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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773恐怖系列背后有人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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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新想起张江的奇遇,难道,我这已经租住了两年的房子里,真有一个看不见的老太婆出没?我叫来了张江,这个学物理的大学生在我屋里反复查看,没有任何可疑的发现。他教给我一个方法,在睡觉时打开录音机,看能不能录下老太婆的声音,这样,听着录音带来研究,或许能发现破解的线索。我照此试了两次,结果是什么声音也没出现。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张江终于将此事的真相查出来了。他告诉我说,他去找了房东,房东说,三年前,他七十二岁的母亲是死在这间房子里的。听说了我的遭遇后,房东表示,他亲自到这屋里来烧点香和冥钱,他母亲也许就不会再回来打扰了。

    “这事的结果吓出我一身冷汗。当天我就搬到医院的单身宿舍来了。我在屋里给房东留了一张纸条,说明租房合约从今天起中断。这房东太不像话,租房时未向我讲明这房的实际情况。张江让我去向他索赔,但我觉得太麻烦,我只想离这房远远的,从此忘掉它的存在。”

    董枫的讲述让我似信非信。不管怎样,这一切是真实地发生了,我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我安慰她说:“你是学医的,还相信什么老太婆显灵?只是知道了那屋子的过去,住在里面确实心神不定。不管怎样,搬到医院宿舍来就好了。”

    “不好,”董枫抬起头,注视着住院楼的窗户说,“我总觉得还会出什么事,我的预感准极了。你说,我是不是触犯了什么人,才老是看见死去的人?”

    “还看见谁了?”我问。

    “单玲!死在黑屋子里的单玲。”董枫说到这事声音就带着恐惧,“她坐在屋里,这样,这样梳头……”董枫用手比划出梳头的姿势。

    “不可能是早已死去的单玲,”我脱口而出,“我一定会把发生在黑屋子的事搞清楚,包括昨天夜里出现在我的窗玻璃上的那张脸。”

    此刻,我虽然将话说得很坚决,但身上却感到一股寒意。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总应该有来由,有原因,而我和董枫,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似乎是幽灵的包围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住院楼的窗口,我发现有精神病人在向我们这里张望。

    这个夏天仿佛夜夜有雨。下午,我看见董枫晾床单时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可刚一到黄昏,乌云就升起来了,到我临睡觉时,闷热中又嗅到雨腥味了。难道,今夜又将发生什么事情?过往的各种怪事,已使我对雨夜产生了本能的警觉和恐惧。

    世界上有很多偶然的事物,它不论怎么奇怪,一闪而过也就罢了。但是,任何偶然的东西,如果反复出现,这就不得不让人纳闷。比如,你走在街头,看见一个臂上戴着黑纱的人走在你的前面,你不会觉得异样。接下来你一转弯,又遇见一个戴黑纱的人迎面走来,你仍然觉得没什么。你走进商场,在过道的拥挤中发现一只这样的手臂正紧靠着你,这时你可能有点不舒服了。于是你拐进商场的卫生间,里面惟一一个蹲着的人手臂上也有那东西,到这时你会大惊失s。这就是我惧怕雨夜的道理,任何偶然的东西反复出现足以让人神经崩溃。

    这一夜,听着雨打窗户的声音,我没敢再去贴着窗玻璃张望。闭上眼,却看见一把黑雨伞的金属伞尖上滴着水;我翻了一个身,想强迫自己睡着,却又仿佛看见董枫苍白的脸,在雷雨夜的闪电中,在黑屋子里梳头的女人正抬眼看着她……我翻身起床,刚想去书架上抽一本书来翻翻,但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因为我想起了某本书里夹着的那一张照片,一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女孩。吴医生收藏的这张照片使我联想到死在黑屋子里的女病人单玲,可董枫说长得不像,那么,这女孩是什么人呢?

