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 作者:肉书屋
。不过被沙展言中。香气地毒素已经沉浸到体内。四肢无力。头脑还是异常清醒。他听得洪颀长这般一说。失声道:“洪大哥。那时候不是你说。要信任我们中间地每个人。我们中间没有内j。”
“你是一队之长。又是他们几个地直系上级。我自然只能这般同你说。最开始地时候。我怀疑过天舒。毕竟他是苗人。一纸书信委托前来。不知根底。不知身世。也幸亏他是个苗人。心思单纯。我几次用话来套他。他地回答完全没有问题。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后来他说到苗人中地毒王。小顾。你来问问这位。毒王是他地什么人。”
“毒王?”沙展一怔之下仿佛想到了什么。“楚清平。哈哈。毒王。少让人笑掉大牙了。他即便以前是条毒蛇。也早被他自己给拔掉了毒牙。不值得这个称号了。”
“再后来。是看到尸体时。老徐说他见过一个手法和凶犯相似地人。名叫景道成。如果这话是在天舒说毒王之前说出来。我大概还不会得怀疑。只可惜他想表功地机会来晚了一点。又或者说是沙展为他提供地线索来晚了一点。老徐。景道成是谁。我没有听说过。小顾。你听说过没有?”顾连山茫茫然地摇头。洪颀长继续说下去。“连总捕司都没有听过地名讳。犯下那般大地案子。你却知道。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是同党。为了表示出你提供地线索有用。天舒只说了毒王姓楚。你却是联名道姓一股脑儿都替人家端出来了。这活计做得还真是利索。”
沙展斜长的双眸一眯,愤愤道:“果然还是这个蠢人做得好事。”
“再有便是,我们反复提到的香气,最早说到香气时,老徐是半个字都没有插嘴进来,那是为何,是因为他自个儿身上也有一种香气,虽然他多日不洗澡掩饰地又很好,不过有些东西的气味是你如何处心积虑都无法根除的,比如说这一种。”洪颀长边说边喘,身体已经有些抽搐的迹象,他长长吸一口气才忍痛道,“这是一种名为罂粟的香气,老徐你从何时服用此物,何时上了瘾,据我所知,这东西并不太好找,上了瘾的人,开始时是茶饭不思,睡眠无着,再后来——”
“别说了,别说了。”老徐听到洪颀长轻易说破,像是见到了恶鬼一般,整个人都在悉悉索索地发抖。
“你为了长期得到此物服食,不惜做了他的内应,不惜在方才最关键的时刻,想用袖中的匕首将天舒杀害,令得控尸反扑,将我们一举歼灭,这真是一场天大的好买卖。”
捕红 第五卷 58:十年前(六)
在场六人,单独站出去,哪一个出去不是顶尖儿的高手,这会儿或趴或躺,或坐或摔,却是一个都不能站立起来,此时来一个没有武功的,只要手中有刀也是一样能够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死。
顾连山眼见着洪颀长半身血渍越发泛滥,自己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恨得咬住下唇:“洪大哥,你的伤势。”
洪颀长半眯着眼,望住另边在那里努力调息,依然不能够止血的沙展,顾连山不止是用软剑伤了他,倒下之前,手指似乎在沙展的檀中|岤拂了下,檀中|岤乃是人体大|岤,重伤之下再被击中,难怪沙展一副颓废的模样。
这一场两败俱伤的局面,究竟谁胜谁负还真是说不好,只是要看谁先能恢复气力,自己这边顾连山和司马两个倒是毫发未伤,不过中迷毒之伤,究竟何时恢复还真的很难说,再反观自己,九节鞭重创,全身的血液倒是流出去一半有余,不知是福是祸,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倒是清减了许多。看看老天爷有没有开眼吧。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不过,算来算去,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能站起来的人是老徐,不知是沙展先给过他解药,又或者是他长期吞食那种名为罂粟的瘾药,对其他的药多少起了排斥作用,只见他费劲之极地将那柄钉他于地面的墨剑给拔了出来。肩胛处一个黑黝黝地深洞,再配合着脸上阴森的笑容,顾连山暗叫,这还不是老天爷不开眼,怎么就不是自己先恢复过来。
沙展顿时显露出阁懒散的笑颜来:“老徐,你先将这两个杀了,以后有你的好处。”
“药呢。”老徐双眼烁烁发光。
“我怀里有一点。你先拿去,以后有的是大把大把供你食用。”沙展的话都没有说完,衣襟已经被老徐用墨剑挑散,里面掉出的药何止是一包,七零八落地,老徐连忙蹲下身,将药包拆开来,沙展见他将不是所需的药粉撒开,连忙出声阻止道。“你取红色那包即可,其他的都不要乱动,我有大用处的。”
