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 作者:肉书屋
,“陛下,您看娘娘的位置您想摆在哪里?”
刘彻竟然抬手一指右首边,离开他约莫一丈开外的地方,“那里好了。”
卫子夫脸色顿时一变,却忍住了,并不多说,愣了一瞬之后,脸上又勾出一丝温婉笑容,只道,“谢陛下。”
陈娇这时就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了,微一欠身,想要站起来,暗道我把座位让给她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为这个当众让卫子夫难堪,白白得罪人,自己也不落什么好处,十分划不来,开口道,“应该坐我这里才是,我……”
还没起来呢,就被刘彻一把抓住,使劲一拉,又跪坐回去,只听刘彻对卫子夫道,“难得朕今天接阿娇来宫中一趟,大家就别在这些小事情上多计较了,阿娇她可还是朕的表姐呢,子夫你也要对她客气些才是。”
卫子夫连忙躬身应道,“陛下放心,臣妾知道了。”
听了刘彻这表姐的说法,又说明了是难得来一次,卫子夫的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看来上回兄弟卫青回来说起在上林苑遇到前皇后陈娇时听到的那一番说辞还真是有些缘由,虽然不明白陈娇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陛下当众将她的身份定为表姐,那应该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大碍。
暗暗叹息,前皇后从小和陛下一起长大的情分果然不是其它人可以比的,怪不得她以前敢那么大闹呢,把陛下得罪成这个样子,废都被废掉了,竟然还有机会进宫来和陛下同坐饮宴,看陛下的意思,回护得厉害,心里应该还是挺看重她的。
也就是她没有儿子,脾气又太差,不然这皇后怕是难轮到自己坐。
陈娇则是对表弟管理妻妾的本事十分钦佩,看看这一个个从皇后到夫人到美人的,全都清一色的恭敬柔顺,不敢稍有违逆的样子,连据说现在最受宠当红的王美人,邢美人几个也一样老实听话,没有因为受宠而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让人光是看着就替她们觉得憋屈得慌啊。
万分庆幸自己总算是脱离苦海,已经不用在这群女人当中混了,在这群人当中,就算削尖了脑袋,混到最好,如卫子夫一般当着皇后,那也是个可怜人。
丈夫堂而皇之的把前妻接回来,提前一句解释都没有不说,还公然占了她的座位,不能埋怨指责,还要躬身领命,这忍功真是一流的好。
不过呢,每个人心中判定可怜不可怜的标准不同,恐怕也只有自己一人会觉得卫皇后可怜,其它人反而要认为自己这个下堂妇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在世人的眼中,卫子夫只用了数年的时间,就由平阳公主家的歌女一跃成为大汉的皇后,母仪天下,身份地位变化之巨大,几乎堪称奇迹,自然都要称颂羡慕才是。
眼看着卫子夫自去那边新摆出来的位置上坐了,态度娴雅自如,举手投足间还是那般婉约,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丝,笑微微的,看着十分温柔舒服。
暗擦一把汗,敬佩且自愧不如,还有点尴尬,刘彻带着一堆大小妻妾们同乐,自己个表姐插在中间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再看了一曲舞就轻声和刘彻提出她该回去了,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回长门宫的路可是不近。
刘彻其实想让阿娇在宫中住两天,不过看她那表情是十分的想走,再看看一旁满脸温婉笑意的卫子夫,加之还不晓得太后要是知道自己把阿娇又接进宫来,会是个什么态度,暗道今天还是别多事了,下次再说吧。
命人准备车辆,送阿娇回长门宫。
一路顺畅,陈娇和芙楠,芙琴坐一辆马车,默然无语的走了许久,估摸着已经出未央宫了,忽听芙琴压低声音道,“娘娘,我以后绝不再多嘴了,您自己随意吧,其实真的一直待在长门宫中也挺好的,反正还有我们陪着您,大家也过得挺高兴。”
陈娇挑起眉毛,不过天色暗,估计芙琴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是谁今天早上还非得逼着我梳妆打扮来讨好陛下呢,这怎么到晚上就变主意了?怎么,难道今日在宫中有人欺负了你不成?”
“那倒没有,只不过刚才在开襟阁中见识了卫娘娘的做派,我觉得吧,娘娘你怕是没人家那个本事的,与其回宫中被压制,还不如现在这样自在些。”
陈娇气得拍一下她的手,“外人说说我不如卫子夫,我就不去多计较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亲疏有别啊,说话就不能向着我一点!”