    第二天醒来,又是耀眼的y光。我穿上白大褂,先照例到病区转了一圈。人不能预测自己的经历,我将双手c在白大褂的衣袋里走在病区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有点奇怪。走到严永桥曾经住过的病房时,我推门望了一眼尚未住进新病人的空房,病床上的白被单铺得平平整整的,像一片雪原,床前有一把黑s的木椅,这种对比使室内像一幅木刻画。

    我上了二楼,本想到女病区看看的,但突然对一个人去黑屋子感到有点畏惧,便一返身,向医生和护士的值班室方向走去。吴医生的主任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又宽敞又凉爽,他说过,他上夜班时,白天那里是空着的,我可以去那里坐坐。

    推门而入,我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下。墙上有很多病人家属送给吴医生的锦旗,这是医术高超的医生所具有的荣誉。桌上叠着几份病历,一定是吴医生昨夜上夜班时研究的病例。我没有翻看这些病历,因为我对精神疾患的新奇感已经没有了。各种各样的精神分裂、抑郁症、妄想狂等等,想到这些名词我就感到压抑。

    当我将眼光从这些病历的封面上抬起来时,看见一个女人已经进了这间办公室。她进来时一定脚步很轻,以致我完全没有察觉。

    “我找吴医生。”她一边说,一边大方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给人的感觉是时髦而x感。

    “我叫傅小娅,大家都叫我小娅。”她眼光闪闪地对我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乐于与人j往并且一见面就可以掏心掏肺的人。“怎么,吴医生出去了?”

    我告诉她吴医生上夜班,白天是在家里休息的。她问我贵姓,我说免贵姓余。她说,既然来了,我就给你讲讲吧,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有经验的医生了。

    我没法阻止她,因为我不便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我穿着白大褂坐在主任医生的办公室里,四十多岁的年龄再加上还算沉稳的神态,是可以取得病人信任的。

    “他的病情更重了!唉,简直没办法。”她脱口而出,接着抱歉似的“哦”了一声,接着说,“我是说我的丈夫,吴医生知道的。他开始时是疑神疑鬼,每天睡觉前要将所有的门窗检查七八遍。门反锁上没有,他会‘吧嗒吧嗒’地在门后检查多次;窗户的c销c上没有,他要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看。只看还不行,还要用手摸摸、推推,好像这样才能证明窗户锁定了。临睡前又问我,门窗都关好了吗?我说你不是都检查过了。他说不行,还得再去看看。于是又起床,到各处重复检查一遍。”

    我c话说:“这是强迫症,很多人都有的,程度不同而已。”说这话时,我为我少得可怜的医学常识刚好派上用场而高兴。当然,作此判断还来自于我的一个实际经验,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就有这种倾向,具体表现是每次出门后走出不远,总会突然想到,门锁好了吗?这疑问一旦发生,自己便完全不能肯定,非要走回去看了心里才踏实。“这没有什么,”我说,“轻微的强迫症还算不上已患了精神病。当然,如果觉得有必要,到医院来作作心理治疗就可以了。”

    “不,余医生,你不知道,”小娅说,“如果仅仅是反复检查门窗倒没什么,他现在是发展到连人都认不清了。我家有一个小保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有一天,他看见小保姆在擦地板,便说,‘鬼,鬼,那是一个鬼!’小保姆听到后惊慌失措地跑进房间里大哭一场,可我的丈夫听见后说是屋里有人在唱歌。现在家里完全乱套了!”

    在小娅讲述这些的时候,她的低胸装的边缘露出的r沟老是吸引着我的目光,因为她的细项链上坠着一个小十字架,就在这r沟里摇晃。我在猜测,这坠在胸前的小小十字架与她正在讲述的事情有没有联系。

    “当然,”我说,“你的丈夫已经是精神分裂了,出现了可怕的幻觉,有恐惧症的倾向。也许,他先期的强迫症里已经潜伏着恐惧的因素,这导致了他的分裂。”靠着我这段时间在精神病院里的耳濡目染,我勉强地向这位年轻的太太陈述着我的看法。坦白地说,我之所以没有拒绝这位本来是找吴医生的病人家属,实在是因为我的好奇心驱动。

    接下来,我想了解一下她丈夫的病症出现多长时间了,最开始有没有什么诱发的因素等等。然而,她的讲述中却突然出现了“卓然”这个名字!是十四年前的卓然吗?我无比震惊。

    “我丈夫叫夏宇,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小娅调整了一下坐姿后说。在她移动身体的时候,项链上坠着的小小十字架便在她r沟里晃荡。“他比我大十岁,今年三十五岁了。”她说,“我们结婚已经两年了。这之前我在宾馆做迎宾员,夏宇常到宾馆来会客人,我们都叫他夏总。两年前我们结了婚,他便让我辞去了宾馆的工作。他说女人回家做主妇是新的潮流。我们住在月光花园的别墅区,房子很大,他的工作又忙,确实需要有人在家照料。