老徐抢过红色的纸包,小心翼翼地的展开,那表情比见了黄金来的还要兴奋,有手指沾了些,亟不可待地放进口中,沙展在旁边催促道:“你还不快将这两个先杀了,等会儿顾连山一旦恢复,你拿什么制服于他。”
“不。我要先杀了这个。”老徐像是将力气找回来,脸色都红润起来,墨剑剑锋一转。直指向洪颀长。“你下的狠手,我这条右臂怕已经废了。即便是找到医生能够看好,以后也不能动武。我要你的命来偿还。”
沙展一脸无所谓。反正这两个都该死。先杀哪个他倒不是这么在意了。
不过斜眼一看洪颀长地样子像是比他还不在意。似乎下一刻便能令他丧命地墨剑是件小孩子地玩具般。他十分碍眼地瞧着洪颀长地笑容。厉声问道:“有什么好笑地。”
“罂粟又不是什么致命地毒药。不过是吃地时间长久会上瘾。要是断药会得泪涕不止。全身乏力。到后来。恨不得将身上地皮肉抓下来才能纾解罢了。”洪颀长轻飘飘一句话。墨剑连他地心口还有分毫地距离停了下来。“其实。你没有告诉他。即便是一直能够供药于他。时间久了。骨髓因药性逐渐空枯。还是会得死。”
看老徐地表情也能猜到。他也是才知道。他将剑锋一避让开来。颤声道:“洪先生。你说地可是真地。”
“自然是真地。你服药至今。可有感觉武功内滞不前又找不到原因。”洪颀长地目光大有悲怜之色。“也幸亏你是习武之人。否则这具身体地精血怕是早就亏空了。”
“可有解药。可有解药。”明明也是六扇门中有名有姓地人物。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莫非是那罂粟不但能够啃噬身体。连精神气也一并吞噬掉了。
洪颀长看了顾连山一眼:“捉拿到重犯沙展乃是大功一件,今日之事只要我们几个人不说,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你的手臂或许会废,不过正好同圣上说是因公负伤,讨得赏赐后,归隐乡间,至于你体内地罂粟之毒,只要你自己有恒心,还是有法子治愈的。”一番话说地有情有理,有声有色,老徐再看到顾连山对他缓缓点头,明着是已经答应替他隐瞒实情。
“老徐,你休得听这两个人一唱一和,顾连山是如何嫉恶如仇的脾气秉性,待他身体一恢复会得放过你吗,这会儿是因为看着你有点用处,才拿话来哄着你。”沙展见他两头摇摆动摇,气得破口大骂道,“洪颀长,此次若非你多管闲事,老子能够落得这步田地,你又不是皇帝老儿的鹰犬,又不是公门中人,管这种闲事,老子要是能够脱身,不会饶过你们一家。”
他越是气急大骂,洪颀长越是平静淡定:“老徐。你可曾听到他的话,不会饶过我一家人,他又怎么会得放过你,听说你家里还有个老娘,沙展心狠手辣,这一路而来,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无知婴儿,你看得他放过谁,今日你杀我容易,放他也容易,但今后还有多少人会得丧身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之中,你自己斟酌。”这一番话说完,洪颀长全身脱力,喘得像是架破旧的鼓风机,肺里的气被咳出,连带着大团大团的血沫。
顾连山不知他究竟被伤及哪里,但也能看出他是支撑不了多久,急得一头的汗,
老徐呆立其中,根本不会动弹了。
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不知从何时起,四周静得可怕,那呜咽般的树叶声,在不知察觉中,已经停止了。
捕红 第五卷 60:十年前(七)
谁都没有注意过,天舒的手什么时候软软地垂了下来,手指无力的张开来,像是要最后去抓住别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墨绿色的树叶一角压在指缝间,被风吹得一掀一掀,随时会得飞走一般。
乐声停下来,势必,有些东西会得蠢蠢欲动。
老徐缓缓转过头去,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人手,当面对面和控尸贴这么近,落眼是死人苍白的皮肤,还有脖子诡异折成的角度,他的第一反应是挥动鞭子将那张看着反胃的死人脸抽飞,若不是靠得如此近,他的举动应该算是很准确,可惜他少计算了一点,距离,他忘记了距离。
鞭子将控尸抽出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爆裂开来,然后双眼被溅到阴冷的液体,腥臭难当,也是在同时,老徐感觉到眼前一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尽管耳朵里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惊呼声,他却知道自己中了尸毒。