芙楠赶紧去捂她的嘴,低声道,“娘娘你不要叫嘛,外面驾车的可是宫里的人!”
“哦,”陈娇点头,又埋怨道,“都怪芙琴,没事干去夸外人不说,还非得拿我去比较,说我不如人家!”
芙楠低声笑,“娘娘你别生气,芙琴她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不过那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您做皇后的时候可没有人家卫娘娘做事漂亮。
以前一般碰到了这种情况,您不是大闹一场就是干脆不理不睬,自己生闷气,我们再劝您都不肯听。
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也觉得卫娘娘今日的这个做法恰到好处,她现在是皇后,不必藏着避人,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干脆就露个面。
她并没有做错事,大大方方地往出一站,陛下自然要给她皇后应有的礼遇,也可以让旁人都看看,她才是正宫娘娘,兼且大度能容,对陛□边的其它女子都能以礼相待,博个好名声。
这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心平气和,忍得住就好,不过我看娘娘你恐怕是忍不住的。”
陈娇撇撇嘴,知道芙楠说的没错,她这两个贴身侍女是她还在做太子妃时,母亲馆陶长公主给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性情好,十分忠心,随她在宫中日久,对这些后妃间争宠较量的手段也能看得明白。
在这方面自己果然是技不如人啊,不过不如就不如吧,此技能于她也无甚用处。
“是啊,所以我还是老实待在长门宫吧,下回可不许又逼我梳什么飞仙髻满脸涂脂粉贴花钿的了,今天早上差点被你们给折腾死。”
后面马蹄声响起,有几骑马追了上来,驾车的人吆喝一声,车子的速度放缓,只听外面响起韩嫣的声音,“陛下说天色晚了,让我来送娘娘回去。”
陈娇一喜,挑起车帷,“韩王孙,原来你今日也在宫中,我怎么没看到你。”
外面天色暗,瞧不清楚,就是影影绰绰地能看到几个人骑马跟在车旁,靠得最近的一人身影俊挺,应该就是韩嫣。
只听他笑道,“我在其它地方帮陛下做些事情,没往内宫去,所以娘娘见不到,你快把车帷放下吧,外面风大,别吹着了。”
陈娇十分满意,看来自己对他一番苦口婆心他还真是记住了,在宫中也尽量不往后妃多的地方凑,果然孺子可教。过两天应该送他件好东西,奖励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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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汗血宝马
韩嫣说他给陈娇从各地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不方便送来长门宫,就给送到她那家位于西市大街的酒肆之中。
陈娇从未央宫回来之后,过了几天想起此事,就打算去看看韩嫣给自己都带了点什么‘土特产’回来,命人传个信,约他明日午后西市酒肆一聚。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她现在不做晨起床上瑜伽了,改为在庭院里晒晒太阳顺便踢个毽子,长门宫中的众人,踢毽子能踢出不少明堂,什么喜鹊登枝、金龙探爪、狮子滚绣球等等,名目众多,一套一套的,想要玩出水平来,那还是要下点功夫才行的。
陈娇踢得神清气爽之后,再慢悠悠洗把脸,吃早饭,坐上马车,先去馆陶长公主府上转了转,看看母亲和董偃都还好,陪着母亲闲聊一会儿,再将自己前几天去了一趟刘彻宫中的事情详细说给她听,免得母亲总是嫌自己不知争取努力。
这也总算能告诉她一下,你女儿最近没有虚度光阴,还是小有成绩的,你看我现在和陛下把关系缓和得多好,都已经能当众得到表姐的礼遇,被接去宫中做客了。
馆陶长公主前些天就听闻了此事,正是在心急火燎的等女儿来想细问一问。
据宫中的人说,陛下那日一大早就派人去长门宫接前皇后,不过接人的人速度挺慢的,过了午时方到。陈娘娘到了后就被陛下召进了宣室之中,两人一起坐卧说笑,十分亲密,直到快傍晚时方出来。
陛下接着又下旨在开襟阁设宴,将擅歌舞的后宫美人叫去了一批助兴,酒宴吃得十分热闹,连卫娘娘最后都没能忍住,也去插了一脚。不过卫娘娘大度稳重,行事很有分寸,所以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可惜陈娘娘还是没得到留宿的资格,晚间就被陛下又送回长门宫去了。
这消息听得馆陶长公主又喜又气,喜的是刘彻终于有回心转意的苗头,肯将阿娇再接进宫中去了,气的当然就是女儿当晚又被送回长门宫那一段,暗道,大晚上的,你就留她一晚又能怎样!非要折腾我女儿辛苦赶路,岂有此理!