    “当时,婚礼后我们去了欧洲作蜜月旅行,家里就j给叫英英的小保姆照料。旅行结束回家后,英英拿出一个小包裹对我们说,几天前在家门口发现的。早晨一开门就看见了,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礼品(英英想当然地把它看成是礼品了)。

    “我接过这包裹,不太沉。纸包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月光花园夏宇收039;,落款是‘卓然039;。卓然是谁?我们的朋友中没有这个人。夏宇看着这个包裹,脸s有点发白。我问谁是卓然,他摇头说从不认识。我撕开了这个纸包,天哪!是一大叠冥钱!我一撒手,这包毛边纸钱便沉重地掉在地上,有几张被风一吹还在地上卷动,我的背上顿时出了冷汗。”

    此刻,听见这个叫小娅的女人讲出这个离奇事件时,我的震惊是无法形容的。卓然?是郭颖给我讲过的那个十四年前的女生吗?我仿佛看见医学院女生宿舍的走廊上,一双从浴室里走出的光脚正在梦游;在漆黑的寝室中,她说着吓人的梦话直到精神分裂后死去。

    我忍不住问道:“你丈夫以前是学医的吧?读过医学院吗?”

    对这个提问,小娅感到莫名其妙,她摇头说:“不,不,他是学建筑的,对医一窍不通。”

    “那么,这个卓然是什么人呢?”我故意追问道。

    “我们都不知道。”小娅说,“夏宇惊吓得手指也有点发抖,我从没看见他这样虚弱过。我要他认真想想,这个叫卓然的人既然敢将冥钱送到我们家门口来,总会是一个和我们有关系的人吧,并且这人对我们一定充满敌意,是想用这种方式诅咒我们。

    “夏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瘫坐在沙发上,在我的不断追问下,才说也许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g的。他叫来小保姆英英,怒气冲冲地问这包裹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门口的。我从来没见他发这样大的火。小保姆能说什么呢?早晨打开门,那包裹就放在门口,这怎么能责怪小保姆呢?”

    小娅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问我:“这里能抽烟吗?”我说行,并抽出一支烟来递给她,她礼貌地拒绝了,说她习惯抽自己的烟,看着她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夹在好看的手指间,我猜想这也许是长期呆在家的主妇所需要的消遣方式之一。

    “不过,我感到卓然有点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小娅吐出一口烟后说,“会不会是夏宇婚前j过的女友来报复我们呢?毕竟,我和夏宇当时刚刚结婚,去欧洲度蜜月又惹得不少人羡慕。可夏宇发誓说除我外他绝没与别的女人有什么牵扯。我将信将疑,但毕竟气闷得很,我冲上楼上的卧室,关上门大哭了一场。他竟然也不来安慰我,一直在楼下的客厅发呆。小保姆上楼来给我倒水喝时说,他呆在沙发上的样子很可怕,我叫英英别理他,谁知道他在外面惹上了什么女人,这包冥钱不是好兆头。

    “那天半夜,我突然醒来时,发现仍是我一个人睡在卧室里。窗帘在飘动,风有点凉,我起身去关窗子。关窗时我随意往外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楼下的花园里有一丛火光,火光边还蹲着一个黑影。我心里一惊,辨认出蹲在火边的人正是夏宇!从他的动作上,我看出来他正在烧那堆冥钱。

    “我又惊又气,穿着睡衣便‘咚咚咚’地跑出房子,对着正在烧钱纸的夏宇大吼道,你在给哪个臭女人烧纸?夏宇回过头来,呆若木j的脸上却挤出一种呆笑,嘴里喃喃地说,‘死人,死人,烧点纸给她就好了。’

    “我大叫一声跑回房子里来。太吓人了,我从没见过夏宇那副表情,冥钱的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魂飞魄散!我猛敲保姆的房门,将英英叫醒。我说,‘你快到花园里去把主人扶回来,他一定中邪了。’

