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悬崖 作者:苏芸
欲望悬崖33
他给史少诚打电话的时候,背景很嘈杂,似乎实在市中心。史少诚的声音显得很愉快,“林润?”
林润克制住冲口而出的话,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在哪呢?”
“我在沃尔玛,等一下路过你家,要不要我带东西过去?”
林润当然没有东西要带,然而他想了想,说道,“你帮我带包烟过来吧。”
他赶回家里,在一股莫名的躁动里等待了半个小时,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史少诚站在门口,微笑著看他,递给他一包口香糖。
“我记得你戒烟半年了,”他轻快地说,“再说抽烟不好。”
史少诚自己就是个老烟枪,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可笑,然而现在,林润不打算跟他计较。
“这个给你。”
林润吃惊地看到史少诚手上竟然还有个盒子,不大,外观很j巧,一望而知是蛋糕。
把拿盒子塞进林润手里,史少诚笑著说,“生日快乐。”
他是九月出生的,但为了提早上学,报户口的时候把生日登记在四月,这麽多年来也一直在四月庆生。这件事他和史少诚提过一次,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而且一记就是五年。
那个蛋糕盒子放在他手上,倒像是压在他x口似的,沈默了一会,他到底也没说什麽,只是说,“进来吧。”
橘红色的太阳正缓缓地被楼群淹没,只剩几缕金红的光芒悬挂在空气中,高脚杯里的红酒在光线里呈现出一种璀璨的美丽,史少诚举起酒杯,林润碰了一下。
器皿碰撞的声音清越又动听,像一g纤细的弦轻轻颤动,林润喝下一口酒,突然觉得那些一直哽在他候口的东西,也缓慢地下沈,溶解了。
“你怎麽还记得?”林润晃晃酒杯,仔细看著红宝石似地色泽,“我都快忘了。”
“一直想著。”史少诚慢慢地说,“每年都想著。有时候特别想给你打电话,甚至想去看你,但是不能去。”
他有些苦涩地说,“你那时候那麽恨我。”
林润的嘴里顿时涌起一股苦味。
“林润,现在你真的不──”
林润把酒杯送过去抵住他的嘴唇,史少诚闷闷地笑了一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酒。
“史少诚,”林润突然问他,“大学里你和多少人在一起过?”
在夕阳的渲染下,史少诚的脸颊看起来可疑的红,林润哼了一声,“怎麽看你,都不可能是新手。”
那红色又加深了一些,林润站起来,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一副扑克牌,扔到史少诚的手里。
“老规矩,”他带点恶意地笑了,“抽牌比大小,输的人答个问题。”
史少诚有些不情不愿地洗起了牌,林润仰起头,把脚放在他腿上,舒服地靠著沙发。
“今天我生日,”林润踢了踢他,“所以别撒谎。”
史少诚笑了笑,答应了,林润从切好的牌里抽了一张,红桃q。
史少诚抽到一张黑桃10,林润立刻把那张牌拍到地上,盯著他问,“你跟多少人做过?”
被问的人脸上掠过一阵微妙的尴尬,“林润,别问这个了行不行?”
那种混合著尴尬和无奈地表情,简直有一种近乎可爱的感觉,林润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终於放过他了。
“换一个?”
“换一个吧。”
林润想了想,喝了一口酒又问,“你最喜欢什麽?”
“枪。”
“枪?”
“枪。”史少诚喝了口酒,“从小就喜欢。我爸有把格洛克,退伍的时候带回家了,我每天都偷出来玩,结果有一次给他发现了。”
“打你了?”
“狠打一顿。”史少诚笑了起来,“结结实实打的,连皮带都用上了,从小到大就打过我那麽一次。不过第二天他就带我去打靶了,一直到我上大学,有空就带我去。我喜欢枪,他挺高兴。”
林润没接话头,只是默默想著史建明,然後又想起邵光,以及林凯书。盘踞在他心头的y影下降了一些,他飞快地转开了话头。
“今天你就这麽空著手来了?”
史少诚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明天补礼物行不行?”
林润把酒杯放下,突然站起来走到史少诚身边,弯下腰看了他一小会。
“明天就算了,”他凑近一点,几乎碰到史少诚的鼻尖,“有现成的,我将就一下吧。”
他把手放到史少诚的肩膀上,身体却退开一点,看著史少诚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要拆礼物了。”
手掌下的肩膀过了电似的抖动一下,史少诚凑过来想吻他,林润敏捷地一闪,然後推著他的额头把他按在沙发上。
被他按著,史少诚就老实地不动了,只抬著头看著他,呼吸急促地,表情和眼神都十分的x感。
林润的心跳逐渐加快起来,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拆”著史少诚的外包装,解到腰带时,他突然有了个想法,飞快地按住史少诚的双手,把皮带绑上去。
史少诚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动,只是问道,“你干什麽?”
