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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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恬贵人忙斥道:“不许混说!”
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回首看着皇后,皇后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好,好!这是大喜事,该向皇上贺喜了。”
我心中大震,转瞬已经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s,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恬贵人含笑道:“恬妹妹大喜。”
我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也不得不起身道喜,众人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恬贵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为上次眉庄的缘故,含羞点点头,道:“太医院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说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作假。”说着转脸向我道:“婕妤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心头大恼,知道她出语讽刺眉庄,只碍着她是有身子的人,地位今非昔比,只好忍耐着,微微一笑道:“的确呢。果然是妹妹好福气,不过三五r间就有喜了。”
身边的淳儿“哧”的一笑,旁人也觉了出来,嫉妒恬贵人怀孕的大有人在,听了此话无不省悟过来——玄凌对恬贵人的情分极淡,虽然初入宫时颇得玄凌宠爱,但恬贵人因宠索要无度,甚至与同时入宫的刘良媛三番五次的起了争执,因而不过月余就已失宠,位分也一直驻留在贵人的位子上,自她失宠后,玄凌对她的召幸统共也只有五六次。
然而我心头一酸,她不过是这样五六次就有了身孕,而我占了不少恩宠,却至今r也无一点动静,不能不说是福薄命舛。
出了殿,清冷的y光从天空倾下,或浓或淡投s在地面的残雪之上,却没有把它融化,反而好似在雪面上慢慢地凝结了一层水晶。骤然从温暖的殿阁中出来,冷风迎面一扑,竟像是被刀子生冷的一刮,穿着的袄子领上镶有一圈软软的风毛,风一吹,那银灰s长毛就微微拂动到脸颊上,平r觉得温软,今朝却只觉得刺痒难耐。
槿汐扶住我的手正要上软轿,身后曹婕妤娇软一笑,仿若七月间的烈r,明媚而又隐约透着迫人的灼热,“姐姐愚钝,有一事要相询于妹妹。”
我明知她不好说出什么好话来,然而只得耐心道:“姐姐问便是。”
曹婕妤身上隐隐浮动蜜合香的气味,举手投足皆是温文雅致,她以轻缓的气息问道:“姐姐真是为妹妹惋惜,皇上这么宠爱妹妹,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最多,怎么今r还没有有孕的动静呢?”她低眉柔柔道:“恬贵人有孕,皇上今后怕是会多多在她身上留心,妹妹有空了也该调理一下自己身子。”
我我胸中一凉,心中发恨,转眼瞥见立于曹婕妤身边的华妃面带讥讽冷笑,一时怔了一怔。本来以为华妃与曹婕妤之间因为温仪帝姬而有了嫌隙,如今瞧着却是半分嫌隙也没有的样子,倒叫我不得其解。
来不及好好理清她们之间的纠结,已经被刺伤自尊,冷冷道:“皇上关怀恬贵人本是情理中事。妹妹有空自会调理身子,姐姐也要好好调理温仪帝姬的身子才是,帝姬千金之体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说着回视华妃,行了一礼恭敬道:“曹婕妤刚才言语冒犯娘娘,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谢罪,娘娘别见怪才好啊。”
华妃一愣,“什么?”
我微笑,郑重其事道:“曹姐姐适才说嫔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有损娘娘么,多年来嫔妃之中,究竟还是娘娘雨露最多啊。是而向娘娘请罪。”
曹婕妤惊惶之下已觉失言,不由惊恐地望一眼华妃,强自镇静微笑。华妃微微变s,却是忍耐不语,只呵呵冷笑两声,似乎是自问,又像是问我,“本宫没有身孕么?”
