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 桌上已摆了几个空瓶。都是生意上来往的朋友, 算不上多好, 坐在一起喝酒闲扯的关系。
宋鸣鹤索然无味地听着他们胡侃,俊朗眉目间始终凝着不快, 显得有些阴郁。
便有人笑着打趣他, 问宋老板这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宋鸣鹤和他们不一样,最明显的不一样是他长得好。原来大家都盘不起铺面支摊时,宋鸣鹤一来, 他们全都没生意。其次,人家宋老板娶的娇妻可是官老爷的嫡女大小姐,却甘心下嫁于他一介商贾, 这得是多大魅力?
宋鸣鹤娶了廖清欢后, 确是意气风发了好一阵子。可近来,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他越来越感觉不得劲, 心底总有个地方空空的。
问的人没得到回答, 自讨个没趣, 撇了撇嘴,自顾换了个话题。
“听说了吗, 人家陶掌柜的可回来了!”
“这么快!得, 这下生意又没得做喽——”
“可不是, 过阵儿再做出个什么玫瑰粉牡丹粉的, 咱们这生意就彻底甭做了!”
宋鸣鹤听见那个名字,回过神,看着酒桌上人人都在谈论,这才惊觉陶枝竟已有这样大的名气。
男人间的话题,聊着聊着便不免有些变味儿,有人咳嗽一声,问:“说了半天,你们有人见过陶掌柜吗?”
“我见过,”有人应声,“长得可美。”
“我也说是,原以为得是个脸上生麻的婆子,结果那日一见,竟是个大美人。”说完啧啧称奇。
就有人叹道:“虽说恨她抢了咱的生意,但咱得公平说一句,人陶掌柜是个有本事的,人又生得好,真不知是谁有福气,能娶这样的女人回家……”
“是啊是啊……”
宋鸣鹤僵坐在远处,心间蓦地泛开一片苦涩。
他有。
他曾有这个福气,却被他亲手弄丢了。
魂不守舍地喝了顿酒,回到雅居里坐着,没过一会儿,从店外急匆匆跑进来个人。
是另家与他相熟的店掌柜,姓李。进了店,手往柜台一撑,“小宋,你作坊最近接木工活儿吗?”
“接,”宋鸣鹤给他倒杯水,“怎么?”
“陶掌柜,知道?”李掌柜接过水咕嘟咕嘟喝尽,抹一把嘴,“她新做的香粉找我给做盒子来着……”
宋鸣鹤听出他来意,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好事啊,现在陶掌柜名气这么响,正好能沾沾光。”
“是好事啊!”李掌柜满脸遗憾,“但我家里刚来了信,说我娘病倒了,我必须得回去看一眼……这不没辙了,只好来问问你,能做不?这可是大好事,陶掌柜开的价很厚道,先紧着来问你的!”
宋鸣鹤心下一喜,面上先担忧地问过李掌柜母亲的情况,然后才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李哥,您就放心去,这事儿交给我就好。”
“成,那就这么定,陶掌柜的总共要两百只,过会儿我让伙计把打的样给你送来——我是信得过你才转给你,可别给搞砸了啊!”
宋鸣鹤笑得真诚:“李哥放心。”
—
陶枝打从回京以后,一门心思扑在了改良芙蓉粉上。光是打理带回来的石斛就用了好几日,天天不是闷在屋里就是闷在作坊里,程漆来抓过她好几次,想带她出去走走透透气,结果都没成,最后气得脸黑了好几天。
陶枝是真的忙,看了各种书籍,花了无数心思,力求赶在冬天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把改良版芙蓉粉推出来。
“这三种质地的,分别和一样多的芙蓉粉勾兑,晾晒时间保持一致,不要见风,”陶枝站在香居后院里,在一边指挥着陈文隽动手,抬眼看了看天色,“下午日头不错,晾足两个时辰看看——你做着,我去前屋。”
陈文隽兴致勃勃,兴奋地搓着手:“师父你去,这个就交给我!”
陶枝笑一下,把拢上去的袖子放下来,细致地弄平整,小步去前屋照看生意。到现在仍然每天有人来店里问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出,问得多了,陶枝觉得不好意思,在客人走时就会送他们一些自己新做的小东西。有时是一小罐颜色独特的面脂,有时是一小瓶芬芳的香露。
爱美的姑娘们总有无尽的话题可聊,陶枝愿意和她们呆在一块儿,总能获得不少灵感。
不料这一日刚走到香居店里,打眼却见着宋鸣鹤坐在床边的圈椅上,看样子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
见她出来,宋鸣鹤温柔地笑一下:“怎么生意也不看,不怕别人进来偷拿?”
陶枝眉一蹙。
如今日子太顺遂安稳,每日里一门心思扑在香粉上,回了家就是被程漆缠着闹。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如今看着他如从前一样的俊朗眉目,一时只觉得陌生。
那些曾经激烈的爱憎,受过的伤痛,竟然都模糊起来,如细碎沙尘,一点点被风吹走。
时间是良药,阿婆、弟弟是,程漆也是。
不知不觉间疗愈了她。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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