林润膝盖放在他的腿上,往前一倒,整个人就压在了他身上。
“打包装,”感觉到史少诚有反抗的迹象,林润立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还是你想扎条丝带?”
史少诚咬住他的嘴唇,舌头探进来,两个人纠缠了一会,松开的时候都有点心跳过速。
“胡闹。”史少诚说,语气倒不严厉,也没动,任由林润手忙脚乱地去扣皮带扣,牢牢把他的手绑在一起。
他肩宽腿长,有一副十分漂亮的身材。林润这时候压著他,蹭著他敞开领口里露出的一大片x膛,而史少诚的手被皮带束在头顶,无端地让他想到用铁链束缚住的某种大型猛兽。
这想法让他被点著一样兴奋起来。
林润同学,你还真是yd……orz
我原以为你是个正经人,我看错你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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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次,”林润咬著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嗯?”
史少诚不大舒服地动了动,然而也没进一步的动作,算是默许了。林润的心扑通乱跳了两下,低下头去狠狠地亲了他,嘴唇相处的地方像是有电流窜过,直冲到脑顶。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林润没去理会,对方却执著的打了三四次,铃声里都传递出一种焦躁来。林润不情愿地坐起来,茶几上拿起手机,看清来电的时候,眼神稍微有些清醒了。
他接起来,常靖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林润……”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失魂落魄一样,林润周身都不自觉地冷了下去,“出什麽事了?”
“我把他杀了。”
一股寒气笼罩了周遭,声音都僵在林润的喉咙里,“……谁?”
“我把他杀了。”常靖嘉反复念叨著这句话,“林润,我把他杀了。我把肖楠杀了。”
“你在哪?”
常靖嘉沈默了一会,才恍惚地答道,“……家里。”
“我马上过去。”
林润挂断了电话,立刻站起来,快速地穿著衣服。史少诚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解开了束缚,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著他。
飞速地穿戴整齐,林润转向他,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
史少诚脸上没什麽表情,唯独语气有些许波动,“常靖嘉,嗯?”
林润蹲下来,把手放在他膝盖上,匆忙地解释,“有点急事。”
“林润,”史少诚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喜怒,“快半夜了。”
林润站了起来,不知该怎麽解释,僵持了几秒锺,他拿起手机,低声说,“我走了。”
他转过身快步走出门去,史少诚靠在沙发上,目送著他走出门。然後他也穿好衣服,拆开了一包烟,一枝接一枝地抽了起来。
烟雾慢慢腾起。
林润急促地敲著门,敲了许久,门才终於打开了。站在门口的人脸色的青绿的,神色如同一个死人,林润警惕地打量了周围,然後迅速地闪进门去,轻轻关上了门。
比他想象的要好,至少屋子里没有躺著一个死人。他扶著常靖嘉到沙发上坐下,“怎麽回事?”
“我把他杀了。”常靖嘉呆呆地盯著地板,刻板地说,“他来找我。”
“你──”
“他问我要钱,五百万,还拿出了以前拍的照片,说要去给孟丹看。他g本就不是想要钱,他只是想报复我,所以我──”
林润看著他,不知该说什麽好,凉丝丝地恐惧如蛇一样,沿著脊髓爬到头顶。
“我就是想让他闭嘴,但是他一直在骂,所以我越掐越紧,”常靖嘉突然转头看著他,那目光让林润不寒而栗,“然後他突然就不动了,两只眼睛开始往外凸,我松开手,他就一直抽搐……”
林润不由自主地往後躲了一些,常靖嘉却突然伸出手来,死死地钳住他的手,林润用力地向外抽,仍然抽不出来。
“我怕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旁边有一跟铁管,我就拿起来……然後他不动了。”
林润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连声音都是抖得,“他呢?”
“铁路桥那边……你记不记得?”
在市郊有一座江桥,废弃已久了,林润以前曾经和常靖嘉去玩过。林润呆了一刻,恍然大悟後猛地打了个冷战,“你,你把他──”
“扔到江里去了,绑了石头,铁棍也是,擦过再扔的。”
“有没有人看见?”
“没有。”
该问的都问过了,林润的头脑一时停止了运作,不知下一步该考虑些什麽。然而常靖嘉却猛地扑了过来,死死地握住林润的双手,一双眼睛里闪著濒死一样的光。
“林润,怎麽办?”
