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 作者:肉书屋
山不再,刘彻也越来越烦她,不可能帮着她说话,因此一直尽量对太后避而不见。
此时更是尴尬,不过知道要是光对着平阳公主,自己还有可能强硬一下,对着太后,那是万万不敢顶撞的,只得隐忍着对平阳公主又见了一礼,“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冷哼一声,“这可不敢当呢,陈氏啊,莫要今天勉强向我施了礼,心里其实还要气不愤,转头又去陛下跟前搬弄一番,说我的不是,我和陛下姐弟一场,一直情意甚好,要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在背后挑拨了,那本公主可要伤心死的。”
陈娇微微抬头,只见太后沉着脸看过来,心里一凛,低声道,“公主误会了,我怎么敢做这种事,况且陛下英明,公主尽可放心,公主和他姐弟情深,陛下自然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就被人挑拨了去的。”
平阳公主道,“这可难说得很,陛下他一时被人说得心软,偏听偏信了也是有可能的。”
陈娇暗恨,谁心软刘彻也不会心软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又不能和她吵,只好道,“公主真的想多了。”
王太后不欲女儿和阿娇多吵,觉得此举自跌身份,且没什么用处。摆手道,“平阳,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这样吧,我来做个主,阿娇你好好向公主赔个罪,下次别要再这么无礼顶撞,看在馆陶长公主的面子上,平阳就别多计较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看眼前的阿娇,王太后其实心里有点吃惊,当年她就很看不上阿娇张扬跋扈的个性,认为那绝对就是被窦太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给宠坏了,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和气度。
按照王太后的猜测,以阿娇那样的性情,被儿子废了之后,就算不发疯,估计也得以泪洗面,郁郁终日,比发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看来,阿娇可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差太多了,乌黑如云的头发挽成一个最简单的坠马髻发式,簪着花钿,一袭及地深衣,就再无其它装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十分素雅,这些都算了,以她现在的身份,穿戴打扮确实是不宜再像以前般富贵华丽。
最让太后吃惊的是阿娇的气色模样,简单说就是她那张脸,乍一看也是不施脂粉的素淡,但就是看着很舒服,仔细瞅瞅就会发现这张脸上神色温和,肌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红,双唇粉润,明媚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黯淡灰涩,失意痛心的神色,反而很有神采,莹然动人。
腰身也很细溜挺拔,苗条的身材,细柔灵动更胜往昔。
这哪里像是个年过三十,且还被人休弃的女子啊!自己女儿平阳公主,和她差不多年纪,兼且养尊处优,得意风光,也没有她显得年轻娇嫩,难怪儿子现在还肯为了这个前皇后去开罪自己的姐姐。
王太后自然不知陈娇现在什么都不干,每天最大的事业就是保养,保养,再保养。
身材好是每天踢球,踢毽子,踢出来的;脸色好是好吃,好喝,好睡,沐浴,按摩,古方养身,保养出来的;神色温和,那是每日吃喝玩乐,不事劳作,心情舒畅的必然结果;至于服饰淡雅,那就只能说是懒出来的了,不高兴梳复杂的头发,穿繁琐的衣物,一切以简洁舒适为主,她又十分有钱会搭配,衣料一定选最好的,颜色花饰也没有旁人那么多讲究,什么深色为贵,春青夏朱的,看着好看顺眼就行,所以就搞出了王太后现在眼中的这个形象。
陈娇也不知王太后正对着她心里小有点吃惊,暗道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别的女人进冷宫必然万念俱灰,活不长久的,而你竟然能够进冷宫而心气不倒,犹有余力把自己装扮成这个样子,还能引诱得皇帝对你余情未了,这可实在是不简单啊!
这种既有家世背景,还有心思手腕,经历过世事起伏的女人,心思必定不同一般,要是儿子忍不住,再把她弄进宫来,只怕后宫中会起风波,倒要抽空提醒儿子一下才好,美女有的是,这个虽然现在看着也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些,不要也罢。
最好就是老老实实把她拘在长门宫中,不要再让出来了。
太后心里慢慢转着念头,平阳公主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等着阿娇向她赔罪,看阿娇半晌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连母后都发话了,阿娇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地方?”
