意的!

    乔初熏仰首看了眼那招牌,粉蓝底面,银漆小篆。也不知怎的,无端就觉得不安,指尖不自觉的扣紧景逸的手。

    景逸反过来紧了紧手掌力道,示意她莫要惊慌。无论内里有多大乾坤,也不过是间药堂罢了,大不了就把伊青宇的名头搬出来,足可以镇住一般平民百姓。

    两人出来的比较早,药堂也是刚开门。此时偌大的屋宇空荡荡的,只隐隐听得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抽动木质匣子的声响。

    乔初熏因为家庭的缘故,非常清楚这是有人在按着方子抓药,包裹药材才会有的响动。悄声跟景逸说了,两人又往里走了几步。

    “两位是看诊还是买药?”藏蓝布帘被人掀起,随即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这人面色苍白,身材瘦削,看打扮并不像大夫,倒像个生意人。

    乔初熏被问的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讷讷站在那儿说不出话。一旁景逸倒镇定的很,揽着乔初熏腰身,微微笑道:“是这样,家姊怀着身子,昨日突然腹中绞痛,请了大夫看诊,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日前曾闻初安堂的大夫医术高超,今日特来此看看。”

    那男子沉吟片刻,道:“未见到本人之前,还是不好妄下判断。咱们初安堂的规矩是每日过了晌午方才接受看诊,夫人若是不方便来,咱们也可以派人过去,不过这诊金么,”男子微微一顿,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要一般大夫出诊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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