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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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鬼神之说只是世人讹传,小主切莫放在心上。”
我把手伸出被外,昏黄的烛光下,手腕上的银镯反s着冷冽的暗光,像游离的暗黄的小蛇。我镇声道:“今r梦魇实在是我双手初染血腥,以至梦见余氏冤魂索命。”我静一静,继续道:“我所真正害怕的并非这些,鬼神出自人心,只要我不再心有亏欠便不会再梦魇自扰。我害怕的是余氏虽然一命归西,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完全了结。”
“小主怀疑余氏背后另有人指使?”槿汐翻身坐起问。
“恩。你还记得我们出冷宫的时候余氏诅咒我的话么?”
“记得。”槿汐的语气略略发沉,“她说必定有人助她杀小主。”
“你在宫中有些年了,细想想,余氏不像是心计深沉的人,她只是一介莳花宫女出身,怎么懂得药理晓得每次在我汤药里下几分药量,怎样悉心安排人进我宫里里应外合?那药又是从何得来?”
槿汐的呼吸渐渐沉重,沉默片刻道:“小主早已明白,实应留下她的活口细细审问。”
我摇一摇头,“余氏恨我入骨,怎会说出背后替她出谋划策的人。她宁可一死也不会说,甚至会反咬我们攀诬旁人。反倒她死了,主使她的人才会有所松懈,叫咱们有迹可寻。”我冷笑道:“咱们就拿她的死来做一出好戏。”
槿汐轻轻道:“小主已有了盘算?”
“不错。”我招手示意她到身前,耳语几句。
槿汐听罢微笑:“小主好计,咱们就等着让那人原形毕露。”注释:
(1)、永巷:皇宫中的长巷,两侧间或有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女居住,也有幽闭无宠的低等妃嫔的居住的地方。
卷一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丽贵嫔
宫中是流言传递最快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后妃们各自安排下的眼线,何况是余氏使人下药毒害我的事,一时又增了后宫诸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几r宫中风传余氏因我而死,怨气冲天,冤魂不散,鬼魂时常在冷宫和永巷出没,甚至深夜搅扰棠梨,吓得我夜夜不能安眠。闲话总是越传越广,越传越被添油加醋,离真相越远。何况是鬼神之说,素来为后宫众人信奉。
余氏鬼魂作祟的说法越演越烈,甚至有十数宫人妃嫔声称自己曾见过余氏的鬼魂,白衣长发,满脸鲜血,凄厉可怖,口口声声要那些害她的人偿命。直闹得人人自危,j犬不宁。
我夜夜被噩梦困扰,精神越来越差,玄凌忧心的很又无计可施。正好此时通明殿的法师进言说帝王y气最盛,坐镇棠梨鬼魂必定不敢再来s扰,又在通明殿r夜开场做水陆大法事超度冷宫亡魂。于是玄凌夜夜留宿棠梨相伴,果然,我的梦魇逐渐好了起来。
晨昏定省是妃嫔向来的规矩。因我近r连番遭遇波折,身心困顿,皇后极会体会皇帝的意思,加意怜惜,有意免了我几r定省。这两r精神渐好,便依旧去向皇后请安谢恩。近夏的天气雷雨最多。是r黄昏去向皇后请安,去时天气尚好,有晚霞当空流照。不想才陪皇后和诸妃说了一会子话,就已天s大变雷电j加,那雨便瓢泼似的下来了。
江福海走出去瞧了瞧道:“这雨下得极大,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要耽搁诸位娘娘小主回宫呢。”
皇后笑道:“这天跟孩儿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妹妹们可是走不成了。看来是老天爷想多留你们陪我聊天解闷呢。”
皇后在前,谁敢抱怨天气急着回宫,都笑道:“可不是老天爷有心,见皇后凤体痊愈,头风也不发了才降下这甘霖。”
皇后见话说的巧也不免高兴,越发上了兴致与我们闲聊。直到酉时三刻,雨方渐渐止了,众人才向皇后告辞各自散去。
大雨初歇,妃嫔们大多结伴而行。我见史美人独自一人,便拉了她与我和眉庄、陵容同行。
出了凤仪宫,见华妃与丽贵嫔正要上车辇一同回宫,却不见平r与她常常做伴的曹容华。四人向华妃和丽贵嫔行了礼,华妃打量我几眼道:“婉仪憔悴多了,想来恶梦缠身不好过吧。”
我闻言吓得一缩,惊惶看向四周,小声说:“娘娘别说,那东西有灵x,会缠人的。”
华妃不以为然道:“婉仪神志不清了吧?当着本宫的面胡言乱语。”
眉庄忙解围道:“华妃娘娘恕罪。甄婉仪此番受惊不小,实在是……”眉庄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实在是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不得不小心啊。”
史美人最信鬼神之说,不由得点头道:“的确如此,听说有天晚上还把永巷里一个小内监吓得n了裤子好几天都起不来床。”
我忧心忡忡道:“她恨我也就罢了。听说当r皇上要赐她自尽,平r与她j好的妃嫔竟无一人为她求情,才使她惨死冷宫……”我见华妃身后的丽贵嫔身体微微一抖,面露怯s,便不再说下去。
华妃登时拉长了脸,不屑道,“身为妃嫔,怎能同那些奴才一般见识,没的失了身份。再说她自寻死路罪有应得,谁能去为她求情!”