陈娇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惜不愿意也没她多说的份,咬咬牙,先在心里将平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丑八怪,母夜叉,蠢驴,白痴的,把能想到的难听话都过了一遍,暂时得到了一个心理上的平衡,这才转向平阳公主,低声道,“上次是我不对,在这里向公主赔礼了,公主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下回一定会对公主恭恭敬敬,再不无礼顶撞。”
平阳公主就是为了要出口气的,得了这个结果就算满意,她也不想闹得太大,不然弟弟刘彻面上就下不来了,点点头,“算了吧,看姑姑的面子,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你日后在长门宫中不出来便罢,要是出来,那自己还是要注意着些才好。”
33
33、眼泪的魅力
陈娇这两年自在惯了,除了偶尔要敷衍一下刘彻,其它没有什么人能来直接管着她,而敷衍表弟的事情,每回她都有充足的心里准备,没有什么特别难受,不像这次,昨晚才在母亲那里安慰她和董偃要放开些,早上一回自己的地方,就忽然被拉进宫中硬逼着给人赔罪,没有一点心里准备。
所以陈娇心中的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在长乐宫中的时候,心知自己绝对得罪不起太后,硬是忍住了,没敢露出丝毫的不满怨气,低眉顺眼的给人赔不是。
回来长门宫之后,心里的火气实在是淤积得不行了,命人立时开赛踢球,在球场上横冲直撞,勇猛无比的将芙琴领着的那一队踢得大败亏输(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那组人看她脸色吓人,所以谁都不敢和她争抢),身上撞青了两处,出了一身透汗,这才觉得胸口堵着的闷气松快了一点。
芙琴,芙楠还有几个近身的宫女,内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敢惹她,任她横冲直撞的折腾出气。
运动使人快乐,那么不高兴的时候运动会怎么样呢,陈娇得出的结论是火气稍减与恢复理智。效果也算不错了。
于是泡在热水里让芙楠给揉揉肩头和小腿,累得筋疲力尽之余,心情慢慢平和下来,暗道自己这两年环境优渥,过得太舒适,可真是连挨骂受委屈的本事都退化了。
想当年,自己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上学的时候要不停的去打工,自己挣钱贴补生活费,碰到好东家还算了,碰到那些刻薄的,工资一直扣着不发,非得等到合同期结束才给,这期间态度恶劣,颐指气使,把打工的小姑娘当自己家佣人使唤,别人有忍不下去的,干脆不要工资,直接拍桌子走人,自己舍不得,还不是得忍着。
再想当年,自己刚毕业,进了医院,运气不怎么好,科室里氛围很差,领导带头,都欺负新人,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自己,自己为着每月的房租水电,伙食费还不是要任劳任怨,埋头苦干。
还有最过分的一次,自己的领导得罪了一个很难缠的住院病人,不知是言语得罪的,还是治疗方案被人家质疑出了问题,当时想也不想,直接就把自己推出去顶缸,难缠的病人家属更加的难缠,围着自己这顿臭骂,差点要动手……
那时候虽然也委屈,但是过后就算了,总想着以自己这种没有后门没有资历的小姑娘,独自在社会上混,还想当大爷不成,总要忍点委屈的。后来站稳了脚跟,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去和周围的同学朋友们沟通,也几乎没有一帆风顺的,全部都说会碰到这样那样的烦恼,所以就更加心里平衡,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比较一下,王太后和平阳公主虽然恶劣,但是总算有出身地位摆在那里,表面还要保持着风度斯文,自己人在屋檐下,还是太后这个握有生杀大权的大屋檐,低个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况且自己以前也仗势压过她们,此一时彼一时的事情罢了。
这么自己安慰一番,笑笑叹气,“我这可真是太想不开,她都是快……的人了,又是长辈,低个头也没什么,何至于这么义愤填膺!”
