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万家新进了戏班子。因二太太素来喜欢这些东西解闷儿，特向老爷求了恩典，准这戏班子先在二太太的怀月堂里试演。

    凤凤伴着二太太饶有兴味的听戏。这时候大少爷突然来了。

    自打当日大少爷在怀月堂里被二太太堵了个正着后，他便开始时不时的试探起二太太的意思，也来找过凤凤几次，有意无意的避讳、偶尔也刻意露出马脚。

    他不信二太太对自己的到访是分毫都不知道的，但二太太却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管顾。瑾煜便渐渐解过了二太太的心境，知道自己当日的揣摸是对的，这位二姨娘是拿着凤凤对他做人情了……这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所以瑾煜纵有解意，也安心受了。

    此番过来却是前所未有的光明正大。不过瑾煜有措辞，他说自己喜欢听戏，可巧知道戏班子在二姨娘这里试演，便也过来沾沾二姨娘的光！

    说起这试演，也委实是瑾煜的功劳，正是瑾煜向老爷提起这茬事情，才求来了zhè gè 恩典。

    二太太有诸心照不宣处，便不说话，笑着招呼瑾煜落座，又刻意把这座位安排在了凤凤的侧。

    凤凤瞧着瑾煜过来，心中自是欢喜的。但又看见二太太如此有意的让他二人亲近，心中又起了些不适，面上不禁浮了骄矜。

    瑾煜哪里是来听戏的，分明jiù shì 来看凤凤的！落座后目光下意识往凤凤面上瞧，瞧出她这副神色，他心弦动，想抬手为她抚平眉心的纠葛，但到底碍于人眼杂而不能得偿心愿，只得权且专注的瞧着她。

    这时这阕《牡丹亭》演绎的精妙，不远台上那娇美的优伶刚好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于此甩水袖、妙眸灵灵波转，真个是声如银铃、齿若碎玉，“姐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

    这“山桃红”拿捏的美极了，止不住的传神入画、将那当时情景展现的好不惟妙惟肖！

    二太太心情大好，顿然来了兴致。念着横竖也是在自己的堂里，便是纵情回也没谁看到了觉的不稳重不是？便即兴邀了大少爷、凤凤、并着她自己起来混唱段《牡丹亭》。

    大少爷权且做了小旦，就势在这空地上即兴表演，含笑步行。

    旁凤凤扮的小生便灵巧的做出牵衣之状。

    几人已经入戏，二少爷回身拿捏着戏腔喟她：“那里去？”

    “喏……”凤凤善睐的眸子在阳光下剪了秋水，灵巧竟分毫不输那戏台上真正的唱角，开嗓且吟，“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她唱不下去，心里想着戏词儿，张俏脸顿然羞红！

    瑾煜心思兜转，也心照不宣。

    这之后的词该是“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晌眠”。如此，凤凤自然是唱不得了！

    在场众人并着二太太也都有解意，心照不宣。

    便隔过了这句，瑾煜侧身做出娇羞之状，这般俊美的人儿做了此等情状，将那戏态拿捏的竟是活灵活现、入木三分，登就惹得众人叠声的鼓掌叫好！

    凤凤也迈开戏步自这后边儿推了瑾煜把。

    瞧着这两个人来二去配合有度，又都是姿容秀丽、气品与众不同的人，阳光下倒映着溶溶的金波，真个如同玉女金童般的天造地设牵惹心目了！看在眼里莫名其妙的舒服，顿觉有这两个人在，谁又有那兴致再把目光回转至戏台？

    二太太这么瞧着瞧着，越是瞧着就越觉的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她兴致所致，这时也吟吟开嗓、戏腔曼妙：“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言？”比了兰花指即兴拿捏了番。

    唱功好坏其实并无重要，只这心态、这兴致便绝可嘉许！又因她是二太太，众人自是待声近尾便已然鼓掌叫好、不而足了。

    气氛甚是和煦，纵是隆冬冷冽，但因这等氛围、这等心境，也只觉的其乐融融好不欢欣！

    凤凤颔首时止不住偷眼瞧着瑾煜，眼里心里全是柔情和甜蜜，涓涓的爱意有如温泉水波伏贴过心。

    瑾煜又何尝不是在偷眼瞧着凤凤？心中的情绪与凤凤大抵也无甚差别。

    这么来二去的，两人的目光便偶有无心触碰在起的时候，每逢此时便暗交汇，即而又很快便分开。心思撩拨、狡黠无限。

    丝竹管弦班子起得热烈，这时台上的真角儿开喉清嗓，就着这里jì xù 往下且唱且演：“这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是极好的嗓子，唱功底蕴委实涓浓。