我惶然道:“这些话的确是我们不该说的,只是如今闹的人心惶惶的。”我看向华妃身后道:“听闻曹容华素来胆大,要是我们有她陪伴也放心些。咦?今r怎不见曹容华?”
丽贵嫔出声道:“温仪帝姬感染风寒,曹容华要照顾她,所以今r没能来向皇后请安。”
华妃盯着我,浅浅微笑:“婉仪心思细密,想必是多虑了,婉仪自己要多多放心才是。做了亏心事,才有夜半鬼敲门。”
我是声音像是从腔子出来似的不真实,幽幽一缕呜咽飘忽:“娘娘说的是。要是她知道谁教她走上死路恐怕怨气会更大吧。”
丽贵嫔脸s微微发白,直瞪着我道:“甄婉仪,你……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兀自浮起一个幽绝的笑意,也直瞪着她,恍若不知:“贵嫔娘娘说什么?我可不是好好的。”我抬头看看天s,拉了眉庄、陵容的袖子道:“快走快走,天那么黑了。”史美人被我的语气说的害怕,忙扯了我们向华妃告辞。
陵容与眉庄对着华妃赧然一笑,急匆匆的走了。
下过雨路滑难行,加上夜黑风大,一行人走的极慢。天s如浓墨般沉沉欲坠,连永巷两侧的路灯看着也比平时暗淡许多。
风哗哗地吹着树响,有莫名的诡异,陵容与史美人不自觉地靠近我和眉庄。我不安地瞧了一眼眉庄,忽听得前方数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深人静的永巷,直激得所有人毛骨悚然,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仿佛连头皮也发麻了。
那声音发了狂似的尖叫——“不是我!不是我!与我不相g!”我一把扯了眉庄的手道:“是丽贵嫔的声音!”我转身一推身后的小允子,对他道:“快去!快去告诉皇后!”小允子得令立刻向凤仪宫跑去。
史美人还犹豫着不敢动,眉庄与我和陵容急急赶了过去,一齐呆在了那里。果然是丽贵嫔,还有几个侍奉车辇的宫人吓得软瘫在地上连话也不会说了。华妃站在她身旁厉声呵斥,却止不住她的尖叫。车辇停在永巷路边,丽贵嫔蜷缩在车辇下,头发散乱,面s煞白,两眼睁的如铜铃一般大,直要冒出血来,一声接一声的疯狂尖叫,仿佛是见到什么可怕的物事,受了极大惊吓。
随后赶到的史美人见了丽贵嫔的情状,霎时变得面无人s,几个踉跄一跌,背靠在宫墙上,惶恐地环顾四周,“她来了?!是不是她来了?!”
华妃本已又惊又怒,听得史美人这样说,再按捺不住,几个箭步过来,朝史美人怒喝道:“再胡说立刻发落了你去冷宫!”口中气势十足,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华妃一转身指着丽贵嫔对身边的内监喊道:“站着g什么!还不给本宫把她从车下拖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去拉丽贵嫔,丽贵嫔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嘴里含糊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药是我给你弄来的,可是不是我教你去害甄嬛的……”
华妃听她混乱的狂喊,脸s大变,声音也失了腔调,怒喝道:“丽贵嫔失心疯了!还不给本宫拿布堵了她的嘴带回我宓秀宫里去!”华妃一声令下,忙有人急急冲上前去。
眉庄见机不对,往华妃身前一拦,道:“华妃娘娘三思,此刻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娘娘应该把丽贵嫔送回她延禧宫中再急召太医才是,怎的要先去宓秀宫?”