芙楠正在一旁卖力地给她捏着臂膀,听陈娇忽然自言自语就问道,“娘娘说什么?向谁低头啊,还是长辈?你说今天的事情呢?太后吗,我也觉着呢,太后那可是陛下的亲娘,她说话陛下也不能不听的,何况娘娘你了,今天反正也没把你怎么样,你就别太生气了……”逮着机会,看陈娇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连忙劝几句,免得她总是一副看见什么都想砸的咬牙切齿表情,看得周围人怪渗得慌。
又问道,“娘娘,你刚才说她都快怎么了?我没听清楚。”
陈娇闭上眼睛,不答这话,只道,“再往上捏捏,肩膀也酸。”心道我都差点忘了,太后薨于长乐宫东殿好像就是这一二年间的事情,快了啊,唉,自己何必还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多计较。今日看太后,那脸色样子好像确实是比前两年衰老了许多,岁月无情,她应该也有六十岁了,算得上寿终正寝。
在水中泡得暖洋洋,芙楠今日看她气闷,还特地放了些香气能够舒缓心神的干花瓣在水里,陈娇被她捏得很舒服,醺醺然的就要睡着。
芙琴快步进来,手里捧着她的衣物,急急道,“娘娘快点出来穿衣服,陛下来了!”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陈娇急忙回头询问。
芙楠正捧了花粉皂角水往她头发上浇,想要给她揉揉头发,结果被陈娇回头一撞顿时泼洒进她的眼睛里。
“哎呀!眼睛好蜇啊!”陈娇赶紧低头用水洗,芙楠也冲干净手帮她,“娘娘,你不要紧吧,怪我笨手笨脚!”
芙琴眼看这边越急越出错,急忙放下衣服,上前一起帮忙,“快,快点吧,怎么好让陛下在外面等!”
陈娇十分的狼狈,芙楠那捧皂角水可巧的准准泼进她的眼睛里,又涩又疼,眼泪被皂角水刺激的哗哗往下流,以前虽然也有过不小心在洗澡的时候把皂角蹭到眼睛里的时候,但那都不严重,都是蹭进去一点点,绝不会搞这么多进去,所以也就是微微有点蜇,不至于眼泪成河。
偏偏重要人物还在外面等着,不能无休止的在这里用清水冲眼睛,只得自己先用浸湿了水的布捂着,芙琴和芙楠两个手忙脚乱的给她擦头发,穿衣服。
好容易把衣服穿整齐,头发也湿漉漉的梳起来了,刘彻已经等得颇不耐烦,自己闯了进来,反正他进哪里都是没人敢拦的,“阿娇,你怎么这么慢,朕大晚上的过来,一会儿可还得回去呢,你,你……”忽然哑声,瞪大眼睛看着,“你干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陈娇总算是能睁开眼睛了,就是又酸又涩,眼泪还是不停往下流,估计自己肯定是个红眼兔子的造型了,连忙行礼,“见过陛下,陛下怎么这么晚来我这里了?我,我没哭,刚才听说陛下来了,一着急就把皂角水蹭到眼睛里去了。”
刘彻皱起眉头,“朕听说太后早上专程派人将你接去长乐宫中一趟,平阳也在,朕怕…,也不好直接去问她们,所以还是来看看你。”
鉴于刘彻以往那些十分不怎么样的表现,陈娇听了这话,简直都快要被感动了,“陛下是听说了这个事情所以才专程来看我的!?”暗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那时以德报怨在上林苑救助了被鹿撞伤的你。
刘彻觉得这间屋子里水汽太大,虽然香喷喷的,但是太闷热不舒服,转身往出走,“阿娇出来吧,朕再坐一下也该回去了。”
来到正室,坐下来再仔细看看陈娇的脸,说实话,心里不太相信她那眼睛是被皂角水蜇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一来她就把皂角水弄到眼睛里去了,伺候的人都在干什么?而且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止住?
