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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醉心 (女尊)第9部分阅读

    一曲醉心 (女尊) 作者:肉书屋

    夜攻读医术,又有意无意说些相关的,醉心怕是一直以为她在医馆里做事。

    果然醉心愕然,抬起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的脸紧盯着易曲。易曲无奈的瞥了一眼朱英又看了一眼醉心,只做不知,将手探上醉心的额间:“我也没说不会醒,看他的造化吧。”她已经尽量在条件限制下做到完美了。

    却避开醉心探究的目光,不过也算是间接对他默认了这个事实。易曲拿下探在醉心额间的手,放下了心,还算好,似乎的确没什么大碍。

    醉心怔怔的看着易曲的脸,忽然想到那一段时间妻主确实有些反常,也有几次他不小心蹭到妻主的肩部或者某处,他敏感的察觉出来妻主的惊跳,那时他还曾觉得心里有些痛,以为……以为妻主不愿靠近。

    忽见朱扉一阵风冲出来,易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她看着醉心激动道:“你……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醉心公子’?”

    咳……易曲一呛,醉心什么时候变成传说中的人了,还醉心公子……

    易曲一手拍开她的抓住醉心衣袖的狼爪。朱扉却视作不见猛问道:“你是不是叫醉心?易曲他有没有娶过另一房?你脸上的……”

    易曲脸色一沉,打断朱扉的问话,虽然她仍不知醉心脸上那块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她也知道最起码现在它仍旧是醉心的一块禁忌,果然觉得手下的身子微微颤了下。

    朱扉也被易曲陡然而来的满面冰霜吓了一跳,又见醉心脸色突然苍白,也闭了嘴,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只好讪讪的退去后院帮楚冬人熬药。

    易曲低下头看了一眼醉心,他的额前一缕头发正好掉落下来,遮住了垂敛着的眼睛,除了仍旧嫣红的双颊看不清表情。

    室内一时间又陷入沉默。正好楚冬人正端着药汁出来,径直走过来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醉心面前的桌子上,醉心抬头却是紧闭着唇,不愿喝的样子。

    易曲端起碗,放到他唇边,他却是咬着唇摇了摇头。一……一两银子,好贵,他这样的身子早习惯了,哪里需要这样贵重的药。

    易曲以为他怕苦,从楚冬人端着药汁出来的时候,空气中就立刻散出一股浓郁的涩而苦的药味,她离了这么远就闻到一阵涩味,若是喝下去恐怕味觉都能失去一阵。

    易曲端起碗凑在自己唇边,醉心睁大眼睛,妻主……的烧不是已经好了吗?楚冬人一翻眼,那是我煎给醉心的。不想易曲只是用唇沾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果然……够苦。

    朱英淡淡瞥了一眼三人之间的情形,嘴角一抽:“喝完药,付了银子,你们三个都给我立刻走人。”

    “刚才朱大夫说如果我救活他,你就让我入馆的事可别忘了。”易曲忽然就端着药碗,提着药包的手自然而然的半搂着醉心站了起来,就往结庐医馆外走去。

    朱英有些后悔了……

    “我让你喝完再……”朱英脸色发青的看着易曲端着她馆里的药碗就出门了,她在搞什么……连个碗都不放过。

    “借用一下。银子从我月钱里扣。”易曲端着碗半带着醉心出了门,只留朱英一个人在台前翻白眼,人还没救活事儿还没定,她就想着月钱了。当然,还有一个也反应不过来的楚冬人,易曲……她干嘛端着药碗出门。

    易曲带着醉心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醉心抬头看去,却是一家小店,似乎……是一家卖零嘴儿的店。醉心不解的看看她,易曲带着醉心进了店,摸了几文钱买了些蜜饯和带甜的糕点。

    醉心记得易曲是不吃这些的,每次都说她自己要吃,最后总是大多落到他的肚里,每次吃着那些酸甜的蜜饯干果。他都觉得甜沁心底,每次舍不得吃,妻主……妻主总是说,再不快点吃。就要坏了,她要扔了。他只好抢过来,一颗颗的慢慢吃完,每次都还剩些的时候,总会发现盒子里又有装满了。

    他看着易曲,想说家里刚买了,还有好些,她又不吃,他一人根本吃不了。正想着时,却觉得鼻尖一阵熟悉的药味袭过来,原来易曲又把那碗药凑过来,笑道:“喝了药,吃点蜜饯糕点就不会苦了。”

