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一份, 是《流放法令》修订书——原来，早在十年前，帝国议会就已经颁布法令，赦免了所有流放地的“混血儿”。

    路影手下的追随者除了偷渡客，便是例如蛛女之类的混血儿。

    比起流放者，混血儿想要找到自己的引路人更不容易，也更难离开地球。而新颁布的赦免令，则重新赐予了他们自由的身份，这些矛盾中降生的无辜生命将不再受到“规则”束缚，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回归河外星系。

    或许是为了保证下属的绝对忠诚，防止人心浮动，十年前，路影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份文件的存在。

    祝昀有些困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销毁它？”不仅没有销毁，反而一直珍而重之保留在基地保险箱内……

    老王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他指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道，“突然这样一来，有数不清的混血儿申请离开，最近审查工作都快忙疯了。”

    祝昀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那就不打扰了，我还得早点回去，洛队长说，白差不多快醒了。”

    “连洛南队长都来了……”老王感慨，“祝昀，你考虑过离开地球吗？”

    祝昀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白一定不会让你为难。但是，有件事，我想你或许应该知道。”

    祝昀转身：“请说。”

    “在白成为监管者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人类与流放者势同水火。战乱期间，几大战区更是失踪了数不尽的受害者，他们之中，有些被流放者捕食，有些则沦为玩物。”老王缓缓开口，“——直到白留在地球，接过了监管者的工作。明令禁止捕杀人类，帮助建立事务所，他自愿在此工作了近百年。”

    “对待人类，白也曾经十分冷漠。你应该能猜到，到底是什么，或者说是谁，改变了他。”

    【凡是你所爱的，也都将成为我责任所在。】

    熟悉的承诺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祝昀垂下双眼，睫毛颤了颤，仍旧没有说话。

    “加冕日快要来了，如果他不回去，就会视为自动放弃。”老王叹息一声，“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为了守住一个简单的口头承诺，为了一场不知何时而来的渺茫重逢，白留在异乡近百年，而如今，正到了需要他离开的时刻。

    ——你愿意……陪他离开吗？

    祝昀思索片刻，没有说话，默默推门离开了事务所。

    凛冽的冬季寒风如刀刺般刮蹭过皮肤表面，祝昀瞬间就想起了某人温暖的怀抱，和装满罐装热咖啡的大口袋。

    如果白在身边，一定会强行扯过他冰冷的手指，塞进衣兜，再附赠一个软和的微笑吧。祝昀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等回过神时，不由又低低笑了起来。

    倘若他跟着白离开，那么，一切现实都将被彻底颠覆。故土乡情，未来规划，所有都推翻重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愿意为了这个人破釜沉舟吗？

    祝昀扭头望向陈旧写字楼的窗户，遥遥看见凭窗而立的王处长。他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便落回路边停着的宝蓝色轿跑。

    “不论如何，”祝昀扶起车门，心想，“我们不会分开。”

    “我不走！”病房里，白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受伤昏迷多，“加冕日和我没有关系！别想忽悠我回去。”

    洛南苦口婆心劝了两句。谁知白振振有词地反驳：“再说，我这辈子不会有子嗣，这些迟早都会是我弟的，还不如早点让他熟悉熟悉业务。”

    洛南极力忍耐道：“殿下，您还不知道吧，小殿下也在五年前离家出走了，说是跟您学的。现在连人在哪个星系都没查到……”

    祝昀：“……”这一家子星际之主真的靠谱吗！

    白似乎不耐烦了，道：“反正我不走，我在这里有家有事业，为什么要走？麻烦你回去告诉母后，我近一百年都不会离开地球了，加冕什么的，随便他们看着办。”

    听见“我在这里有家”，祝昀心里忍不住一暖，敲门的手指停顿在空中。

    然而大概只有他心中感动，另一边，洛队长几乎要抓狂了。洛南咬牙切齿：“殿下……您在这里能有什么事业？”

    白理直气壮地说：“大胃王啊！”

    祝昀：“……”

    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