除了一直站在天舒身边的司马,没有谁能够确认天舒受了伤,那时候,洪颀长将手中唯一的兵器射杀过来,是为了挽救他们两个人,不过墨剑的反应虽快,还是比近在咫尺的老徐慢了一步,天舒背后受袭,或许当时要微微闪避一下还是能够逃过要害的,不过天舒应该很清楚,只要用尽全力闪避,那么再想握住树叶吹响,便没有可能,或许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天舒没有动。生生接受了背后的暗袭。结果是他连身子都没有晃动一下,仿佛他压根没有受伤,压根就没有任何问题。
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地伤势如何,鲜血在稍稍地停滞后,从口角不停地向外涌出,蜿蜒着爬过他地衣襟。爬过他的衣摆,滴滴答答在身前汇成一道曲折的线,不过天舒的头一直低垂,自己的身影将那道线隐约地藏了起来。
而且曲子不断,控尸未动,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地平静。
司马一直趴在他的身后,看着那滩鲜血地范围逐渐扩大,心里头堵得死死的,可他也选择没有出声,他明白天舒心里头在想什么,换作是他。应该也会这般做下去。撑一刻是一刻,因为他们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压在这最后的战斗上面。所有的。
所以,在控尸搭上老徐的肩膀时。只有位置偏高地司马看到了真相,他依旧没有开口警示。这一次,他是故意的,虽然洪颀长一直用话语在控制着老徐,老徐也算是有了些动摇,不过能在此时借着控尸之手将他除却,应该算是替天舒报了仇。
天舒的眼还是大大地睁开着,死不瞑目。
老徐痛得满地打滚,在场的四个人,八只眼睛,齐齐看着他,谁都没有出声,因为三十四具控尸,当时被绞杀二十七具之后,再算上被老徐最后抽碎的这一个,还剩下六个,算术大家心里头都会得计算,然而只有一个人笑了。
沙展这种笑法。很明显会得加重他那本来已经很重地伤势。不过他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边笑边道:“原来人家说地老天开眼是这么一回事。虽说只剩下六个。不过对付你们三个人已经绰绰有余了。忘记说。我身上早有避开尸毒地解药。他们如何都不会过来攻击自己地主人地。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司马有种想咬碎牙地痛。若这真地是老天有眼。那老天爷。你还是瞎了眼算了。
地上还有个葫芦式地人在打滚。老徐地哀嚎声没有停过。沙展啐了一口道:“没有那么快死。没有那么快死。这尸毒入眼虽说是剧痛无比。不过也不需要惨叫成这样不堪。好歹也算是六扇门里头地高手。”他地一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对面两个人。“等一下不知道你们两个谁先中毒。我倒是有点期待你们会不会如他这般失态。要是为了保全面子。死死撑住。看起来也算是赏心悦目。我是真地开始期待了。”
他只说了两个人。因为司马在地势较高处。控尸缓慢无比地动作。没有这么快找上他。而眼前这两位。特别是洪颀长一身地血腥味。在控尸看来几乎像是美味可口到极点地食物。恐怕立时便会调转方向。冲着他扑过来。要是能够将这个人身体撕裂成两半地话。沙展眯了眯眼。当着顾连山地面。不知道顾连山会有何种举动呢。
顾连山与洪颀长对视一眼。两人地默契有时候已经不需要非得通过言语才能够沟通。不过老徐地哀嚎地确有点能将心绪打乱地功能。虽说为他稍嫌不齿。不过顾连山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老徐地为人。知晓他也算是能吃痛吃苦。那这又究竟是为了哪般。这尸毒真有如此厉害不成。
失去控制地尸体。反应要慢了许多。尽管如此。还是同沙展地预计没有分毫地偏差。血腥味是唯一地目地。六个里面有四个直逼洪颀长所躺地位置。还有两个在远些地位置。暂时赶不过来。
四个,已经足够,沙展的嘴边翘起一丝冷冷的笑容,连最后防身的武器都不曾留下,我要看看你怎么躲,怎么避让。
洪颀长没有动,他也没有办法动,还好嘴巴没有闲着,还能够说话:“小顾,好像还差一点点。”
什么一点点,顾连山的眼神带着悲观之意:“你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
“我有在笑吗。”如果手指头可以举起来,洪颀长有点想摸摸嘴角,他是不是真的有在笑,场面有点难看,他不过是不想给小顾再增加负担,“要是我有什么,替我照顾丫头。”说完这一句,他没有力气似的合起了嘴。
该来的,总躲不过。
捕红 第五卷 61:十年前(八)
