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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二一一章 周臬台的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数月不见,周新那张冷峻瘦削的面孔,显得有些消瘦憔悴,他坐在签押房的大案前,望着端坐下首的王贤,久久不语。

    周泰给王贤上茶之后,便端着托盘无声退下,有他们守护的签押房,里头人只管随意说话。

    “谢臬台相救,加上灵霄、闲云兄妹俩给我撑腰,张佥事及时带人赶到,我这才能来见臬台。”于情于理,王贤都要先dào xiè 。

    “不必谢我,我接到消息时,再派人过去已然晚了。幸亏你与闲云兄妹结下了善缘,才不至于束手就擒……”周新却坦诚道:“家里还好吧?”

    王贤轻声道:“其他还好,只是二黑被打伤了,可能要调养段时rì。”

    “当然没问题。”周新点点头,准了二黑的假,轻叹声道:“rì后千万小心,被那帮人盯上了,不会这么算完的。”说着又叹下道:“那帮人残忍至极,被他们抓去,不消时三刻,就能折磨致死,我纵使亲自前往,也来不及施救了。”

    “…”王贤听得心寒不已,低声道:“难道臬台也治不了他们?”

    “治不了。”周新板着脸,声音暗哑道:“那锦衣卫许千户虽然只是五品武官,但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亲信,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天下谁敢惹纪纲?”顿下,毫不掩饰的自己的软弱道:“虽然本官身为三品大宪,纵使凶横如纪纲也没法直接动手,但永乐皇上视他为心腹爪牙,他要想陷害任何人,只要在皇帝面前告上状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朝中连台阁重臣们都得避让三分,我周某个小小臬司又能怎样他们呢?”

    “臬台…”王贤面sè发白的望着周新,他这次前来,其实是把周新当成jiù mìng 稻草了,如果看起来很hòu dào 的周臬台,都救不了自己。难道还能指望老狐狸样狡猾的胡潆?他真有些后悔,当初没问明白那黑小子的身份,现在就算病急乱投医,都找不到庙门。

    虽说匹夫之勇,可以贯rì月,但王贤不是匹夫,他还有父母家人要守护。对他来说,勇气来自实力,锦衣卫捏死自己,真如捏死只蚂蚁样,这种时候,任你百般计谋、千般勇气,都是白费,只有想bàn fǎ 借力,借到可以匹敌锦衣卫的力,才有和人家斗的资格。

    在王贤看来,于情于理,周新都是唯的选择。于情,周新曾在浦阳江边谆谆教导,显然是看重自己的。于理,周新是浙江按察使,现在阖省官民都在翘首盼他解其倒悬……

    但谁料,周新当头jiù shì 盆冷水,泼得王贤透心凉。要是连传说中天下最冷最硬的冷面铁寒,都要对锦衣卫退避三舍的话,那天下之大,真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但是冷静下来想,肯定不是这样,不然周新于嘛叫自己来?jiù shì 嘱咐自己rì后小心么?那他个堂堂按察使,真成吃饱了撑的了。

    片刻心旌动摇后,王贤的脸上huī fù 了血sè,挂起淡淡嘲讽道:“臬台言不由衷。”

    “怎么讲?”周新不动声sè道。

    “想当初,在浦阳江边,臬台对属下番教诲,言之凿凿,犹如在耳。”王贤沉声道:“我不信位秉承‘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亚圣信徒,会畏惧条皇帝的恶犬”

    周新闻言,双目如电的盯着王贤,毫不掩饰眼中的激赏之sè,他彻底确信自己没看错人,这王贤是那个值得托付大事之人。这段时间来,不知少人都在背后议论,说他zhè gè 面寒铁,徒有其名,转捡软柿子捏,虽然不能动摇他的心志,但总是会让人憋闷。

    现在听王贤说中了自己的心意,周臬台涌起强烈的知音之感,但那如万载不化之冰的脸上,还是没有丝笑道:“皇帝的恶犬,仲德此言不妥……”

    “本来jiù shì ,”王贤冷冷道:“那纪纲凶名滔滔,其恶行连我在乡下时都有所耳闻。当今皇上秋鼎盛,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之末,这种人近在左右,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胡说八道”周新忙低声喝止道:“陛下当然是被蒙蔽的。你不要分拆圣人之言,孟子这句话完整说来,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人息怒,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王贤却浑不在意的沉声道:“这次浙江的灾难,症结并不在锦衣卫身上,他们只是群依主人心意乱咬的恶犬罢了真正的根源是当今永乐皇帝,深恨隐藏建文、欺瞒朝廷的浙江官民,才会让锦衣卫来查个底朝天对于他们那些残酷的手段,恐怕只要纪纲句,浙江民风刁悍,不如此不足以震慑人心,永乐皇帝就不会追究了。”