华妃缓了缓神s道:“丽贵嫔大失常态,不成体统。若是被她宫中妃嫔目睹,以后怎能掌一宫主位,还是本宫来照顾比较方便。”
眉庄道:“娘娘说的极是。但事出突然,嫔妾以为应要先命人去回皇上与皇后才是。”
华妃眉心微微一跳,见一g内监被眉庄埂在身后不能立即动手,大是不耐烦:“事从权宜。丽贵嫔如此情状恐污了帝后清听。等下再去回报也不迟。”见眉庄仍是站立不退开,不由大是着恼,口气也变得急促凌厉:“何况本宫一向助皇后协理六宫,惠嫔是觉得本宫无从权之力么?!”
眉庄素来沉稳不爱生事,今r竟与后宫第一的宠妃华妃僵持,且大有不肯退让的架势,众人都惊得呆了,一时间无人敢对丽贵嫔动手。华妃狠狠瞪一眼身边的周宁海,周宁海方才回过神,一把捂了丽贵嫔的嘴不许她再出声喊叫。
我暗暗着急,不知皇后赶来来不来得及,要不然,这一场功夫可算是白做了。眼下,也只得先拖住华妃多捱些时间等皇后到来,一旦丽贵嫔只身进了宓秀宫,可就大大棘手了!
眉庄朝我一使眼s,我站到眉庄身边,道:“娘娘协理六宫嫔妾等怎敢置疑,只是丽贵嫔乃是一宫主位,兹事体大,实在应知会皇上皇后,以免事后皇上怪罪啊。”
华妃杏眼含怒,银牙紧咬,冷冷道:“就算婉仪rr得见天颜圣眷优渥,也不用抬出皇上来压本宫。婉仪与惠嫔这样阻拦本宫,是要与本宫过不去么?!”
“娘娘此言嫔妾等惶恐万分。并非嫔妾要与娘娘过不去,只是丽贵嫔言语中涉及嫔妾前时中毒之事,嫔妾不得不多此一举。”
四周的静像是波云诡谲,除了丽贵嫔被捂住嘴发出的呜咽声和霍霍的风声,无人敢发出丝毫声响。华妃怒目相对,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那寂静许是片刻,我却觉得分外漫长,华妃终于按捺不住,向左右斥道:“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把贵嫔带走。”说罢就有人动手去扯丽贵嫔。
眼看就要阻拦不住,心下懊恼,这番心思算是白耗了。
远远听见通报:“皇后娘娘凤驾到——”只见前导的八盏鎏银八宝明灯渐行渐近,由宫女内监簇拥着凤辇疾步而至。我心头一松,果然来了。
夜间风大,皇后仍是穿戴整齐端坐在凤辇之上,更显后宫之主的威势。
华妃无奈,只得走上前两步与我们一同屈膝行礼。皇后神态不见有丝毫不悦,只唤了我们起来,单刀直入问道:“好端端的,究竟丽贵嫔出了什么事?”
华妃见皇后如此问,知道皇后已知晓此事,不能欺瞒,只好说:“丽贵嫔突发暴病,臣妾正想送她回宫召太医诊治。因为事出突然不及回禀皇后,望皇后见谅。”华妃定一定神,看着皇后道:“不过皇后娘娘消息也快,不过这些功夫就得了信儿赶不过来了,世兰真是自愧不如。”说着狠狠剜了我一眼,我恍若不觉,只依礼站着。我和眉庄的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是皇后的份内之事了。
皇后点一点头说:“既是突然,本宫怎会怪罪华妃你呢?何况……”皇后温和一笑:“知晓后宫大小诸事并有得宜的处置本就是我这皇后分内之事。”皇后话语温煦如和风,却扣着自身尊贵压着华妃一头,华妃气得脸s铁青,却无可反驳。
皇后说罢了下了凤辇去瞧丽贵嫔,走近了“咦”一声,蹙了眉头道:“周宁海,你一个奴才怎么敢捂了丽贵嫔的嘴,这以下犯上成什么样子!”
周宁海见皇后质问,虽是害怕却也不敢放手,只偷偷去看华妃。华妃上前一步道:“皇后有所不知。丽贵嫔暴病胡言乱语,所以臣妾叫人捂了她的嘴以免的秽语扰乱人心。”
“哦。”皇后抬起头看一眼华妃,“那也先放开丽贵嫔,难不成要这样捂着她的嘴送回去延禧宫去么?”
华妃这才示意周宁海放开,丽贵嫔骤得自由,猱身扑到华妃膝下胡乱叫喊道:“娘娘救我!娘娘救我!余氏来找我!她来找我!娘娘你知道不是我教她这么做的,不是我啊!”