不过要是阿娇能够隐忍,不向他哭诉抱怨,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老人家愿意教训谁都是绝对够资格的,刘彻就算身为皇帝,也是不便随意指责,按道理,他也要听太后的话才是。
不过阿娇这样子看着可真是楚楚可怜,脸颊还是那么水嫩娇润,神情平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无奈的苦笑,并没有什么委屈抑郁的神色,只是一双大眼睛里满含着泪水,眨一眨就会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阿娇便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擦擦。
刘彻还从来没见人这么哭过,不吵不闹,甚至都没有抽噎,只有珍珠般的泪水,缓缓滑落,一滴一滴,那眼泪好像是滴在了他的心头。
就算是当年子夫对着他哭过的那几次,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子夫哭得梨花带雨,他就会觉得很可怜,让他想要保护,想要怜惜,但是却没有这种心中震动的感觉。
阿娇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也在他面前哭过,小时候有过很少的几次,记不清是为什么原因了,但是都还正常,后来就慢慢多起来,不过都很讨人厌,是又哭又闹的拼命折腾,悍妇形象一览无遗,刘彻有段时间,一听到她哭闹就会头疼。
没想到阿娇还会有这样哭的时候,很明显她是不愿意给自己看见的,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不时的转过头去悄悄擦擦眼睛,可惜一回过身,眼泪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刘彻大晚上不辞辛苦的来长门宫,本来是因为听说母后和姐姐平阳公主将阿娇找去了长门宫的事情,心知是自己粗心了,事情没办好,不但没震慑住平阳,反而害阿娇被太后教训,心里颇为内疚,又不好去找母后多说,就干脆自己来一趟,想要安慰她一下的。
可是看阿娇的这个样子,他又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坐近点,拿起旁边一条绣着细细花纹的锦帕,帮阿娇擦擦眼泪,“阿娇,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母后她,她到底是朕的母亲,她要是觉得你哪里做得不对,想要说几句,朕也不好干涉,你……”
阿娇有些受宠若惊,她最后一次见到表弟这样温柔细心的对她说话是什么时候?老天爷,十年前?地藏王菩萨!还真有这个可能。作为表姐,她需要表示一下深感安慰吗。
陈娇才刚自己劝过自己,别和那个既是长辈又命不久矣的人多计较,这会儿自然不会抱怨告状,主要是人家母子,姐弟的,自己的官司递上去肯定败诉,还不如充个大方呢,“那没什么,太后和公主说的都没错,我一个没有封号品级的人,进到宫中却不先去拜见皇后,确实于理不合。”
看看刘彻,趁着他这会儿态度好,要求道,“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让我去宫中了,我真的宁愿待在长门这里,还自在些,也不会惹麻烦。”
刘彻不答,他可不愿意,阿娇不想进宫去就意味着他得不辞辛苦总要往长门宫来,哪有这种道理?他可是皇帝,那些亲戚们,哪怕是长一辈的姑姑,叔伯们也是得主动进宫拜见他,没有他总上门去探望的说法。
按照刘彻的意思,阿娇既然不是皇后了,那就应该去拜见现在的皇后的卫子夫才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特意难为她,以前不愿意,他可以帮着挡挡,现在连太后都发话了,那就别再娇贵,忍一忍,去拜见一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过看着那双依然蓄满泪水,朦朦胧胧的大眼睛,他这话此时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叹气道,“朕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痛快,那就先在长门静静吧,其它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好了。”
陈娇对陛下这种罔顾他人意愿的做法很不满,顿时将刚刚才升起的那点好感又收了回去,想一想转而提一个低一点的要求,“陛下,那可不可以让我去母亲在城外的田庄上住些天?”
“姑姑在城外的田庄?就是紧挨着上林苑,上次朕受伤时碰到你的那一处?”
陈娇点点头,最近总是宫中长门,长门宫中的两个地方转悠,她想走远点散散心了,那些人,惹不起总躲得起,自己主动再躲远些,估计她们会更高兴,“是啊,那里地势开阔,景色也不错,我最近有些闷,想去走走。”
刘彻这次总算同意了,“那朕过两日派人送你去吧,和姑姑说一声,那边偏僻,多派些人过去看护。”
陈娇觉得母亲的田庄,她自己的人都认识路,不必麻烦陛下派人送她,不过还是别多嘴了,这回老老实实的,下回说不定能求他放自己到更远的地方去,于是答应谢恩。
刘彻明日早朝还有事,不再多说,起身走人。
陈娇恭送陛下出去后,心情好转,就转回房中命芙琴,芙楠开始收拾东西,娘娘我过两日要出门去短途游玩一段时间。
难得因祸得福,刘彻开尊口同意陈娇出去走走,那她就准备绝不浪费,打算好好在母亲的田庄上消磨一段时间再回来,到了那边还可以去周围转转,旁边不远处的山中还有一处十分清幽的去处,也是她母亲馆陶长公主的地方,以前修建的,夏日里避暑时会去住几天。
陈娇打算自己借口去那里,然后悄悄溜远一些,离开长安的范围,去周边走走。
第二日命人去通知韩嫣,让他这两天有空闲时就来一趟,晚了就见不到了。
不知传话的人是太过不懂变通还是怎么样,将陈娇的话原样照搬,吓得韩嫣当日就赶了过来。
陈娇正在东忙西忙的命人收拾东西,这次出去光明正大,时间较长,她用习惯的物品还有日常消遣的东西都得带上。
韩嫣见了她就是一愣,停了一会儿忽然上前,轻轻探手握住她的双肩, “娘娘,你,你……我…”一时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只是神色柔和殷切,一张本就俊美无双的脸更显得十分动人,看陈娇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干脆手上使劲把人带入怀中轻轻抱了一下。
陈娇还在脑子里转悠着还要准备什么东西带上,忽然被美男抱了,一时有些卡壳,暗道我今天穿了件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式?难道显得特别漂亮?搞得韩嫣都动心了?