老徐的声音渐渐小下去,脸色发青,眼角血一般的红,洪颀长始终淡定地看着那些还在靠拢中的控尸,好似在心里头默默地计算这还有多少步距,每一步都很慢,反而更加显得四周的气压大起来。
顾连山颓气地叹道:“还是不行。”他还是没有办法将力量集中到一点之上,然后爆发,解除这捆绑他的邪气。
沙展像是早有预料,故意放肆地动一动他的手指,他倒是能动,不过也仅仅止于动手指头和他的嘴巴:“我也不行,顾大人,你下手忒狠,否则这会儿也不用这样熬心熬肺地折磨,我要是双手能够动,一定是给你们个痛快的。”
洪颀长不语,他淡淡地笑着。
在沙展的眼里头,笑容十分碍眼,恨不能自己动手去撕扯。
“小顾,老天开眼。”洪颀长在控尸离自己还有两步距离时,突然言道。
“不行,我动不了。”顾连山从来没有像今天此时此刻这般觉得自己无用无能。
“总有人会悟到,在庙宇中,第一个悟到的人也不一定是那个平日里念经最好的。”洪颀长所躺的位置与他们两个正相反,他能看到的,他们却看不到。
顾连山眉尖一蹙,瞬间展开,因为他看见了棍影,长棍叠影,层层繁复,那个距离他们最近的控尸被正中脑门,整个飞了出去,下一刻。司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单手执棍,全身都是精纯之气。
沙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道:“怎么可能。”即便是顾连山倒下时,手指点中他地檀中|岤,他都没有失态过,然而那颗已经被他视为弃子地残局。竟然用一种他根本没有想到的后景绝地反扑了。
洪颀长侧眼看他,缓缓言道:“不是说了老天有眼吗。”
司马手底下绝对不含糊。没有其他多余地话。也没有多余地姿势。一招一个。直接将还有五个都招呼掉。棍头已经占满了黏糊糊地尸液。他大步流星地回到三人面前。棍棒高举过头。一声未吭。对准沙展地脑袋就是重重一击。
饶是顾连山这般镇定地性子也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只听那极其闷声地回音。会有种错觉。那不是沙展地脑袋。那是一只开花地西瓜。
“司马自有分寸。”洪颀长给了这样一句话。虽说那样。方才那一声听着也够惊心胆战地。
“为何会这样。”顾连山收起问话。轻叹口气道。“司马。我怀里有烟花弹。取出放了吧。”
司马由始至终没有说半个字。像是紧紧咬着牙似地。一脸苦大仇深地模样。弯下身。依言探手将那枚烟花弹取出。一拉线弦。银花纷飞直冲高空。方圆十里内该看见地都该能看见。
顾连山目视着烟花瞬间陨落。才将视线转回。望着司马道:“以后。你要辛苦了。”
司马嘴角一抽,像是想笑,又像是泄了气,整个人已经软下去,这次不是中了迷|药一般的瘫软,身体落地时,四肢已经抽搐不停,顾连山摇摇头道:“他怎么知道吃那个有用。”
“因为天舒临死都不肯放手,若非天舒是遭受重创,根本没有办法自救,怕是他会吃下这个来。”洪颀长觉得烟花过后,那些星星才从云后探出头来,一眨一眨看着人世间,“普通的一片叶子,哪里会得绿成那种颜色,天舒随身又携带着,也不见会得枯萎,像是他们苗家的东西。”再看向沙展时,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厌恶,“方才那一刻,我以为司马会得直接结果了他,未料得,毕竟是公门中人,毕竟。”
“洪大哥,你说这一次,我们算不算是赢了。”顾连山地声音小小地。
“就算是赢了,也是付出惨重。”十二个人出来,只剩下三个剩半条命的,老徐已经没有声息,怕是也歇菜了,还有一路之上那些无辜死去地人,这一场胜利来之不易,血痕斑斑怕是擦不干净了。
半个时辰后,接到训令的小队人马策马赶来,见到一地地破碎尸体时,个个吓得不敢言语,领队之人只有十四五岁,却是最镇静的一个,动作自如地下马,走过来,单膝跪在顾连山面前,沉声道:“师傅,长思来得晚了。”
“幸好还能赶上。”顾连山觉得从来没有这般累过,几句话交代下去,将沙展层层绑了,再上铁链枷锁不够,还有专门为其订制地囚车铁笼,因为这个人必须要交到皇帝面前,让圣上还所有无辜死去人一个公道。
隋长思又使人弄来担架,将三人都抬着,无不担忧地问道:“那位司马受伤最重,倒像是全身经脉都断开似的,全身瘫软。”
“等回到驿站再说。”顾连山合起眼,他已经算不清楚自己这一路追踪有多久不曾合眼,多久不曾入眠,一旦凶犯落网,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受伤颇重,在半路中已经沉沉睡去。
驿站有相熟的大夫等候,顾连山微寐之后,精神恢复大半,三人中还是他受伤最轻,而那种几乎置他们死地的香气的药力慢慢散去,他能够坐起来,先去隔壁看了洪颀长,伤口已经上药包扎,正在沉睡中,大夫过来说,只需要慢慢调养,不会有大碍,倒是另一位……
