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霸天下 作者:知白

    第九百零二章同天

    只要方解在大营，每天早晨都会例行去长公主杨沁颜住的院子转圈，问问需要些什么，有什么想做的事。而每天的对话都很苍白无力，基本上也只是那几句话而已。长公主似乎已经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变成了没有希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窗口发呆。

    今天

    她看到方解的第句话，却和往日有些不同。

    “大营里杀人了？”

    她问。

    “是”

    方解点了点头，看了眼屋子里已经快要枯死的盆栽，找了些水浇了浇。这盆栽很好养活，只要偶尔浇水就能保证它活着。可是现在它活的有些无精打采，也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已经久没有在意过它了。

    “和我有关吗？”

    杨沁颜问。

    “殿下为什么这么问？”

    方解反问。

    杨沁颜看了方解眼，bsp;mò 了会儿后说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还要装作不知道？没错，当初我离开皇宫来投奔你，其实不是投奔你而是罗蔚然。罗蔚然失败了，因为这件事你手下的骁骑校里被清理了少人我不知道，想必不在少数。我刚到黑旗军中的时候是张楚负责照顾我的，现在他也快死了吧。”

    “女人总是会这样胡思乱想吗？”

    方解在杨沁颜对面坐下来：“张楚是因为枉法贪墨，和长公主没有点guān xì 。至于因为罗蔚然而清理了少人，我可以告诉你个很精确的数字……六百三十六人，不过，没几个死了的。”

    杨沁颜显然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方解眼：“你居然没有杀光？”

    “有些人该杀，必须杀。有些人不该杀，为什么要杀?”

    这话让杨沁颜加吃惊，她好像看着怪物样看着方解：“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任何人的队伍里，只怕都不能容忍吧？”

    “我可以忍”

    方解道：“因为我坚信我没有杀的那些人，不会害我。”

    “这是妇人之仁。”

    杨沁颜语气有些失望的说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个妇人似的。”

    方解摇了摇头：“我知道殿下心里有些不甘，你本以为到了黑旗军之后，可以借助黑旗军的力量帮你们杨家把天下夺回来。出于zhè gè 目的，如果罗蔚然杀了我当然也是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甚至会觉得有些快意吧？”

    “到了现在，黑旗军也没有按照你的意愿去做什么，而最让你不能忍受的……是我居然连你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身份都不去lì yòng，这让你觉得很失败很失望，对吗？”

    “是”

    杨沁颜没有否认：“我是长公主，是现在杨家可能唯还活着的人了……我这样的身份，你不该lì yòng吗？我本以为你会jìn kuài 把皇帝已经被逼死的事宣扬出去，然后打出为君报仇的旗号，这不是名正言顺吗？”

    “是”

    这次轮到方解说是。

    “如果殿下不提起这件事，或许我会直bsp;mò 下去。因为这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guān xì ，如果说有，也只是我答应了个朋友照顾他的亲人而已。殿下以为自己是至关重要的那个人，而我却把殿下你安置在大营里根本就没有lì yòng你的意思……挫败感？是这样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沁颜听出方解话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wèi dào ，lì kè 问了句。

    方解摇了摇头：“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因为还没有到你该知道的那天，而且，有些事也不应该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我不是个hé shì 的人，最起码对你来说我不是。而殿下以为自己拥有的东西，未必是真的拥有。”

    “你说清楚！”

    杨沁颜看着方解说话，声音有些尖锐起来。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

    方解起身：“你绝不是杨家现在的唯血脉，你还有亲人在。”

    “是谁！”

    杨沁颜猛的了起来。

    “是个和你做出的选择完全不同的人，她不会为了什么大隋的江山社稷而烦恼，因为从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已经不在把自己当做杨家人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

    方解起身，似乎失去了谈性：“我能依稀猜到些殿下的心思……殿下觉得我应该lì yòng你的身份才对，而你也在等着我lì yòng。只要我把皇帝已死的消息放出去，因为是出自你的消息，所以很人都会相信。到时候，长公主的旗号亮出来，会有很人来投奔，每逢乱世，从不缺自以为聪明zhǔn bèi 队的人。而只要有些人，你就能lì yòng他们，你觉得你靠自己的智慧可以找到帮手，然后除掉我……”

    “女人往往都觉得自己比男人要聪明的……”

    方解走出房间，没回头：“其实，这样想的女人，半有些傻。”

    杨沁颜看着方解lí qù 的背影，忽然有种极浓烈的失落感。她不què dìng 这失落感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方解对她的不lì yòng还是某些别的事。但是，她忽然很想扑进个人怀里放声大哭。

    zhè gè 时候，她不自觉的想了想，自己能扑在谁的怀里哭……好像，个人都没有。

    ……

    ……

    江南

    小胜山西五十里

    在高坡上的金世雄举着千里眼往前看了看，远处平原上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他麾下的人马正在疯狂的进攻，而朝廷的人马则结阵防御，步步为营。看得出来，指挥朝廷人马的那个将领是个极有本事的，不管他如何变化，那人始终没有上当。

    “大将军，这样打下去，jiù shì 这五十里的距离只怕没有个月也拿不下来！”