曹婕妤听华妃语气不好,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子,华妃用力将她的手一甩,大声道:“有孕又怎样,无孕又怎样?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天命若不眷顾,不过也得一女罢了,聊胜于无而已。”说着目光凌厉扫过曹婕妤面庞。
曹婕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没有再说话。
我静静道:“娘娘说得有理。有无子息,得宠终归是得宠,就算母凭子贵,也要看这孩子合不合皇上的心意。”说罢不欲再和她们多言,拂袖而去。
次r,欣喜的玄凌便下旨晋恬贵人杜氏为从五品良媛,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
杜良媛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初春时节,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注释:
(1)、唐代韦续对卫夫人书的赞誉
卷一 正文 第四十九 时疫(上)
太后与皇后、诸妃的焚香祷告并没有获得上天的怜悯,太医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敌人也越来越多。玄凌焦急之下,身子也渐渐瘦下去。
棠梨宫中焚烧的名贵香料一时绝迹,到处弥漫着艾叶和苍术焚烧时的草药呛薄的气味,宫门前永巷中遍洒浓烈的烧酒,再后来连食醋也被放置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煮沸驱疫。
然而不幸的是,禁足于存菊堂的眉庄也感染了可怕的时疫。
当我赶到冯淑仪的昀昭殿时,冯淑仪已经十分焦急,拉着我的手坐下道:“昨r还好好的,今早芳若来报,说是吃下去的东西全呕了出来,人也烧得厉害,到了午间就开始说胡话了。”
我惊问:“太医呢?去请了太医没有?”
冯淑仪摇头道:“沈常在被禁足本就受尽冷落,时疫又易感染,这个节骨眼上哪个太医敢来救治?我已经命人去请了三四趟,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你说如何是好?”
芳若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奴婢已经尽力了,本想去求皇上,可是他们说皇上有事,谁也不见;太后、皇后和几位娘娘都在通明殿祈福,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我转头便往存菊堂走,冯淑仪一见更慌了神,急忙拉我道:“你疯了——万一染上时疫可怎么好!”
我道:“不管是什么情形,总要去看了再说。”说着用力一挣便过去了,冯淑仪到底忌惮着时疫的厉害,也不敢再来拉我。
我一股风地闯进去,倒也没人再拦着我,到了内室门口,芳若死活不让我再进去,只许我隔着窗口望一眼,她哭道:“常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小主可要保重自己才好,要不然连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我心头一震,道:“好,我只看一会儿。”
室内光线昏暗,唯有一个炭盆冒着丝丝热气,昔年冬r她为我送炭驱寒,今年却是轮到我为她做这些事了。帘幕低垂,积了好些尘灰,总是灰仆仆地模糊的样子,只见帘幕后躺着个那个身影极是消瘦,不复昔r丰腴姿态。眉庄像是睡得极不安稳,反复咳嗽不已。
我心中焦灼不忍再看,急急转身出去,撂下一句话道:“劳烦姑姑照顾眉庄,我去求皇上的旨意。”
然而我并没有见到玄凌,眼见着r影轮转苦候半r,出来的却是李长,他苦着脸陪笑道:“小主您别见怪,时疫流传到民间,皇上急得不行,正和内阁大臣们商议呢。实在没空接见小主。”
我又问:“皇上多久能见我?”
李长道:“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了。军国大事,奴才也不敢胡乱揣测。”
我情知也见不到玄凌,去求皇后也是要得玄凌同意的,这样贸贸然撞去也是无济于事。狠一狠心掉头就走,扶着流朱的手急急走出大段路,见朱影红墙下并无人来往,才惶然落下泪来——眉庄、眉庄、我竟不能来救你!难道你要受着冤枉屈死在存菊堂里么?
正无助间,闻得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忙拭去面上泪痕,如常慢慢行走。
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忽地往我身后一跪,沉声道:“微臣温实初向婕妤小主请安。”
我并不叫他起来,冷笑道:“大人贵足踏贱地,如今我要见一见你可是难得很了。今r却不知道是吹了什么好风了。”
他低头,道:“小主这样说,微臣实在不敢当。但无论发生什么事,还请小主放宽心为上。”
我别过脸,初春的风微有冷意,夹杂着草药的气味,吹得脸颊上一阵阵发紧的凉。我轻声道:“温大人,是我伤心糊涂了,你别见怪。先起来吧。”
温实初抬头,恳切道:“微臣不敢。”
我心头一转,道:“温大人是不是还要忙着时疫的事无暇分身?”
“是。”
我静一静道:“如果我求温大人一件事,温大人可否在无暇分身时尽力分身助我。我可以先告诉大人,这件做成了未必有功,或许被人发现还是大过,会连累大人的前程甚至是x命。可是做不成,恐怕我心里永远都是不安。大人可以自己选择帮不帮我。”
“那么敢问婕妤小主,若是微臣愿意去做,小主会不会安心一些?”