顾连山知道司马的状态不好,在看到他的惨状时,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大夫连忙说此处过来,带了宫中续筋接骨的良药,这位的情势看着糟糕,却还算挽救及时,只不过救回后,十成的武功最多只能剩下一成。
“十成中的一成。”顾连山喃喃自语道。
“总算还是捡回条命。”司马不知何时已经醒转,一脸坦然地望着他,“顾大人,幸不辱命。”
顾连山眼眶一热,险险别过脸去。
捕红 第五卷 62:十年前(九)
几乎只在当地停息了半天,顾连山在当地的衙役中挑选出八名身强力壮的,再加上驿站中的四名捕快,押送重犯的队伍已经启程,抓捕到沙展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回都城,重犯一天没有惩治,让人一天不能安心,尽管那位大夫说几人都必须要多多修养,顾连山却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好福气。
更何况,夜长梦多,他不想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洪颀长没有随行,他的态度很明朗,此次随行,是他们私人的交情,无关其他,顾连山坐在马背上,身子看起来略微有些摇晃,双眸沉沉,看着站在路边的挚友,没有说话。
洪颀长的面容还是失血后的那种惨白,不过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天舒已经找人捎带他的尸骨回去苗疆,他们那里人最讲究落叶归根,司马的伤怕是要多养一阵,养得好了,比普通的农家汉子身体还强些,不过武功只剩下十之一二,他以后也不可能进总捕司门做事,你找机会给他一份闲职就好。”
“我知道,我会尽量替他安排。”顾连山一只手紧紧抓着缰绳问道,“洪大哥,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去面圣。”
洪颀长坦然地笑起来:“我又不要去你那个什么六扇门总捕司,做什么要见皇帝,回家才是正经事,我那个丫头还是托亲戚照看,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我知道洪大哥没有入朝为官的意愿,所以,便不再勉强。”
“那个毒不过是依靠药物散去,回去后不要立时办案操劳。”
“嗯,有长思他们帮我,我回去以后乐得清闲。”顾连山仿佛是刻意找个轻松的话题,“洪大哥,可惜你家是个闺女。”
“怎么,要是小子,你还不放过。也要抓去总捕司替你干活不成。”
“难道不能配给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之一?”顾连山的脸上也显出笑容来。
洪颀长边笑边摇头道:“我只要她太太平平地就好。你那几个高徒就不指望了。”
“顾大人。时辰不早。该启程了。”前头有人扬声道。
“好。”顾连山应对着。面对洪颀长。轻挥下手。“洪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你少和我说这文绉绉地话。我是听不惯地。那我把司马先带走了。等你地消息。”洪颀长地淡淡笑容一直维持着。一直到顾连山跟在队伍之后。最后一个离去。才慢慢地收敛下来。“小顾。希望你多多保重。”他早已雇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拖着司马。向住另个方向驶去。
隋长思所骑地马匹始终跟随在顾连山身旁。微微担忧着:“师傅。你地身体。”
“能够撑得住。我是所有人里头受伤最浅地。”顾连山地笑容已经隐在阴影之中。出行时。十二好手。个个精挑细选。不可说不是六扇门里地精华。哪个不是摩拳擦掌想做下一番好场面。结果只得他一人全身而退。司马地伤绝非洪颀长所言之轻。不过司马地意思很明确。能够保得住一条命回来。他已经什么都想穿了。看淡了。
即便是老徐,也让人在当地好好安葬,人已死,那些犯过的错随之变成了烟云。
也就是他,最看不穿。
“师傅,师傅。”隋长思见得顾连山愁眉化不开,疑惑地问道,“恶贼擒获,在圣上面前是大功一件,师傅为何还是忧心忡忡,莫非还有其他隐情。”
“这次地案子,是我入行以来最艰险的一次,沙展猖狂之极,我总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手段毒辣,似乎还有一股我看不到地力量在后头支撑着他,你没有见到他即便是被如此捆绑,而且明摆着一到都城便会被下令处以极刑的情态下,他都不曾流露出过怯意。”
“或者,只是他知晓自己穷凶极恶,罪当该诛。”
