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后世有城管钓鱼执法，今世有纪都督钓鱼取证。

    当初纪纲之所以要找陈周出面买考题，而不是直接用锦衣卫的人去钓鱼，是因为那季严行事也很小心，手里的考题并不是有钱就卖，而是要甄选买家的，只有同样要参加今科会试的举人才行。季严这样做倒也很有道理，因为这些人买了考题是用来考进士的，如果让旁人知道他们买到了考题，就算考中进士也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会有伴随终生的后患。就算是不会走漏风声的好友，那也是竞争对手，个人知道就个人抢名额，所以真正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在得到考题后，是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然而道高尺魔高丈，纪纲竟找了个真正的举人去套题，而且陈周和季严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虽说不上有少交情，但至少是熟识的。加上胡种对季严太过小心颇有微词，嫌他有钱不赚。季严只好放松审查，把考题卖给了不算太熟悉的陈周，结果就中了计……

    这些事情，梁潜原先概不知，不过这几日，直有人暗中为他传递消息，他这才总算是了解到，到底是谁坑了自己。梁主考恨不得扒了胡种那小王八蛋的皮，不过这会儿，他自然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看着纪纲在那里翻云覆雨。

    “吴大人请看，这是那陈周的供词。”庄敬又拿出份供状，让人转呈给吴中道：“上面将交易的时间地点经过jiāo dài 的清清楚楚。”至于那季严，则是从贡院里直接被收监的，但因为当时王贤带人闹场，纪纲的手下仅来得及审问胡种，并没有顾得上他，之后刑部和都察院接手了zhè gè 案子，将其羁押在刑部大牢，是以纪纲也没有他的口供。不过这无甚大碍，因为在这样全国最高的法堂上，任你胆大半天也要先被吓破半个胆。到时候只要让陈周和他当堂对质，这小子必然乖乖招供。

    闲言少叙归正传，下刻，吴尚书将那陈周和季严传唤到大堂上。

    须臾，两名举人被带上堂来，只见两人外形截然相反，个身材高瘦，个矮小敦实，不过两人的神情倒是如出辙，都是样的魂不守舍。

    “堂下何人？”毕竟两人还是举人，吴尚书没拍惊堂木，言语也算客气。

    “学生陈周，拜见诸位大人。”那高瘦的举子叫陈周，案发后，他并未被抓到牢里，而是在家等候传唤，但气色看上去比那季严还差，似乎这几天也很难熬。

    “学生季严，拜见诸位大人。”矮壮的自然是季严，他操口带着吉水口音的官话，听就知道是胡阁老的同乡。

    “季严，你可知罪？！”吴尚书眯起双目，用他那年练成的，能降妖除魔的目光冷冷zhù shì 着季严道。

    “学生，”季严咽口吐沫道：“不知何罪之有……”

    “hē hē ，你可要想清楚，哪怕最后罪名样，但主动jiāo dài 和被迫承认，在量刑上是天差地别的。”吴中冷笑道：“本官再问你遍，到底知不知道？”

    季严登时额头见汗，但bsp;mò 会儿，仍是强自摇头道：“确实不知道……”

    “那zhè gè 人你认不认识？”吴尚书指那陈周道。

    季严转过头去看着那陈周，面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内心的惊惧显然越积越重。他的fǎn yīng 让在在场众大人都暗暗不屑，心说还以为这小子要顽抗呢，原来是嘴硬而已。但梁潜的心却坠到谷底了，只要这季严招，再加上胡种和陈周的口供，就算自己不开口，也足够被定成死罪了……

    “说！”吴尚书终于拿起惊堂木，重重拍案道。

    “我说，我说……”季严被吓得哆嗦，好会儿才定下神道：“原先见过几次，但他叫陈周还是头次听说。”

    “荒谬，你卖考题给他，难道不问他的名字么？”庄夫子插嘴骂道。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季严的考题都卖给了同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我卖考题？”季严却瞪大眼道：“大人何出此言？学生个区区小举人，哪有那样的神通？况且，就算我能弄到考题，也会尽力保密，保证自己能考个前几名，不比赚少钱都划算？”