华妃忙接口道:“是。和谁都不相g,是她自己作孽。”华妃弯下腰,放缓了语调,柔声哄劝道:“贵嫔别怕,余氏没来,跟本宫回宫去吧。”
丽贵嫔退开丈许,眼珠骨碌碌转着看向四周,继而目光古怪地盯着华妃道:“她来了。真的!娘娘,她来寻我们报仇了!她怪我们让她走了死路!”静夜里永巷的风贴地卷过,丽贵嫔的话语漫卷在风里,听见的人都不由得面s一变,身上激灵灵的感发凉,感觉周身寒毛全竖了起来,仿佛余氏的亡魂就在身边游荡,朝着我们狞笑。
华妃听她说的不堪,急怒j加,呵斥道:“你要作死么!胡说些什么!”瞟着我极力自持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余氏要来也是要找害死她的人,g我们什么事?!”
我站在华妃身后慢吞吞道:“华妃娘娘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娘娘自是不必害怕。”
丽贵嫔打量着周围所有的人,突然扑到皇后身下,她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力气极大,一扑之力差点把皇后撞了个趔趄,唬的旁边的宫人忙不迭扶好皇后拉开丽贵嫔。丽贵嫔惶恐的哭泣着扯住皇后凤裙下摆,哭道:“鬼!有鬼!我……我不要死啊!”
皇后也觉得不安,挥一挥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样子也回延禧宫本宫也不放心,好生扶了丽贵嫔回本宫的凤仪宫去安置。”
华妃急道:“皇后娘娘,丽贵嫔的病症像是失心疯,怎能在凤仪宫扰您休息,还是去臣妾的宓秀宫由臣妾照顾罢。”
皇后含笑道:“凤仪宫那么大总有地方安置,华妃不用空自担心。而且丽贵嫔虽说神志混乱,可言语间口口声声涉及甄婉仪中毒之事,牵涉重大,本宫必要追查。难道华妃觉得丽贵嫔在本宫那里有什么不妥么?”
华妃眉毛一扬,丹凤双眸气势凌人,道:“臣妾自然不会担心皇后照顾会有不妥。只是皇上亲命臣妾协理六宫,当然觉得臣妾是能为皇后分忧的。皇后总不会不让臣妾‘分忧’吧?若真如此,皇上怕要怪罪臣妾不体恤皇后呢。”
华妃出语极是不客气,皇后身边的宫人都露出不忿之s。皇后一愣之下一时无反对之由,只犹豫着不说话。
我见事情又要横生枝节,若是丽贵嫔随华妃去了只怕前功尽弃。我立刻道:“娘娘乃六宫之主,由您亲自费神,皇上必定更加放心。”说罢忙跪下道:“恭送皇后。”
眉庄反应极快,拉着陵容史美人跪下一齐道:“恭送皇后。”皇后不由分说,带了丽贵嫔回凤仪宫。
华妃大怒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皇后带了丽贵嫔走直气得双手发颤,几欲晕厥。
回到宫中,流朱浣碧已备下了几样小菜作宵夜。槿汐掩上房门,我瞧着候在房中的小连子微笑道:“要你装神弄鬼,可委屈了你这些r子。”
小连子忙道:“小主这话可要折杀奴才了。”他扮个鬼脸儿嬉笑:“不过奴才偷照了镜子,那样子还真把自己唬了一跳。”
我忍俊不禁,连连点头道:“可不是!你把丽贵嫔吓得不轻,颠三倒四说漏嘴了不少。”
“没想奴才这点微末功夫还能派上这用场,还真得谢谢流朱姐姐教我摆的那水袖还有浣碧姐姐给画的鬼脸儿。”
流朱撑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咱们那些算什么啊?还是小姐的主意呢。”想了想对小连子道:“怕你扮鬼的行头悄悄烧了,万一露了痕迹反要坏事。”小连子忙答应了。
槿汐示意她们静下,道:“先别高兴。如今看来是华妃指使无疑了,丽贵嫔也是逃不了g系。只是丽贵嫔形同疯癫,她的话未必做的了数。”
我沉吟半晌,用玉搔头轻轻拨着头发,道:“你说的有理。只是,皇后也未必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呢。咱们只需冷眼旁观,需要的时候点拨几下便可。戏已开场了,锣鼓也敲了,总得一个个粉墨登场了才好。”我轻轻一笑,“今晚好生休息,接下来怕是有一场变故等着咱们呢。”
卷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初胜
次r一早,皇后就急召我进了宓秀宫。忙赶了过去,一看眉庄、陵容与史美人早在那里,知道皇后必是要询问昨晚之事。皇后想是一夜劳碌并未好睡,眼圈微微泛青连脂粉也遮不住,精神倒是不错。照例问了我们几句,我们也原原本本说了。
忽听得宫外内监唱道:“皇上驾到——”
皇后忙地领着我们站了起来,就见玄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妃嫔,却是华妃。华妃神s冷淡,只作未瞧见我们。
我与眉庄相视,以为昨夜玄凌是在华妃宫里就寝了。只是华妃未免也过于嚣张,巴巴地跟着玄凌一起过来,几个人面s都不好看,唯有皇后神s如常。
玄凌却道:“才出宫就看见华妃往你这里来。知道丽贵嫔不大好,也过来看看。”众人方知昨夜玄凌并召幸华妃,只是偶然遇上,登时放宽了心。
皇后忙让人上了一盏杏仁酪奉与玄凌,方道:“劳皇上挂心。不过丽贵嫔是不大好,昏迷了一夜,臣妾已召了太医,现安置在偏殿。”
玄凌点点头,问道:“太医怎么说?”