    醉心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妻主……妻主以为他怕药苦,不愿意吃药,才端着这药碗出了医馆,一路带着他走到这糕点店来,只是因为想让他好过一些。

    醉心的眼眶有些湿润,紧抿着唇,却还是不愿意张嘴。他……他刚刚才知道妻主做的是那样的活,怪不得她每日回来跟他说话声音里都带了低缓沉累,他竟还毫不知情的接受着妻主给他买的这些那些。易曲拧眉,这是怎么了,她知道这药是有些苦的难过,却也没到这般地步。

    “喝下去才能退烧。”易曲半哄着。

    醉心动了动嘴唇,很……贵,累。

    易曲盯着他的唇形,良久,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半晌才收去笑声,那只提着药包的手轻轻敲上醉心的头:“你担心的也太多了,只管好好吃药,多贵我都养得起你。”

    原来他不肯吃药竟是这个理由,易曲不由得失笑,醉心虽然识字了,平日里她还是习惯看他的唇形和手势去猜测他的意思,若真的说不明白才会去用写的交流,没想到这次又想岔了。

    “今天是最后一日的搬运,明日我就可以留在结庐医馆,月钱十两。”易曲一口气说完,又把药碗递到醉心唇边,“快些喝。”他虽然烧的不重,却身子有些疲软,再加上昨晚那一顿折腾,他的大部分重量多靠在易曲身上。想到这里……易曲突然变了变脸色,她突然想到她走的时候醉心还没穿衣服。而楚冬人肯定是因为什么事到了她家里,若是她进门的时候最新还没起床,被他发现因发烧躺在床上才带他来医馆……的话……

    醉心似乎也被易曲脸上突然而来的黑气弄得有些愣了,易曲连忙收敛了脸色,看着醉心蹙起的眉间,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没骗你。”

    醉心翘了翘唇角,妻主……从来没有骗过我。自己伸出手要接过那碗药,易曲也勾唇笑把那碗还带着热气的汤药小心的递给他,就怕的一个脱力撒了。

    正想说还是她来吧,却见醉心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碗端到唇边,没等易曲反应过来,就见他一扬脖子咕咚咚一阵,抬起头来时已经是碗底见空了……

    易曲一时被他那豪迈的姿态给吓愣了,直到他苦着一张脸,眉峰微蹙盯着她手里的糕点,易曲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微皱着的脸和看向她手里的糕点表情,若不是公共场所,她差点要情不自禁的要搂过他亲一顿。易曲一边抿着唇,一边捡了颗饱满的蜜饯塞入他的唇中。醉心含着蜜饯入了口中,表情也变得渐渐松下来。

    好像……真的舒服了许多。

    “你随着楚冬人回去,好好休息。”易曲道。

    醉心惶然,有些无措的看着易曲,易曲摸摸他的鬓发;“今天要在那里做完最后一次。”有始有终也算是她的原则。

    醉心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易曲说的那里是哪里。他抿抿唇,却是摇了摇头。

    易曲一愣:“你有事?”

    我……想跟你一同去。

    醉心咬了咬嘴唇,终是没有说出来。

    易曲见他不再言语,也不再猜,只是带着他出了店门,正好遇见楚冬人从结庐医馆冲了出来,正无头苍蝇似的找着他们。

    “你带他回家去。”易曲对着楚冬人道。

    楚冬人看见他们似乎松了口气。又听得易曲这声,脸色有些涨红,想说她只是看见她在地里看秧苗地里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知道他有些发烧才背着他来。

    醉心却瞪了一眼楚冬人,略略靠近了些易曲。他就说没有什么,她却偏偏执拗的要自己来看病,差一点就惹出了乱子。

    楚冬人很是无辜的看了一眼醉心,她怎么知道易曲会在这里,又怎么知道易曲拿着带血的匕首在人家身上挥来挥去,谁会知道她在治病,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易曲会医。

    易曲打断了这二人的“眉目传情”,宠溺着对醉心道:“乖,我今天只上半日工,早些回去。”

    连楚冬人都忍不住被易曲的宠溺甜腻的语气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易曲……变得太可怕了。

    关于伤疤

    “走吧。”楚冬人道。

    醉心摇了摇头,易曲诧异,他刚才也没有反对,为什么突然……忽见易曲心念一转脸色一变,一把拖着楚冬人往侧旁站过去:“你在哪里发现醉心发烧的?”如果她敢说床上……

    楚冬人不解:“稻田……怎么?”