    “你不说也没有用！”庄敬骂道：“陈周已经把你们之间的勾当全jiāo dài 了，你不开口只能死的难看！”说着转向那陈周道：“把你从他那里买试题的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陈周身上，季严是汗如浆下，看jiù shì 到了崩溃的边缘。片刻的死寂后，那陈周终于开口了，“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过试题……”

    “听到了么，他没有从你那买过试……”庄敬脸得意的重复着陈举人的话，说到最后才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陈周。

    纪纲等人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陈周，嘴巴里能塞进去个蛋……至于什么蛋，却跟个人嘴巴的大小有关系。

    季严和梁潜的脸上，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季严这种小年青也就罢了，就连四老五十、修身养性到了‘八风不动’的程度的梁潜，都无法克制自己情绪了，可见这陈周倒戈，有么的令人意想不到，有么的令人喜出望外！

    其实梁潜和季严都是在硬扛着罢了，前者硬扛着，是因为他深知以永乐皇帝的暴戾，自己的罪名旦定下，想留个全尸都不可能，而且极可能祸及家人，所以他必须要撑到最后……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

    至于后者，可没有梁潜那么强的意志，他能撑着不松口，是直被关在刑部牢中，没享受过锦衣卫的大刑伺候；二是审讯毕竟才刚开始，他的意志还没完全崩溃；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点，jiù shì 在开审前天，给他送饭的狱卒突然开口说，上头说了，明天你只要矢口否认，就可以逢凶化吉。梁潜当时正是彷徨无助到极点的时候，陡然听到这种话，就像抓住jiù mìng 稻草样，但再想问时，那狱卒已经走远了。

    昨天晚上，季举人就没合眼，满脑子都是那狱卒和他说过的话，他回忆起，那狱卒竟然从没来送过饭，那jiù shì 说对方是专门冲自己来的。季举人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当然事关生死，也由不得他不聪明。想来想去，季举人què dìng 那狱卒不是为了害自己的，因为zhè gè 案子自己招认了，那jiù shì 死路条，别人根本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所以那狱卒定不是在害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季举人才决定嘴硬到底，不然刚才就被吴尚书和庄夫子连番诈唬给吓秃噜了……

    但那陈周开口前，季严还是险些被吓晕了，因为他很清楚，只要陈周招认了，吴尚书就有充分的理由，剥夺自己的举人出身，三木之下，自己必招无疑！

    这就好比断头台上，刽子手已经举起刀来了，却突然有人大喊‘刀下留人’，虽然最后留不留还两说，但对nǎo dài 已经搁在砧板上的人来说，却会激发出他们无穷的希望和力量！。

    “你再说遍？”庄敬回过神来，毒蛇般盯着那陈周的眼，字顿，冷得掉渣道。

    “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考题，”陈周被盯得满头大汗，嘴上却越说越顺溜道：“当时纪大人的手下以高堂的安危威逼学生，去找季兄买考题，但季兄只是很错愕的看着学生，把我骂了顿，批评我不想着刻苦用功，尽想着歪门邪道！把我灰溜溜的骂了回来。”顿下道：“回来后，学生怕纪大人的手下会伤害我父母，便从历年程墨上胡乱找个三题糊弄交了差……”

    “你胡说！”这下连纪纲也坐不住了，拍案道：“你给本座的考题，明明jiù shì 今科的三题！我已经作为证物呈给皇上了，就算本座眼瞎，若有出入皇上会看不出么？！”

    “我写的那三题，道是‘生财有大道’、道是‘bǎi xìng 足、孰与不足’，还有道是‘责难于君谓之恭’，与会试的题目完全不同。”陈周边说着，脸上却满脸发白，显然吓得不轻，但在主审和陪审眼中，却只是他慑于纪纲淫威的正常fǎn yīng 而已……在吴尚书和刘总宪心里，已然信了这季举人的说辞。这方面是因为纪纲往日的名声太坏，让人对他的话总是难以相信。另方面则是谁也无法相信，个文弱书生居然敢冒激怒纪纲的危险，在这刑部大堂之上撒谎！

    两位部堂宁肯以为，这季举人是读书人的良心发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说实话了……

    但纪纲知道，这季严分明他妈的瞎扯淡！季严弄到的考题，自己在考前就看了，等试题开出来对照，自然是模样！纪都督虽然是学校肄业的，但也不至于不识字，连题目不样都能看错！后世有城管钓鱼执法，今世有纪都督钓鱼取证。