韩嫣身材很好,高高的,细腰宽肩,在胸前靠靠,还能闻到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馨香,也不知道他衣服上熏过什么香料。
陈娇添添嘴唇,暗道老天爷啊,不带这么引诱人的,我这可是‘寡居’好久的人了,没什么抵抗力的啊,“韩嫣,你,你怎么了?怎么忽然…?”
韩嫣柔声道,“昨天太后和平阳公主召你去长乐宫了?听说陛下晚上还来了一趟,他,他是不是说了你什么?还是太后和公主……?娘娘你平时不是挺想得开,这次怎么这般认真,连眼睛都哭肿了呢!她们
33、眼泪的魅力
,太后,皇上的,说话做事自然霸道些,你别太放在心上。”
陈娇昨天眼泪流得太多,今天眼睛就肿了,她早上虽然用凉水敷了敷,不过效果不太好,还是肿着的,却原来韩嫣以为她受了什么大委屈,哭了一夜,以至于成了这个样子,十分汗颜,“没什么,昨天洗澡的时候,把皂角水溅到眼睛里,眼泪流多了,才成这样。”
“真的?”
“唉,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芙楠,就是她干的坏事,把皂角水弄到我眼睛里的。”
这个说法韩嫣倒是相信的,于是放心,松手放开她。再问她出了什么事这么严重,竟然‘晚了就见不到了’?待到听明白她不过是要去馆陶长公主在上林苑边上的田庄暂住数日,不禁大呼上当。
作势擦擦汗,“娘娘,你下回可千万别派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来报信儿了,差点吓死我。不就是去上林苑那么远的地方吗,我隔几天就要去一次的,到时抽空过去看看你就好了,怎么会见不到,害我骑马飞跑过来,还弄出这么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给我看,唉…”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娇尴尬陪笑,“多谢你了啊,这么惦记着我,我一时粗心,忘记你和我不一样,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我还要旧话重提一次,你可一定要记得离陛下的后宫和太后远些。”
韩嫣应道,“知道了,你都说一百遍了。”
陈娇这就不尴尬了,正色看他,“韩嫣,性命攸关的大事,谨慎一千遍也不为过,疏忽一次也太多了!你可知太后说出来的话,陛下也没办法反驳,我昨日去不是就得白白被……”
韩嫣愣一愣,“你放心,我知道的,我自己的命,还能不谨慎么?只是,昨天太后她特意为难你了?”
陈娇揉揉眼睛,“唉,那还用说,不过也没什么,人生在世嘛,有谁能保证一点委屈都不受呢?就算是陛下,前些年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他不也是看脸色看得辛苦,陛下昨天没说什么,倒是来安慰了我一下,所以我才趁机要他允我出去散散心。”
韩嫣叹口气,“可是娘娘你不一样啊,你以前可是从来不用看人脸色的,难得你现在这般洒脱,我都要佩服了。”
陈娇自得一下,“可不是,我也挺佩服自己的,万事都看得开,荣辱都不介怀。”
韩嫣立刻揭穿她,“那你还要躲出去?”