因此正是在专门等着阿娇来和她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女儿说完之后不禁大失所望,“表姐?唉,我的傻女儿啊,这你还挺满意?陛下的表姐妹可多了去了,你争回来这么个身份有什么用啊!”
陈娇急着要去看看韩嫣都给她带了什么东西,没耐心多和母亲解释,干脆把芙琴抓过来,“你来和母亲说说,我是当表姐好,还是硬挤回宫中受压制好,陛下的后宫中都是人精,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女儿手段厉害,懂得逢迎。”
芙琴吐吐舌头,“窦太主,您也别生娘娘的气,她如今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我们那日在宫中可是见识了卫皇后的忍让功夫,娘娘她绝对受不了的……”
陈娇趁着芙琴和母亲柔声细语地详述那晚的事情之机,拉了芙楠悄悄溜走,低声笑道,“这可就对不住芙琴了,她向来口齿伶俐,今天就多担待些,和母亲好好解释解释吧,咱们趁这个功夫去西市看看韩嫣送来的东西,晚上再回来。”
芙楠也捂着嘴吃吃笑,“希望咱们晚上回来时,她不要气得大呼小叫。”
陈娇很没义气,自顾自乐着,“不会的,在母亲这里,她就算气得想撞墙,也不敢乱叫的,咱们晚点回来,一回来就赶快睡觉,她那人忘性大,保管睡上一觉之后,明天早上就会把对咱们俩个的怨气忘个一干二净。”
芙楠深深点头,大赞娘娘想得果然周到,一起嘻嘻哈哈地就坐马车往西市去了。
长安城北城墙处,横门外头,扶风府以西的大片地方,被分为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和柳市、直市、孝里市、交门市、交道亭市统称为长安九市,乃是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商业地带。
班固《西都赋》曾有云:九市开场,货别隧列,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阖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足可见其热闹繁华的景象。
大街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陈娇的酒肆在一个市口很好的地方,经营了这许久的时间,也算是小有名气,客人不少了。
虽然这么家小酒楼,就算是日日顾客盈门,挣来的钱对陈娇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自己开家店,还能挣钱,这感觉十分的好,陈娇一直做得挺用心,每隔几天就要和管事的孙坷对对帐,发现挣的多了,还会主动给大家发钱。
这时和芙楠走到了门前,就先不进去,下了马车后,站在酒肆门外十余步远的地方上上下下的打量,想看看招牌挂正了没有,外面是否还有什么需要修缮清洁的地方。
酒肆里的伙计应该都被孙坷管得十分听话勤快,将门外洒扫得干干净净,招牌也被掸得一尘不染,陈娇满意点头,再后退几步想要看看二楼的窗子,还有窗上挂的竹篾帘子有没有什么不妥。
忽觉脚下一软又有些搁,好像踩着了什么布包着的硬物,然后背后也一软,然后头顶传来一阵浑厚富有磁性的男子笑声,“夫人,咱们可真是有缘啊,这就又见面了。”
这种脑袋顶上传来声音的情形似曾相识,声音也听着挺耳熟,陈娇退开两步,转身,抬头,瞪大眼睛一看,果然是身材非常之高的东方朔站在身后,满脸笑嘻嘻的,貌似是对被踩了一脚还挺高兴。
“东方侍郎?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东方朔尴尬一笑,“又是我?唉,夫人这话说得,那日一见,在下实在觉得夫人是个有趣之人,本来很想和夫人多说几句话的,谁知被陛下半路横插一刀。夫人你既能识得陛下,那肯定身份不凡了,我就不好再多打听。后来有一次无意间路过此地时,想起了那次夫人之约,就进这家酒肆喝了两杯,意外发现这家酒肆里有一种价格十分昂贵之酒,味道甚妙,当真令人回味无穷,在下自那以后,就会经常来喝上两杯,没想到夫人也是这里的常客,咱们实在有缘,这可又碰面了。”
陈娇恍然,“掌柜的说最近有一位阔客经常来,店中的烈酒十有八九都是被他买去的,这个人就是你了。”
东方朔被人称作阔客,有些飘飘然,笑嘻嘻道,“不错,正是在下。”
陈娇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里的酒确实不错的,口味甘醇,东方侍郎你去多喝两杯吧,今日一见,我也十分高兴,望你喝酒喝得开心,咱们就此别过了。”说罢举步要走。
“啊,唉,你等等啊,怎么忽然就要走了,既然见了我也很高兴,那不如,不如,夫人想去哪里,在下陪你们过去。”
陈娇指指面前的酒肆,“我们就是来这里的,不用你陪,已经到了。”
东方朔一喜,“原来夫人真的也是来这里啊,那正好了,我也是来喝酒的,一起进去吧。”
陈娇拒绝,“多谢东方侍郎的盛情了,我其实也是觉得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而且又是有名的机敏多智,本来是很想多多请教的,可惜,唉,可惜你偏偏最近才得罪过我的母亲,到底亲疏有别,我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分敬爱的,因此,再见着你就不能如上次般谈笑相邀了,还请见谅。”
东方朔看看面前这位轻灵苗条,素雅淡妆的夫人,心里拼命地想,自己最近得罪过谁了?看她的意思,并没有对自己不满,只是碍于她母亲的事情,才不愿多搭理自己,她母亲?应该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了吧,自己没事去惹个老妇人干什么?一定是误会才对!