    当初纪纲之所以要找陈周出面买考题，而不是直接用锦衣卫的人去钓鱼，是因为那季严行事也很小心，手里的考题并不是有钱就卖，而是要甄选买家的，只有同样要参加今科会试的举人才行。季严这样做倒也很有道理，因为这些人买了考题是用来考进士的，如果让旁人知道他们买到了考题，就算考中进士也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会有伴随终生的后患。就算是不会走漏风声的好友，那也是竞争对手，个人知道就个人抢名额，所以真正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在得到考题后，是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然而道高尺魔高丈，纪纲竟找了个真正的举人去套题，而且陈周和季严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虽说不上有少交情，但至少是熟识的。加上胡种对季严太过小心颇有微词，嫌他有钱不赚。季严只好放松审查，把考题卖给了不算太熟悉的陈周，结果就中了计……

    这些事情，梁潜原先概不知，不过这几日，直有人暗中为他传递消息，他这才总算是了解到，到底是谁坑了自己。梁主考恨不得扒了胡种那小王八蛋的皮，不过这会儿，他自然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看着纪纲在那里翻云覆雨。

    “吴大人请看，这是那陈周的供词。”庄敬又拿出份供状，让人转呈给吴中道：“上面将交易的时间地点经过jiāo dài 的清清楚楚。”至于那季严，则是从贡院里直接被收监的，但因为当时王贤带人闹场，纪纲的手下仅来得及审问胡种，并没有顾得上他，之后刑部和都察院接手了zhè gè 案子，将其羁押在刑部大牢，是以纪纲也没有他的口供。不过这无甚大碍，因为在这样全国最高的法堂上，任你胆大半天也要先被吓破半个胆。到时候只要让陈周和他当堂对质，这小子必然乖乖招供。

    闲言少叙归正传，下刻，吴尚书将那陈周和季严传唤到大堂上。

    须臾，两名举人被带上堂来，只见两人外形截然相反，个身材高瘦，个矮小敦实，不过两人的神情倒是如出辙，都是样的魂不守舍。

    “堂下何人？”毕竟两人还是举人，吴尚书没拍惊堂木，言语也算客气。

    “学生陈周，拜见诸位大人。”那高瘦的举子叫陈周，案发后，他并未被抓到牢里，而是在家等候传唤，但气色看上去比那季严还差，似乎这几天也很难熬。

    “学生季严，拜见诸位大人。”矮壮的自然是季严，他操口带着吉水口音的官话，听就知道是胡阁老的同乡。

    “季严，你可知罪？！”吴尚书眯起双目，用他那年练成的，能降妖除魔的目光冷冷zhù shì 着季严道。

    “学生，”季严咽口吐沫道：“不知何罪之有……”

    “hē hē ，你可要想清楚，哪怕最后罪名样，但主动jiāo dài 和被迫承认，在量刑上是天差地别的。”吴中冷笑道：“本官再问你遍，到底知不知道？”

    季严登时额头见汗，但bsp;mò 会儿，仍是强自摇头道：“确实不知道……”

    “那zhè gè 人你认不认识？”吴尚书指那陈周道。

    季严转过头去看着那陈周，面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内心的惊惧显然越积越重。他的fǎn yīng 让在在场众大人都暗暗不屑，心说还以为这小子要顽抗呢，原来是嘴硬而已。但梁潜的心却坠到谷底了，只要这季严招，再加上胡种和陈周的口供，就算自己不开口，也足够被定成死罪了……

    “说！”吴尚书终于拿起惊堂木，重重拍案道。

    “我说，我说……”季严被吓得哆嗦，好会儿才定下神道：“原先见过几次，但他叫陈周还是头次听说。”

    “荒谬，你卖考题给他，难道不问他的名字么？”庄夫子插嘴骂道。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季严的考题都卖给了同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我卖考题？”季严却瞪大眼道：“大人何出此言？学生个区区小举人，哪有那样的神通？况且，就算我能弄到考题，也会尽力保密，保证自己能考个前几名，不比赚少钱都划算？”

    “你不说也没有用！”庄敬骂道：“陈周已经把你们之间的勾当全jiāo dài 了，你不开口只能死的难看！”说着转向那陈周道：“把你从他那里买试题的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陈周身上，季严是汗如浆下，看jiù shì 到了崩溃的边缘。片刻的死寂后，那陈周终于开口了，“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过试题……”