    “英英跑出门到花园去了后,我坐在客厅里,看着客厅侧面的走廊和通向卧室的楼梯,突然觉得这房子又大又空,有一种y气沉沉的感觉。命运真是多变,就在这天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女友们也羡慕我,说我找了个好丈夫,又有钱,又爱我。可是,转眼之间,这包冥钱将什么都破坏了。想到夏宇在花园里烧钱纸的表情,我想,他要是疯了我该怎么办?我忍不住伏在沙发上痛哭起来,直到英英带着夏宇回到屋里,我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夏宇用手来拍我的肩膀,叫我别哭了。他的手竟然也让我一惊,我条件反s似坐起来,觉得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夏宇说,不用怕,那包莫名其妙的冥钱,烧掉了就好了。我们也不用去想卓然是什么人,或者是谁想恐吓我们,说到底,这世界就算有鬼,我们给它烧了纸也算是回报了。

    “听着夏宇这番吐词清楚的话,我望着他说,‘你好了?’他说他不会疯的,说完便拉着我一同上楼去休息。刚睡下,他便起身说,他去各处看看门窗关好没有。从这天起,他就犯下了这毛病,而且越来越严重。”

    小娅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叹了一口气又说:“两年了,吴医生也尽了力,可他吃了药就是不见好转,这可怎么办呢?他又拒绝住院治疗,反反复复对我说,‘别送我去精神病院,去了那里,我就真完了。’他从来就固执,我拿他没有办法……”

    小娅的嗓音哽塞起来,眼圈也有点发红,项链上的十字架仍在胸前晃荡。由于极度震惊,我也一时无法回答她的咨询,因为我的头脑里此刻全被卓然的形象挤满了。没想到郭颖给我讲述的十四年前的故事,在这里发现了离奇的线索,这会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卓然,十四年前死于精神分裂的医学院女生,到今天居然有人以她的名义给一个不相g的人送去冥钱,这事实让我无比困惑。

    小娅的丈夫夏宇早年毕业于建工学院,这使我联想到一个可怕的人——严永桥,这个桥梁工程师不是也毕业于建工学院么?想到这点我感到背上有了寒意,这个拎着黑雨伞的幽灵难道读了我那部未完的小说手稿吗?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卓然这个名字?

    “我想,是不是能请一些专家给我丈夫会诊?”小娅的问话将我从思考中带回现实。

    “哦,这要看吴医生的意见。”我说,“吴医生是非常有经验的医生了。一般说来,如果不是难以确诊,是没有必要会诊的。这样吧,明天将你丈夫带到医院来看看,也许住院治疗效果好一点。”

    “不,不可能!”小娅连连摇头说,“夏宇他坚决不到医院的。”

    “从没来过医院?”我问,“那一开始就是你到医院来请的医生去出诊?”

    “不,我开始也没到医院,遇见吴医生纯是偶然。”小娅又抽出了一支烟来吸上,然后说,“两年前,正是那包冥钱把夏宇搞得精神混乱后不久,一天下午,我从超市出来时,一个中年男人向我问路,他要找名仕公寓,很急的样子,说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请他上门去看病。我说你是医生?他点点头,说他是精神病院的医生。我突然想到,何不请他给夏宇看看病。因为凭我的感觉,这个医生一定有点名气。可他当时并不接受我的要求,让我带病人到医院去找他。他就是吴医生。第二天我到医院找到他时,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还是这个病区的负责人呢。

    “当时,他问我为什么没带病人来。我说他不愿意来,我来替他讲讲病情,看能不能开点什么药。他说不行,看不到病人无法诊治。他是个负责的医生。我只好再次请求他到家里去出诊,经不住我再三央求,他同意了。

    “吴医生到我家给夏宇看病时,了解到那包冥钱是夏宇生病的起因,他说这很荒唐,他反复问夏宇认不认识这个叫卓然的人,他要夏宇认真回想,活着的人死去的人都搜索一遍,有没有叫卓然的,他说只有解除疑虑,病才会慢慢好转。

    “不过,我们确实都不认识卓然这个人,为何在送来的冥钱上写上这个名字让人莫名其妙。吴医生开了些药,叫我到医院药房去取,说是服后看看效果再说。

    “夏宇服药后安静多了,开始有想吐的感觉,吴医生又开了些止吐的药。整整一周,夏宇几乎都在睡眠中,醒来时,看见小保姆英英在打扫卫生,便问我,‘她是谁?’我说‘是英英’,他咧了咧嘴,表示不认识这人。