我点头,“你若肯帮我,我自然能安心一些,成与不成皆在天命,可是人事不能不尽。”
他不假思索道:“好。为求小主安心,微臣尽力去做便是。但请小主吩咐。”
我低低道:“存菊堂中的沈常在身染时疫,恐怕就在旦夕之间。我请你去救她,只是她是被禁足的宫嫔……”
他点一点头,只淡淡道:“无论她是谁,只要小主吩咐微臣都会尽力而为。”说着躬身就要告退,我看他走远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自己也小心。”
他停步,回首看我,眼中浮起惊喜和感动的神s,久久不语。我怕他误会,迅速别过头去,道:“大人慢走。”
眉庄感染时疫,戍守的侍卫、宫女唯恐避之不及,纷纷寻了理由躲懒,守卫也越发松懈。芳若便在夜深时偷偷安排了温实初去诊治。
然而温实初只能偷偷摸摸为眉庄诊治,药物不全,饮食又不好,眉庄的病并没有起s,正在我万分焦心的时候,小连子漏夜带了人来报,为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连夜求见玄凌,当御书房紧闭的镂花朱漆填金门扇在沉沉夜s里嘎然而开的时候,那长长的尾音叫我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此事成与不成,关系着眉庄能否活下去。
正要行下礼去,玄凌一把拉住我道:“什么事?这样急着要见朕?”
我沉默片刻,眼光一扫四周,玄凌道:“你们不用在这里伺候了,朕与婕妤说会儿话。”
李长立时带了人下去,玄凌见已无人,道:“你说。”
我伸手击掌两下,须臾,候在门外的小连子带了一个人进来。这人满面尘霜,发髻散乱,满脸胡茬,衣衫上多是尘土,只跪着浑身发抖。
我冷冷剜他一眼,道:“皇上面前,还不抬头么?!”玄凌不解的看我一眼,我只不说话。那人激灵灵一抖,终于慢慢抬起头来,不是刘畚又是谁!
玄凌见是他,不由一愣,转瞬目光冷凝,冷冰冰道:“怎么是你?”
刘畚吓得立即伏地不敢多言。
我望住玄凌,慢慢道:“臣妾始终不相信沈常在会为了争宠而假怀皇嗣,所以暗中命人追查失踪了的刘畚,终于不负辛苦在永州边境找到了他,将他缉拿回京城。”我静静道:“当r或许知情的茯苓已经被杖杀。刘畚为沈常在安胎多时,内中究竟想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玄凌静默一晌,森冷对刘畚道:“朕不会对你严刑供,但是你今r说的话若将来有一r被朕晓得有半句不实,朕会教你比死还难受。”
刘畚的身子明显一颤,浑身瑟瑟不已。
我忽然温婉一笑,对刘畚道:“刘大人自可什么都不说。只是现在不说,我会把你赶出宫去,想来你还没出京城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刘畚的脑袋俯着的地方留下一滩淡淡的汗迹,折s着殿内通明的烛光荧荧发亮。我不自觉的以手绢掩住口鼻,据说刘畚被发现时已经混迹如乞丐以避追杀,可想其狼狈仓皇。如今他吓出一身淋漓大汗,那股令人不悦的气味越发刺鼻难闻。
我实在忍不住,随手添了一大勺香料焚在香炉里,方才觉得好过许多。
刘畚的嗓子发哑,颤颤道:“沈容华是真的没有身孕。”
玄凌不耐烦,“这朕知道。”
他狠命叩了两下头道:“其实沈常在并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他仰起头,眼中略过一道暗红惊惧的光芒:“臣为小主安胎时小主的确无月事,且有头晕呕吐的症状,但并不是喜脉,而是服用药物的结果。但是臣在为小主把脉之前已经奉命无论小主是什么脉象,都要回禀是喜脉。”
玄凌的目中有冰冷的寒意,凝声道:“奉命?奉谁的命?!”
刘畚犹豫再三,吞吞吐吐不敢说话。我冷笑两声,道:“她既要杀你,你还要替她隐瞒多久?要咽在肚子里带到下面做鬼去么?”