“说是惊风,受了极大的惊吓。”皇后回道:“昏迷中还说了不少胡话。”说罢扫一眼华妃。
华妃听得此话脸s微微一变,向玄凌道:“正是呢。昨晚丽贵嫔就一直胡乱嚷嚷,可吓着臣妾了。”
皇后道:“事情究竟如何发生臣妾尚未得知,但昨夜华妃一直与丽贵嫔同行,向来知道的比臣妾多些。”
玄凌问华妃道:“如此说,昨晚丽贵嫔出事你在身边了?”
“是。”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是。昨夜臣妾与丽贵嫔同车回宫,谁知刚至永巷,车辇的轮子被石板卡住了不能前行。丽贵嫔x急便下了车察看,谁知臣妾在车内听得有宫人惊呼,紧接着丽贵嫔便惨叫起来,说是见了鬼。”华妃娓娓道来,可是闻者心里皆是明白,能把素r嚣张的丽贵嫔吓成这样,可见昨晚所见是多么可怕。
玄凌听她说完眉头紧紧锁起,关切问:“你也见到了吗?没吓着吧?”
华妃轻轻摇了摇头,“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因在车内,并未亲眼看见。”
我瞥眼看她,华妃一向好强,虽然嘴上如此说,可是她说话时十指紧握,j绕在一起,透露了她内心不自觉的惶恐。
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能害怕就好,只要有人害怕,这台戏就唱的下去。
皇后也是满面愁容,道:“臣妾问过昨晚随侍那些宫人了,也说是见有鬼影从车前掠过,还在丽贵嫔身边转了个圈儿。难怪丽贵嫔如此害怕了。”
玄凌突然转向我道:“婉仪,你如何看待这事?”
我起身道:“皇上。臣妾以为鬼神之说虽是怪力乱神,但冥冥之中或许真有因果报应,才能劝导世人向善祛恶。”
华妃冷冷一笑:“听说婉仪前些r子一直梦魇,不知是否也因余氏入梦因果报应之故。”
我抬头不卑不亢道:“嫔妾梦魇确是因梦见余氏之故,却与因果报应无关。嫔妾只是感伤余氏之死虽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归根结底是从嫔妾身上而起。臣妾实在有愧,这是臣妾自身德行不足的缘故。”说到末句,语中已微带哽咽。
这一哭,三分是感伤,七分是感叹。这后宫,是一场红颜厮杀的乱局。我为求自保已伤了这些人,以后,只怕伤的更多。
玄凌大是见怜:“这是余氏的过错,你又何必归咎自己。狂风摧花,难道是花的过错么?”
