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精校全本） 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在工业北路吃完中饭，回到春城大酒店休息。

    刘伟鸿等人在春城大酒店住的是普通标间。本来有了省长高树山的吩咐，李宝良一定要请督察局的同志住豪华间，刘伟鸿没有答应。他觉得以前住在鸿宜宾馆就挺不错的。对于住宿的环境，刘伟鸿要求不高，只要卫生清静就行了。答应搬到春城酒店，也是给李宝良一个面子，免得他难做。至于住豪华间，刘伟鸿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下午，按照预先排定的行程，在春城酒店会议室召开了一个座谈会。由国资办督察局的同志和安北市第二重机的部分下岗职工进行座谈。

    郑晓燕没有参加这个座谈会，直接去省文化厅找妈郭兰聊天说话去了。

    在郑晓燕看来，参加这样的座谈会纯粹就是浪费时间。经过省国资办“筛选”过的下岗职工，能够谈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那才真叫有鬼了。有这闲功夫坐在会议室里磨，听一大帮子早就排练好了的所谓下岗职工“畅所欲言”郑大小姐不如去表表孝心。

    事实也确如郑晓燕所料。安北第二重机来了十五六位下岗职工，男女都有，老中青三个年龄阶层也搭配得很是齐全，既有以前的办公室工作人员，也有普通的车间工人和技术干部，颇具代表性。由此可知，为了应对督察局，李宝良他们还是做了比较充足的准备工作。

    这个座谈会，按照非常官方化的标准来说，可谓是十分圆满。下岗工人异口同声地对第二重机的停工和申请破产表示理解，说什么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性，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对安北市政府更是赞不绝口。说市政府对下岗工人们十分关心，不但为下岗职工提供了很好的生活保障。还免费给大伙进行再就业技能培训，现在，大部分下岗职工都重新找到了工作。这十几位下岗职工代表，纷纷向国务院来的领导同志汇报了自己的新工作，貌似比在第二重机上班的时候，收入还要更多。其中两位，更是在政府的帮助之下，做起了生意，尽管生意的规模还不算太大。却也正儿八经是老板了。

    总之，工厂破产破得好，工人下岗下得好。不然，他们还得在第二重机那个“水深火热”之中呆着。哪里能有今天这样舒服的小日子？更别说自己创业做老板了。

    督查二处处长龙宇轩和副处长柳齐。倒是向下岗职工们提了些问题。龙宇轩此前是公安专家，柳齐是厂长，眼光俱皆十分敏锐。辽中省国资办和安北市国资办的同志们安排的这一出“好戏”想要蒙住他们的眼睛，可没那么容易。

    一开始问的几个问题，下岗职工还能对答如流，随着问题的一步步深入，许多下岗职工就开始“露怯”卡住了回答不上来，只能以眼神向省市国资办的领导们求援。

    不过刘伟鸿没有让大伙为难。微笑着制止了龙宇轩和柳齐继续询问，令李宝良等人都暗暗舒了口气。

    座谈会之后，刘伟鸿以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的名义，就在春城大酒店宴请省市国资办的同志和参加座谈会的下岗工人代表。大伙说说笑笑，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前往春城大酒店的中西餐厅。

    春城大酒店新建的中西餐厅，和酒店主楼是分开的。酒店主楼内，也有中餐厅和西餐厅，但规模不是太大，逐渐难以满足客人日益增长的需求。大酒店便在离主楼不远的地方，再建了一座四层的楼房，作为专门的餐厅，可以承接大型的宴席和各种聚会。

    刚刚出了主楼不久，忽然七八台各色各样的高档豪华小车驶了过来，喇叭按得震天价作响。

    大家循声望去，李宝良和省市的许多同志们脸上便微微变色。

    这个豪华小车队，打头的第一台车，就是一台威风凛凛的奔驰600型轿车，乌黑铮亮的车身，显示着主人的霸气，车牌也极其扎眼，乃是五个六。

    “是韩七爷……”

    一个下岗职工便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眼里露出极其艳羡的神色。

    李宝良便狠狠地瞪了那个下岗职工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嘴多舌。

    其实用不着那位下岗职工“提醒”刘伟鸿也知道，这台车是韩永光的。早在来辽中之前，刘伟鸿就在举报信件里读到过这个情况。有下岗职工举报，韩永光是好几个大中型国有企业停工倒闭的幕后黑手，许多下岗职工想要上访，都遭到了韩永光以及他手下那批大小流氓的威胁毒打和残害。