刘畚惶急不堪,终于吐出两字:“华、妃。”
玄凌面s大变,目光凝滞不动,盯着刘畚道:“你若有半句虚言——”
刘畚拼命磕头道:“臣不敢、臣不敢。微臣自知有罪。当r华妃娘娘赠臣银两命臣离开京城避险说是有人会在城外接应。哪知道才出臣就有人一路追杀微臣,得微臣如丧家之犬啊。”
我与玄凌对视一眼,他的脸s隐隐发青,一双眼里,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我晓得他动了大怒,轻轻挥一挥手命小连子安置了刘畚下去,方捧了一盏茶到玄凌手中,轻声道:“皇上息怒。”
玄凌道:“刘畚的话会不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
我曼声道:“皇上细想想,其实沈常在当r的事疑点颇多,只是苦无证据罢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沈常在真的几r前来红,那么那染血的衣裤什么时候不能扔,非要皇上与皇后诸妃都在的时候才仍,未免太惹眼了。还有沈常在曾经提起姜太医给的一张有助于怀孕的方子,为什么偏偏要找时就没了。若是没有这张方子沈常在这样无端提起岂非愚蠢。”我一口气说出长久来心中的疑惑,说得急了不免有些气促,我尽量放慢声息:“皇上恐怕不信,其实臣妾是见过那张方子的,臣妾看过,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透着凉森森的寒意,道:“华妃——很好!那张可以证明沈常在清白的方子大抵是被偷了,只怕和那个叫茯苓的宫女也脱不了g系。”他慢慢放低了声音,露出些许悔意:“朕当r一时气愤杀了她,若是细细审恐怕也不至今r。”
我低声道:“皇上预备怎么办?”
他并不接话,只是叹:“是朕冤枉了沈氏——放她出来吧,复她的位分。”
我凄惶道:“只怕一时放不出来。”
他惊问:“难道她……”
我摇头,“眉姐姐并没有寻短见。只是禁足后忧思过度身子孱弱,不幸感染了时疫,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到最后,已禁不住悲凉之意呜咽不已。
他愣了片刻,“朕只是禁足,她也未免太想不开了。”
我泣道:“皇上禁足降罪于眉姐姐并不是极大的惩罚,可是宫里哪一个人不是看着皇上您的脸s行事,皇上不喜欢姐姐于是那些奴才更加一味地作践她。”
他微微吸一口凉气,道:“朕即刻命太医去为沈容华诊治,朕要容华好好活下去。”说着就要唤李长进来。
我拉住玄凌的衣袖道:“请皇上恕臣妾大不敬之罪。臣妾见沈容华病重,私下已经求了一位太医去救治了。”
玄凌回首顾我,问:“真的?”
我点头,“请皇上降罪于臣妾。”
他扶我起来,“若不是你冒死行此举,恐怕朕就对不住沈容华了。”
我垂泪摆首,“不g皇上的事,是j人狡诈,遮蔽皇上慧眼。”我心中不悦玄凌当r的盛怒,然而他是君王,我怎能当面指责他。
他被“j人”二字所打动,恨然道:“华妃竟敢如此愚弄朕,实不可忍。”走至门前对殿外守候的李长道:“去太医院传旨,杀江穆炀、江穆伊二人。责令华妃——降为嫔,褫夺封号。”然而想了一想,复道:“慢着——褫夺封号,降为贵嫔。”
李长一震,几乎以为是听错了,褫夺封号于后妃而言是极大的羞辱,远甚于降位的处分。李长不晓得玄凌为何动了这样大的怒气,又不敢露出惊惶的神s,只好拿眼睛偷偷觑着我,不敢挪步。
我原听得降华妃为嫔,褫夺封号,转眼又成贵嫔,正捺不住怒气,转念念及西南战事的要紧,少不得生生这口气咽下去。又听见玄凌道:“先去畅安宫,说朕复沈氏容华位分,好好给她治病要紧。”
李长忙应了一声儿,利索地带了几个小内监一同去传旨。
及至无人,玄凌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了几转,几乎是迟疑着问:“嬛嬛,刘畚不是你故意安排了的吧?”
我一时未解,“恩?”了一声,看着他问:“什么?”
他却不再说下去,只是g涩笑笑,“没什么?”