“这个,夫人能不能说得明白些,在下不记得近来有得罪过哪位老妇人啊?”
陈娇听他竟然管自己母亲馆陶长公主叫老妇人,不禁一个头两个大,暗道这话要是传出去被母亲听到,只怕她也要被气得卧床生病了,摇摇手,“我不便说,我若是说出你得罪了谁,你就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这可不好。东方侍郎,你还是请自便吧。”
东方朔无话可说,只得眼睁睁看着陈娇自行转身招呼着侍女进了酒肆。心里隐隐有些猜到了她是谁,又觉着不太可能,暗道没这么巧吧!
上了酒肆的楼梯之后,芙楠忍不住抱怨,“那个什么东方侍郎,专门在宫中给了窦太主和董君一个那么大的难堪,害得太主她好多天都不愿出门,董君也卧病在床,娘娘你怎么还对他这么客气?”
陈娇为难,“那我也不能当街骂他一顿啊?人家客客气气的,我也拉不下脸来,只盼他别要没事干去和陛下提起又再大街上见过我的事情。”
又对芙楠道,“你也别偏见太深了,东方侍郎其实学识广博,人又聪明,很有些独到的见解的。”
韩嫣已经坐在房中等着了,正好听见了陈娇的最后一句话,问道,“娘娘在夸谁学识广博,见解独到?东方侍郎?东方朔吗,他不是才在宫中得罪了窦太主,你怎么还这样说他。”
陈娇进去坐下,“那我也不能因为他得罪过我母亲就把黑的说成白的,东方侍郎确实是公认的学识广博,诙谐滑稽嘛。”
韩嫣扁扁嘴,估计他对东方朔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想也知道,东方朔能那样子骂董偃,那对韩嫣这种也是专门陪着刘彻玩的人肯定说不出好话来。
过了一会儿,韩嫣想想不服气,又不忿问道,“娘娘连他都能夸奖夸奖,那怎么从来都不夸夸我呢?”
陈娇刚坐下,就看到了一旁堆满了几有半个房间的东西,应该都是韩嫣带回来给她的,一声欢呼,又爬了起来,过去一样样点看,这时正在细看一套石雕的大小杯子,杯子是方形的,上的花纹古朴雅致,飞禽走兽,花鸟鱼虫,还有山水,几只杯子连在一起,就拼成了一副大的画面,构思奇巧,做工精美。
赞不绝口之际,抽空回答,“谁说我从来不夸你,我不是经常夸你漂亮么?你怎么忘记了。”
再往下面翻,发现都是些此类精巧玩意,可见买的时候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有一两件就已经很不错了,难得的是还有这么大一堆,高兴之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抬起头道,“都是给我的啊?你怎么买了这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贩了货回京城卖呢。”
韩嫣凑过来和陈娇一起看,“我走到各处,看到什么别致有趣的好东西就会想起你大概喜欢,便顺手带回来了,回来了一整理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
又神秘一笑,“其实这些都不算是我这趟出去得的最好的物事,可惜最好的那件你用不上,不然我就也一起送你了。”
“什么好东西?”
“是一匹马,跑得快极了,而且出汗是红色的,我都没敢往宫中骑,就怕陛下看到了也起意想要,我可舍不得送给他。对了,等过几天放到你在城外的庄子上去吧,安全些,你有空还能去看看。”
陈娇缓缓转过头,长大嘴巴看他,“韩嫣,你说你得了一匹汗血宝马?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要我用得上就一起送给我?唉呀,我当然用得上啦!”