陈娇,“唉……”心道你说话这么直接干什么,惹不起再不赶紧躲躲,那不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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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规劝
长乐宫,汉高祖之后就专为太后居所,因其位于未央宫东,所以又称东宫,名长乐,是为‘长久快乐’之意。
此时的长乐宫中,刘彻正端坐在母亲王太后的对面,看着母亲一脸严肃神色微觉奇怪,“母后专门找朕来就是为了说阿娇的事情?她……”心想她早就被废,幽居长门,以母亲的精明,应该很明白阿娇如今对后宫,朝堂不能再有丝毫影响,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还是为了平阳公主的事情?母后不是都已经帮她出过气了吗,阿娇哭得那个可怜样子,都眼泪成河了,自己还没找平阳说事呢,母亲这里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
“不错,”王太后这两年年纪也大了,自觉精力不济,大不如前,很多事情不愿多管,可是听说儿子竟然在自己和平阳斥责了阿娇的当天晚上就赶去了长门宫,便觉得不能偷这个懒,既然已经想到的事情,还是应该提醒儿子一下为好。
“你不觉得阿娇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起码性情是变了许多,竟然都懂得忍让了。”
刘彻点头,“这倒是真的,母后见一次就觉出来了?阿娇,阿娇,唉,她以前是被姑姑和祖母娇惯得太过,所以很有些不懂事,蛮横不讲道理,朕也没想到,她被罢退到长门之后,竟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说着便想起了现在阿娇的温和可亲,有分寸会说话,不禁微笑。
王太后看着儿子提起前皇后就笑微微的神情,有些不满,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聪明睿智,最难能可贵的是做事很有尺度,虽然年轻气盛,喜好嬉游女色,但并不会任意妄为,很能把握得住,不会让那些狎玩美色影响到了自己的正事。
“我一直认为陛下什么事情都心里明白,特别是对后宫中的女子,所以不愿多话,可是这次却不得不啰嗦几句了。”
“母后请说。”
“阿娇她做皇后时言行一直不知检点,屡有失仪之举,又常年无子,最后甚至惑于巫蛊,这样一个女子,废就废了,让她住在长门宫中,各项用度都如以前一般好生供养着,陛下你也就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何至于还要为了她去责怪你的姐姐?其实你本就不该再让她进宫的,哪有废后还能在皇帝的后宫中肆无忌惮来来去去的道理!好好的,何必再另生这些事端。”
刘彻知道太后说得有道理,“可是阿娇她毕竟还是朕的表姐,就算以前不好,朕都已经收回了她的玺绶,将她迁去了长门宫那么远的地方了,平阳何必还要欺负她,朕,朕看着都怪可怜的。”
王太后郁闷,“平阳欺负她?那陛下是不是要说我也欺负她了?”
刘彻忙道,“没有,怎么会,母后想多了,您是太后,看着这宫中哪里不对了,自然有资格管管,可是平阳阿姊那里朕明明事前都和她说过一次,阿娇现在什么都不是,朕不过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有时会接她来宫中见见面,让平阳大度些的,本来是件小事,她却还来您这里告状,这又何必呢?”
关于平阳公主的作为,太后不想再多说下去,免得刘彻要对女儿平阳公主有意见,思忖一下,“确实是小事,陛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是觉得被废的后妃不应再出来招摇,这是正理,况且你总这样把阿娇弄进宫来,子夫的面子上会不好看,看在太子和皇后的弟弟卫青才立下了大功的份上,陛下也应该顾忌一下她的颜面才是。”
刘彻点头,“母后放心吧,朕知道的。”
出了长乐宫就先吩咐去将准备送阿娇到长公主田庄上的人叫回来,此事先不忙,缓缓再说。
阿娇在长门宫中打包好行礼,等了十来天都不见有陛下派的人来,不禁大失所望,暗道是不是刘彻把答应她的事情忘记了呢,可惜也没办法去提醒他一下,母亲自从董偃在宫中受了排挤之后也就不太进宫去了,只是安心在府中陪着小情人,陈娇自然不能为了自己想要出门去玩这点小事麻烦她。
又过了几日,正在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韩嫣派人送了个信儿来,告诉她暂时是不会有人来送她去馆陶长公主在城外的田庄,让她别再等了,再就是告诫她最近别随便出去,万一被发现了怕会有麻烦。
陈娇心中一惊,韩嫣一直在刘彻的身边,得到的肯定都是第一手的准确消息,他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出门就不出门了,这也没什么,可是这说明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和刘彻说了自己的不是。
绞尽脑汁想,最近好像只得罪过平阳公主一个人,她不是都找太后压制过自己了么,怎么还没完了!
等到韩嫣同志终于有空悄悄来探望了她一次,大概说了说,那日陛下被太后请去长乐宫,回来之后就决定不再让她出门的情况,陈娇才恍然大悟,不是平阳公主没完没了,是太后的问题。
太后一直不喜欢她,陈娇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只是前两年太后一直没多搭理她,陈娇估计着主要是因为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一副一摔到底没可能再翻身的倒霉样子,所以太后认为不值得在她身上再多花心思。
那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费心思了呢?就因为自己顶撞了她女儿一次?