    “我急了,再次将吴医生请来。这次夏宇已经不能正确回答吴医生的询问,只好由我在旁边述说他近来的病情。吴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非得住院治疗不可。我说不行,夏宇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每当这时,他就对我说,不能去住院,去了后别人都会叫你疯子。其实,我也是这么想。吴医生说这是偏见,是不懂科学。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想到要送夏宇去住院,想到让他挤在疯疯癫癫的一大群人中间,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

    “吴医生只好同意继续在家给他治疗,又开了些药。我讲到夏宇最开始看见那包冥钱时很暴躁,但当晚他去屋外烧了那些纸后走进屋来时却显得清醒和冷静。吴医生说,这也许是一种暗示,民间所说的烧点纸就送走了鬼。如果这种暗示对他有作用的话,不妨继续试试,常买点冥钱来烧烧,看看对他的精神有没有缓解的作用。吴医生说,当然,医学是不主张这样做的,还是要以服药为主。

    “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每隔两三天,便拉着夏宇到屋外去烧冥钱。夏宇总是表情呆滞地望着火光。风将纸灰吹到空中时,他的眼光便跟着纸灰跑。有时,烧着烧着,我心里不禁毛骨悚然。有一次,这种境遇让我怒火中烧,便盯着夏宇问道,‘你老实说,卓然是谁?是不你在外面养着的女人来缠你?’这样骂了他后我又知道无理,因为我找很多人了解过了,在夏宇的各种社会关系中,确实没有叫卓然的女人。”

    小娅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叹了一口气又补充说:“我讲得太多了,不过,夏宇染上这样的怪病,我心里确实闷得慌。”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我认识这个卓然!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冲动,因为在这个不幸的病人家属面前,我若讲出卓然是一个十四年前的死者,那后果不堪设想,人的神经毕竟不能承受太离谱的混乱。

    这时,有护士的头在门边伸了一下又缩回去。我意识到这个病人家属在这里已呆得太久了,便说:“吴医生最近上夜班,你还是晚上再来找他吧,夏宇的病情他最熟悉,还是由他继续治疗最好。你今天讲的情况,我给他转达转达,当然,如果有必要多请几位专家来会诊,他也会安排的。”

    小娅无可奈何地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说:“请你转告吴医生,请他最近两天再来我家看看,晚上我就不来找他了。我现在夜里都不出门,我得守着夏宇,怕他出什么危险。”

    我送她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遇见小翟护士迎面走来,我看见她认真地盯了小娅一眼,那眼光有点儿敌意。

    在楼梯口送走小娅后,我便将小翟从护士办公室叫了出来。

    “你认识她?”我问。

    小翟左右看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说:“这人又来找吴医生?嘿,这妖精快要把吴医生迷住了。”

    我说:“你可别乱讲,这是病人的家属,来讲她丈夫的病情的。”我知道小翟喜欢过吴医生而未被接受,见到这女人常来找吴医生难免吃醋。

    “才不是呢。”小翟摇摇头说,“来讲病情穿得那样x感g什么?女人的心思,你们男人不知道。”

    会是这样吗?我的头脑里更加迷糊了。

    小娅的出现使我朦胧地感觉到,一种幽暗的力量正在牵引着我,它要将我引向更幽暗的深处,而我已经身不由己。本来,我只是要将听来的故事写成小说而已,十四年前的医学院,女生宿舍、后山、死于精神分裂的卓然……而一个拎着黑雨伞的幽灵打断了我的写作,让我深入到这精神病院来探寻究竟。到今天,居然又发现卓然的名字出现在冥钱上,并且由一个精神病人的妻子来告诉我这个信息。不可思议,在看似偶然之中,我感到幽暗之中脉络隐约。

    中午睡了个午觉,然后在精神病人的几声怪叫中醒来。我没关窗户,病区的很多声音这里都能听到。我翻了个身,头脑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卓然曾经住过这医院吗?是的,卓然精神分裂后曾被送往医院住过一段时间,何教授还去看望过她。

    我立即给何教授打去电话。这个语音g涩的老人对我的询问大惑不解。本来,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的事已随风远去,而今冒出一个不相g的人来对此反复询问,老教授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回忆出卓然当初住的正是这家精神病院后,忍不住问道:“你老是打听这些旧事,究竟有什么意思?”我一下子语塞,慌忙答道:“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卓然曾经住过这医院的事实让我震惊,并且,我在电话中要何教授回忆一下她当初住的是多少号病房时,何教授说,记不清房号了,只记得是走廊尽头的那一间。这又让我打了一个冷颤,黑屋子,十四年前,它就开始吞噬鲜活的生命了吗?尽管卓然是出院后在家里去世的,但这种结果是否与沾染了黑屋子的气息有关呢?而后来,陆续住进那病房的女病人便开始自杀,最近的一例便是三年前的单玲,她僵硬地吊在门背后……