    他部下个将领叹道：“朝廷的人马只是稳稳的防守，绝不zhǔ dòng 出战。他们吃亏了就zhǔ dòng 退些，等到咱们攻势缓下来，他们又顶回来些。这样拉锯样的争夺，已经足足二十天，咱们连十里路都没有向前移动。”

    金世雄眉头皱了皱，手下人说的事他何尝不知道，正因为朝廷人马这样稳妥的防守，即便他露出个又个破绽也不反扑，所以他才会烦恼。

    “柳州那边应该也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了。”

    金世雄放下千里眼，摆了摆手吩咐：“再上去两军人马，从两翼夹击。天黑之前，尽量把敌阵撕开。如果天黑之后还不能拿下来，就只能守兵了。朝廷人马之中的铁甲军似乎对夜晚没有任何不适，而咱们的人在黑夜里却是瞎子……”

    “大将军的意思是，那个铁甲将军jiù shì gù yì 派兵拖住咱们，他想jìn kuài 把胜屠那边的事解决？”

    “嗯”

    金世雄点了点头，指了指小胜山那边：“虽然千里眼看不到小胜山那边什么情况，就连咱们的斥候都没有bàn fǎ 悄悄摸过去探查。但我可以肯定，现在的小胜山定是空的，只怕铁甲将军已经带着所有人马去围攻柳州了。”

    “大将军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手下人问。

    “离着太远，千里眼也看不到小胜山的情况。但你们观察过没有，已经至少十天小胜山那边没有飘起来炊烟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必须加紧进攻了。”

    金世雄缓步从高坡上走下去，翻身上了战马：“都跟着我去前面瞧瞧，这么久了，也没有想出来个破了铁甲军的法子……”

    “附近没有适合埋伏的地形，且敌军根本就不出来打。”

    个部下叹气道：“铁甲军防御无敌，战力无双，要想打赢他们确实难，可只要地形hé shì 也不是没有bàn fǎ 打赢。这阵子属下直在试图把铁甲军诱骗出来，在峡谷那边决战，只要他们进了峡谷，移动速度又慢，把火就能烧死大半人。”

    金世雄点了点头，刚要走下高坡的时候忽然眼神凛：“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我本以为那人手下只有个扑虎难缠，今天这人似乎让人心里不安。”

    他的话音才落下，之前他们立的高坡上忽然出现了个人。个身穿白色僧衣，看起来也jiù shì 才二十岁zuǒ yòu 的僧人。已经到了这么近，金世雄才刚刚察觉出来，所以他对zhè gè 年轻僧人颇为忌惮。

    “佛宗的人？”

    金世雄回头看向高坡上的僧人。

    “是啊”

    年轻僧人温和的说道：“我叫大自在，奉了大隋皇帝陛下的旨意，过来杀你。”

    “大隋皇帝陛下？”

    金世雄忍不住冷哼了声：“大隋的皇帝陛下在长安城里，你进得去长安？”

    “以前是进不去的。”

    僧人缓缓道：“万星辰活着的时候，我进不去也不敢进。可是现在的长安城凡夫俗子进不去，我是肯定能进去的。不过……我不是从长安来，而是从小胜山来。”

    金世雄脸色变：“那人忍不住了？”

    “是没必要在藏着了。”

    大自在微笑着说道：“到了这会儿，那个身份拿出来很好用呢。而且，佛宗立教千年，总是会有些了不得的手段，所以对外面宣布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有少人质疑。毕竟……也不是没有人知道陛下的身份。”

    “hā hā”

    金世雄忍不住冷笑起来：“杨家人……果然比任何人都现实。就连以前杨家人最厌恶的佛宗也可以联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有”

    大自在忽然语气转，极认真的说道：“杀大将军你，做不出来。”

    金世雄怔：“为什么？你不是说要来杀我的吗？”

    “没错。”

    大自在道：“杀你没错，但那是第二个选择。只要还有线希望，我还是觉得tán huà 比厮杀解决问题好些，你应该知道，佛宗弟子是慈悲为怀的。”

    “啐”

    金世雄啐了口：“你自己不恶心？”

    大自在道：“最早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自己确实也觉得恶心呢……可是，说的了之后谎话都变成了真话，所以连我自己都骗了。不过，我今天来确实带着颗慈悲心，想和大将军你谈谈什么是智者什么是白痴。”

    他从高坡上缓步下来：“大将军你猜，如果佛宗和大隋的皇帝陛下联手，胜屠和你弟弟有几分胜算？”

    金世雄bsp;mò ，没有回答。

    “分都没有。”

    大自在道：“大将军自己也明白的，对吗？所以大将军为什么不想想，走条别的路？”

    “什么路？”

    金世雄问。

    “顺从……”

    大自在的声音有些发飘，但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如果胜屠败了，金世铎作为他的开国功臣必死无疑。大将军你念及亲情来救，令人敬佩。可如果胜屠死了，金世铎也死了，难道大将军你也要陪葬？”

    “只要你现在点点头告诉我，你愿意重回朝廷，做陛下的人，那么我怎么会杀你？”

    “这话真无聊啊……”

    金世雄舒展了下身体，看着大自在说道：“为什么你不试试杀我呢？”

    大自在想了会儿，点了点头：“那好吧……如果我现在动手，说不定你和你弟弟的祭日在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