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    应天府衙门，戒备明显比以往森严。

    不过王贤到，马上被请进去，直接来到戒备重重的内签押房。

    “薛大人，你这是搞什么名堂。”王贤笑着对迎出来的薛居正道：“怎么如临大敌？”

    “进来再说。”薛居正面色严肃的拉他进屋，朝周满点点头道：“周大人也跟进来吧。”周满现在jiù shì 第二个吴为，和王贤几乎形影不离，薛居正自然认识他。

    待两人进了内签押房，薛居正关上门，才打开抽屉，拿出两个牛皮纸袋道

    ：“二位请看。”

    王贤和周满人拿起个袋子打开看，见里面装的是宝钞，再看对方那个，也是宝钞。

    “这是干嘛？”王贤笑道：“莫非有人向你行贿？”说着又自我否定道：“不太可能，这年头谁用宝钞行贿？这不是找不tòng kuài 么？”

    “你仔细看。”薛居正道：“这两个袋子里的宝钞不样？”

    王贤便和周满仔细端详起手里的宝钞来。王贤手里，是张面值贯的宝钞，这种青色的长方形纸钞足足长尺，宽六寸，比本书的封面还要大。四周是龙纹花栏，上头横书‘大明通行宝钞’六个楷体字。钞名下仍为龙纹花栏，花栏内上部正中印有‘壹贯’二字，面额下的为十串贯钱图，仿金元钞面的实物示意。贯钱两旁有篆书，右为‘大明宝钞’，左为‘天下通行’；下部有三行紧凑的文字为‘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贰伯伍拾两，仍给犯人财产’等字，还加盖有户部的印章……

    说来可笑，这还是王贤来到这里五年来，第次仔细端详大明宝钞的样子呢。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因为五年前，宝钞就已经贬值到不值几钱的地步，甚至比这几年还不值钱……这几年，在才干卓越的夏尚书的努力下，通过种种手段，如扩大宝钞的使用面，提高昏烂钞的回收速度，宝钞的价值已经huī fù 了几倍……从贯值十钱，变成贯值三四十钱。虽然增速喜人，;底子太差，还是很不值钱……

    就像后世人不会仔细打量毛钱长什么样子，王贤也不去关注不值钱的宝钞长什么样……

    王贤打量手里的宝钞时，周满也在仔细端详，王贤抬起头时，周满也抬起头，两人脸的yí huò 。“薛大人，给我们看zhè gè 干什么？”

    “这里面有份是伪钞……”薛居正叹气道。

    “真的？”王贤赶忙从周满手中拿过张纸钞，和自己手里的相对比，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区别。“哪张是伪钞？”

    “zhè gè 。”薛居正也需要仔细分辨下，才指着王贤左手的张道：“zhè gè ，你看这张宝钞的颜色，要稍黄些，而且两张钞的手感也有些不同。”

    王贤迎着光仔细看，颜色还真不样，两张都是崭新的钞票，右手的纸质要洁白些，而且摸上去韧劲好些，有点后世钞票的质感。左手那个要黄些，摸起来也软些。

    “我秘密向户部咨询过，大明宝钞都是由户部宝钞提举司印制，其中负责钞纸的乃钞纸局。”薛居正道：“该局采用的钞纸，乃是用皖南某地所产的白桑，经特殊工艺加工而成的桑皮纸。向来被认为难以伪造。但这次缴获的伪钞，竟也是用皖南白桑制成的桑皮纸，只是因为制造工艺上有些微的差别，还是达不到真钞的水平。但已经足以乱真了，尤其是旧钞的话，根本区分不出真假。”

    “嗯。”王贤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为了重整钞法，zhǔn bèi 命钞局无偿为bǎi xìng 以旧换新。这样不法分子只消将伪钞做旧，就可以换到真钞了……”

    “是。”薛居正重重点头道：“所以我才赶紧把老弟请来，请太子殿下紧急叫停倒钞之法。”

    “不可，这会让太子殿下失信于民的……王贤皱眉道：“这些伪钞是怎么发现的？”

    “是本府的捕快在追捕个贼人时，没想到打马骡子惊，把另个男子吓得掉头就跑，捕快便分头追捕，结果从那男子身上搜出了这包钞。审问，才知道他叫王四，从个货郎那里买了假钞，正zhǔn bèi 用的时候，看到捕快害怕，就逃跑了……”薛居正道。

    “那货郎抓到了么？”王贤问道。

    “没有，王四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我派人四处搜查，逮捕了不下三十个货郎，虽然没找到那个卖货给王四的。却从其中好几个货郎身上，都搜出了这种假钞……唉，也不知怎么，就像夜冒出来的！”薛居正道：“本来老bǎi xìng 就不肯接受宝钞，这次太子重手整顿，好歹有了点起色，却又出了这种事……”