韩嫣连忙离她远一点,一脸无奈,“你还挺识货,我一说就知道是好东西了,送你是没问题,可是娘娘你真用的上?光摆在那里看可是不能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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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多才多艺
韩嫣的汗血宝马据说是他刚离开长安时,没走出多远就碰巧买到的。
当时有个重病的外地客商,身边零零落落的,已经没什么货物,就剩这么一匹马了,眼看着在客栈中住得连店钱都付不起,快被人赶将出来,只得将仅剩的这匹马拉到小市集上高价出售。
那个客商因为自己潦倒,所以马匹照顾得也很差,估计每日里草料都喂不饱,因此毛色既不鲜亮,精神也不健旺,加之他没能坚持走到长安,在小地方的市集上这种高价货就更难出手。
韩嫣是很喜欢骏马的,见识的又多,看着这匹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觉得带回去好好养养应该还不错,他也不计较价钱,当即买了下来。
一路走着,就发现那匹马被上好草料喂饱,刷洗干净之后竟是越来越精神,走在路上,甩开大步,竟然能将其他马远远抛在后面,且耐力持久,跑上一整天也没事,这才知道自己运气好,买到了一匹宝马。
回来之后就特意小心,不让刘彻看到了,免得他见马起义,可又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就和料得不太懂马的陈娇说了起来,主要还因为是想将那匹马养到她的田庄上去。
谁知陈娘娘很识货,才听他说了两句,就兴奋无比,得了一堆的礼物还不够,还想将那匹马也据为己有。
韩嫣哭笑不得,“你又用不上,让它拉车可是太可惜了。”
陈娇自然知道自己用不上,可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啊!刘彻为之派大军连年征战,死伤数万人也要得到的宝马!她猛然听到,激动个一下两下的也实属正常。
没想到其实这个时候大汉的境内已经有人绕远道将汗血马运来了,可惜没能献到皇帝的眼前,宝马良驹被埋没在了民间,结果被韩嫣这个运气好又不怕花钱的人给捡了个漏。
听他想将马先养在自己的田庄中,当然是千肯万肯,又对其将马藏着不给刘彻看到的明智之举大大表扬了一通,说道,“韩嫣,你这么做就对了,这马可千万不能给陛下看到,要是被他知道你有这么匹好马,那就没你什么事了,肯定会被他厚颜抢走的。”
韩嫣奇怪,“娘娘你怎么现在还对陛下有那么大的怨气,说话都不知避讳,背后说起他来还是如此不客气?陛下他现在其实待你还不错啊,听说上次接你进宫,当众让卫娘娘让了位子给你,可见对你是挺上心厚待的了。”
陈娇心中对表弟刘彻积怨已久,当初在椒房宫刚醒过来,还没分辨清楚东西南北的时候,就被人找上门来,狠狠打了一巴掌,脸肿牙痛,头晕耳鸣,外带轻微恶心的后遗症闹了个把月才慢慢好起来。光凭这一点,就够她把刘彻列为她最讨厌的人行列之首。
后来又是年余的小心翼翼,偶尔见到一两次,陛下对她都是冷言冷语,连看都是只用眼角看的,谁能喜欢这种人啊,直到后来终于搬进了长门宫,虽然松了一口气,可也还得拿出万分的耐心忍让,谨慎小心地去应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陛下。
要按照陈娇的本心,除了那次表弟被鹿撞伤,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她会去管一管,其它时候,一定是要绕着刘彻走的,可惜人家是皇帝,要见她时,她没有绕着走的资格。
捏着鼻子敷衍到现在,关系总算是缓和了不少,但是在陈娇看来,这都是她单方面退让,示好,恭顺才得来的,非常不公,所以她也就一直对刘彻很不以为然。
对着外人时不好乱说话,韩嫣不是外人,她就可以想什么说什么。
细细翻看韩嫣带回来的东西着实费了不少时间,最后和陈娇计划的一样,等到她带着芙楠回去时,已经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假装没有看到芙琴一脸的怨气,快手快脚的洗漱更衣,上床睡觉。
回到长门宫之后,陈娇就开始琢磨着也要送给韩嫣一样什么东西,让他高兴一下,一来奖励他十分乖觉,听了自己的话后就再不往刘彻的后宫凑,二来人家这次带了这一大堆东西回来给自己,那她也得准备份回礼才是。
要送礼给韩嫣还挺费脑筋,两个人关系十分的铁了,平常那些金帛珠玉的送起来就显得太奇怪,而且这些东西韩嫣见得多了,送去他也未必喜欢。
韩嫣现在家中比以前管得仔细,应该也不缺钱,就算他缺钱,那直接来找自己拿就是,也没必要还正儿八经的当成份礼物送过去,傻得很。
却要到哪里去找一件别致新颖,能博漂亮可爱的韩王孙一笑的东西才好呢?