    “住口”见这小子越说越不像话,周新勃然变sè道:“妄揣圣心,大逆不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留情了”

    “大人不是说,民为贵,君为轻么?”王贤皱眉道。

    “那也不能非议君上,此次是朝廷出了jiān臣,千错万错都是那纪纲的错,”周新沉声道:“陛下极为重情念旧,当年纪纲在他最危难时投奔而来,曾经也忠心耿耿,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自然对他宠信有家。谁知道他非但不思报效,反而利用皇上的信任,欺凌百官、蒙蔽圣听、胡作非为、恶贯满盈”说着朝北方抱拳道:“除掉此jiān佞,全皇上圣名才是为臣子的义务”

    “属下……受教了。”王贤只好点头道。心里却幽幽叹,其实道理很简单,但是时代的局限xìng在这里,哪怕周新信奉的是激进的亚圣学说,也依然坚持认为皇帝是没有错的,错都是臣子的

    或许周新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能承认,因为天地君亲师,乃是这世上最大的道理,旦认为君上有错,他的信仰也就崩塌了……

    也只有王贤这种异种,才会不把皇帝和皇权当回事儿吧。

    “那大人到底什么意思?”王贤被zhè gè 自相矛盾的周臬台,搞得有些糊涂,还是直接问个明白的好:“管还是不管?”

    “当然要管了”周新断然道:“虽然锦衣卫假皇上之名,横行无忌,然而朝廷法度岂能轻废?黎民涂炭焉可不问?如不将这帮恶贯满盈之徒绳之于法,要我这堂堂按察使何用?”说着他把那厚厚摞状纸给王贤看,“这些受害bǎi xìng ,冒着血海般的于系,把状纸投了上来,难道我能置若罔闻?俗话说‘在其位,谋其事,,既然皇位委任我提典省刑狱,我岂能不为民做主,解民倒悬?”

    听着周臬台的凿凿之言,王贤心头明悟,其实人家老周什么都明白,只是有些话不能明说罢了。大家心知肚明但不点破,才是谈论这种犯忌讳话题的方式,自己还是太莽撞了,要改,要改哇

    念头闪,他也jī dòng 了,起身抱拳道:“属下愿助大人臂之力”帮人jiù shì 帮自己,诚哉斯言。

    “正要仲德助我”周新的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去岁在浦阳江边的那番深谈,jiù shì 为今rì埋下的伏笔

    周新号称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死刑犯何常摇身变成了锦衣卫他对此极为震惊,因为这不仅说明按察司大牢的管理,存在严重漏洞,是对国家法度的公然蔑视

    不过周新知道此事时,何常已经做了龙王爷的女婿,他自然猜到是王贤于的,毕竟在富阳县,有能力、有动机下手的,就那么几个人,王贤是嫌疑最大的个。但他并没有追究,因为锦衣卫本身jiù shì dú lì于法司之外的怪物,根本不受法律约束,王贤若不杀死何常,何常必然置他于死地。人总不能束手就擒吧,为了自保杀人无可厚非。

    当时周新以为,既然朱九爷不再追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毕竟锦衣卫在浙江并无机构,也不可能为了调查个小旗之死,再专门派人下来。谁想到世事难料,在浦江县的天罗地网,没有逮住建文君,反倒给了锦衣卫名正言顺染指浙江的借口。

    那时候周新就意识到,锦衣卫定会找王贤的麻烦,因为这世上敢对锦衣卫下手的,可以说几乎没有,那当初救了何常的人,定然将王贤的挑衅视为奇耻大辱,定要把他挫骨扬灰,才能解心头之恨。

    既然明白了敌人的必攻之处,周新自然可以将计就计,挖好陷阱等他们来跳。

    “敢问大人,要我做什么?”王贤沉声问道。

    “仲德附耳过来,”周新压低声音,如是吩咐番,末了道:“此事酝酿还需时rì,你先只管考院试再说,有个秀才的功名,还是很有用的。”

    “是。”王贤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应下,心里却难免暗暗郁闷,怎么又当诱饵,不能给俺换个新鲜的差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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