    易曲脸色一回,收起了情绪:“没什么。”

    “为什么不愿回去?”易曲转过头来对着醉心问道。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

    “算了,你和我一起去吧。”反正那附近有茶摊,他坐在那里也无不可。

    醉心眼神一亮,易曲却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让你休息不要去田里,竟然无视。便拉着醉心走了过去,经过楚冬人身边时,把从结庐医馆拿出来的那个药碗放在她的手里,低声道:“谢谢。”也不知谢她煎药或是带醉心来看病亦或是……其他。

    楚冬人反射性的答了声不用谢,而后又怔愣的看着晨光中那走在一起的被日光拉长的两条相叠的背影。她盯着醉心与易曲的背影许久,终于埋下头,嗓子里如被哽住一般。

    她知道易曲明白,醉心……也明白,只有她自己还把自己蒙在鼓里。

    “楚冬人!”楚冬人正盯着自己手里还残存着苦药汁气味的空碗暗自伤感,忽觉肩头被人用力一拍,差点打得自己踉跄着要跌倒。

    正要回头教训哪个不长眼的,却不想回头一见是一张妍丽的脸,还带着一脸笑意,在早日的阳光里晃得楚冬人有些眼花。

    “你是?……”楚冬人心中暗自嘀咕,这个明明看起来漂亮纤弱的男孩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蛮力。

    那男孩子撇撇嘴,脸上流转出一道淡淡暗暗的光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

    “不好意思……”楚冬人有些脸热,她很少跟男子说话,更何况这样看起来就很夺目的男子。

    “没事,我叫李秋涯,有一次易曲,就是以前的易小霸王,砸过李氏包子铺,你帮了我……家。”李秋涯目光灼亮,似乎等着楚冬人想起来。

    只可惜楚冬人脑子转了二十圈,也只是想起来清渠镇确实有个李氏包子铺。至于她以前为了阻止易小霸王的行为,也不知和她打过多少架,哪里还能记得。

    李秋涯脸上终于露出失望的神情,却还是扬起笑脸:“我请你吃包子吧,我娘的手艺可是清渠镇最好的,早就想答谢你了。”

    “不……不用了。”楚冬人看着李秋涯灼热的眼神有些慌了,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男子,他长得很美,性格似乎也很好,但是……不适合她。

    林醉心……才是她喜欢的那样的。

    竟有慌不择路的夺路而逃的狼狈。

    李秋涯一声喊叫堵在喉咙里,哭笑不得,他有这么可怕吗?只有女人看到他就贴过来的,这个女人明明打架的时候气概的很,偏偏这时就害羞了?

    李秋涯悻悻的揉了揉鼻尖,他没那么急色好不好,还不至于看上她这个既无相貌更无权无势有不解风情的呆木头。更何况……他刚才一旁也看的清楚,她似乎对易曲的夫侍有好感,甚至情系很深了。

    李秋涯提了提眉毛,转过头去朝蜜饯店走去,他孤家寡人的没人买蜜饯给他,就自己对自己好些,娘也许久没有吃这些小玩意儿了。

    ◆◆◆◆◆◆

    易曲带着醉心到了平日她做活的地方,在附近找了个凉茶摊让他坐下来,自己则照常做起已经习惯了的工作来。但是过不了几趟,易曲才发现心一软答应带他来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

    任是易曲再淡定,也受不了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自己瞧。更何况她并不认为现在这样扛着袋米,可能还有些灰头土脸,有什么气质可言。

    更让她嘴角抽搐的是,那凉茶摊上的眼神更带来一串串更加灼热的目光。那是一群平时八卦惯了,又对易曲所娶得新夫侍十分好奇的人。

    只是易曲此刻脸上凝了一层冰的表情,她们也不敢放肆,直到一段隔间休息,易曲终于能喘口气坐到醉心旁边,倒了杯茶水吞咽下去。醉心本想帮她擦了汗,却又觉得不妥,只好把手帕塞给易曲,易曲一笑还没等手帕擦上额间,只听得周围呼啦一声,已经是被一群人包围了。

    醉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深居室内,除了易曲连人都少见,虽说这段日子已经好了不少,却也并不能适应这样活得奔放而简单的人。

    易曲沉了沉脸,看着一群凑上来的脑袋:“做什么?”却朝醉心靠的近了些,保护的姿态显而易见。

    “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有兴趣了。

    “你就是醉心公子?”你怎么知道他叫醉心。

    “你用的什么手段把我们易小霸王驯服的这么听话?”