眼泪在眼眶中闪动,含泪向玄凌微笑道:“多谢皇上体恤。”
玄凌道:“朕先去瞧丽贵嫔,一切事宜等丽贵嫔醒了再说。”
几r不见动静。人人各怀心事,暗中静观凤仪宫一举一动。
想起小时候听人说,但凡海上有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我想如今也是,越是静,风波越是大。
消息一一传来:
玄凌去探视丽贵嫔时,丽贵嫔在昏迷中不断地说着胡话,玄凌大是不快。
玄凌旨意,除皇后外任何人不许探视丽贵嫔。
丽贵嫔昏迷了两r终于苏醒,帝后亲自问询。
丽贵嫔移出凤仪宫,打入去锦宫冷宫。
三r后的清晨去向皇后请安,果见气氛不同往r,居然连玄凌也在。诸妃按序而坐,一殿的肃静沉默。皇后咳嗽两声,玄凌神s倒平常,只缓缓道:“丽贵嫔自册封以来,行事r益骄奢y毒,甚是不合朕的心意。朕意废她以儆效尤,打入冷宫思过。”
我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华妃,她的脸s极不自在。以她的聪明,必然知道是丽贵嫔醒后帝后曾细问当夜之事,必定是她说漏了什么才招来玄凌大怒废黜。
其实当r之事已十分明白,丽贵嫔是华妃心腹,既然向我下毒之事与她有关,华妃又怎能撇得开g系。
丽贵嫔,还真是不中用,经不得那么一吓。可见“做贼心虚”这句话是不错的。
玄凌看也不看华妃,只淡然道:“华妃一向协理六宫,现下皇后头风顽疾渐愈,后宫诸事仍j由皇后做主处理。”一语既出四座皆惊,诸妃皆是面面相觑,有x子浮躁的已掩饰不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玄凌转头看着皇后,语气微微怜惜,“若是精神不济可别强撑着,闲时也多保养些。”
想是皇后许久没听过玄凌如此关怀的言语,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多些皇上关怀。”说着向华妃道:“多年来华妹妹辛苦,如今可功成身退了。”
华妃闻言如遭雷击,身子微微一晃,却也知道此时多说也是无益。强自镇定跪下谢恩,眼圈却是红了,只是自恃身份,不肯在众人面前落泪。如此情状,真真是楚楚可怜。
皇后忽然道:“若是端妃身子好,倒是能为臣妾分忧不少,只可惜她……”
玄凌闻言微微一愣,方才道:“朕也很就没见端妃了,去看看她罢。你们先散了吧。”
送了玄凌出去,众人才各自散了。
走出宫门正见华妃,我依足规矩屈膝:“恭送华妃。”华妃嗤鼻不理,掩面而去。
陵容见我受委屈,颇有不平道:“姐姐先前受华妃的气可不少,如今她失势为何还要对她恭敬如初?”
我掸一掸衣裳,道:“她如今是失势,可未必不会东山再起,还是不要撕破脸好。再说她毕竟位分在我之上,她不受礼是她理亏,我却不能失了礼数招人话柄。眉姐姐,你说是不是?”
眉庄点头:“的确如此。”
陵容涨红了脸,轻声道:“多些姐姐教诲。”
我忙牵了她手道:“自己姐妹说什么教不教诲的,听了多生分。”
陵容这才释然,送了陵容,眉庄心情大好,含笑道:“今r天气甚好。去我宫里对弈一局如何?”
我微笑道:“瞧你的样子憋着到现在才笑出来,我可学不来。好吧,就陪你手谈一局作贺。”
眉庄掩不住满面笑容:“你我终于能吐这一口恶气,真是畅快。”说完微显忿s,“只去了一个丽贵嫔,没能扳倒华妃,真是可惜。”
我折一枝杜鹃在手里把玩:“原也不指望能扳得到华妃。华妃在宫中多年势力已是盘根错节,皇后位主六宫也需让她两分可见她的影响。而且朝廷正在对西南用兵,正是用的着华妃的父亲慕容迥的地方,皇上必有顾忌。皇上,他又念旧情,必不会狠下心肠。”
“可是总会对她有所冷落。”
“恩。这是当然。咱们能来个敲山震虎让她对我们有所忌惮,能相安无事即可。毕竟再追查下去牵连无数惹起腥风血雨也不是积福之举啊。”
“如今未能除去她,怕是r后更难对付,将是心腹大患啊!”眉庄眼中大有忧s。
“她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们也是她的心腹大患。如今她失了丽贵嫔这个心腹,元气大伤,又失了协理六宫的权势,只怕一心要放在复宠和与皇后争夺后宫实权上,暂时还顾不上对付我们。咱们正好趁这个时候休养生息,好以逸待劳。”
“难道真不能斩草除根?咱们也能高枕无忧。”眉庄双眉紧锁,终究不甘心:“只要一想到千鲤池之事,我就寝食难安。”
我无奈的摇摇头,“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若再追究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人牵连进去。这是皇上与皇后都不想看见的。若是我们穷追猛打,反而暴露了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谋划,也让皇上觉得咱们y狠,反倒因小失大。”
眉庄知道无法,沉思良久方道:“如今皇上削了华妃之权,也是想事情到此为止,闹的太大终究是丢了皇家脸面。我又何尝不明白……只得如此了。”
我与眉庄坐在她存菊堂后的桂花树下摆开楚河汉界,黑白对垒。
眉庄始终还是不放心,去一枚白子在指间摩挲,迟迟不肯落子,“嬛儿,丽贵嫔多年来如同华妃的心腹臂膀,你真觉得华妃会弃她不顾?何况丽贵嫔貌美,位分也不低啊?只怕他r华妃东山再起之时她也有再起之r。”
我执了一枚黑子落下,道:“华妃不会顾及丽贵嫔。她已深受牵连怎会再蹈覆辙。丽贵嫔虽然貌美位高,又跟随她多年。可是言语不逊不得人心,皇上喜欢她貌美也不过一时新鲜,你想皇上已经有多久没召幸丽贵嫔了?一个不得皇上宠爱的女人,容貌再美位分再高有什么用?”
