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朱高煦番话说的大殿里人人心惊肉跳，旋即都看向太子殿下，心道之前都说王贤是太子的福将救星，这次倒好，成了彻彻底底的灾星，让太子陷入两难的境地……

    太子要是不保他，难免寒了众******的心，jiù shì 蹇义这些刚才还喊着要交出王贤的家伙，也会觉着太子太凉薄。但太子要是保他，又会把自个拖下水，那正是汉王等人所希望看到的吧……

    “hē hē ，昨晚的事情啊……”却只听朱高炽温和笑道：“别人说他可以，唯独二弟不能这么说他。”

    “怎么，我还欠他的不成？”朱高煦脸你真荒谬道。

    “倒也谈不上谁欠谁的。”朱高炽笑道：“不过镇抚司和应天府此次联合扫黑，实乃秉承皇上消灭全国帮派堂口之旨意，而父皇之所以会下这道旨意，还不是因为二弟遇刺么？所以说……”太子笑笑没再说下去，但谁都能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望向太子，今天实在是看到这位大度菩萨不样的面。

    “大哥真会牵强附会！”朱高煦自然不能认账，冷声道：“昨晚的变乱，跟我遇刺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但北镇抚司昨晚的行动，确实秉承父皇的旨意无疑。”朱高炽淡淡道。

    “荒谬，父皇的旨意是几个月前下的，”朱高煦两眼瞪道：“镇抚司在全国清扫武林人士，也是在数月之前，那档子事儿早jié shù 了！”

    “哦……”朱高炽侧脸看看杨士奇道：“这道旨意，镇抚司复旨了么？”

    “尚未复旨，”杨士奇摇头道：“也就说此案仍在查办中。”

    “这样正常么？”朱高炽又问道。

    “这种涉及全国的案子，通常都要查办个年半载，这才不到三个月，自然算是正常的。”杨士奇道。

    朱高炽看看朱高煦，副‘你懂了吧’的表情。

    “哼，为何父皇在京时，他们不扫黑，非得等父皇离京才动手？任你花言巧语也说不清！”朱高煦怒道。

    “zhè gè 么……”朱高炽还是那副笑弥勒的表情，语气却有些发冷道：“薛府尹，你来解释下？”

    “是。”薛居正上前，朝汉王深施礼道：“启禀王爷，是这样的。其实数月前，镇抚司便知会应天府，要求配合他们在京城展开扫黑。然而说来惭愧，下官者因为刚刚复职，二者也确实觉得，天子脚下，许事情不能单纯视之，还是慎重些好。因此没有同意镇抚司的要求……”说着叹口气道：“谁承想，皇上离京方月余，京城的治安便急转直下，恶棍欺行霸市、匪徒当街行凶、有帮派分子公然与官府对抗，恶性案件数量剧增，以至民怨沸腾，应天府的状纸堆积如山。见此情形，下官惶愧难安，又深感单凭应天府之力难以duì fù 穷凶极恶之敌，这才觍颜再请北镇抚司出手。好在王镇抚不计前嫌，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京城黑恶势力夜之间扫而空，还bǎi xìng 片安宁……”

    薛居正说的振振有词，朱高煦听得瞠目结舌，他心头终于升起丝明悟，论颠倒黑白、文过饰非的功夫，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群文官。半天才蹦出句：“敢背着我父皇和镇抚司勾结，你好大胆子？！”

    “王爷此言差矣，下官胆子很小，从不敢欺君罔上，不敢和什么人勾结。”薛居正脸受伤道：“这次行动下官非但提前禀报皇上了，而且还事先通告全城……”

    “什么，你禀告皇上了？”朱高煦愣了，看看身后刚刚进来的纪纲道：“你不是说他们前天才接触么？”

    “这……”纪纲也愣了，他知道这种事上薛居正不可能扯谎，但他的探子天十二个时辰盯着王贤，的确没发现有和薛居正接触的迹象啊。

    刹那间，两人都想到，王贤和薛居正早有密谋，前日的接触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想到这，两人就恨不得把这两个‘卑鄙小人’给碎尸万段了……然而shí jì 上，两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薛府尹说的都是实话来着，只是当初王贤找他扫黑时，他顾忌那些帮派都是纪纲的势力，不愿意草率介入他们的战争。然而汉王和纪纲肆无忌惮的放纵手下，让京城bǎi xìng 民不聊生，终于让这位府尹大人无法坐视不理了。

