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芳菲 作者:夜雨惊荷

    老道士骂归骂，可也没舍得泼掉手里的碗好汤，不但没泼，还喝了个干干净净，碗口往下倒，竟还是滴未浪费。

    “那混小子，肯定是吃了独食儿，点没给我和他师弟留下。整只的聿鸟肉，也不怕吃涨了他的肚子。”老道士恨恨骂道：“老bǎi xìng 都知道，养儿防老，我这杂毛老道，没有儿女，本想着养个徒弟将来借借他的光儿，照顾我生老病死，可你们几位瞧瞧，我这还身强力壮呢，他就起了歪心思。将来怎么靠得住！”

    安师傅笑道：“小孩子，贪嘴偷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过道长zhè gè 徒弟确实做的有些不妥，连我看了，都觉得替你不值。”

    老道士像寻到了知音，忙道：“是吧是吧！所以说，我要不活几年，不看着我那小徒弟长大成人，可怎么能放心呢？”

    芳菲听的出，老道士对两个徒弟的态度截然不同。

    大徒弟就连打带骂，小徒弟就爱若珍宝。

    结果jiù shì 大弟子越养越皮，小弟子越养越娇。

    老道士脸遗憾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汤碗，满心;的起身：“老道就不留大家了，这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要吃要喝，还需大家自己动手。不过好在山里有些野味儿，我想凭诸位的身手，晚上饱餐顿也绝非难事。”

    芳菲见对方要送客，也不耽搁，忙起身dào xiè 。

    老道士将东西配殿，也jiù shì 大徒弟和小徒弟住的两间破屋子给了他们。

    傍晚时分，天边红云似火，不知是不是有降雨的先兆。大殿里收拾出片空地。镖局的师傅和管家等闵家仆人暂且住在此。东配殿略大，闵云泽和佟鹤轩暂住，西配殿略小，芳菲便领着紫英和醉书在此。

    日暮之前，安师傅等镖局里的师傅们果然收获颇丰。芳菲出来瞧，但见地上摆着野鸡、肥兔。难得还有只獐子。

    “亏了咱们这儿有位身手了得的猎户老弟。”安师傅大笑着，使劲儿拍着猎户的肩膀。猎户瞄着芳菲的帏帽，yī zhèn 讪笑：“安大叔夸奖了，什么了得，不过是常在山中走，总晓得哪里适合设陷阱，哪里猎物最。不过道长有句话说的极对，半山腰还好，可越往上走。前途越是艰险。míng rì 几位若定还要出发，恐怕我”

    猎户的支支吾吾叫所有人心为之下沉。

    安师傅忙问：“咱们不是早说好了，上山之后许给你银子？”

    那猎户满脸焦急之色：“安大叔，和银子没guān xì 。你也听了道长怎么讲，我也知道钱这东西好，可也要有命去花，何况我家长老的老，小的小。要万出了yì ;，家子只有跟着去喝西北风。”

    安师傅知他说的句句都在理。;只好看向芳菲。

    芳菲正拎着只肥兔子，见大伙儿目光往她这儿瞧，便笑道：“这种事当然要各人自愿。紫英，你去把zhǔn bèi 好的银子交给猎户大叔。”

    紫英犹豫了下，还是转身进了西配殿。

    十两银子的小荷包总共两支，猎户拿的烫手：“姑娘。这太了些。”

    猎户没有按照原来答应的允诺，将大伙儿送上山顶。可芳菲还是照着所说都付了银子。

    “猎户大叔不容易，这二十两也是你应得的，收下无妨。”

    这猎户是安师傅四处打听，才从山脚人家口中得知。此人常年在须眉山中走动，弓箭熟稔，了解地形。猎户原也答应的好，说定将大伙儿送至山顶，不然二十两银子文不收。

    而此时，买卖没达成，银子却分不少收，安师傅少觉得这猎户打了自己的脸，在闵四姑娘和两位少爷面前过意不去。

    芳菲笑道：“日辛苦了大伙儿，咱们快将这些好东西收拾收拾，养精蓄锐，míng rì 好再接再厉。”

    有女东家发话，众人不好再去责难猎户。这猎户也知自己做的不对，怀里的银子沉甸甸，赶紧忙前忙后。给兔子剥皮，野鸡褪毛，獐子抽骨。

    天色越来越暗，可院子里却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篝火早架了起来，獐子，野鸡抹了层厚厚的作料，也不知道安师傅他们从哪里掏了个野蜂窝，比花瓶还大，满满都蜂蜜。抹在獐子肉上，随着篝火烤，滋滋啦啦滴着油脂，醺的人飘飘然。