    易曲越听脸越黑,越来越离谱了。

    醉心则是茫然胆怯中,略有好奇的抬头看了看那个叫出他名字的人,刚才医馆里那个女子也叫他醉心公子。却绝想不到,易曲的改变,以及她为了一个叫“醉心”的男人和梁知县家里的那个纨绔打了一架,都让他在无形中成为这些人的谈资,并且越传越神奇。毕竟以前那易曲就是一根朽木一个毒瘤一个祸害,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又有人见了易小霸王口里说着“醉心”打架,于是就渐渐演变成今日这样了。

    林醉心平日里都深居在林宅,嫁给易曲更是几乎足不踏户,这清渠镇的人见过林醉心的人少之又少,见他并不像一般农家夫开朗爽快,且脸颊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白疤,又见他并不应声,都以为他并不是相传中美如仙人引易小霸王入正途的“醉心公子”。

    直到易曲那一声“醉心”的唤声,本要散去的人又忽的围拢过来,都瞪大眼睛要看看这堪堪算上中等之姿的男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竟能让易曲宠夫宠的清渠镇大半条街都知道了。难道是出生好?可是看那样子又不像。

    易曲几乎要吐血,这群女人平日里也没见这么对她家里的事情这么热心过,易曲眼一抬,却又瞥见旁边卖菜的一个男子投过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她生生的打了个冷战,上次他送了她一个香囊,易曲废了天大的力气才还回去。

    易曲连忙收回目光,站起来:“今日不做了,我有事要早些回家。”说着拉起醉心的手臂站起来就要走,今天算是做不下去了,近半日的工钱她也不打算再要了。

    醉心也立刻站起来,被这样一群人围着他觉得心里有点慌。

    两人正要走时,忽听得人群里一阵惊呼:“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林家小杂种吗?他爹是个小倌,他什么时候改叫林……”

    那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了,易曲扶着醉心的手臂一紧,眼睛穿透人群直直盯着那个说话的人,眼神如刀。

    “走。”易曲抿了抿唇,拉着脸色骤变的醉心要离开。只是这一句话已经是激起千层浪了。一时间有少数见过醉心的爹的人也附和。

    醉心的脸色愈发苍白。小倌……小倌的孩子……杂种……每一个字都剜的他心疼。

    爹……

    醉心嘴唇微颤,手指不自觉抓紧易曲的衣裳,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妻主……

    我不是……

    “我记得听人说他脸上本有颗泪痣的,是不是弄错了?”

    醉心原本苍白颤抖着的脸色,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双腿一软就要跪坐下去。易曲大惊,把他纳在怀里,只见他紧闭着双目,脸上又显出初见时的绝望来。

    “醉心,看着我。”易曲横抱起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却不见他睁开双目。

    妻主……

    不要……我不想你知道的……

    不是那样的……

    醉心紧紧闭着眼睛,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说着不是那样的,也不知是想让易曲相信还是自己。

    “你们给我闭嘴。”易曲压着心中升腾起的不安、疑惑与焦急,还能算是冷静的对着那群人吼道。她也知道这群人并不坏,只是八卦了些,又被这世俗的观念变得有些麻木了。

    一群人见到醉心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样子,又被易曲这一声吼多闭了嘴。

    只是易曲仍旧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对答声:“泪痣?他脸上疤痕那地方正好是……”说到这里她似乎自己也打了个寒战。

    易曲只是不停地拍着醉心的脸颊又不停地念着:“醉心,睁开眼。”

    醉心却似乎也听到了这一句问话,立刻浑身抖得要痉挛起来。易曲大惊,一叠声唤道:“醉心?”声音里带着些慌张,拂过醉心面颊的手下也已经湿透了。

    易曲擦着醉心眼角不断渗涌出来的泪水的手指,在细细回想那声细微的话时,突然僵了一下,她怔怔的盯着醉心脸颊旁的白色伤疤,忽然觉得一股凉意袭上心头。

    醉心本来紧闭着的双眼,颤抖着身子,在感觉到易曲原本温柔擦着他眼角泪水的手指突然停下来时,面色变成一片死灰。连抖着的身子也要僵冷下去。

    妻主……

    你知道了么……

    不再要……要我了么。

    那颗泪痣……

    醉心硬生生咬住自己的下唇内,才阻止住一声沉闷的哽咽溢出喉间。

    易曲被那个猜测弄得遍体生凉,半会儿才回神,低头看着醉心,却见他已经唇间竟流出血来。易曲大骇,一只手探去他的唇间,一边要硬生生掰开他咬的死紧的已经毫无知觉的牙关,一边只能轻声念着让他张口。