    而更要命的是,这些死者消失了,而她们的影子还在飘荡。吴医生给我住的这间小屋里,一本书中就夹着一张很可能是单玲的照片,尽管董枫认为照片上的女孩脸型与单玲不一样,但都是丹凤眼。这难道是巧合?已死了十四年的卓然就更奇怪了,小娅家里收到的冥钱上写着卓然的名字,这至少表明早已逝去的卓然与这世界还有着某种藕断丝连。

    天渐渐黑了下来,上夜班的医生护士已经将走廊上的地板踩得咚咚响,吴医生却一直没来。按习惯,他每天上夜班时都要先到我这小屋来坐一会儿。尤其是这窗玻璃上在夜半出现过一次陌生人的面孔后,吴医生每次到这小屋还要到窗户边看看,以便发现有无异常的现象。

    我想,今晚他也许因为忙,直接到办公室去了。我上了二楼,在廊灯的映照下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到吴医生的办公室门口。门仍是虚掩着的,我探头一看,里面没有开灯,仿佛弥漫着黑暗的雾气。我走进去,按了一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刺眼的光线下,室内与我上午呆在这里时没有变化,包括小娅掐灭过烟头的烟缸位置都未被移动,我看见几个烟头上还粘着口红的印迹。这说明,吴医生一直就没来过。

    “你在这里找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转身,董枫正站在我的身后。她也许正从病房护理了病人出来,穿着护士衫,戴着大口罩。我是从口罩上沿那双好看的眼睛认出她来的。

    “我来找吴医生,”我说,“他不是上夜班吗?”

    董枫摘下口罩说:“吴医生病了,可能好几天都上不了班。怎么,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董枫略带惊恐的警觉合情合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我和我周围的这几个人都被莫名其妙的怪事纠缠着,以至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心里发紧。但董枫今夜的脸s好了许多,这是她退掉了租房、搬到医院宿舍来住的结果。毕竟,离开那里后心里踏实了。

    我将今天上午小娅来这里的事讲给董枫听。她说,知道这个病人家属常来找吴医生,但不知道其中有这样多离奇事。看来,以前对吴医生有点误解了。因为她和小翟护士出于女人的敏感,以前总认为吴医生和小娅的关系有点特别。这一是因为每次吴医生和小娅谈话时,总是要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小翟曾经故意去敲门问些医院的事,吴医生显得有点儿不耐烦,像是受了g扰似的。另外,那个找他的女人穿得也很x感,线条毕露的,这样出现在医院里显得很刺眼。当然,董枫说现在明白了,小娅真是病人的家属,吴医生也许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

    不过,董枫对小娅家里发生的事感到还是有点骇怕。联想到黑屋子的y影,她要我晚上如睡不着觉常到这里来坐坐,以便给她壮胆。她说张江已放暑假了,答应常来这里陪她,但今晚有事没来,而听了我的讲述,她感到今晚特别害怕。

    我一边打趣她的胆小,一边还是答应了她。不过,我说我得先去吴医生的家里看看,他生病了嘛,应该去看望一下。并且,还得转告小娅来找他的事。

    “你快点过来啊。”在我们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时,董枫又再次叮嘱我。听她那口气,就像今晚真要发生什么恐怖事件似的。

    我走出住院楼,穿过了大片林荫,从一道侧门进入了宿舍区。吴医生的窗口没有灯光。我按了三次门铃,里面没有回应。这时是晚上9点5分,他不会这样早就睡觉的。况且,这长久的门铃声除了死人都应该听得见。

    我觉得纳闷。回住院楼的路上,暗黑的林中小径竟让我处处生疑。人有时没法控制自己的感觉。一个穿白裙子的年轻女人对面走来,她双手抱在胸前,那姿势既像是悠闲又像是防备。我和她擦肩而过,没看清她的脸,因为她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我沿着林中小径拐了一个弯,继续向住院楼的方向走。不一会儿,那女人又从我的对面走来了,我是从迎面飘来的白裙子辨别出还是这个女人的。