    事实上，在王贤找上门之前，薛居正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来次打黑除恶，因此早在半月前便秘密上奏皇帝，zhǔn bèi 同意北镇抚司的要求，朱棣业已批复，准许他采取必要措施。所以王贤那次上门，双方才会拍即合……不过薛居正也是君子，事后没有让王贤独自承受，而是仗义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当然在纪纲和汉王眼里，薛居正可跟君子不沾边，他jiù shì 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好啊，薛居正，平日看你低眉顺目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纪纲气得老脸发白道：“原来是条阴险狡诈的狼崽子！”

    “纪大人，请不要含血喷人。”薛居正淡淡道：“要不是你们闹得太不像话，下官也不会蹚这趟浑水的。”

    “你！”他不说不要紧，这说反而让纪纲暴跳如雷：“原来你也知道？！什么打黑除恶！那都是我锦衣卫的密探！！”

    “原来他们还有这层身份？纪大人之前可从没承认过。”薛居正依旧淡淡道：“我只知道，应天府接到状告他们作恶的状子有上千份，已经查明的几十起，人证物证俱全，便足以证明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恶棍了！”

    “恶棍也是我锦衣卫的人！”纪纲气炸了肺，指着薛居正的鼻子詈骂道：“你薛居正在京城混了十几年，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恶棍自有恶棍的用处，密探侦缉还就非得用这些人！总之这是我锦衣卫的事情！他们jiù shì 罪该万死，也轮不着你应天府来插手！”

    “……”薛居正刚要说话，却听把清朗的声音响起：

    “好像也轮不到锦衣卫衙门出手吧！”

    伴着这声，头戴乌纱、身穿合体官服的王贤，施施然进了大殿。

    “王贤！！”仇人jiàn miàn 分外眼红，纪纲咬牙切齿道：“你还敢在老子面前晃悠！”

    “这有什么不敢的？”王贤笑道：“莫非纪大人要当着太子的面打我不成？”

    “哼！你等着！”众目睽睽之下，纪纲只好先强忍下想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恨声道：“就算太子和薛居正给你打掩护，也样没法掩饰，昨晚你是在用打黑之名，对我锦衣密探斩尽杀绝！我定要上奏皇上！”

    “纪大人这话好没道理。”王贤还是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脸道：“锦衣卫密探到底是归北镇抚司管，还是锦衣卫衙门管？咱们先把zhè gè 问题弄清楚成不？”

    “你……”纪纲登时气势滞，在场每个人都知道，锦衣卫原先只是皇帝的宫廷禁卫，后来皇帝为了赋予他们侦缉职能，才在锦衣卫设立了镇抚司，专管侦缉诏狱之事。这锦衣卫密探，自然也该归北镇抚司管了。

    “你的镇抚司都归本官管！”纪纲终于憋出句：“锦衣卫密探自然也归镇抚司衙门管！”

    “非也非也，纪都督明显越俎代庖了。”王贤却大摇其头道：“级管级，这是大明官场的常识。诸位何曾见过知府指挥过县里的吏员来着？”

    “本官指挥不动你这位大爷，只好亲力亲为了！”纪纲也是气糊涂了，虽然是话赶话，但这种话也太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汉王听就皱起眉，心说你这不自己给自己上套么？待会儿还怎么拿长官的身份压他？

    “大人此言又差矣。”王贤却依然摇头道：“我zhè gè 北镇抚司镇抚，是皇上任命的。大人觉着我不称职，可以请皇上换人，而不是架空我，代替我行使权力！”说着冷冷笑道：“这样为免有欺君之嫌吧！”

    “你少在这儿瞎攀扯！”纪纲气急败坏道：“朝廷在京城经营十余年的密探网络，被你扫而光，zhè gè 天大的损失你承担得起么？！”

    “我没看到什么密探网络，只看到窝反贼。”王贤说着朝看热闹的众文武团团作揖，最后目光落在汉王身上，沉声道：“昨晚从贼窝里搜出兵器万余件，还有朝廷禁军才能装备的火枪弩弓千余件！请问这是般帮派该有的东西么？他们要来做什么？要造反不成！”

    此言出，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已定了。王贤不仅赢了昨夜的场，还赢了今天这场……有了这些谋反的证据，在皇帝那里谁说也没用了，那些京城大佬，都是死罪条了……可笑的是，这些武器还是纪纲提供给他们的，反而成了坐实他们罪名的铁证！

    纪纲被王贤的大帽子扣得愣愣，这才想起这家伙耍起嘴皮子连庄夫子都不是对手，此刻有恃无恐，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知道在这里讨不回场子了，他所幸不再fèi huà ，只是阴测测的上下打量着王贤，好半天才森然笑道：“你等着！”说完也不跟太子打招呼，便扬长往外走去。身后，又响起王贤那kě è 的声音：

    “大家可都听见了！我要是有什么不测，到时候还请大伙儿做个人证，定是纪大人干的！”

    纪纲闻言，口老血喷出七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