    醉心终于微微启唇,易曲只能抵着自己的手指在他上下齿之间,一边站立起来,一手仍旧轻轻拍着他的脸颊:“我们回家。”

    醉心微微启着的唇虽没有放松也没有用力,直到易曲的手又温柔的抚上他的鬓发间。又对他说了一句:“我们回家。”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双目之中的泪水滚滚而落。

    妻……主……

    你是……没有明白么……

    还是……你……真的愿意留下我……

    那颗痣没有了。

    早就没有了。

    我……我也没有带来不幸。

    不是那样的……

    爹说过……我给他带去过好运。

    我……

    醉心忽然觉得恐慌,他一直这么安慰着自己。

    但是爹死了……

    爹说的好运,就是死吗?

    回忆与选择

    易曲抱着醉心站起身来,手指上已经沾了斑斑血迹,正要带着醉心离开,忽觉肩头一沉,有人递了一瓶伤药给易曲,脸上有不忍的神色。

    易曲顿了一下,眼神一低接过来:“多谢。”紧了紧抱着醉心的手,压着胸口之间一股尖锐的疼,脸色也不比醉心好看多少。

    易曲兜转了几个迂回的短巷,一路上只是紧抿嘴唇,绷直的唇线让她看上去十分冷沉,醉心则深埋了脸靠在易曲的肩侧,安静而轻微的呼吸觉不出有任何异常。

    易曲走到一处僻静处,忽然站立在原地,醉心的本就绷直的身体立刻僵硬。

    易曲轻轻弯下腰,把他放在地上,只留一只手臂撑住他虚软的身子,慢慢拉开他无意识抓紧自己衣服的手,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醉心愈发害怕绝望的眼神。

    一根根掰开他紧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怜悯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些冰冷。

    妻……妻主?

    随着指尖失去的温度,醉心的一颗心渐渐沉冷下去。

    真的……不要我了么?

    易曲后退了半步看着他愈发灰白的脸色,握了握拳,突然转身就走。虽然极慢却走得极坚定。

    妻……主……

    醉心万想不到易曲会是这种反应,不质问,不说话,他甚至奢侈的想过妻主……原谅他,因为她说了,我们回家。因为她还是温柔的为自己擦去眼泪。因为他明明能感受到她的怜惜的。

    醉心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易曲慢慢的走远,手脚冰冷。

    易曲转过身的瞬间,嘴唇抿的更紧,似乎要把自己的唇要压出一道白印。她知道醉心骨子里其实是个勇敢坚韧的人。这期间她也听过了不少关于他爹爹的蜚语流言,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是这是一个敢爱的极柔韧的男人,这些……她从醉心身上就看得出来。只是醉心似乎被压的怕了,那些勇敢地坚韧的品质,许多都被磨灭在了他心里的恐慌害怕与不信任里。

    原以为这一段日子的磨合,昨晚上又……互诉了情意。她以为,她以前说过的、她所保证的他都应该要去相信,却不想只是那一句话就将她努力地全都击垮。

    他需要一剂猛药,完全揭开了他心底暗藏在最深处的伤疤,才能真正的重新相信他,这段日子她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醉心看着易曲越来越远的身影,整个人如被抽空了。他一时目光空滞,直到易曲的最后一点衣角快要消失在转角处。

    不……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

    我……我好冷。

    爹爹,我好冷。

    醉心心里翻腾出一种另他欲呕的血腥味。熟悉而陌生的。

    好痛……

    醉心一只手捂上自己的脸颊,只觉得浑身如浸冰窟,眼角下如有一把锋利的刀在那里慢慢缓缓地割划着,好痛,痛得他不能呼吸不能说话,想喊却喊不出来。

    记忆一点点在血的味道里蔓延清晰开来:

    漆黑的柴房。

    在一旁嫌弃的看着他的娘。

    一把锋利的匕首。

    几个狞着面目的女人。

    被揪住的痛的发麻的头发,但这一切都抵不上那冰凉的匕首抵在脸庞的痛,抵不上娘在一旁面目表情的脸给他的绝望。

    小杂种,你爹那个贱人就仗着我与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竟瞒着我怀上了你,还敢死皮赖脸的赖进我林宅。你一出生你姐姐就生了场大病。没几年你爹也死了。这前些日子,我们一家遭强盗土匪。你的命还真是硬。我找人算了,这泪痣本就不详,它克死了你爹,说不定还会克我们全家。我今天也算做了件好事。如今那易小霸王救了我性命,我答应以一个儿子做交换,也只能委屈你了。这泪痣留着也是个碍事的。