    下岗职工举报说，韩永光被“道上”兄弟尊称为韩七爷，号称“镇关东”平日里乘坐的，就是一台挂着五个六牌号的奔驰车。

    在这里碰到韩永光的车队，刘伟鸿并不意外。韩七爷是道上“一哥”春城大酒店则是目前安北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韩永光前来春城酒店用餐，很是寻常。

    真正引起刘伟鸿注意的，不是那台嚣张至极的奔驰600轿车，而是紧随其后的那台丰田皇冠轿车。单论车子的档次，丰田皇冠和奔驰600，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但这台丰田皇冠轿车的车牌，却也十分扎眼。或许在普通群众眼里，这台车的车牌不算什么，完全比不上五个六那么威风霸气，然而作为体制中人，刘伟鸿等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安北市公安局的一号车。

    安北市公安局局长，和安北市最大的黑社会流氓头子混在了一起，而且还“礼让”韩永光的奔驰车在前，堂堂公安局长，甘愿居于人后。

    这位局长同志，还真是够义气。

    刘伟鸿依稀记得，在一封举报信中，也曾经提到过这个情况。说安北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罗长安和韩永光关系极其密切，平日里经常呆在一起喝酒娱乐，彼此之间称兄道弟。

    现在看来，举报信提到的情况，基本属实。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公安一号车里面坐着的，并不是罗长安本人，只是他的司机。但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小。一个司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动用公安一号车和韩永光一起前来春城大酒店吃饭。

    丰田皇冠之后的每一台车，也都是豪华轿车。其中还有两台，也挂着春城区区政府的小牌号，可见车主人亦是春城区政府的要人。不知道他们是和韩永光交情很好，还是单纯来巴结罗长安的。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和流氓头子混在一起，区政府的官员附于骥尾，这一幕，对于刘伟鸿而言，实在太眼熟了。

    就在不久前，刘局长还收拾过一大批这样的混蛋来着！

    这么看，久安的乱局，也不是孤立的现象，全国很多地方，都存在着类似的情形。只是久安闹得特别凶，出格了，加上刘伟鸿就在浩阳，和久安接壤，一不小心，久安的彭宗明父子就惹到了刘伟鸿头上，这才特别倒霉，爷俩双双吃了枪子。说起来，彭宗明彭英安两父子的运气，不是一般的背。

    豪华车队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响动，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车队很快就在春城大酒店中西餐厅的门厅停了下来，从奔驰车里走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短平头，个子并不十分高大，相对而言，还显得有几分斯文之气，隔得较远，看不大清楚长相。不过可以肯定此人应该就是韩永光。丰田皇冠车里，走下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没穿制服。刘伟鸿以前没见过罗长安，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安北市公安局长。

    不过透过眼角的余光，刘伟鸿注意到身边的李宝良，脸色略微有点异样。

    豪华车队里一共走下来十几个人，大家簇拥着韩永光和罗长安走进了餐厅。依旧还是韩永光在前，罗长安略微落后。看来这位罗局长，还真是个“讲规矩”的人，将官场上那一套，用在了一个流氓头子的身上，不知道安北市市委书记魏根龙和市长赵建辉见到这一幕，心里头会作何感想。

    刘伟鸿可以感觉到，陪伴在他身边的李宝良，有意放慢了脚步，直到韩永光罗长安等人进了餐厅好一阵，大伙才来到餐厅之前。很明显，李宝良不愿意让刘伟鸿碰到韩永光与罗长安。万一罗长安不知就里，高声嚷嚷起来，李宝良就不得不给大伙做介绍。让国务院下来的干部，见到安北市公安局长和黑社会头目混在一起，有何好处？

    好在等李宝良来到餐厅的时候，韩永光与罗长安等人早已经进了包厢。

    督察局和省市国资办的人员，加上下岗职工代表，有三十几位，要了一个较大的包厢，坐了三桌，席间刘伟鸿亲自向下岗职工代表敬酒，宴会的气氛很是和谐。

    晚宴结束之后，送走那些下岗职工代表，刘伟鸿明白告诉李宝良，今天比较累了，晚上他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意思，自然是请李宝良晚上不必派人前来陪同他们娱乐了。

    李宝良含笑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