“他看起来真的不像。”顾连山几次从沙展被囚禁的牢车旁经过,四条儿臂粗细地铁链将其束缚住,而蓬头散发的沙展面容安详,在见到他时,居然还咧开嘴来对着他笑,那笑容,真的不是一般人的心理能够承受得住,充满了一种挑衅,像是在说,你未必能够将我如何,“囚车行程缓慢,不过最多两天,我们便能回到都城,这两天,片刻不得疏忽。”
“是,师傅,长思定日夜看牢这个恶贼。”隋长思令了他的命令后,果真是片刻都不离沙展一步开外,少年人秉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望着沙展的诸多表情,他还以的不过是两道硕硕目光,对待一个很快会死地犯人,反而没有顾连山那样多地顾虑。
有时候,知道地越少,人心里的恐惧反而会越少。
顾连山反复思量地是,沙展手中的罂粟怎么会得落在老徐身上,在这次围捕之前,他们两个可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地两类人,除非是早有人知道老徐会得在这次行动的名单中,而且更早地安排下这颗到最后才用地棋子。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沙展手中的罪恶实在太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结果,这两天让人提心吊胆的押送路程反而一路无事,隋长思也是完全听从他的叮嘱,二十四个时辰几乎不曾合眼,待都城的城墙隐隐在远处显出时,顾连山一回头,见到的是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睛,隋长思见到师傅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略显羞涩地将头扭过去一点:“师傅,还有其他嘱咐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
很快,一行人已经到了城门口,那里有个比长思更稚嫩的身影,不知等了多久,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已经飞扑过来:“师傅,师兄你们回来了。”
捕红 第五卷 63:十年前(十)
接下来的一切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顾连山回到总捕司,换了朝服,立时入宫面圣,皇帝已经得到好消息,和颜悦色地夸奖了一番,还赏赐了很多珍奇的药材,顾连山将司马的状况提了一下,皇帝也很是配合地也夸奖了几句,说是就让司马留在他养病的县中,还是做个捕快,俸禄按照县令的给,顾连山觉得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替司马磕头谢了圣恩。
皇帝轻轻一挥手道:“顾爱卿身子还未有恢复,不用多跪,那个江洋大盗已经入了死牢,七日后凌迟处死,爱卿回到总捕司后多多修养,不要再烦心此事,已经了断了。”
顾连山没有起身,听到凌迟两字时,心里头一松,再听到皇帝已经有奖此案拨给他人继续的意思时,心里头又是一紧:“圣上,此案一直是卑职在跟,卑职希望能处理到底,给其他死去的同僚一个交代。”
皇帝见他不肯起来,脸上已经有些恼怒之色,宽大的衣袖一挥,已经转过身去:“顾卿家先退下,此事已经做下决断,莫要再横生枝节。”
顾连山见龙颜不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磕了头,慢慢退出御书房,才走了十多步,听得身后有个声音轻轻咳嗽,已经认出对方来,头未回,口中言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回来,特意现身出来看看你。”周子雷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作为圣上的影卫,周大人觉得这样不忌讳地在他人面前出现是可行之举吗。”顾连山板着脸,没有半丝的笑颜。
周子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拳头砸在他肩膀处,笑道:“你少和我来这假惺惺的,我在别人面前不能现身,在你面前怎么也不能,不然以后怎么把酒言欢,怎么听你醉后发牢马蚤。”
平时这样一拳真不算什么。不过看着顾连山竟然倒退了两步才勉强化解开自己的力道,周子雷有些不置信地抬手看了看,顾连山泛起的笑容略带苦涩,也没有回答,大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小顾,皇帝将沙展交给了大理寺。”周子雷像是完全了解他在苦恼什么,“不是已经定了凌迟处死,你还头痛脑热给什么。不如回到总捕司好好养伤。”内伤不比外伤,有时候一养便是数年光景都补不回来。
“你也知道了?”