    他不能明白,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只知道一种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一种寒透脊梁的冰冷从脸颊旁传过来。

    唔唔唔……不要。爹,救我……

    口中被赌上了布,那时……那时他会说话的。只随着一阵尖锐的疼痛,一股血腥从脸颊处蔓延开来,晕满了他的眼,涌入鼻尖,另他作呕。

    好痛……好冷……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叫想喊,所有的气息却都随着一阵阵尖锐的疼刺骨的冷,压在喉咙里,如果没有那块布,他定会声嘶力竭的哭。只觉得随着鼻腔里的血腥,喉咙里也渗出一股股腥甜。

    爹……

    他晕黑过去之前,眼前浮现的只是爹爹一直隐忍的美丽的笑容,只是目光里有着歉疚有着悲悯,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他。

    醉心再醒过来时仍旧在柴房里。黢黑的夜,让痛显得更清晰。

    娘?哈……

    醉心半撑着身子,脸上带着凄迷的神色,指尖颤颤的抚上右颊侧,茫然的看着手上沾染着的暗红的血。

    或许……就像娘说的,若这颗泪痣早没了……爹也就不会死了。

    爹。

    醉心张张唇,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愕然的再唤了一声,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爹。爹。爹。爹……

    醉心不住的喊着念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有一声声沙哑的破碎的无意义的音气充荡着整个柴房。

    他卡住自己用尽胸腔力气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喉咙,呆呆的在柴房里就这么坐了一天。

    整个林宅的人对醉心的再不说话也没有感到多少差异,毕竟他本来就寡言,也足不出户。只等过些日子把他许给那个在这清渠镇也没来多久的易曲。不管她满不满意,到时生米熟饭也由不得其他,甩掉这个麻烦他们一家也能安心点。

    ◆◆◆◆◆

    天空洒下一片薄薄的暖阳,照进这条短巷里,照在醉心单薄的身体上。

    醉心沉在一片痛而冷的回忆里。视线仍茫然停在那个身影上。

    妻……主。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最后一片翻飞的衣袂时,立刻浑身颤起来。

    没……没有人了。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一个人冷一个人痛。

    如果没有这一个多月的温暖,或许他不会更痛,他可以封闭一切活在麻木的世界里。

    不……

    妻主要走了。

    再也……不会回头。可是……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不要我,你说要我相信你的。

    “妻……主……”

    易曲走了一段路,也听不见身后的人有何反应,暗叹一声,难道是她要求太高,或是她做得不够吗?相信……这两个字做起来太难。

    易曲刚刚转过墙角的身影突然一僵,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听觉那么敏锐过,也从来没发现自己竟然会僵硬到不敢回头去确定。

    她分明听见一声细弱的叫声,虽然模糊不清,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喊什么。然而她偏偏就知道醉心在喊她,他……会说话?!虽然不是清晰地表达,喉咙里发出的却不是那种无意的单音节的声音,而是有声调的,甚至易曲知道他如果会说话,声音会是动听的。

    易曲转过墙角的身影怔愣在原地,闭了闭眼睛,终于拿出勇气要回头确定。刚转过头来,却觉一个人影大力的冲过来,易曲两只手条件反射的伸开,搂住那人,使了十二分定力才勉强站稳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肩头一阵湿热。腰间被那个那人纤瘦的手臂缠了个死紧。几乎勒的易曲发痛。

    看着在她肩上泪水越浸越多、手臂越揽越紧的人,易曲的一颗心忽然就由紧缩的一团舒展安定下来。脸上也渐渐浮起松了一口气的笑意,双手轻轻抬起,揽住他整个人在怀里。醉心的背立刻绷的更紧,接着又是一松。

    妻主……你还愿意要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曲感觉他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指尖抚上他拉紧自己腰侧的手。

    醉心心中一沉。

    不……妻主……

    双臂搂的更紧了。易曲无奈在他耳边道:“我不是要放开你。”换来的只是一阵更□的拥抱。易曲苦笑:“你是真的打算勒死我吗?”醉心一呆。俩条手臂慢慢的垂落下来,整个人也如失力一般的踉跄的退了一步。

    易曲却执起他的指尖,果然十分冰冷,就好像血液曾凝固一般。醉心指尖一抖,似乎被易曲温热的体温给烫了一般。

    “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吗?”