我忽地明白,脑中一片冷澈,几乎收不住唇际的一抹冷笑,直直注目于他,“皇上以为是臣妾指使刘畚诬陷华妃娘娘?”我心中激愤,口气不免生硬,“皇上眼中的臣妾是为争宠不惜诬陷妃子的人么?臣妾不敢,也不屑为此。臣妾若是指使刘畚诬陷华妃营救沈容华,大可早早行次举,实在不必等到今r沈容华x命垂危的时候了。”我屈膝道:“皇上若不相信臣妾,李公公想来也未曾走远,皇上大可收回旨意。”
他的脸s随着我的话语急遽转变,动容道:“嬛嬛,是朕多疑了。朕若不信你,就不会惩处华妃。”
我心头难过不已,脱口道:“皇上若信臣妾,刚才就不会有此一问。”
他的脸s遽地一沉,低声喝道:“嬛嬛!”
我一恸,蓦然抬头迎上他略有寒意的眼神。我凄楚一笑,仿佛嘴角酸楚再笑不出来,别过头去缓缓跪下道:“臣妾失言……”
他的语气微微一滞,“你知道就好,起来罢。”说着伸手来拉我。
我下意识的一避,将手笼于袖中,只恭敬道:“谢皇上。”
他伸出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叹息近乎无声,“慕容贵嫔服侍朕已久,体贴入微。素来虽有些跋扈,可是今r,朕……真是失望。”
我默然低首,片刻道:“臣妾明白。”
他只是不说话,抬头远远看天空星子。因为初春夜晚料峭的寒冷,他唇齿间顺着呼吸有蒙昧的白气逸出,淡若无物。
绢红的宫灯在风里轻轻摇晃,似淡漠寂静的鬼影,叫人心里寒浸浸的发凉他终于说:“外头冷,随朕进去罢。”==
抱歉,更新晚了。
卷一 正文 第五十章 时疫(下)
我沉默跟随他身后,正要进西室书房。忽然有女人响亮的声音惊动静寂的夜。这样气势十足而骄纵威严的声音,只有她,华妃。
我与玄凌迅速对视一眼,他的眼底大有意外和厌烦之s。我亦意外,照理李长没有那么快去慕容世兰处传旨,她怎那么快得了风声赶来了,难道是刘畚那里出了什么纰漏。正狐疑着,李长一溜小跑进来,道:“回禀皇上,华……慕容贵嫔要求面圣。”
玄凌懒得多说,只问:“怎么回事?”
李长低头道:“奴才才到畅安宫宣了旨意,还没去太医院就见慕容贵嫔带了江穆炀、江穆伊两位太医过来,要求面圣。”他迟疑片刻,“慕容贵嫔似乎有急事。”
玄凌道:“你对她讲了朕的旨意没有?”
李长道:“还没有。慕容贵嫔来得匆忙,容不了奴才回话。”
玄凌看我一眼,对李长道:“既还没有,就不要贵嫔、贵嫔的唤,你先去带他们进来。”
李长躬身去了,很快带了他们进来,华妃似乎尚不知所以然,满脸喜s,只是那喜s在我看来无比诡异。
玄凌嘱了他们起身,依旧翻阅着奏折,头也不抬,神s淡漠道:“这么急着要见朕有什么事?”
华妃并没有在意玄凌的冷淡,兴冲冲道:“皇上大喜。臣妾听闻江穆炀、江穆伊两位太医研制出治愈时疫的药方,所以特意带两位太医来回禀皇上。”
玄凌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忽地站起身,手中的奏折“嗒”地落在桌案上,道:“真的么?!”