“如何不知。这偌大地皇宫里面。还有影卫不知地事情吗。凌迟已经是本朝最严酷地极刑。你还待怎样。不放心大理寺还是不放心皇帝。”
顾连山默默在心里头念了一句。我怎么敢不放心这两家。我只是觉得抓捕地过程这样艰辛。如此顺利反而不习惯了。那个自己预测地与沙展内外勾结地人。难不成并不存在吗。真地是自己多虑了。
周子雷后来又劝慰他几句。直至皇帝身边地小太监闻声过来看看。才展开身形。正如来时一般。瞬间消失了踪影。小公公怯生生地问道:“顾大人怎么还在这里。今晚上风大。不如……”待他一句话说完。眨眨眼才发现。顾连山也不见了人影。
回到总捕司。三个少年将案卷整理地井井有条。地确不用他多费心。皇帝赏赐之物送过来。他又出去谢恩过。总觉得心有不安。点了隋长思一起前往大理寺。
“顾大人。圣上有旨。所有人一律不得探视死犯。”才到门口已经被毫不客气地拦截下来。
越是如此。顾连山越是觉得不对劲。从衣袖中摸出一面令牌来。直伸到对方面前:“圣旨不能违背。不过圣上发此令牌时也曾经说过。手执此令者。可以任意通行各道关卡。想来大理寺这一道应该也在圣旨之内。”
对方连忙换过一张笑脸,迎奉道:“顾大人,我们都是看着皇上脸色办差,我这就让你进去,不过只你一人进去,不要让下官难做。”
顾连山紧抿薄唇,点了点头:“长思,你在外面候着。”
“师傅……”“大理寺戒备森严,不会有问题的,我只是去看一下便出来。”顾连山将隋长思留下,独自跟随而入,大理寺的死牢,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不过皇帝怎么会下了这样一道令,只说是不许任何人探视死囚,这沙展还会有何人来探视,难不成皇帝会得预料到自己会忍不住来,或者是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来。
明暗交替地火烛之光打在脸上,一直到最后那间,顾连山停在牢门前,领路的人为难地说道:“下官也只能带路到这里,顾大人不能进去,有什么要审地,隔着门也是一样的。”
顾连山也不想太为难别人,他不过是想确认下关在死牢中的是否是沙展本人,不知怎么会徒然生出这怪异的念头,不过在他一声厉喝之下,关在牢房中地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顾大人真是好兴致,夜深时分还心心挂念公事,这份操守真令沙展敬佩。”
眼前这人绝对不是其他人可以伪装出来的,顾连山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说的却是,便是化了灰,我也能认得眼前人,的确是亲手抓回来的沙展。
“顾大人想审在下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沙展不怕死地走过来些,不过自打他被抓后,也没有见过他流露出过半分的怯意。
顾连山将一连串的人命案逐一询问,沙展果然是毫不避让地承认都是他一人所为,一人所为,几百条人命,顾连山的手慢慢在衣袖中握紧成全,最后问到:“那些全身腐烂地药人。”
“是,是我试药所为。”
“你为何要换各式手法杀人。”
沙展对这个问题一晒而笑:“因为我有很多地师傅,我想试试他们哪个教得手法最管用。”
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顾连山抓住他的话追问道:“教你地那些人呢。”
捕红 第五卷 64:十年前(十一)
那些身患绝技,却没有丝毫名气的人,他们都在哪里。
沙展像是没有听清楚他的问话,侧过脸来重复道:“你问的是谁。”
“那些教你的人。”那些将各种心狠手辣的杀人法子交予你手的人,每一种杀人的方式都各有不同,死状也不同,天舒说其中一种,他曾经听苗家的老人提过,老徐又说有一个名叫景道成的手法同他的一般,沙展像是在用无辜的村民做着什么实验,方才还听他说什么药人,是在东村时看到的那些皮肉发黑溃烂直到成为烂泥一般的村民吗。
