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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富春山居图 第五十六章 反击之八字墙

    大官人 作者:三戒大师

    “他们做梦去吧!”这些天,魏知县入戏太深,已经有些不可自拔了,只见他拍案叫道:“本官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东翁,终究要讲规矩的,”司马求zhè gè 汗啊,皱巴着老脸道:“总得给他们个面子吧……”

    “先生,这不是面子的事。”王贤终于被请到了内签押房,再不用司马求传话了:“就像这次争的,也不是那点秋粮的归属,而是这富阳县,到底谁说了算!”顿下道:“属下说句不听的话,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老爷这边。人家联合起来,根本不怕老爷手里的印把子。要想镇住他们,除了够狠够硬,别无他途!”

    “说得好!本官也是这样认为的!”魏知县拊掌赞道:“jiù shì 要谈,也得来县衙,按我的规矩来,否则免谈!”

    “东翁,过犹不及啊,”司马求快要把几缕老鼠胡须揪下来了,着急道:“这出戏再演下去,可就不容易往回收了,万他们jiù shì 不上套,咱们可就骑虎难下了!”

    “呃……”魏知县看看王贤道:“那个谁,你有bàn fǎ 收场么?”

    “应该可以。”王贤心说让领导记住自己可真难啊,费了这么劲儿,竟然还是‘那个谁’。

    “嗯,那就jì xù !”魏知县好似演戏上瘾般。

    “唉。”司马求看着年轻的知县和年轻的王贤,心里暗叹声,有代沟啊有代沟……。

    三天后是冬月初。

    按规制,每月朔望,也jiù shì 初、十五两日,知县都要亲率阖县官吏,在衙前向bǎi xìng 宣讲圣谕,使县民可以时常聆听圣训、了解圣意,从而忠君爱国,深受教化。

    今天又是宣讲圣谕的日子,辰时不到,衙前街上便摩肩接踵,挤满了人。这里头,有必须要来听讲,好huí qù 转达给乡民的里甲老人;有来凑热闹、看光景的县民;也有些特意赶来的乡绅户、各区粮长,人数是平时的两倍不止。

    这是因为有传闻说,老爷会在今天发飙!

    至于发飙的内容,小老bǎi xìng 自然不得而知,但这让他们感到好奇。而知道些内情的乡绅们,则怀着惴惴的心情,看知县人是否真敢揭盖子!

    辰时差刻,衙前街上的乡绅bǎi xìng ,便见府衙门缓缓打开,三班衙役排成两排列队,每隔几步定个,手持水火棍警戒,直来到字墙前扎起的高台,两队正好抄起手来。

    待衙役们列好队,厚重的礼乐奏响,嘈杂的人声顿小,仪门徐徐打开。六名皂隶打着‘肃静’、‘回避’、‘钦命’牌各对走在前面。紧接着又有四名皂隶,打着老爷的衔牌出来,上书‘乙酉举人’、‘丙戌进士’、‘富阳县正堂’等花头,以彰显老爷的资历。

    仪仗过去,身赤罗朝服,头戴二梁冠的魏知县,昂首迈步走出县衙。

    他身后,跟着同样穿朝服的蒋县丞、刁簿、马典史、以及县学教谕、训导等官。再往后,才是票青衫吏员,王贤也在其列。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场面,王贤不禁好生羡慕,奶奶的,这才是角好不好,我这不起眼的青衫小吏,连要配角都算不上吧……

    字墙前的台子上,已经摆好张方桌,桌上铺着黄帛,黄帛上摆放上太祖皇帝的《圣谕》和《诰》。待知县携阖县官吏在字墙前依次立定,担任司仪的礼房司吏高声唱道:

    “跪拜圣谕!”

    于是所有人都随魏知县,向《圣谕》行叩拜礼。

    “宣—圣谕——”待众人起身,礼房司吏又高唱道。

    魏知县便走上宣讲台,双手捧起圣谕,朝民众高声朗诵道:“太祖皇帝圣谕六条,、孝顺父母,二、尊敬长上,三、和睦乡里,四、jiāo xùn 子孙,五、各安生理,六、毋作非为!尔等需朝夕谨记,不得有违!”

    “遵旨!”bǎi xìng 在官绅的带领下,轰然应声道。

    顿下,魏知县又道:“今次为尔等宣讲第六条,勿作非为!”

    “从来教万民、训子弟、党正族、师月吉、朝夕告诫人知自爱,不敢偶蹈于非。”魏知县接着,翻开太祖皇帝的《诰》,沉声道:

    “勿作非为的要求是不做禁止之事,不作违法之事。譬如太祖圣训曰:‘天下利病,士、农、工、商,诸人皆许直言,惟生员不许!如有言建白,以违制论,黜革治罪。生员本身切己事情,许家人报告,其事不干己,辄便出入衙门,以行止有亏革退。若纠众扛帮,骂帮官长,为首者问遣,尽革为民!’”