    “听到了么，他没有从你那买过试……”庄敬脸得意的重复着陈举人的话，说到最后才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陈周。

    纪纲等人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陈周，嘴巴里能塞进去个蛋……至于什么蛋，却跟个人嘴巴的大小有关系。

    季严和梁潜的脸上，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季严这种小年青也就罢了，就连四老五十、修身养性到了‘八风不动’的程度的梁潜，都无法克制自己情绪了，可见这陈周倒戈，有么的令人意想不到，有么的令人喜出望外！

    其实梁潜和季严都是在硬扛着罢了，前者硬扛着，是因为他深知以永乐皇帝的暴戾，自己的罪名旦定下，想留个全尸都不可能，而且极可能祸及家人，所以他必须要撑到最后……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

    至于后者，可没有梁潜那么强的意志，他能撑着不松口，是直被关在刑部牢中，没享受过锦衣卫的大刑伺候；二是审讯毕竟才刚开始，他的意志还没完全崩溃；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点，jiù shì 在开审前天，给他送饭的狱卒突然开口说，上头说了，明天你只要矢口否认，就可以逢凶化吉。梁潜当时正是彷徨无助到极点的时候，陡然听到这种话，就像抓住jiù mìng 稻草样，但再想问时，那狱卒已经走远了。

    昨天晚上，季举人就没合眼，满脑子都是那狱卒和他说过的话，他回忆起，那狱卒竟然从没来送过饭，那jiù shì 说对方是专门冲自己来的。季举人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当然事关生死，也由不得他不聪明。想来想去，季举人què dìng 那狱卒不是为了害自己的，因为zhè gè 案子自己招认了，那jiù shì 死路条，别人根本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所以那狱卒定不是在害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季举人才决定嘴硬到底，不然刚才就被吴尚书和庄夫子连番诈唬给吓秃噜了……

    但那陈周开口前，季严还是险些被吓晕了，因为他很清楚，只要陈周招认了，吴尚书就有充分的理由，剥夺自己的举人出身，三木之下，自己必招无疑！

    这就好比断头台上，刽子手已经举起刀来了，却突然有人大喊‘刀下留人’，虽然最后留不留还两说，但对nǎo dài 已经搁在砧板上的人来说，却会激发出他们无穷的希望和力量！。

    “你再说遍？”庄敬回过神来，毒蛇般盯着那陈周的眼，字顿，冷得掉渣道。

    “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考题，”陈周被盯得满头大汗，嘴上却越说越顺溜道：“当时纪大人的手下以高堂的安危威逼学生，去找季兄买考题，但季兄只是很错愕的看着学生，把我骂了顿，批评我不想着刻苦用功，尽想着歪门邪道！把我灰溜溜的骂了回来。”顿下道：“回来后，学生怕纪大人的手下会伤害我父母，便从历年程墨上胡乱找个三题糊弄交了差……”

    “你胡说！”这下连纪纲也坐不住了，拍案道：“你给本座的考题，明明jiù shì 今科的三题！我已经作为证物呈给皇上了，就算本座眼瞎，若有出入皇上会看不出么？！”

    “我写的那三题，道是‘生财有大道’、道是‘bǎi xìng 足、孰与不足’，还有道是‘责难于君谓之恭’，与会试的题目完全不同。”陈周边说着，脸上却满脸发白，显然吓得不轻，但在主审和陪审眼中，却只是他慑于纪纲淫威的正常fǎn yīng 而已……在吴尚书和刘总宪心里，已然信了这季举人的说辞。这方面是因为纪纲往日的名声太坏，让人对他的话总是难以相信。另方面则是谁也无法相信，个文弱书生居然敢冒激怒纪纲的危险，在这刑部大堂之上撒谎！

    两位部堂宁肯以为，这季举人是读书人的良心发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说实话了……

    但纪纲知道，这季严分明他妈的瞎扯淡！季严弄到的考题，自己在考前就看了，等试题开出来对照，自然是模样！纪都督虽然是学校肄业的，但也不至于不识字，连题目不样都能看错！后世有城管钓鱼执法，今世有纪都督钓鱼取证。