华妃的笑容在满室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明艳动人,笑吟吟道:“是啊。不过医道臣妾不大通,还是请太医为皇上讲述吧。”
江穆伊出列道:“夫四时yy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风、寒、暑、湿、燥、火六y从口鼻而入,邪气“未至而至”、“至而不至”、“至而不去”、“至而太过”均可产生疫气,侵犯上焦肺卫,与五内肺腑相冲相克,而为时疫。疫气升降反作,清浊相混。邪从热化,则湿热积聚于中,蕴伏熏蒸;邪从寒化,则寒湿骤生,脾胃受困而不运。脾y先绝,继之元气耗散而致亡y。若救治不及,可因津气耗损而致亡y亡y。”(1)
他罗嗦了一堆,玄凌不耐,摆手道:“不要掉书袋,拣要紧的来讲。”
江穆炀听江穆伊说的烦乱,遂道:“时疫之邪;自口鼻而入,多由饮食不洁所致而使脾、胃、肠等脏器受损。臣等翻阅无数书籍古方研制出一张药方,名时疫救急丸。以广藿香叶、香薷、檀香、木香、沉香、丁香、白芷、厚朴、木瓜、茯苓、红大戟、山慈菇、甘草、六神曲、冰片、簿荷、雄黄、千金子霜制成。x温去湿,温肝补肾,调养元气。”
玄凌“唔”了一声,慢慢思索着道:“方子太医院的各位太医都看过了觉得可行么?”
江穆炀道:“是。已经给了几个患病的内监吃过,证实有效。”
玄凌的脸上慢慢浮出喜s,连连击掌道:“好!好!”
正说话间,华妃低声“唉呦”一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我站于她身后,少不得扶她一把。华妃见是我,眼中有厌恶之s闪过,不易察觉地推开我的手,强自行礼道:“臣妾失仪——”
近旁的宫人搀扶着华妃要请她坐下,华妃犹自不肯。玄凌问道:“好好的,哪里不舒服么?”
江穆伊见机道:“娘娘听说微臣等说起古书中或许有治疗时疫的方子,已经几r不睡查找典籍了。想是因此而身子发虚。”
此时华妃面s发白,眼下的一层乌青,果然是没有好好休息。玄凌闻言微微一动,过来扶住华妃按着她坐下道:“爱妃辛苦了。”
华妃牵住玄凌衣袖,美眸中隐现泪光,“臣妾自知愚钝,不堪服侍皇上,只会惹皇上生气。”她的声音愈低愈柔,绵软软地十分动人,“所以只好想尽办法希望能为皇上解忧。”
她轻轻拿绢子擦拭眼角泪光,全不顾还有两位太医在。玄凌看着不像样子,唤了几个内监来道:“跟着江太医去,先把药送去沈容华的存菊堂,再遍发宫中感染时疫的宫人。”
江穆炀与江穆伊当此情境本就尴尬无比,听闻这句话简直如逢大赦,赶忙退下。
华妃一怔,问道:“沈容华?”
玄凌淡然道:“是。朕已经下旨复沈氏的位分,以前的事是朕错怪她了。”
华妃愕然的神s转瞬即逝,欠身道:“那是委屈沈家妹妹了,皇上该好好补偿她才是。”说着向我笑道:“也是甄婕妤大喜。姐妹一场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淡淡微笑,直直盯着她看似无神的双眸,“多谢华妃娘娘关怀。”
华妃横睨了我一眼,声音愈发低柔妩媚,听得人骨子里发酥:“臣妾不敢求皇上宽恕臣妾昔r鲁莽,但请皇上不要再为臣妾生气而伤了龙体。臣妾原是草芥之人,微末不入流的。可皇上的身子关系着西南战事,更关系着天下万民啊。”
玄凌叹气道:“好啦。今r的事你有大功,若此方真能治愈时疫,乃是天下之福。朕不是赏罚不明的人。”华妃闻言哭得更厉害,几乎伏在了玄凌怀中。玄凌也一意低声抚慰她。
我几乎不能相信,人前如此盛势的华妃竟然如此婉媚。只觉得无比尴尬刺心,眼看着玄凌与华妃这样亲热,眼中一酸,生生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我默默施了一礼无声告退,玄凌见我要出去,嘴唇一动,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旧怀抱着华妃,柔声安慰她。柔软厚密的地毯踩在足下绵软无声,我轻轻掩上殿门。外头候着的李长急得直搓手,见我出来如同逢了救星一样,忙道:“小主。这……皇上要处置两位姜太医和华妃娘娘的旨意要不要传啊。”见我面s不好,忙压低了声音道:“这话本该奴才去问皇上的,可是这里面……”他轻轻朝西室努了努嘴:“还请小主可怜奴才。”
我低声道:“看这情形是不用你跑一趟了。若再要去,也只怕是要加封的旨意呢。”
我突然一阵胸闷,心头烦恶不堪,径自扶了流朱的手出去。夜风呼呼作响刮过耳边,耳垂上翡翠耳环的繁复流苏在风里沥沥作响,珠玉相碰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只听见这样的声音。而不愿再听见周围的动静。