    我站了下来,不知道是我走错了路还是她走错了路,总之,我们中有一人是在这里转圈。我在暗黑中咳了一声,用这可怜的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我走进了一幢豪华的别墅,我知道这是小娅的家。

    客厅里空无一人。我正在犹豫这样冒昧到来合不合适时,突然发现半开的侧门里,一张下巴上长满胡茬的脸正在盯着我。这就是小娅的丈夫、正患着恐惧症的夏宇。

    “嘿,嘿嘿——”他对着我讨好似的笑了几声。我后退一步,想躲开他。突然听到“吧嗒”一声电源开关的声音,灯熄了,屋里一团漆黑。

    我伸手在四处摸索,想找到沙发或门框什么的,以便辨别我该往哪个方向走。然而,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嘿,嘿嘿——”他在黑暗中已经站在我身边,我想跑开,但那只手像鹰爪一样扣紧了我肩上的骨头。

    窗外突然有了亮光,是外面树根下的一团火映出的。我借着这亮光侧脸一看,小娅的丈夫已是满脸皱纹,像一个老头子。他不是才三十五岁么?我心想,精神分裂已经将他变老了。

    他举起一只僵硬的手臂来指着窗外,我知道他是在命令我看外边。树根下,那团火光一会儿红一会儿绿,还有纸屑纸灰在飞,这不是在烧冥钱吗?谁在烧?火堆边没有烧纸的人,但看得见一张一张的冥钱正在往火苗上放。

    我顿时想起了卓然。窗外是医学院的后山吗?我一下子失去了方位感,我必须得挣脱他跑掉才行。

    我用手去掰那只抓住我肩膀的手,天哪,那手全是骨头,像铁一样冰凉坚硬!

    我叫出了声。同时发现,那手随着我的叫声松开了。我像从夹板上挣脱的老鼠一样向前s去,碰翻了椅子和花瓶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在黑暗中倒下时发出地震一样的声音。最后,我的脚碰到了楼梯,我来不及多想便往楼上爬,我知道楼上是他们的卧室。小娅不是约我来给夏宇看病的吗?对了,她一定在楼上等我。

    黑暗中感到楼梯很长,我的腿可能受了伤,每抬一步都很艰难。我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有点儿像一个在山路上歇息的樵夫。周围一点儿光线都没有,我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手。

    突然,上面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白影从楼上下来了。我赶快叫道:“小娅,小娅。”

    可那白影并不理我。她在我面前站下,一动不动。我看不清她的脸,感到有头发遮在她的脸上。我突然感到,这人正是十四年前的卓然。死了十四年,她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卓然。”我叫道。我想只要她一回答,便能证明我的判断了。

    她仍然不吭声,仍然一动不动。我从楼梯上站起来,将眼睛对着她的脸凑过去,我想看清她究竟是谁。

    天哪!这是一张年轻漂亮而又僵硬的脸,舌头已掉了出来,紧贴着她自己的下巴!这不是吊死在医院里黑屋子里的女病人单玲吗?

    我乱叫着醒来,好可怕的梦!

    额头上全是冷汗,我来不及擦,首先伸手拧亮了床头的台灯。

    小闹钟的指针指着凌晨3点6分,听得见整座医院一片寂静。

    我半靠在床头,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一些事。我曾去吴医生家,想转告他小娅来找他的事,然而,生病在家的吴医生却没有应答,当时我曾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吴医生已死在家里了吗?当然我迅速否定了这一想法,更合理的解释是,他睡着了,或者外出了。

    然后我回住院楼,在暗黑的林yd上曾两次遇到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她的头发半遮着脸,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满腹狐疑地回到住院楼。董枫说过,今晚感觉要发生可怕的事,叫我去陪她上夜班。然而,护士办公室没人,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护士从走廊深处走来,我向她询问,她摇头说,已经有半小时没看见董枫了,谁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我回到这小屋睡觉。

    想到这些以后,我对刚才的噩梦找到了解释,都是这些印象拼凑而成的,没什么,我自我安慰道。

    我关了灯,继续睡觉。突然想到该起来去将那张夹在书中的照片找出来看看,如果那些照片上的女孩与我刚才梦中看见的女人是同一个人……我不敢往下想了,当然更不敢起床去找那张吴医生留在这里的照片。

    迷迷糊糊之中,老觉得窗帘在动。屋里很黑,那窗帘每动一下,便有一线外面的微光透进来,证明窗外确有动静。

    我紧张得要命,想到上次看见的那张贴在窗玻璃上向屋里窥视的脸,脸上两条毛虫似的浓眉,与那个拎着黑雨伞撞进我家来的人一模一样,这是死去的严永桥。他今夜又来了吗?