陈娇在长门宫中转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自己日常起居之处,窗前立着的绣架旁边,暗道好像韩嫣每次来都对这个东西挺感兴趣的,不如努把力,把它绣完了当成礼物送去,这可是本娘娘亲自动手,历时一年方才完工的绣品,天下只此一件,金贵稀罕得很呢。
芙琴和芙楠见她深思熟虑了许久,结果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礼物,一起不客气地笑道,“娘娘,您想省钱就直说嘛,韩王孙那么洒脱的人不会介意你不回送礼物的,您何必还非得自己动手?就现在这半幅,您都绣了好久呢,等整个绣完,还不得再过两年啊!”
陈娇怒,“乱说,本娘娘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这不是自己动手方才显得心意不同,谁说还得等两年啊,这就绣给你们看,最多一月,就一定能完成了。”
陈娇擅长的是后世的苏绣技法,其实自春秋战国时起,吴国就已将苏绣用于服饰,到了宋明时期,苏绣就更加鼎盛起来,至清代发展到了顶峰极致,讲究平、齐、和、光、顺、匀。素有‘以针做画,巧夺天工’之称,有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针法活泼、色彩清雅的独特风格。
陈娇这幅百花争艳,是做双面绣的技法,更加的耗时费力。她闲居在长门宫中,就将以前会的东西都拿出玩玩,以作消遣,因为不用赶工,所以慢虽慢,但是十分精巧细致,若真是完成了,拿出去送人那还真是独一份的珍品。
此后,就忍痛消减了大量踢球,玩牌的时间,认认真真工作起来,开始时有些不耐烦,没几日就干得觉出了趣味,开始乐在其中,每日光线最好的那段时间都要被消耗在绣架前。
遇到色泽变化的时候要用擞和针法,鸟羽则是用单套针法中的偏毛套最宜,陈娇的百花绣得差不多了,要添一二小雀儿做点缀,一时记不清偏毛套针法是怎么绣的,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自语,“……应依片毛的纹路套绣……线条略有长短……”
忽然身后一声赞叹,“阿娇,这是你绣的?可真漂亮!”
连忙回身,“陛下,你怎么来了?”只见刘彻站在身后,满脸赞叹的看着她的绣架,稍远些靠着门口的地方,芙琴和芙楠两个都是一脸窘相,看着她直眨眼睛。
刘彻看了一会儿才抬头笑道,“朕今日去城庙拜祭,路过这里,就来看看阿娇,顺便歇歇,朕想看看阿娇一个人闷在房子里做什么,就没有让她们通报,自己直接进来了。”
陈娇恍然,长门这一处地方,母亲献给刘彻后,重新修缮好了,就是专供他去城庙祭拜,来往路上休憩时用的,现在被自己住了,他倒也还随意,想来歇歇脚就来歇歇脚,一点都不客气。
不过皇帝出来祭拜肯定带了一大堆的人,一下子都涌进长门宫里,别要人多眼杂,看见一些自己不愿给外人看到的东西,问道,“那陛下的随侍呢?我去命人招呼一下。”
刘彻摆手道,“不用,朕让大队人都继续往回走,没有停下来,进来你这里的就是朕和随侍的那几个人而已。”还是看着陈娇手下那副绣做有趣,“你接着再绣几下,让朕看看。”
陈娇还惦记着表弟是来歇脚的, “那我先让人准备热水来给陛下擦擦脸?再用点果品热汤?”