    当初纪纲之所以要找陈周出面买考题，而不是直接用锦衣卫的人去钓鱼，是因为那季严行事也很小心，手里的考题并不是有钱就卖，而是要甄选买家的，只有同样要参加今科会试的举人才行。季严这样做倒也很有道理，因为这些人买了考题是用来考进士的，如果让旁人知道他们买到了考题，就算考中进士也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会有伴随终生的后患。就算是不会走漏风声的好友，那也是竞争对手，个人知道就个人抢名额，所以真正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在得到考题后，是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然而道高尺魔高丈，纪纲竟找了个真正的举人去套题，而且陈周和季严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虽说不上有少交情，但至少是熟识的。加上胡种对季严太过小心颇有微词，嫌他有钱不赚。季严只好放松审查，把考题卖给了不算太熟悉的陈周，结果就中了计……

    这些事情，梁潜原先概不知，不过这几日，直有人暗中为他传递消息，他这才总算是了解到，到底是谁坑了自己。梁主考恨不得扒了胡种那小王八蛋的皮，不过这会儿，他自然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看着纪纲在那里翻云覆雨。

    “吴大人请看，这是那陈周的供词。”庄敬又拿出份供状，让人转呈给吴中道：“上面将交易的时间地点经过jiāo dài 的清清楚楚。”至于那季严，则是从贡院里直接被收监的，但因为当时王贤带人闹场，纪纲的手下仅来得及审问胡种，并没有顾得上他，之后刑部和都察院接手了zhè gè 案子，将其羁押在刑部大牢，是以纪纲也没有他的口供。不过这无甚大碍，因为在这样全国最高的法堂上，任你胆大半天也要先被吓破半个胆。到时候只要让陈周和他当堂对质，这小子必然乖乖招供。

    闲言少叙归正传，下刻，吴尚书将那陈周和季严传唤到大堂上。

    须臾，两名举人被带上堂来，只见两人外形截然相反，个身材高瘦，个矮小敦实，不过两人的神情倒是如出辙，都是样的魂不守舍。

    “堂下何人？”毕竟两人还是举人，吴尚书没拍惊堂木，言语也算客气。

    “学生陈周，拜见诸位大人。”那高瘦的举子叫陈周，案发后，他并未被抓到牢里，而是在家等候传唤，但气色看上去比那季严还差，似乎这几天也很难熬。

    “学生季严，拜见诸位大人。”矮壮的自然是季严，他操口带着吉水口音的官话，听就知道是胡阁老的同乡。

    “季严，你可知罪？！”吴尚书眯起双目，用他那年练成的，能降妖除魔的目光冷冷zhù shì 着季严道。

    “学生，”季严咽口吐沫道：“不知何罪之有……”

    “hē hē ，你可要想清楚，哪怕最后罪名样，但主动jiāo dài 和被迫承认，在量刑上是天差地别的。”吴中冷笑道：“本官再问你遍，到底知不知道？”

    季严登时额头见汗，但bsp;mò 会儿，仍是强自摇头道：“确实不知道……”

    “那zhè gè 人你认不认识？”吴尚书指那陈周道。

    季严转过头去看着那陈周，面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内心的惊惧显然越积越重。他的fǎn yīng 让在在场众大人都暗暗不屑，心说还以为这小子要顽抗呢，原来是嘴硬而已。但梁潜的心却坠到谷底了，只要这季严招，再加上胡种和陈周的口供，就算自己不开口，也足够被定成死罪了……

    “说！”吴尚书终于拿起惊堂木，重重拍案道。

    “我说，我说……”季严被吓得哆嗦，好会儿才定下神道：“原先见过几次，但他叫陈周还是头次听说。”

    “荒谬，你卖考题给他，难道不问他的名字么？”庄夫子插嘴骂道。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季严的考题都卖给了同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我卖考题？”季严却瞪大眼道：“大人何出此言？学生个区区小举人，哪有那样的神通？况且，就算我能弄到考题，也会尽力保密，保证自己能考个前几名，不比赚少钱都划算？”

    “你不说也没有用！”庄敬骂道：“陈周已经把你们之间的勾当全jiāo dài 了，你不开口只能死的难看！”说着转向那陈周道：“把你从他那里买试题的经过，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陈周身上，季严是汗如浆下，看jiù shì 到了崩溃的边缘。片刻的死寂后，那陈周终于开口了，“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过试题……”