诚然他是对的,或者说,他从没有错。他必须顾虑他的天下与胜利。但是他即使都是对的,我依然可以保持内心对他所为的不满,尽管我的面容这样顺从而沉默。
翌r玄凌来看我时只对我说了一句:“朕要顾全大局。”
我手捧着一盏燕窝,轻轻搅动着道:“是。臣妾明白。”
我看见他眼下同样一圈乌青心里暗暗冷笑,据说华妃昨晚留宿在了仪元殿东室侍寝,想来他也没有睡好了。
后宫之中,女人的前程与恩宠是在男人的枕榻之上,而男人的大局也往往与床第相关。两情缱绻间,或许消弭了硝烟;或许我不知该不该这样说,了结了一桩默契的j易。
果然玄凌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最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道:“你放心。如今用人之际没有办法。沈容华的事朕没有忘记,亦不会轻轻放过。”
我淡淡微笑道:“皇上龙体安康要紧,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连着好几r,玄凌再没有踏足我的棠梨宫。淳儿陪我在上林苑中慢慢踱步看着新开的杏花。那花开得正盛,艳华浓彩,红霞灿烂,衬得周围的廊庑亭阁皆隐隐一片彤s。我依旧是旧时的衣着,湖水绿的衣裳虽衬春天,而今看来却与这粉s有些格格不入了。
淳儿嘟着嘴道:“皇上好些r子没来了,不会是忘了姐姐和我吧。”淳儿摘了一朵杏花兀自比在鬓边,朝我笑嘻嘻道:“好不好看?”
我掐一掐她的脸,笑:“忘记了我也不会忘了你呀,小机灵鬼儿。”
淳儿到底把花c在了鬓边,走一步便踢一下那地上的落花,轻轻笑道:“皇上不来也好,来了再自在到底也有好多规矩束着,好没意思。”
我忙去捂她的嘴,“越发疯魔了,这话可是能乱说的么,小心被人听去治你个欺君之罪。”
淳儿忙四处乱看,看了一会儿发觉并没其他人,方拍着胸口笑道:“姐姐吓唬我呢。咱们去看杜良媛吧,她的肚子现在有些圆起来了呢。”
我点点头,与她同行而去。
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数点落花飘落在衣袂裙角间,更有落在肩头衣裳上,微微颤动,终于坠下。
我仰头看着那满天杏花,暗暗想道,又是一年春来了。
注释:
(1)、摘自《素问ap;ap;ap;8226;四气调神大论》,略加改动
卷一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眉庄
心情不好,连着饮食也清减了不少,只是恹恹地没有胃口,那幅春山图没绣了几针就觉得腻烦无比,随手搁了就去伏到榻上躺着。
听见夜半冷雨敲窗,淅淅沥沥的恼人,便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益发难过,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一般,浣碧服侍我更衣时吓了一跳,道:“小姐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这脸s不大好呢。”
我挣扎着起身道:“不必,想是这两天忽冷忽热地着了凉,这时候去请太医来耽搁了给皇后请安不说,难免要给人闲话说我装腔作势。等给皇后请安回来喝一剂热热的姜汤就好了。”
浣碧有些担心地瞧着我道:“那奴婢多叫两个人陪着小姐出去。”
起来便往皇后宫中请安,不料今r玄凌也在,请过安坐下,闲话了一晌,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华妃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华妃功不可没。着今r起复华妃协理后宫之权。”这话听在我耳中心口越发难过,只是紧紧握住手中茶盏,暗暗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发作。
华妃盈盈起身道:“谢皇上。”
她的气s极好,很是润泽,仿佛是知道玄凌要复她权位,打扮的也异常雍容妩媚,艳光四s。玄凌道:“华妃你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一句话如石击心,几乎咬住了嘴唇,我不愿见到的,终于来了。前番诸多心血,竟是白费了。我强忍住心头气恼,随众人起身相贺华妃,皇后亦淡淡笑道:“恭喜华妃妹妹了。”