本来陈娇还在怕要是再被刘彻硬叫进宫中,碰到了平阳公主不好办,所以想干脆去母亲的田庄上躲躲顺便散心,这下可好,这方面的心是彻底不用操了,看样子,表弟听了太后的话,准备要让自己老老实实在长门宫中待上一段时日,哪儿都别想去。
忍不住问韩嫣,“你说太后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我顶撞了平阳公主一次,所以就巴巴的和儿子大说一通道理,让他把我好好关起来?”
韩嫣皱起眉头,“娘娘,你和我说句真心话,你真的已经对陛下死心了,不再想要求他回心转意?”
陈娇都要急得对天发誓了,“都说了多少次,我真的对陛下没有那些心思了,怎么连你也要怀疑呢!……”忽然醒悟,“连你都会怀疑,旁人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所以……”
韩嫣道,“娘娘,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说的,可是你每次都要先提点我一通,不许去陛下的后宫,不许招惹太后……,搞得我都没机会提醒你。你自己想想,现在的卫娘娘德行谦虚谨慎,生有太子,兄弟卫青又才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宫中的地位很稳,陛下就算喜好女色,新宠无数,可是对她一直尊重,现在后宫里十分安稳,太后自然不愿坐视可能会有人将陛下的后宫扰得鸡犬不宁。”
陈娇点点头,心里明白了不少,其实不止是太后,只怕还有其他人也会有此顾忌,自己要是再继续这样子肆无忌惮的和陛下‘姐弟情谊和睦’下去,只怕迟早要吃大亏,万一闹出了事情,刘彻九成要像那次对待董偃的态度一样,搞不好再把自己贬一贬关一关,以示他能听得进劝谏忠言。
郁郁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韩嫣有些担心,“娘娘你不高兴了?”
“是啊,”陈娇觉得这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一件高兴事吧,“也不是不高兴,就是在想,其实我只是因为母亲日益的年纪大了,权势也大不如前,只怕再过段时间就会无力再管我,所以我总得讨好着陛下一些,以便日后万一有什么麻烦时,他能够顾念点姐弟情谊关照一二我就满意了。”
韩嫣看看她,“按理说你老实待在长门宫里,别出去惹事,长公主尽管得了你的。”
陈娇皱皱鼻子,做无奈状,“现在是管得了,可是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本娘娘可是准备要再活上五六十年的。”
韩嫣都顾不上维持他那美男形象了,张大嘴,“五六十年!娘娘,你想得也太长远了吧,那时你得多大年纪了?老得牙都没有了,没事活那么长干什么!”
“去,不要乱说话,谁会嫌命长啊,我可是认认真真想要长寿的,所以你也得小心仔细,最好和我活得一样长,否则我老了之后连个可以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也太孤单了。”
韩嫣喷笑出来,“娘娘现在没事就向我传授点养生之道,还总是叮咛我在外要小心防备,不可轻易丢了性命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这可受教了。”
忽听陈娇道,“不过现在这样看来,也真是挺烦的,我费了那么多心思讨好陛下还抵不上太后的一句话,可见此路不大好走。
这样看来,他还不如一开始时就别来理我,我自自在在的住在长门宫中,想要去街上转转或是出门几日也没人知道。
现在可好了,一动都不敢动,做什么都受限制。那还不如干脆躲远点算了,我狠下心放弃眼前的这些富贵享受,隐居到民间去好不好?”
韩嫣顿时笑不出了,“隐居到民间!娘娘你什么意思?以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可以离开长门宫的,你要怎么隐居,逃跑?!”说道逃跑的时候,声音明显提高,“不行,要是被抓回来,罪名就大了,还有长公主,你不怕连累她?”