“你不用使劲操心这些,朕不介意,”刘彻随手一指芙琴,“你去吩咐人准备吧。”
芙琴连忙躬身去了。
陈娇笑,“陛下真的不介意?那我就接着绣了。”看刘彻点头,便真的不再多理他,自顾转身又绣了起来。
做这个事情也和画画,写字一样,讲究有状态时要一气呵成,陈娇刚才想了半天,那个雀儿的翅膀该如何绣法,正是有了些眉目,只怕自己和刘彻说会儿话,一打岔会把刚才想好的步骤忘记,既然他都说不介意了,于是就不客气,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再说。
刘彻让芙楠,芙琴还有自己带过来的侍从伺候着洗了手脸,一边探头看阿娇埋头苦干,阿娇向来都是坐等旁人来伺候的,很少能看见她自己动手做些什么,现在这个全神投入,认认真真的样子就显得很新鲜有趣。
慢慢的就能看出她正在绣一只鸟的翅膀,翅羽上根毫毕现,栩栩如生,静静看了许久,直到鸟儿一只小小的翅膀逐渐成型,才大赞,“上次来你这里看幻术和那两个怪有意思的歌舞,朕就挺惊讶的,没想到阿娇你竟然还会这个,真是多才多艺,朕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陈娇扎完雀儿小翅膀上的最后一针,舒口气,这个雀儿很小,那翅膀更是还没有一片花瓣大,但是姿势灵活,模样精巧,穿梭在花间,是个点睛之笔,这时看看,还算满意,效果和心里构思的差不多,转头一笑,“我以前也不会这些,这都是最近闲居无事,所以才找出来解闷的。陛下看着这个小雀儿还像吧。”
刘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一摸那小翅膀,也侧头一笑,“像,阿娇当真聪明,什么都能学会。”
陈娇对他这多才多艺的评价也想不起来要谦虚一下,照单全收,心道这算什么,我会的东西可多着呢,可惜多是些生火煮饭,裹伤看护的基本技能,不能拿出来显摆,不然肯定还有你惊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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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邀宠的手段
长安城方圆百里之内,最悠闲适意,放松自在的地方是哪里呢,答案是长门宫。
这个想法是刘彻有一次被朝政烦得有些头疼,就起意出去走走,不远不近的,正好就去了长门宫,因为也算去过多次了,所以熟门熟路,并没有命人提前去通禀,自己就带人溜达了进去,正赶上陈娇热热闹闹的正带着众人在庭院里演节目,烤肉吃呢,全体人被分成两批,一拨表演,另外一拨人就开吃,等吃饱之后再交换。
陛下当仁不让,也不客气,跟着吃了一顿,出来之后就得出了这么一个长门宫是这方圆百里内最悠闲地方的想法。
此时正值元朔二年,刘彻有两件十分操心之事:
一件是匈奴不甘于在元朔一年中的败绩,再次集结大量兵力,进攻上谷、渔阳。
武帝派卫青率大军进攻久为匈奴所盘踞的河南地也就是黄河的河套地区,此处水草丰美,地势险要,一直为匈奴所侵占,刘彻深思熟虑多日,最终下定决心要收复河套地区。
汉朝自高祖建国以来,因国力赢弱,所以屡受北方匈奴的侵辱,此番出征意义重大,应当称得起是西汉对匈奴的第一次大规模作战,刘彻做了万全的谋划准备,务求一战而胜
自卫青率领四万大军从云中出发后,满朝文武的心就一齐悬着,其中压力最大的恐怕就非刘彻莫属了,他一意结束了高祖以来对匈奴的和亲政策,开始对匈奴正式宣战,朝臣中对陛下力主进攻的政见,担忧诸多,支持者有之,质疑的也大有人在,而刘彻力排众议,一力出兵,此时大家就都在瞪着眼睛观望,看看到底打得赢否。
另一件事是因为诸侯王的势力越来越大,一般都是连城数十个,辖地方千里,缓则骄奢而为□,急则合纵以反抗朝廷,对朝廷政令的推行往往阳奉阴违,各自为政。
刘彻一直认为这是一大隐患,得主父偃的建议,令诸侯可以推恩分封子弟为侯,遂颁布了推恩令,以逐步消弱诸侯王的权力,此时政令颁布没多久,刘彻日日操心着,不知诸侯都会有何反应。
值此多事的烦恼之秋,能偶然有个悠闲的地方放松一下,实在是难能可贵,加上陈娇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一口断定,卫青必胜,推恩令大大的好,诸侯之乱此后必将根除,刘彻听得顺耳之极。
其实这次陈娇倒是没有特意想要说漂亮话来奉承表弟,只不过她就是知道卫青是长胜将军,而主父偃的推恩令更是大大的有名,从根本上解决了诸侯的潜在威胁,限制和削弱了日益膨胀的诸侯王势力。
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是信心满满,偶有听刘彻随口提起正在为这两件事担忧时,就告诉表弟不用太过忧心,只要安心等着卫青大胜的消息就好了。