    衙前鸦雀无声,老bǎi xìng 听不懂言,乡绅们则陷入了震惊……他们万想不到,知县人竟从老掉牙的《诰》上,找到了惩治那些生员的依据!

    蒋县丞又用白话为bǎi xìng 讲解道:“太祖圣训规定,对国家事,士、农、工、商都可以提出意见,唯独在校生员不许。只要提句意见,以违反祖制论,开除治罪。如果是关系到生员切身的事情,允许其家人报告。若是事不干己,却出入衙门的,以行止有亏革退。如果胆敢聚众公堂,咆哮官长的,为首者问罪发配,其余人尽革为民!”

    这下连老bǎi xìng 也听懂了,老爷果然开始发飙了,这第刀便砍向了那些告状的生员!

    这富阳县本就没有秘密,何况那样轰动的事。老bǎi xìng 都知道十天前,十几名县学生员击鼓告状,要求知县召回并惩治下乡催税的胥吏。县老爷不愿答应,又不想得罪他们,便欲拖后再说。

    谁知这群生员胆包天,竟包围了老爷,迫使他不得不先召回手下,并进行审查。

    对于生员们的作为,老bǎi xìng 是众说纷纭,有人觉着他们太无法无天了,竟不把县老爷放在眼里。但的人还是在他们这边,毕竟生员们打着‘解黎民倒悬’的旗号,在家看来,是替老bǎi xìng 说话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生员们的举动,违反了太祖皇帝制定的法律,这让bǎi xìng 们好生为难。因为太祖皇帝在bǎi xìng 心目的地位,实在太高太高,老bǎi xìng 把他的每句话,都当成金科玉律,绝对不愿违背。

    但另方面,因为种种原因,官府已经不再宣讲《诰》好几年了,bǎi xìng 们又感到有些陌生。而且考个秀才难啊,只是替老bǎi xìng 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革掉人家的功名,这不是在打击报复么?。

    “韩教谕,那日到衙门告状的十三名生员,你处置了么?”当着阖县bǎi xìng 的面,魏知县沉声问道。

    “暂时没有,”县学教谕连忙出列道:“要是县学无权开革生员,还需上报提学道!”

    “需jìn kuài 上报,本县也会行提学道,对公然违反祖制的生员严惩不贷!”魏知县沉声道:“并非本县不仁,实乃祖制难违,且这帮人也罪有应得!就算没有祖制,本县也要治他们的罪!”

    人群片哗然,这也太坦白了吧……

    “诸位知道,太祖皇帝为何于百忙编写《诰》,教化官民么?”魏知县却话锋转道:“是发生‘郭桓案’案之后!”

    “‘郭桓案’是个什么样的案子呢,为什么会让太祖皇帝痛下决心,编写《诰》呢?诸位听我细细道来。”魏知县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几名粮长身上稍稍停留,方道:

    “这是起规模巨的贪污窝案,明朝上至户部侍郎郭桓,下至小小粮长,沆瀣气,朋比为奸,合谋搜刮bǎi xìng 钱财,贪污朝廷税赋!”字墙有回音功能,使魏知县的声音振聋发聩:

    “太祖皇帝听闻有贪官污吏剥削子民,马上命人彻查,结果查来查去,有问题的官吏越来越,涉案数额竟达两千四百万石!太祖皇帝眼里揉不得沙子,狠心,下令处死了全国三万贪官、污吏、坏粮长!”

    此言出,bǎi xìng 哗,杀了三万人啊,那还不把全国的官吏和粮长杀光了?

    “jiù shì 杀光了,才扫蒙元遗毒,遏制了贪污**,让国家政治清明,国力蒸蒸日上,年纪稍点的,应该都有体会!”魏知县悠然神往,副恨不得‘再来次’的表情道。

    “是啊……”四十岁以上的纷纷点头,缅怀道:“太祖爷时确实没有贪官污吏,税赋也轻得,日子比现在好过了。”

    “他们是如何贪污了这么钱粮?”也有人好奇问道。

    “他们是‘仙过海,各显神通’!先说诸位身边的粮长。《诰》上说,他们在征收税粮时,踢斛淋尖、起立名色、肆意加征!其加派的名目花样繁,如水脚钱、车脚钱、口食钱、库子钱、蒲篓钱、竹篓钱、神佛钱等……”

    魏知县没说完,bǎi xìng 再次喧哗,因为这些捞钱的名目,现在又复活了!

    “现在为非作歹的又了,真该请太祖爷重临,再杀批贪官污吏!”bǎi xìng 们恨恨道。

    粮长们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哪还有脸见人?

    “但这只是上不得台面小手段,还有真正的招数呢!”魏知县沉声道:“《诰》上说,朝廷和地方相勾结,官吏和粮长、里正相勾结,在黄册上捣鬼,已达到‘收少解’的目地!比如洪武十年的浙西秋粮,应该是四百五十五万石,但只解赴太仓两百万石,其余的两百五十五石,就被他们私分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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