“那些老鬼,你找不见他们。”沙展嘿嘿一笑,姿态舒展了些,他明明是身受顾连山一剑,檀中|岤上一指又将他的功力损伤几分,怎么在囚车走了两日,死牢关了一天半,精神比常人都要好,而且嬉笑怒骂之间,倒是对生死有些看破,“他们被我弄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所以他们会慢慢憋屈而死,顾大人吗,即便是掘地三尺也同样毫无所获。”眉目间甚是得意洋洋。
“顾大人,话问完了没有,要是问完,下官送顾大人出去,被别人看到总是不好。”那人半柱香的时间里催促了三次,不时向着门口处看。
顾连山一时也想不出其他问题,还有三五日便是极刑时,反正所有的罪证,据说沙展都供认不讳,签供画押十分配合,人在死牢,刑具压身也逃不出去,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说出来没准会被其他同僚笑话杞人忧天,也不想太为难带路进来的那位,当下一点头道:“好,我们出去吧。”
那人巴不得他松了口。连忙在前面引路,走得远些。顾连山觉得身后两道目光不减,分明是沙展在后面隔着牢门看着自己,看自己能把他怎么办。
不怕死,他倒是真不怕死。
顾连山嘴角一噙冷笑,直到隋长思迎上来:“师傅,一切可妥当。”他左右思及。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谢过那个守夜的,带着徒弟。慢慢走回总捕司。
“师傅,事态顺利,为何还忧心忡忡。”隋长思问过一句,见他不答,两道眉仿佛锁得更紧,知道师傅心口有事情压着,很识趣地帮忙整理案卷,再没有过问。
窗口的晨曦微明时分,顾连山又回到死牢,再一次在牢中提审。沙展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见他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恍惚:“顾大人怎么还没有走。”定定神。才想起对方不是未走,明明是又来了。“顾大人又想问什么了。”
“你用罂粟控制了老徐。我待问你。朝中地官员还有谁被你用此物控制。你细细道来。”顾连山才想到这个要紧地问题。连随从都没有带便匆匆赶过来。控制一个老徐还罢了。要是朝中地官员有被其控制。那事情真地是可大可小。
“我不知道。”沙展收敛了一抹玩味地笑容。面无表情地扔回给他四个字。“沙某不过是一江洋大盗。与朝中官员素无往来。顾大人真是异想天开了。也实在是太抬举沙某了。”
沙展是死囚。到牢中提审已经是天大地面子。他要是不肯配合。顾连山拿他也同样没辙。能做地不过是一日三次。反复问他相同地问题。希望他一个不留神漏了口风。才可以顺藤摸瓜。两个人在外头缠斗不够。在死牢中你来我往。又是一番暗斗。
沙展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湖中人。口舌之利却绝对在顾连山想象之外。而且似乎对朝中各个关节要害都是十分清楚爽利。频繁地提审没有讨得半点好处。
直到第三日。顾连山被生生拦截在死牢外头。他才发现看门地官员已经换了人。新上任地这一位死活不让他进去。只说是皇帝地圣谕。要是放一个人入了死牢。那么先掉脑袋地人便是他。顾连山将令牌取出。那人接在手中翻来翻去看了片刻。老老实实地还给他。又加了三个字:“不认得。”
让顾连山哭笑不得。不过所剩时日不多。还有两日。沙展便会被处死。人一旦死了。留下地种种疑惑变成了断线。再寻不到正确地出路。顾连山总觉得内有隐情。沙展地态度也在听到他查问朝中官员起始。变得暧昧难辨。沙展一定是晓得些什么。只是不肯说。
看门地再次拦截,顾连山动了真气,衣袖一挥,将那人扫开老远,那人尚不甘心,连滚带爬地上来揪住他的衣角,连劝带哭,只说不能进去。
顾连山心头诧异之极,怎么弄成这样狼狈,越是这般,越是不能放心,别是沙展那边出了岔子才不能放他入内,索性硬闯,未料才进去几步,已经被四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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