刘彻觉得挺好笑,又有些感动,撇开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说,在朝廷政见上,阿娇虽然不太懂,也从来没兴趣,但一直是无条件的对他万分支持,从当初自己刚继位,年轻气盛,颇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结果导致与祖母窦太后政见不合,双方关系迅速恶化时起,阿娇就是不问因由,全心向着他的。
平心而论,那时的情形当真十分凶险,窦太后差点就想要废了他,全仗阿娇作为唯一的外孙女极受窦太皇太后宠爱,和姑姑馆陶长公主两人在窦太后跟前大力周旋,而自己又及时惊醒收手,开始韬光养晦,这才有惊无险的保住了帝位。
那时候刘彻被窦太后压制着,做小伏低,虽然知道姑姑和阿娇于自己有大功,但是总认为你都是嫁了我的,我倒霉你也没什么好处,自然应该帮着我,况且他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阿娇都忍让无比,任她在后宫中横行霸道,肆意排除异己。
那些被刘彻看上宠幸的女子,往往一转头就不见了,刘彻最多也就笑笑,并不多言,以至养成了阿娇后来那骄横无比的作风。
现在的情况稍有不同,刘彻的皇位是日益的稳固,大权在握之后就是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想要做一番事业,而当初患难与共的阿娇却已被他亲自下旨废黜,贬居长门宫。
这个事情没办法深究对错,只能说是阿娇和姑姑太过自以为是,将当初的那点恩惠看得过重,行径不知收敛,妄图挑战他的帝王威严,最后才会让他忍无可忍。当然了,也可以说是他喜新厌旧,薄情寡义,不过这个说法刘彻自己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毋庸置疑,被废的后妃,郁郁而终就是她最后的归宿。既然决心下了那道旨意,刘彻就是打算和阿娇之间恩断义绝了。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当初最最任性的人,在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变故之后,变成了最通达自如之人,却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刘彻想不明白原因,不过认为这变化非常之好,和自己一起长大,温婉美丽,全心爱护他的表姐,其亲厚程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可惜长门宫还是太远,刘彻没那么多时间折腾在路上,每次都要专门派人去接阿娇,又觉得太麻烦,搞得正儿八经的,不够随性。
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让阿娇来宫中方便点,干脆松口下了一道旨意,阿娇可以执翁主礼进宫见驾,告诉她要是觉得闷了,就自己来未央宫中求见朕好了,住几日也成,你执翁主礼来宫中,后宫中的那些女子自然不能多话。
陈娇很是高兴,对于没事进宫去探望表弟这事,说实话,兴趣不大,不过这说明她的待遇比从前又宽松了不少,已经有两个地方可以自由去了,一个是母亲馆陶长公主家中,一个就是未央宫。
那是不是说明以后只要自己继续安份守拙,没事遇见表弟时说两句好话,哄哄他开心,他最后就会正式给自己一个翁主之类的身份呢。陈娇要求不高,不求还能自由婚嫁,只求能自由出入,她就觉得生活很完美了。
不久之后,刘彻就发现阿娇不光是变得知礼自如,还变懒了,自己说她可以进宫,她竟然一次都没主动来过,后来还是刘彻派人去催了催,她才来的。
这些天,河南地传来战报,卫青已经率领四万大军采用“迂回侧击”的战术,西绕到匈奴军的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高阙地方,切断了驻守河南地的匈奴白羊王、楼烦王同单于王庭的联系。
现在卫青又率领了一队精骑,飞兵南下,往陇县西面进发,想要形成对白羊王、楼烦王的包围,要对他们聚而歼之。
成败在此一举,刘彻等消息等的心急火燎,脾气也有些暴躁,见陈娇去了就没好气,“朕都说阿娇可以自己进宫来的,你怎么这许久都不来,最后还是得朕派人去请。”
陈娇不好意思,摸摸头发,“我怕来得不是时候,万一陛下正好有事情在忙,打扰了陛下可不好。”
看看刘彻的脸色,发现还挺黑的,问道,“陛下还在担心卫青将军那里的战况吗?这马上就要赢了的事情,不用急。”
刘彻看她一眼不语,心里还是有些烦,起身道,“总坐着也怪闷的,阿娇同朕去清凉殿后面走走吧。”
清凉殿在未央宫殿的北边,乃是皇帝夏居之殿。清凉殿以画石为床,设紫瑶帐,素来都号称殿内盛夏时仍清凉无比,如同含霜。
此时已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刘彻竟然要去清凉殿,可见
长门纪事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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