    我不敢到窗边去看,只是一直盯着那动荡的窗帘。我的手在屋里各处悄悄摸索,我希望能找到一把尖刀之类的东西,以便自卫。

    窗帘越动越厉害,有几次,它被外面的什么东西顶到半空又落下,仿佛外面那人就要从窗口爬进来了。

    我已经蹲在墙角,手摸到一堆杂物,怎么有湿漉漉的感觉呢?手也粘糊糊的。我将手举到眼前一看,惊呆了,手上全是血!

    我的心在狂跳,抬头再看时,窗帘已被掀得老高,一个人的上半身已经从窗口爬了进来。我大叫着向门边跑去,可是腿却抬不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我用尽力气乱蹬,想甩掉那绊住脚的东西。

    “当”一声,将我从又一个梦中惊醒。我像游魂似的坐起来,抖抖地开了灯,看见床尾的衣帽架已被我蹬倒在地,我的外套和一件医院的白大褂伏在地上,像是两个纠缠挣扎后倒地身亡的人。

    我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床头发愣。今晚是怎么了,老是被噩梦纠缠,我再次想起了董枫的预感,她认为今晚会出什么可怕的事,而我临睡前找她,她又消失了。难道,今夜的住院楼,真的已经有什么恐怖事件发生了吗?

    接连两个噩梦让我不敢再合眼睡觉。我下了床,扶起那个刚才被我在梦中蹬倒的衣帽架,将已掉在地上的外套和白大褂重新挂在上面。

    我半靠在床头,努力回想第一个梦中出现的那个僵死的女人,我想记起她的面部有什么特征,以便与我知道的人作一些联系。因为我知道,梦中出现的人物不可能完全与现实无关。但是,我却记不起那张脸了,也许在梦中她就是模糊的,这就是梦给人设置的障碍,它通过变形或模糊来阻止人对它的破译。至于第二个梦中,那个从窗口爬进半个身子来的人,更是连面部都没有显露,我看见的只是黑s的头顶和一耸一耸正在往前钻的肩膀。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我不知道。此时是凌晨4点15分,离天亮不远了,却是夜里最黑暗的时候。

    外面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是谁?根据我的经验,值夜班的医生、护士这个时候早已无所事事了,一般都在值班时假寐。“咚咚咚”,木地板上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直到了我的门口。

    我正在紧张,低低的叫门声使我释然——是董枫。不过,她在这样的时候来找我,又使我升起一种恐惧的预感。

    董枫的到来为我证实了一种可怕的现象,这就是同一个梦竟会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睡梦中。她说,她刚才伏在值班室的桌上假寐时,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返身关上门后,便靠在门后不动了。她觉得奇怪,便恐惧地问道,你找谁?那女人垂着头,不吭声,头发遮住了半个面孔。她便起身走过去,用手托起那个女人的下巴,想看清楚她的面容。被她托起来的脸是一个已自缢身亡的女人的脸,舌头掉了出来,上面是几颗很大的门牙……董枫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越想越怕,便到这里来找我了。

    我说我今夜也做了相同的梦,梦的地点虽然是小娅家,但看见的也是一个自缢身亡的女人。并且,接下来还梦见一个人的上半身正从我的窗户钻进来。

    董枫惊叫一声,嘴唇哆嗦着,半晌才说出话来。“是她回来了,”她说,“那个吊死在黑屋子里的女人……”

    我强作镇静,安慰道:“不过是梦罢了。”

    “不,”她说,“我做梦之前,是先看见了她。你不知道,今晚21床的那个老太婆死了,是心脏病发作,从天黑不久就开始抢救,一直到半夜过后,终于还是死了。你说你到值班室没找着我,当时我正在病房里参加抢救。老太婆死后,回到值班室,我才发现盛医疗器械的一个托盘遗忘在病房里了,我便返身去取。虽说老太婆的遗体还在病房里,要天亮后才送太平间,但我并不怕死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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