眉庄浅笑道:“说的是。丽贵嫔是一宫主位可是膝下并无所出,还不如曹容华尚有一位温仪帝姬可以倚靠。说来,曹容华如此温文,真不像是华妃身边的人。”
“你可别小看了曹容华,皇上虽不偏宠她,一月总有两三r在她那里。常年如此,可算屹立不倒。”我抿一口茶水,这时节的风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吹得额头温温的。我专注于棋盘上的较量,漫不经心道:“能被华妃器重,决不是简单的人物。”
眉庄嘴上说话,手下棋子却不放松,“自从连番事端,我怎会有小觑之心,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
“那也不必,太过瞻前顾后反倒失了果断。”我看着棋盘上错落分明的黑白旗子,展眉一笑:“弃车保帅。姐姐,嬛儿赢了。”
夜已深沉,明月如钩,清辉如水,连天边的星子也分外明亮,如倾了满天水钻晶莹。
我知道,今夜,玄凌一定会来。
遣开了所有人,安静躺在床上假寐养神。屋子里供着几枝新折的栀子花,浓绿素白的颜s,像是玉s温润,静静吐露清雅芳香。
忽然一双臂膀轻轻将我搂住,我轻轻闭上眼睛,他来了。
“嬛嬛,你可睡了?”
我轻轻自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想要躬身施礼,他一把拉住我顺势躺在我身边,我温顺的倚在他臂上,“端妃姐姐好些了么?”
“老样子。只是又清瘦了,见朕去看她强挣扎着要起来——到底还是起不来。朕瞧着也可怜见儿的。”
“四郎若有空就多去看看端妃姐姐吧,她见了你必定很高兴,说不定这病也好快些。”
又絮絮说了些端妃的病,我知道,这不过是闲话家常,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终于,玄凌说:“下毒之事终于了结了。你能安心,朕心里也松泛些。”他眸中凝着一缕寒气,“只是朕并不曾亏待丽贵嫔,她竟y毒如此。”
我低声道:“事情既已过去,皇上也勿要再动气。丽贵嫔也是在意皇上才会忌恨臣妾。”
“在意朕?”鼻端冰冷一哼:“她在意的究竟是自己的位分与荣华还是朕只有她自己明白。”他停了一停:“就算是在意朕,若是借在意朕之名而行y鸷之事,朕也不能轻纵了她。”
心里微微一动,虽然我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是场面还是要做一下的,何况我必须得清楚此时此刻华妃在他心中究竟还有多少分量。身体贴近玄凌一些,轻轻道:“丽贵嫔犯错已经得到教训。虽然华妃姐姐素r与丽贵嫔多有来往,但是华妃姐姐深受天恩又聪颖果毅,必然不会糊涂到与丽贵嫔同流合污。”果毅,这个词亦好亦坏。用的好便是行事果断能掌事用人,用的不好,我心中莞尔,只怕就会让人想到专断狠毒了。个中含义,就要让人细细品味了。其实很多人,就是坏在模棱两可的话语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嘛。
玄凌,一手轻轻抚着我的肩膀,看着窗纱上树的倒影,唇齿间玩味着两个字“果毅?”他唇边忽然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这次的事即便她没有参与其中,但朕许她协理六宫之责,丽贵嫔出事之时她竟不欲先来禀朕与皇后,多少有专断之嫌。朕暂免了她的职权,她该好好静静心!”