    老道士和两个徒弟躲在他的正房里，隔着窗户往瞧观瞧。

    那香味儿早钻进了三人的鼻子里。老道士手扶着窗户框，眼巴巴儿往外瞧。

    “师傅，要不你就出手救救那丫头呗！”小道士涎着脸凑到他师傅身边，劝道：“zuǒ yòu 也不费你什么事儿，他们为表感激，定把那些好吃的都留给咱们。”

    老道巴掌拍在徒弟脑门儿上，骂道：“我怎么救！他们要找的是须眉先生，我个杂毛老道，收留他们晚已经是开大恩了，怎么，你这臭小子惦记人家的烧肉，还想把师傅我出卖了？”

    小道士讪讪的往后退，手心儿揉着被他师傅狠拍过的nǎo dài ，心里又不fú qì ，喃喃道：“你不jiù shì 须眉先生吗？况且，即便咱们不说，那猎户呢？他可认得你，保不准就会偷偷告诉了外面这伙人。”

    老道冷笑：“你也太小瞧了你师傅，当初救那些猎户的时候，他们下过毒誓。若向外界吐露我的真身，今后村子里不管发生什么，咱们山神庙都只是袖手旁观。”

    小徒弟也趁机开口：“师傅说的对，大师兄，咱们不能因为口腹之欲，就将师傅的安全至于不顾之地。大不了，大不了我明早就去山里，再给师傅和师兄寻些野味儿来。”

    老道欣慰的看向小徒弟：“还是童儿乖巧，你师兄不及你半。”

    小道士心里zhè gè 气。

    他刚刚那么说，也是看见师傅馋的只舔舌头。好心才出主意，怎么下子倒变成了他的不对。

    师弟果然是个包藏祸心的，也jiù shì 师傅看不清楚这小狼崽子的真面目，还方方面面维护。

    他三人正在这儿彼此埋怨，却见窗外有人慢慢走来。

    老道赶紧止住话语，开门笑脸相迎：“闵姑娘有事？”

    芳菲正端着个大海碗：“道长有礼。这是安师傅他们在山里打的兔子，我见肉极肥，便借了庙里的锅和作料，做了炖兔肉。想着晚饭的时候道长没好好用，所以特拿过来，请大伙儿尝尝。”

    老道赶紧往大海碗里瞧。这下子可惊呆了，红褐色的酱汁里大大小小都是肉块，老道辈子没少吃过兔肉，知道越老的兔子。身上越有腥气。可zhè gè 碗里点儿怪味儿闻不着！

    老道赶紧双手接过，脸上都是笑意：“这可怎么谢你嗯！哎呦，怪不得今日喜鹊叽叽喳喳在枝头唱和，原来真是贵客临门。”

    芳菲是用棉布裹着汤碗送进来的，饶是这样，还觉得大海碗的碗壁烫手，她的指尖早红红热热的。可见老道士空手抓碗，汤汁半滴不洒。还没等走到桌子前，老道实在忍不住。手端碗，手深处食指和中指，代替碗筷，捞起块最肥的兔肉就往嘴里塞。

    “香，怎么这么香！”老道士口中传出嘶嘶的烫嘴声，凭他的经验。这绝不是刚出窝的嫩兔子，可肉咬起来点不显老，汤汁渗透进了肉的每丝缝隙里，牙齿挤压，肉汁儿就会往外涌。从嗓子直鲜到食道里。

    厚厚的兔肉下裹着骨头，老道舍不得吐出来，连同并骨头并嚼碎，骨髓香滑，堪称世间美味。

    “师傅师傅！”小道士仰着nǎo dài ，嘴巴大张：“师傅这里。”

    老道没理会，反而又捻起块塞进小徒弟的口中。

    小徒弟死死咬住兔肉，即便烫嘴，可jiù shì 舍不得吐出去。

    等老道吃过第二块，才没好气的瞪向大徒弟：“你刚刚吃独食儿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大伙儿？如今我们爷俩儿正该补补，没你那份。”

    小道士如晴天霹雳般，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傅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怔了半晌，“哇”的声大哭着跑了出去。

    “叫闵姑娘看xiào huà 了。”

