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猜到也仅仅是猜到而已,所以他不敢赌,所以他在长垣坡途遇于闲止截道,陷入苦战,也仅仅派了一名平西小兵来大岚镇谎报军情,想将我诱骗去长垣坡,看看我是否当真在远南军中。
于闲止说得一点没错,他是猜的,他早猜到了李有洛会猜到这些,也算到了李有洛不可能分重兵来大岚镇试探,所以他留下三千远南兵保护我。
可笑长垣坡大捷后,我听说他伤疾复发,右手险些废了,还曾问他拿自己的手去换李有洛的项上人头值不值。
而今看来,他要换的,哪里是李有洛的项上人头,他换来的,是整个平西!
实在是值。
换作我,哪怕仅带着五千兵马去截李有洛,也要这么赌一次,搏一次。
身旁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侧目一看,竟是魏溶月在惶恐地流泪。
我觉得她吵,站起身,推开宫阁的侧门步去回廊。
宫阁建在高处,凭栏望去,满天的云团厚得像随时能倾压下来,夜风呼啸,带着混沌的湿意,大约是雨将至。
遥遥一列火色行来,到得昆玉台前,两行侍卫在门楼列阵,过了会儿,像是有什么人喊了声:“恭迎世子大人。”
我回过身,于闲止已带着一身凛冽的夜风迈入殿门。
他的衣袍上还沾着暮里的云霾与火,眸色沉而深,看了眼屋里跪成一团的魏溶月,淡淡道:“拖出去。”
然后在我面前站定,半晌,笑了一下,温声道,“怎么站在风里?”
我看着他,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耽误你议事了?”
“无妨,都安排好了。”他道。
“什么安排好了?平西七世子李贤的王位继承大典?”我问,又道,“那是该安排好了,原本就是走个过场,不值得废太多功夫。”
于闲止悠悠地看着我,过了会儿,将搭在手肘的御寒斗篷罩在我肩头,轻描淡写地道:“纵是走个过场,一应规矩也要行妥当,平西与远南如今的关系十分微妙,万不能落人口实,受人以柄。”
我低低笑了:“难为世子大人眼中还有‘规矩’两个字,本公主还以为世子大人惯于另辟蹊径,独创乾坤,天大的祸事都能以一己之力摆平,哪会在乎什么规矩。”
于闲止道:“本王眼中自然是有规矩的,譬如你我君臣,昌平公主一传唤本王,本王哪怕手边有要务,仍一刻不停地赶来面见公主殿下了。”
他帮我将斗篷的绳结系好,垂眼看着我,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昌平公主召见本王,是要兴师问罪吗?”
我道:“世子大人本就是远南的王,而今轻取平西,眨眼间夺下小半壁江山,只怕随时都能封疆称帝,本公主拜服还来不及,怎么敢等闲问您的罪?”
“再者说,世子大人还救过昌平一命不是吗?当日我在雁山遭遇燕兵,若不是世子大人这么巧算准了燕兵行踪与我的行踪,提前派那虞将军暗中埋伏,救我救得及时,只怕我早已落入燕贼之手死不瞑目了。”
于闲止看着我,沉默片刻,说道:“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的行踪诱燕兵入雁山。”
“世子大人利用昌平的事何止这一桩?”我道,“若非你,我现如今还好端端地与皇兄皇嫂住在九乾城,等着我的小侄子出生,守着他,照顾他;若非你,我不会在雁山遇到燕兵也不会给二哥写信,更不会着急忙慌地求你放了卫旻。你迫得我相信辽东与燕要攻打平西,迫得我相信不日之后西北之地会成修罗杀场,迫得让二哥从裕城撤军,反引了李有洛去突袭辽东。迫得他们三方厮杀起来,反倒给了你绝佳的时机力斩李有洛引兵入明月关扶李贤来做这个傀儡王!”
于闲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眸色慢慢变深,须臾,他竟笑了。
“没想到本王这局棋尚未收尾,便被昌平公主看破了其中玄妙。”
我道:“都是拜这些年世子大人悉心教导所赐。”
他负手与我并排站在凭栏处,淡淡道:“不错,我是算计了你,但我无意伤害你。”
“世子大人所谓的无意伤害是何意?”我问,“若仅仅是指让虞倾埋伏在雁山随时射杀伤害我的燕兵,让张凉带着三千远南兵留在大岚镇保护我的安危,若仅仅是指我这个人身体发服无损,那么世子大人的无意伤害未免太片面了!”
“你让我信你,让我不可疑你,欺你,瞒你,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又做到了几分?!”
第119章 今我来思 14
于闲止沉默片刻:“我的确做得不好,你要因此怨我怪我,我亦无话可说。”
“哦,世子大人已懒得自辩一句,要破罐子破摔了吗?”
我转身望向他:“我十七岁那年,父皇原要将我赐与慕央为妻,是你唆使淮王妃,利用凤姑,引我去揭发楚离与那假侍卫苟且。”
“而今我原本可以嫁给沈羽,帮皇兄牵制住辽东,牵制住那个战无不胜的中土大地第一将军,你却找来淮王生前的画作交给沈琼,迫得我离京出走,一步一步踩着你设下的棋路,为你引战事,灭强敌,夺平西!”
“诚然我是随公主,你是远南将来的王,你今日殚精竭虑汲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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