陈娇连忙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别叫啊,我知道这事难办,就是这么一说,连芙琴,芙楠她们都不知道呢。”
韩嫣刚松口气,就听她接着道,“不过呢,这也是条出路,要做的话,可是需要提前仔细安排,不可以露出了马脚才行的,嗯,正好最近不能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35、趁机放风
其实韩嫣大可不必太过担心,陈娇说要隐居到民间去,那还真的就只是说说罢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抛去身份离开长门宫。
原因很简单——她的母亲和她的离婚赡养费。这两样都不是轻易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
馆陶长公主是她的母亲,对她一直疼爱有加,陈娇舍不得抛下她,更不愿因自己向往自由生活,擅离长门而连累母亲获罪。
离婚赡养费就是长门这一大处宫院和每月依旧按照皇后级别待遇供给的衣食用度与伺候她的诸多人手了。
皇后的待遇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其精美奢华极大丰富的程度就是一般的王侯贵戚之家也是远远比不上,是世间富贵的顶峰,肯定没有随便放弃的道理。
陈娇她就算是现在自己手中也很富裕,且早早的将私产转移去各地大半,她也没有能力在离开长门宫后再自己负担起这么一份奢华的生活(主要是她舍不得这么大手大脚花自己的钱)。
因此陈娇的心态就是在长门宫中多住一天就是她赚到了一天,不可轻言放弃。
对看起来十分紧张担心的韩嫣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长门宫这里环境很好,各项供奉又很周全,我是十分满意,很想要在此终老的。”
韩嫣受不了她,“又说这个,还终老呢,娘娘你过上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把这话拿出来挂在口边常说也不迟。”
刘彻为着卫青大胜回朝,很是高兴,大肆封赏有功绩的战将,热闹庆贺了数日之后,带着卫青,公孙敖等新近得封赏的将官,还有一众长安城中的皇亲贵戚,去上林苑游猎消遣,顺便再巡视一下驻扎在上林的羽林军。
这一次连皇后和诸位后宫中受宠的夫人,美人都有幸随行,声势十分浩大,估计要玩乐上十数日才能回来。
陈娇从韩嫣那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赶紧后脚就溜出了长门宫,也不敢走远了,就去长安城中东西两市转转,再到自己的酒肆里看看,权当抓住机会给自己放放风。
长安城中还是那么繁华热闹,人声熙攘,陈娇在长门宫中住得久了,每次到了这热闹喧嚣的街市中,总会心情很好,一点也不嫌杂乱吵嚷,光是觉得热闹得很有人气。
她的酒肆也生意越做越好,带着两个侍女,信步走到了西市自家酒肆前,遥遥的就见一个十分高挑的身影,昂首阔步的晃了进去,可不就是那个东方朔吗。
据掌柜的禀报,这些日子以来,这里的大客竟然一直都是东方朔,店中最贵的那些烈酒十有八九都是被他买去的,他有时是带了友人来店中畅饮,有时是自己来,有时是派了家仆来沽回去,搞得店中上上下下的掌柜和伙计们都对他和他们家那个常来打酒的童儿熟得很了。
陈娇店里这些烈酒的价格可是着实不菲,竟然愿意出大价钱经常来买,看来东方朔是个是非常想得开,热衷享乐,不愿委屈自己的人。
陈娇听了掌柜的禀报就心里好笑,暗道不晓得东方朔要是知道了他天天光顾的这家酒肆是馆陶长公主出资开的,会是怎么样一副表情。
也亏得母亲从来不理这些小事,这酒肆就是开了给自己玩的,否则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大对头东方朔竟会天天来这里买酒搞不好会不顾身份,起意偷偷给酒里下点药的。
她是走累了,顺便还要在这边歇歇脚的,值此多事之秋,不欲给东方朔看到,就停在门前,想招呼两个小伙计出来,挡着些,好让自己和芙楠芙琴进去上二楼。
刚往门前一探头,就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快步出来,差点撞上,抬眼看见她就是一愣,“咦,夫人是你!”
陈娇干巴巴翘一翘嘴角,“好巧啊,东方侍郎,你又来这里喝酒了。”
东方朔脸色有些迟疑,试探道,“你是……娘娘?”
陈娇点点头,不欲站在酒楼的门口和他当街说话,“东方侍郎这是要走了吗?”
东方朔摇头道,“没有,我刚来,忽然想起家中有点事情,出来想要吩咐童儿回去关照一下。”说着招手叫过街边一个家童让他回去和管事的说一声,明日一早有客人来访,大概会住上几天再走,命他赶紧准备准备接待之事。
陈娇既然被看到认了出来,就干脆不再避人,大大方方的带着侍女往里走,觉得东方朔也随后跟了进来就侧头看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便道,“东方侍郎可愿到楼上一坐,下面人多,有些吵,说话不便。”
东方朔点点头,看陈娇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自行推开一个布
长门纪事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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