    醉心白着脸,点点头。每一句……都记得。

    “我想也是。”易曲脸上的笑意更大,不然他不会追过来,如果只有害怕没有勇气也没有信任,他……定然不会追过来。

    易曲忽然抬起他的脸,满眼笑意的看着他:“叫我的名字。”说完便一个亲吻落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淡淡的,带一点哄劝一点安慰甚至一点讨好。

    醉心愕然,他不太明白易曲的突然转变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觉得心忽然落下来,不再是冰的痛的,是暖的热的。

    妻主……

    醉心张着唇形,叫了出来。

    “不是这样,大声点说出来。让我听见。”

    我……我不能……不能说话。

    “试试看,我听见了……你在叫我。”看来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妻主。妻主。妻主。妻主……

    醉心张着唇,用尽浑身的力气,一遍一遍的叫着。一开始易曲还是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再听一次那模糊地细软的音节,却不想醉心只是不停地嚅着嘴唇,他似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却也只是听到一股气流摩擦在口腔与喉管中的沙沙声。

    “停下来……”易曲闭了闭眼,掰开他几乎被自己掐的快要破皮的手心。只是醉心像听不见一般,还是不停的摩擦着嘴唇,只有两个字,妻主,妻主,妻主……

    “我叫你停下来!”易曲忽而有些暴怒了。

    我……连叫一声妻主都不行。

    我真的很想叫一声……你的名字。

    喜欢妻主……所以很怕。

    易曲忽然欺上了醉心仍旧不停磨合的嘴唇,一口一口的轻啄着:“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

    不是。我也想……我想叫你的名字。

    “不会说就不会说,不能叫也没关系。反正在你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就喜欢上了。”易曲终于吻停了他不动嚅颤的双唇,眉间也染上笑意。

    “我们回家吧。”

    一切都要说出来

    一片薄阳,一缕草木的清香。

    一座低矮的房棚顶上一个着一身青布衫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轻挪着步伐在屋梁上检查着。眼神还时不时低瞥过房檐下面,那靠墙的短梯下正有一个脸上带着淡白疤痕的男人正仰头看着,神情紧绷眼睛紧盯着房顶。

    “啊……”易曲偏偏这时惊叫了一声,只见醉心随之面色一紧,双手使力抓紧了竹梯,心都要随着跳出来。易曲却状若无事的突然笑起来:“醉心,去拿个篮子来。”醉心见易没事,才放下心来,又听易忽然说要篮子愣了一下,眼睛却仍旧直勾勾盯着房顶上的人,不敢稍离一步。

    刚刚在短巷里他所经历的还让他心有余悸,最后妻主只是说了句我们回家,就再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待他仍像平常一般,甚至……还多了更深的笑意。

    易曲见他不动又一直眼巴巴的紧盯着她,蹲在上看向他:“不放心?那我在你来之前蹲在这里不动。”醉心这才走一步看一眼的往屋里去,易曲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角,才站直身子转过身把带拿上去的砖瓦平摆叠放好,听得一点动静连忙又转回先前醉心进门去的姿势蹲在那,看到他果然松了口气的表情,易曲无奈,她看起来那么易碎那么没用吗?

    “要不要上来?”易曲忽然问道,醉心撑大眼睛,他刚才也要上去的,却被妻主揪着下来,只说他身子才刚好一点不要逞强。

    易曲已经换了结实的房梁和多加几块青砖雨瓦,又弄了些尚算柔韧结实的旧稻草铺整好,暂且还能挡一阵子风雨,等她工作稳定下来再做翻新打算。

    “不要?那你等我下去。”易曲蹲在梯子前对他说道。

    醉心听了却已经是抓住梯子,一只脚踏了上来,易曲两手从上抓稳扶住梯子的两边,一边不停地念着,一口一个个小心点一句一个慢点。醉心本在林宅长大……那林家虽不比大户却也是个小康水平上的,家里还养有三五奴仆,醉心虽为公子却因着他爹的出生连遭着他娘林苑的厌恶,更是那原配夫侍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宅中地位本就不必明说,平日里的脏活粗活累活也都是他包揽了,甚至修缮屋顶这样的事他也做过。只不过林宅是青砖瓦房罢了。