    “这真是雪上加霜，”周满也脸忧色道：“如果消息传开，bǎi xìng 会加排斥宝钞……让钞法彻底废掉的。”

    “恐怕是瞒不住的……”王贤叹气道：“连寻常的货郎都能拿到货了，这说明这批假钞已经充分扩散了。”

    “是，所以得赶紧请太子停止倒钞。”薛居正望着王贤道：“然后求老弟务必帮忙，jìn kuài 找出源头，将其消灭掉……”

    “薛大人放心，你帮了我那么次，zhè gè 忙我定帮。”王贤义气的点点头道：“只是这案子，我们也只能私下里查，以免闹得沸沸扬扬。”

    “那是自然。”薛居正点头……

    但世上事不如意十有八九。这厢间，王贤火速禀报太子，刻都没耽搁。那厢间，京城出现假钞的消息却夜之间传遍全城。第二天，不光官员富商们知道了，就连街边卖菜的小贩、家里洗衣的老妈子也都知道了。

    下子，宝钞被彻底判了死刑。老bǎi xìng 拿着宝钞去买东西，几乎无例外遭到拒售，理由也是千篇律，难验真伪，不敢收啊！有些大胆的店铺，甚至干脆挂出牌子，‘拒收伪钞，真假自证’！买家自然说手里的宝钞是真的，可谁又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宝钞是真的？

    手里的宝钞花不出去，老bǎi xìng 着急了，总不能看着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彻底变成废纸吧？几乎是不约而同的，bǎi xìng 拿出全部的宝钞，涌到户部仓库要求买粮！在老bǎi xìng 看来，这宝钞可是你户部发行的，总不能也说验不出真伪拒收吧？

    但户部仓库还真就拒收了……仓大使对bǎi xìng 振振有词道：“钞票是户部发的不错，但我们是库司的，只负责仓储，可不懂验钞。你们得找宝钞提举司去。”

    “不行！”bǎi xìng 愤怒道：“你们发的钞，你们就得认！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jiù shì ！”其余人纷纷附和道：“别想拿我们当球踢，今天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jiù shì jiù shì ，以为我们老bǎi xìng 是好欺负的么？”老bǎi xìng 本就积郁了肚子不满，此刻让zhè gè 傲慢的小官激，竟有爆发之势。

    眼看群情jī dòng ，仓大使也吓得脸发白，赶紧命人将大门关上。殊不知，他又走错步，老bǎi xìng 本来就快绝望了，这时候看他关门，怎能不生出彻底绝望的愤怒？前面的人不约而同的使劲推门，不让他们关门。后面人是拼命往里挤，里头统共就几个小吏在，哪抵得上外头人力量大？下就被彻底推开，老bǎi xìng 蜂拥而入……

    那仓大使好险没被bǎi xìng 踩死，连滚带爬躲到边看傻了。老bǎi xìng 冲进来也傻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只是时气不过才冲进来的……但很快，不知谁喊了声，咱们把钱留下，自己把粮食扛走！大伙儿听对啊，纷纷把宝钞塞到仓大使和那些小吏怀里，然后窝蜂的开始抗粮食。

    眼看着袋袋存粮被老bǎi xìng 扛走，那仓大使才回过神，赶忙上前阻拦，大喊道：“快放下，你们这是在抢劫国库！”

    但老bǎi xìng 缺粮已经日，此刻见了粮食都红了眼，又都抱着个法不责众之心，哪还有听他fèi huà 的？大部分人依然我行我素，那被仓大使拉住的汉子，怒道：“你不管别人，怎么专拉我，放手！”使劲转身，肩上沉重的粮袋就把仓大使扫倒在地。

    仓大使猝不及防，仰面朝天摔了个实在，说来也寸，后脑正撞在块砖头上，登时就两腿蹬，断了气……小吏们赶忙上前，见仓大使都翻白眼了，探他的鼻息，登时尖叫起来：“死人了！大人被乱民打死了！”

    这吆喝不要紧，场面登时乱成了锅粥，bǎi xìng 纷纷夺路而逃，彻底拦不住了……况且看到仓大使的下场，那些小吏也不敢拦。大家不过混碗饭吃，谁犯得着为朝廷拼命？

    所以等应天府官差闻讯赶到时，老bǎi xìng 已经逃了个干净，只看到被洗劫空的仓库，还有已经死透了的仓大使……

    乱民洗劫户部仓库，打死朝廷官员的消息，登时传遍了京城。官员们再也忍耐不住，又次齐聚东宫，向太子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