    “听到了么，他没有从你那买过试……”庄敬脸得意的重复着陈举人的话，说到最后才戛然而止，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陈周。

    纪纲等人同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陈周，嘴巴里能塞进去个蛋……至于什么蛋，却跟个人嘴巴的大小有关系。

    季严和梁潜的脸上，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季严这种小年青也就罢了，就连四老五十、修身养性到了‘八风不动’的程度的梁潜，都无法克制自己情绪了，可见这陈周倒戈，有么的令人意想不到，有么的令人喜出望外！

    其实梁潜和季严都是在硬扛着罢了，前者硬扛着，是因为他深知以永乐皇帝的暴戾，自己的罪名旦定下，想留个全尸都不可能，而且极可能祸及家人，所以他必须要撑到最后……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

    至于后者，可没有梁潜那么强的意志，他能撑着不松口，是直被关在刑部牢中，没享受过锦衣卫的大刑伺候；二是审讯毕竟才刚开始，他的意志还没完全崩溃；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隐秘的点，jiù shì 在开审前天，给他送饭的狱卒突然开口说，上头说了，明天你只要矢口否认，就可以逢凶化吉。梁潜当时正是彷徨无助到极点的时候，陡然听到这种话，就像抓住jiù mìng 稻草样，但再想问时，那狱卒已经走远了。

    昨天晚上，季举人就没合眼，满脑子都是那狱卒和他说过的话，他回忆起，那狱卒竟然从没来送过饭，那jiù shì 说对方是专门冲自己来的。季举人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当然事关生死，也由不得他不聪明。想来想去，季举人què dìng 那狱卒不是为了害自己的，因为zhè gè 案子自己招认了，那jiù shì 死路条，别人根本没必要再画蛇添足，所以那狱卒定不是在害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季举人才决定嘴硬到底，不然刚才就被吴尚书和庄夫子连番诈唬给吓秃噜了……

    但那陈周开口前，季严还是险些被吓晕了，因为他很清楚，只要陈周招认了，吴尚书就有充分的理由，剥夺自己的举人出身，三木之下，自己必招无疑！

    这就好比断头台上，刽子手已经举起刀来了，却突然有人大喊‘刀下留人’，虽然最后留不留还两说，但对nǎo dài 已经搁在砧板上的人来说，却会激发出他们无穷的希望和力量！。

    “你再说遍？”庄敬回过神来，毒蛇般盯着那陈周的眼，字顿，冷得掉渣道。

    “学生没有从他那里买考题，”陈周被盯得满头大汗，嘴上却越说越顺溜道：“当时纪大人的手下以高堂的安危威逼学生，去找季兄买考题，但季兄只是很错愕的看着学生，把我骂了顿，批评我不想着刻苦用功，尽想着歪门邪道！把我灰溜溜的骂了回来。”顿下道：“回来后，学生怕纪大人的手下会伤害我父母，便从历年程墨上胡乱找个三题糊弄交了差……”

    “你胡说！”这下连纪纲也坐不住了，拍案道：“你给本座的考题，明明jiù shì 今科的三题！我已经作为证物呈给皇上了，就算本座眼瞎，若有出入皇上会看不出么？！”

    “我写的那三题，道是‘生财有大道’、道是‘bǎi xìng 足、孰与不足’，还有道是‘责难于君谓之恭’，与会试的题目完全不同。”陈周边说着，脸上却满脸发白，显然吓得不轻，但在主审和陪审眼中，却只是他慑于纪纲淫威的正常fǎn yīng 而已……在吴尚书和刘总宪心里，已然信了这季举人的说辞。这方面是因为纪纲往日的名声太坏，让人对他的话总是难以相信。另方面则是谁也无法相信，个文弱书生居然敢冒激怒纪纲的危险，在这刑部大堂之上撒谎！

    两位部堂宁肯以为，这季举人是读书人的良心发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说实话了……

    但纪纲知道，这季严分明他妈的瞎扯淡！季严弄到的考题，自己在考前就看了，等试题开出来对照，自然是模样！纪都督虽然是学校肄业的，但也不至于不识字，连题目不样都能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