    芳菲摇头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都喜欢护食。我原在家的时候，几个姐妹也常因为你今天了个小摆件，明儿少了件小首饰个斗嘴怄气。只是转眼也就忘了。”

    老道打量着芳菲，帏帽后的表情只隐隐约约能瞧见：“贫道虽常年在这须眉山上居住，但京城里的消息还略有耳闻。贫道若没猜错 姑娘jiù shì 那个近来风头最盛的闵婕妤的同宗姐妹？”

    “道长好眼力。”

    “那贫道就奇怪了，既然姑娘与皇家guān xì 密切，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非要找个莫须有的人物，难道就不能求求京城里的贵人？”

    芳菲闻听此，闷声不语良久。老道士也不催，只埋头和小徒弟俩人吃肉啃骨肉。

    那么大碗，也不过须臾间的功夫，就被吃的干干净净。二人连汤都没剩下，你口，我口，吧嗒吧嗒嘴，剩在碗底的姜片也被他俩啃的嘎吱嘎吱响。

    芳菲做菜，重盐重油，wèi dào 当然就好。

    碗不够，肚子没填饱，老道士就语重心长的说：“闵姑娘这碗兔肉让贫道大开眼界，你要不嫌弃，就和我说说难处。咱们能帮上什么忙，绝不敷衍。”

    芳菲听他这样说，才将帏帽摘下，露出刀疤左脸颊。

    小童吓得连连往他师傅身后躲，老道也惊了半晌。

    “姑娘这脸”老道眯眼迟疑：“瞧着怎么像新伤？”

    芳菲知道自己没有走错棋，山神庙里zhè gè 老道士果然有几分能耐：“往通州去的路上遇见了坏人，脸也是那时受的伤。”

    老道诧异：“通州乃是商贸重地，来往水路，陆路方便，军队驻守也最，很少听说官道上有劫匪è bà 。”

    芳菲苦笑：“道长虽说不错，但是，这群人目标明确，要害的是当朝六皇子，我乃是无妄之灾，牵连在其中。”

    老道士细想后，不免点头：“闵姑娘的;，贫道能懂。谁愿意与天家作对呢！姑娘受此大难，恐怕还要吃个闷亏。”

    芳菲垂泪低语：“我和兄长均遭不幸，后来有好心人透漏，说这山里有位能人异士。若非实在没有bàn fǎ ，我们兄妹也不会冒险来此。”

    老道士微微颔首：“山中灵气充沛，但闵姑娘来的路上大约也能感到，这灵气对普通人并无益处。你们在山中住日，就日的危险。贫道只怕还没找到那位须眉先生，你和令兄的身体就先承受不住。”

    芳菲神情沮丧，她原本jiù shì 个漂亮的小姑娘，虽然脸上的伤疤增添了几分可怖，但还是低头时候挡住了半的脸，看起来还是柔顺居。

    老道士不是铁石心肠人，何况有那碗炖肉的情分在，他想了想，才试探问道：“闵姑娘，贫道私下问问你，外面那位佟公子可是你的什么人?”

    芳菲难掩羞涩：“是与我有婚约的公子。”

    老道士了然：“怪不得他那样紧张你。那贫道冒昧再问句，若你脸上的伤疤终身难以复原，对方可还愿意履行婚约？”

    芳菲猛的抬头看向老道士，老道目光关切，没有闪躲。

    “婚约总建立在两个人你情我愿的基础上。佟大哥不嫌弃，我便愿意嫁。”

    “若是佟公子嘴上甜如蜜，心里却苦，说的也都是违心话呢闵姑娘可还愿嫁？”

    是啊，老道士的句话正问住了芳菲。

    老道士忽然笑道：“闵姑娘心里要是做不下决定，贫道倒是能助你臂之力。”

    说着，他从抽屉里翻出盒断头香来。

    “这香叫‘入夜醒’，人闻着这香入睡，夜里问什么他答什么，老老实实，句假话没有。前朝宫里都拿zhè gè 做逼供的刑具，百试百灵。贫道和姑娘有缘，虽不能帮姑娘寻着那位须眉先生，但叫解姑娘心里yí huò ，总还办得到。”

    老道让小童将断头香交给芳菲：“姑娘凭它，不但能问出那位公子的真心话，也能问出姑娘自己的心意。”

    芳菲怔怔的接过。

    她真的愿意用这种方法去试探佟鹤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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