    到了这句“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时，瑾煜心境迟，因为他记得凤凤说过，她有个小字jiù shì 这“胭脂”二字。

    这又令他心中起了玩味，很觉有着番微妙的趣意……

    这时台上又唱道：“妙，我欲去还留恋……”

    即而是合声：“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言？”

    尾音轻勾，缓缓儿旋，曼妙殊绝。引得叫好之声起于下意识，众人真心惊艳、掌音不绝于耳！

    但因大少爷有着心事段，故而fǎn yīng 慢了半拍，不过这些个精彩绝伦的戏幕横竖也入不得他的心了。他的心里只有凤凤，恨不能与她再亲近几分、褒谈心中诸情绪！

    凤凤也渐渐的心不在焉，只要有瑾煜zhè gè 冤家在，她又何时能够静心定神的安稳过？

    这两个人面上微妙的神色变化，逃不过有心人的双眼睛。

    二太太看似是在津津有味儿的看戏聆曲儿，其实她的注意力是放在瑾煜和凤凤两个人身上，且片刻都不曾离开的！

    “赏了这么久，也是乏了。”二太太佯作无心的懒懒儿道了句，即而抬眸很顺势的瞧瞧瑾煜、又转向凤凤，“凤凤啊，你带着少爷到厢房里歇歇再huí qù 吧！”就这样很顺势的给了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凤凤抬眸。

    瑾煜本就想跟凤凤些时候在起，正苦于没有机会拉着凤凤寻个地方好说话，这时候善解人意的二太太便已经递了台阶过来，他心喜、情动，自然对二太太颔颔首谦和的应下了zhè gè 情。

    凤凤瞧出二太太是有心成全他们之间的段感情，早先二太太不也同她打过招呼么？便也心照不宣，心下暗叹声，向瑾煜行了个礼，引着他出屋。

    两人路上为避免人眼杂是非暗生，便没有说话。凤凤带着瑾煜去了自己的厢房。

    这厢房里熏香扑鼻、地龙正热，几上还有温热的清茶徐徐的袅绕茶烟，切煞是温馨可喜。

    但这却不是凤凤早zhǔn bèi 的。她定心，料想这该是二太太有心的安排。

    瑾煜瞧着这切，并未想，顺势拉着凤凤双双落座。

    方才那里人眼嘴也，都不能好好儿的说话。时今这屋子里就只有他和凤凤两个人，叫他心中甚觉喜悦、快慰的很。

    凤凤起了重重心事，落座后侧首瞧着瑾煜：“二太太怎么突然转了性，倒像要促成我们两个似的……你跟她说了什么不曾？”蹙眉微微。

    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了zhè gè dǎ suàn ，怎么会知道她那天晚上晚归是去找了大少爷？心中诸疑团，想不明白便怎么都觉的不能安定。

    其实二太太为什么会起zhè gè 心思，瑾煜自己也不是很知道。但他陶醉在跟凤凤的爱河里，他没心思去想其它，他觉的事已至此便安心领略、大可不必去管那诸个不能明白的为什么：“来。”心趣动，他故作神秘的向凤凤打了手势。

    凤凤心道着这屋子里就只有彼此两个人，还用得着这样故作神秘？但还是听话的把身子凑过去。

    瑾煜在同时凑近她，附在她耳边做了悄声的mó yàng ，又陡然扬起声色：“秘密！”

    凤凤愣，即而知道瑾煜在调侃她：“啧！”心念牵动，抬手搡他把。

    瑾煜hā hā大笑着把凤凤搂住。

    他并未饮酒，却带着三分醉意，加之这屋内熏香扑鼻、地龙温热适度，怀中美人牵惹心目、引人神驰心仪，顿觉这浮生如此静好、年岁如此安逸，切切都过的煞是顺心满意好不如愿了！

    凤凤心境也是明朗的很，眉眼盈盈，瞧着瑾煜时对上了这脉温存波光，顿感身心酥、醉意染就。

    瑾煜瞧着心爱的女子，心中又起了股抓挠般的感觉。他长臂伸、将凤凤入怀，紧接着这张俊美的面孔便抵上了凤凤的芙蓉额，声音低软酥醉、暧昧非常：“两条路给你选，是跟了我还是跟了我？”带着点儿略略的跋扈。

    凤凤怔，旋即咬了银牙且玩且肃：“你！”

    “哎！”瑾煜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后颔首含笑看定她，声音又带着点儿撩拨和止不住的魅惑了，“本少爷向很通情达理，都给你两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