    于是易曲的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下,硬生生让醉心多用了正常时间的三倍,才到了屋檐顶。易曲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自己上来,她不敢伸手拉他,怕他会因此脚下失去平衡。

    “看。”易曲见他终于稳当的上来,忽然一手指着房顶的另一侧。

    醉心随着易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也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喜的细响,脸上慢慢展出一片笑容来。

    原来那房檐另一侧竟然冒出一大片蘑菇来,圆白细润,看起来十分饱满。昨夜一夜暴雨的冲刷一夜之间竟有了这样的惊喜。细细闻去还散发着草木味,在斜阳的照耀下,更显出一种肥白的肉质感。

    两人竟采了小半篮,站在地下要去屋里时,易曲眼睛一瞥忽然在鸡窝前停住了,直盯着那只公鸡嘴角浮上诡异的笑意。

    说起来当初她和醉心一起搭建这只鸡窝,放了两只母鸡一只公鸡,一日能摸出两个鸡蛋也够醉心补补身子。但是……到底是谁告诉她公鸡只在白天打鸣的?!午间的时候她贪凉就想躺在屋外的大石上小憩一会儿,只要那只公鸡见她是白天躺在那儿,就跟打了鸡血样的叫个不停,直教人抓狂。

    易曲曾一度怀疑它和醉心能对话通气,因为醉心也怕她在外着了凉,一直想让她睡屋里,只不过易曲也是个倔性子的人,最后醉心只得无奈的随了她。自从那只鸡不停地打鸣她就再不敢睡外面,只能灰溜溜的撩起衣服躺回屋里的床上,她发誓绝对看到了醉心隐忍着的笑意,和他看向那只公鸡的“崇拜”的目光。

    她也曾想过把那公鸡拆吃入腹,只是当她看着每天傍晚间,醉心总是面带着清浅的笑意,或调剩饭或切碎细草或拌半瓢麸皮蹲在鸡窝门口时,心中觉得一片安宁。

    她什么样的生活都想过,或孤独单身的或相亲安稳一辈子的,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一坯草房,一片罗带河,三两亩水田,两爿青山。还有……一个能一直陪在身边守住他嘴角笑意的人。

    醉心见易曲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又直勾勾的盯着在树下跑来跑去那三只鸡,正在疑惑间。忽听易曲道:“今晚吃小鸡炖蘑菇吧。”

    醉心看着易曲嘴角浮上的诡异笑意,心里一跳,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眼神防备的看了一眼易曲又看看那只公鸡,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易曲一抬手:“这只公鸡够一顿的了,反正它每天除了没事乱叫一通,也没什么用处。”

    醉心一呆,不自觉地又咬上嘴唇,脸上浮起恳求的神色。

    易曲只做没有看到:“你不是最喜欢吃了么?”

    没有没有,醉心连忙摇头,比那乡间游走货郎手里的拨浪鼓还欢快。

    “不喜欢?”醉心肯定的连连点头。

    “那……”易曲的一个“那”字拖的无限长,好半天才缓缓道:“算了,换个吃法。”

    好。

    醉心点点头。

    易曲看着他明显松下一口气的表情,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正经道:

    “那就做……蘑菇炖小鸡。”

    咳……醉心一个趔趄,茫然的看着易曲,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在看着易曲一本正经的脸色更迷茫了。

    “小鸡炖蘑菇”……“蘑菇炖小鸡”,是……是不一样的吗?

    “噗……哈哈哈”易曲看着他茫然呆愣的神情再也忍不住扶住胸口大笑起来,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在脸上各种毫不遮掩的直白表情,就想逗他。

    醉心过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易曲是在逗弄他,猛然之间脸色涨红,突然趁易曲弯着腰笑的脱力之时,一把从易曲的手里夺过篮子,然后原本要走五步路的三步就直接进屋了。

    易曲张着嘴看着突然进屋去的醉心,愣了一会儿,又笑起来。他的反应永远都是那么出乎她的意料。

    易曲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知道他在准备晚饭。中午让他歇息了一会儿,就再也不肯躺着了,只说已经不烧了,易曲探了探果然已经差不多退了,只好随着他。

    当易曲看到桌子上盛满的两盘烧蘑菇,挑眉看了一眼埋着头只顾低头扒饭的醉心,她不过是逗他一下,用得着把这么多蘑菇全都烧完吗?易曲决定明天再买一袋蘑菇回来,她偏要把那只鸡给炖了。

    用完饭后,两人像平常一般,一个捧着医书,一个端坐在桌子上专心的写字。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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