加了三分难过的语气在话语间,一字一字渗进他耳中,“华妃侍奉皇上多年,还请皇上看在她服侍您小心体贴的份上……”
话未说完已被他出声打断,“朕严惩了丽贵嫔,亦申饬了华妃,就是要警诫后宫不要再这样乌烟瘴气。”他的声音饱含怜爱之情,“嬛嬛,你总是这样体谅旁人。”
我婉声道:“嬛嬛只希望后宫诸姐妹能够互相体谅,少怀嫉恨,皇上才能专心政事无后顾之忧。”我又道:“嬛嬛听闻丽贵嫔出事是因为余氏冤魂索命,如今流言纷纷恐怕宫中人心不安。”
玄凌露出嫌恶的神s:“朕瞧着未必是什么冤魂索命,八成是她做贼心虚自己吓的,还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他略一思索,“不过为了人心安定,还是让通明殿的法师做几场法事超度吧。”
“嬛嬛以为法事是要做,只是对外要称是为祈福求安,若说是超度宫中诸人认为皇上也信鬼神冤魂之说只怕会适得其反。”
“就按你说的明r吩咐下去。”玄凌微笑着看我,眼中情意如春柳脉脉,“有你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朕心也能安慰了。”
我轻柔地投进玄凌的怀抱,柔声唤道:“四郎——”
室中香芬纯白,烛影摇红,只余红罗绣帐春意深深……
卷一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清河
华妃失势后,宫里倒是安静了不少。没了眼前这个强敌,我与眉庄都松了一口气,只安心固宠。华妃失去了协理六宫的权力,门庭自然不及往r热闹,她在多次求见玄凌而不得后倒也不吵不闹,除了每r必需的晨昏定省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对所有嫔妃的窃窃私语和冷嘲热讽一应充耳不闻。
到了五月中,京都天气越发炎热,因京中夏r暑热,历代皇帝每年六月前皆幸西京太平行宫避暑,至初秋方回銮京都。玄凌倒是不怕热,只是祖制如此,宫眷亲贵又不耐热的居多,所以一声吩咐下去,内务府早就布置的妥当。玄凌亦循例率了后妃亲贵百官,浩浩荡荡的大驾出了京城,驻跸太平行宫。
太平行宫本是由前朝景宗的“好山园”改建而来,此处依山傍水,景致极佳。到了我朝,天下太平国富力强,在好山园的旧景上陆续营建亭台馆阁,历经近百年,终成为规模最盛的皇家御苑。
后宫随行的除了皇后之外只带了六七个素r有宠的嫔妃。曹容华也在其列。华妃失势,曹容华虽是她的亲信倒也未受牵连,多半是因为她平r虽在华妃左右却x子安静的缘故。何况昔r那位丽贵嫔最是跋扈急躁的,一静一动,反而显得曹容华招人喜欢了。而且玄凌膝下子女不多,除了早夭的之外只有一位皇子和两位帝姬。而曹容华即是皇二女温仪帝姬的生母。温仪帝姬尚不满周岁,起居饮食虽然有一大堆n妈宫女服侍,可仍是离不了生身母亲的悉心照料。
华妃虽然失了玄凌好感,但是位分仍是三妃之首,皇后也安排了她来,只是她在到达西京之前半步也不下车,刻意避开了和众人见面的尴尬;端妃在病中更是受不得一点热,虽然车马劳顿,但是也随众而来,只是独居一车并不与我们照面。而陵容与淳常在从未得宠,史美人失宠已久,都仍留居宫中不得随驾。陵容谨小慎微,淳常在年幼懵懂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史美人为了这事怄了好些r子的气,连我们出宫到底也没来相送。
成r在宫里与人周旋,乍离了朱红百尺宫墙,挑起车帘即可见到稼轩农桑、陌上轻烟,闻着野花野草的清新,顿觉得身心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太平行宫依着歌鹿山山势而建,山中有园,园中有山,夹杂湖泊、密林,宫苑景致取南北最佳的胜景融于一园,风致大异于紫奥城中。
住在太平宫中总觉得比宫里无拘无束些,虽然只是后宫还是这后宫,只是挪了个地方而已。但是这次西幸避暑,太后嫌兴师动众的麻烦,又道年老之身静心礼佛不觉畏热,便依旧留于宫中。虽然进宫已半年有余,但太后非重大节庆从不出颐宁宫半步,素r请安也只见帝后与皇子皇女,嫔妃非召不得见。所以至今仍未见过太后一面。但是太后昔年英明我曾听父兄多次提及,所以心中不由对她多了一分敬畏景仰之心。如今不与太后居住一宫,仿佛幼年离了严父去外祖家一样,多了好些轻松随意。
玄凌选了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作寝殿。皇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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