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这道声色忽的自那冰冷的湖、蜕变为温温的暖阳春溪！似乎是细致入微的体贴关切。

    顺应着这样的脉温柔引领，凤凤慢慢的平复了自己那些燥乱的神绪，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她屏住呼吸，慢慢儿的抬起了头。

    有稀薄的雾气为这视野打下层浅淡的帘幕，隔过依稀的水汽，凤凤不得不直面着太太、敛眸认真的看向她。

    能入得了这土皇帝般的万家的大门成为太太，美貌与气韵自然是不必说的，此刻吸引了凤凤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位太太那张俏丽的面孔，而是她眉目间沉淀的脉神色。

    那神色很复杂，似乎蕴含了许许莫名的wèi dào ，有百感交集、有心颤心惶、有jī dòng 愤慨、有若有所思……这丝丝缕缕的神绪交叠在起，便汇聚的煞是复杂，反倒难梳理清楚这到底是脉怎么的出心了！

    凤凤的心跳在历经了短时间的平复之后已经剧烈，下下紧密的就像是要跃出自己的胸口样！她想避开太太那复杂又灼热的目光，可是牵制住她下颚的指尖容不得她有所动作，冰冷又锋利的指套只要她稍稍动便会划出道红痕，那青涩的疼痛令她既清醒又害怕。四肢百骸都起了虫蚁啃噬、小猫抓挠般的悸荡，这样不能欲知的恐惧令凤凤忽而萌生了想哭的欲望，作弄的她那泪水就要不顾不管的涌出眼眶了！

    太太的目光路梭巡在凤凤的脸上，那双眼睛半眯、目光微凝，像是在审视某件细腻的瓷器般，似是不愿、也不敢遗漏掉任何处细节。

    凤凤的神绪已经僵滞了，她不知道过去了久，她已由最初的心惊与怯怕变为了麻木无感。

    迟钝中太太缓缓开口，声波带出缕幽幽的诡异：“这么张脸，真个是让我恨不得把你给千刀万剐……”

    凤凤猛哆嗦！凝滞的思绪就此个回转，眼前的太太像在顷刻间化为了地狱的厉鬼，似乎那梭巡的目光每丝每缕的落下来都会在她的面颊上划出道口子、似乎再进步便会把她剥皮抽筋连着骨头咀嚼咽下！

    恐惧无边的笼罩头顶，颤粟之余凤凤心道着，纵然自己有些颜色、面孔尚算俏丽，这是不假的，但是她自问还没有到因有些淑丽便得被千刀万剐的地步！难道这位太太的嫉妒心便是这样的强？即便这之中确实存着极疑点，但这时她就只能想到这么。

    心念甫至，凤凤在极度的胆怯之下反倒滋生出脉胆气，她不再躲避，目光定住，启口徐徐：“奴才……这张脸生的让太太不悦，愿自毁容貌，只求太太留得条命！”最初时低微如蚊蝇细语，最后半句陡地扬，付诸了浓浓情绪在那字句间。

    可是太太看着她却笑了，缓缓儿牵唇、皓齿如星，声波亦是微小的：“难得的张脸，做甚要毁去呢？”那素指徐徐的漫上去，以指肚缓缓的抚摸着凤凤这张面孔，双眸里噙着的笑意幻似凝结成寒冬的霜露，口吻沉仄、咄咄的不知意味，“你得给我好好儿的保护好你这张脸。”语气并没有刻意的加重，只沉淀便陡地带起无形的震慑！

    周遭诡异的氛围幻似化为只无形的大手，那只大手对着凤凤柔软鲜嫩的脖颈覆盖上去，下下的在她纤细的喉管间收束，使她闷窘难耐、几近窒息！

    心念兜转如瀑，半是忖度半是会意的，凤凤隐隐明白，太太不是嫉妒她年岁清浅、生得娇俏……之所以才见她就变得这般异样，乃是另有不能知道的段原因！

    ……

    这世上诸事从来不能以个既定的角度去出发、去忖度。如眼下这事态的发展。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端，太太非但没有为难凤凤，反倒转面对那管事儿的老妈子说，自此便将凤凤就留在她屋里伺候！

    顿然的，那排排林立的下人们便起了脉嫉妒与艳羡，原本以为这不知道怎么冲撞了太太的小丫头定会被折磨的很惨，却不想她竟就此下子走运被太太看上、给从这堆粗使的下人中步登高留在了太太屋里！

    那管事儿婆子也是惊诧！不过惊诧归惊诧，主子们怎样做、要做什么，素来都是由不得他们这些个下人胡乱参详、有的没的好奇过问的！

    之后的切自有着番安排，在所有人、包括凤凤自己的始料未及之下，她煞是莫名的便从玄英院的厢房、搬到了青阳院正房太太所居的贤仪堂。

    可是，这看似何其难得的福运并没有让凤凤感到半点儿的欢喜。

    留在玄英院未必是坏、而进了青阳院也未必jiù shì 福。但还有点她是清楚的，从进了这万府、出了家门或者说还并未出家门时就已然清楚了……她是定会走出这玄英院去，定得走出去！

    她的足步远不能止步于此，她要做的、她所身负那恢恢紧密不得遁出的宿命，从来都不止于此……

    凤凤百感交集，太太反常的动作使她惶恐，但是她又不能拂逆太太、不能拂逆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委实也是个好的开端，她的万府之行其实走的何其顺利，难道不是么？

    收整了简单的行囊，在临行前的最后刻，凤凤不由回身，隔过渐趋低迷的天色与缓缓聚拢的、似乎散发着玄青色的雾气，她向着玄英院长长的回廊甬道看了眼。

    那开端处有玄武图腾坐镇的甬道，是通向西厢暗房的地方。低垂的雾岚与迷迷的瘴气交叠成魔鬼的气泽，无形的恐怖与牵引的神秘点滴浸透骨髓。

    凤凤心念次第沉淀，内心濯铅、慢慢凝重了心神。而那张秀丽面孔在光影明灭的波及下，散发出簇隐隐的凌厉，那是决计不同于素日低眉顺目、谦和婉约的小女儿乖憨又胆怯的神色！

    她明白、她深知，就在这长长深深不知几许的甬道尽头，那处似梦回、似隔绝尘世的不同于万府繁华庄严的另外处景深之间，掩埋、贮藏着个不可见光的地方；那里是万家大宅里头等禁事的源头，尘封的、罪孽糜烂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