华妃甚是自得,顾盼间神采飞扬。然而皇后话音未落,玄凌却已含笑看着冯淑仪道:“淑仪进宫也有五六年了吧?”顿一顿道:“淑仪冯氏x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册为正二品妃,赐号‘敬’。”
突然之间被册妃,冯淑仪不由愣了片刻,玄凌道:“怎么高兴傻了,连谢恩也忘了。”
冯淑仪这才省悟过来,忙屈膝谢恩,玄凌又道:“册妃的仪式定在这月二十六。敬妃你与华妃是同一年入宫的,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你要好好襄助华妃,与她一同协理后宫,为皇后分忧。”
冯淑仪向来所得宠爱不多,与华妃不可相提并论。如今乍然封妃,又得协理后宫的大权,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她向来矜持,也只是含蓄微笑,一一谢过。
如此一来,华妃的脸上便不大好看。我转念间已经明白,我入宫时间尚浅,自然不能封妃与华妃抗衡,玄凌为怕华妃势盛,故而以冯淑仪分华妃之权,制衡后宫。
我于是笑盈盈道:“恭贺敬妃娘娘大喜。”这句话,可比刚才对华妃说的要真心许多。
恭送了玄凌出去,众人也就散了。华妃重获权位,少不得众人都要让着她先走。
我坐于软轿之上,抬轿子的内监步履整齐,如出一人。我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冯淑仪封妃,忧的是华妃复位,来势汹汹,只怕冯淑仪不能抵挡。
心里这样五爪挠心的烦乱着,连春r里树梢黄莺儿的啼叫也觉得心烦,便道:“去存菊堂看沈容华。”
小允子吓了一条,忙打着千儿道:“恕奴才多嘴,容华小主尚未痊愈,咱们还是不去的好。何况小主您早起就不大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我道:“我没有事。再说怕什么呢,多多焚了艾草就是。那些宫人们不也在服侍着么?”
小允子陪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小主千金之体……”见我冷着脸,终究不敢说下去,于是掉了头往存菊堂走。
冯淑仪封为敬妃,虽然圣旨还未正式下来,但是玄凌口谕已出,一时后宫诸人都在她的昀昭殿贺喜,一旁的存菊堂更显得冷清。我进去时里头倒也安静整齐,已收拾成旧r雅致的模样,颓唐之气一扫而空,几个小宫女在炉子上炖着药,浓浓的一股草药气,见我来了忙起身请安。
走进去却是芳若在里头伏侍,白苓与采月陪在下首。我微笑道:“听说皇上特意让姑姑在这里伏侍到眉姐姐病愈,可辛苦姑姑了。”
芳若笑着答道:“小主这样说奴婢可承受不起。”说着往床榻上一指,“容华小主今r好多了呢,小主来得可巧。”
我道:“是么?”也不顾小允子使劲儿使眼s,便在床前坐下道:“姐姐今儿好多了。”
眉庄气s比那r好了许多,半睁着眼勉强向我微笑,我怕她生气,故意略去了华妃复位的事不说,只拣了高兴的话逗她开心。
眉庄静静听了一晌,我微笑道:“冯淑仪成了冯敬妃,你也好了,如今又是容华了。”
眉庄的笑容极度厌倦,用手指弹一弹枕上的花边道:“是不是容华有什么要紧,和常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称谓罢了。我真是累……”
我想着她病中灰心,又在禁足时受了百般的委屈,难免有伤感之语,故而宽慰道:“姐姐的气s好多了,不如也起来走走罢。外头时气倒好,空气也新鲜。”
眉庄只是懒懒的,“我也懒得去外头,见了人就烦。倒是这里清清静静的好。”
正说话间,温实初进来请脉问安,冷不防见我在,倒是有些尴尬,进退不是。我笑道:“温太医生分了,从前见我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还没多谢你,眉姐姐的病全亏你的妙手回春。”
温实初道:“小主的吩咐微臣本就该尽力尽心。何况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太医院各位贤能寻的好药方,微臣才能在两位小主面前略尽绵力。”
我微笑:“温太医的好脉息太医院尽人皆知,大人又何必过于谦虚呢。”
他笑着谦过,坐下请了眉庄的手请脉。眉庄的五根指甲
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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