那语调出奇的茫然和无助,林润认识他十几年,从来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不由自主地,他让常靖嘉靠在自己身上,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安慰著他。
“没事……没事的。”
残存的理智却还在运作著,一个僵硬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来,冷冷地带著回声。
常靖嘉杀了人。
而他,现在是共犯了。
清晨的时候林润才离开。
常靖嘉吃了明显过量的安眠药,终於勉强合上了眼睛,而他虽然一夜未睡,头脑却诡异地清醒起来了。
常靖嘉不会有事,没有人看到,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是有,以常兆民的能力还是能把它平息──毕竟死者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甚至连亲密的亲友也没有。
他在路边站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凉的空气流入x腔,不知为什麽,就引起一阵隐隐的痛。
他想起那个又傻又勇敢的少年,怎麽孤注一掷地闯入了他们的世界,怎麽带著渺茫的希望,盼望著一个解决的办法。他们凌辱了他,践踏了他,把他那点微弱的希望丢进污水里踩的粉碎,最後,常靖嘉杀死了他。
他能想象那时的场景──肖楠去找常靖嘉,心里带著满满的恨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实施他的复仇,用他仅有的那麽一点力量,去给这个不公正的世界一个微弱的反击。然而他失败了,他在窒息里挣扎的时候大概恐惧无比,他开始觉得意识模糊,然後就是剧烈的痛……
林润再也站立不稳,他扶著一棵树剧烈地呕吐起来,把自己的良心、歉疚和挣扎,混合著胆汁胃y,一切吐出了体外。
杀人偿命,亘古以来天经地义的道理,然而那个杀人者,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他只能偏袒他,庇护他,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林润,你个糊涂孩子……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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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一进门,就发现史少诚的鞋还在原地,他有些疑惑地走进客厅,看到鞋的主人正坐沙发上,略带倦色,正看著他。
客厅里烟雾缭绕的,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倒像是有人在这里抽了整晚的烟。林润在隔夜的烟雾里越发的头晕起来,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走到史少诚身边坐下。
“你怎麽没回去?”
“出什麽事了?”
林润心里一惊,心虚地看著他,过了两三秒才含糊地说,“没什麽大事。”
“林润,不要瞒我。”
他的语气简直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林润对上他锐利的视线,在心虚里又生出一股莫名的怒起来。
“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林润,”那两条眉毛皱起来,史少诚的声音很低,却极为严厉,“你不要犯傻。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一和常靖嘉沾边,你就犯糊涂。就算他是你朋友,你也要搞清楚,这个人g本就是个无赖。一遇上他,你g本连原则都没有──”
“他是无赖,你就高尚了?”
史少诚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林润在烦躁里怒气里,不由自主地继续说下去,“史少诚,你以为你是什麽?正义斗士?”
史少诚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林润,你觉得你做得很对?你觉得你成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很光荣?!”
“你凭什麽对我指手画脚?”林润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就受不了你这样,我们都低俗,就你高尚!史少诚,你以为你和我们有什麽不一样?我们是干过龌龊的事,我们是龌龊,但你从小到大,就看著别人这麽龌龊,你他妈吭过一声麽?别在妈b的又给我装圣母!”
史少诚也站了起来,脸色几乎是铁青的,两个人愤恨地对视了一会,最终史少诚转过身,一语不发地出门去了。
关门声响起来,林润一脚踢飞了茶几,玻璃撞倒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即刻四分五裂。他怒气冲冲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还想找点什麽来发泄怒气。然而找到一半,怒火也好,力量也好,统统从他身上流失了。他蹲在地上,背靠著墙壁,只感到自己身体里涌出无穷无尽的烦躁和无奈。
那天夜里林润睡的断断续续,他没有梦到肖楠,却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年幼的自己站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房间里有著无数的门,他知道有一扇通往自己来的地方,却怎麽也找不到正确的门。
房间里不断的有人进来,同样的惊慌恐惧,然而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门,陆续离开了。最後,就只剩下林润一个人,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门,却永远回不到他想回去的地方。
天一亮他就醒了,草草地洗了把脸,他急匆匆地出门,赶到常靖嘉门口。
常靖嘉开门的时间长得有些异样,林润走进屋子里,他还站在门口,眼神呆滞地望著空荡荡的走廊。
“怎麽了?”
“我看到他了。”常靖嘉回过头来,眼神空茫,“昨天,他就一直在门外,敲门。”
“你看见谁了?”
“肖楠。”
林润猛地打了个寒战,他冲过去关好门,拉著常靖嘉走到卧室。
“你睡一会,不要多想。”
常靖嘉依言躺下了,柔顺得仿佛一个小孩子,林润却敏锐地发现,他的瞳孔有些散大,目光也涣散著,没有焦点。
他试探地叫了他一声,被叫的人很久才转过头来,反应迟缓得很是可疑。
常靖嘉脸上那做梦一样的神情,林润并不是没有见过,他犹豫了一会,拿起常靖嘉的手臂,把睡衣的袖子拉了上去。
两三个针孔,在一片淤青上清晰可见。
“你──”
然而常靖嘉已经带著那种做梦似的神情,慢慢闭上了眼睛,林润放开他的手,一股y寒从指间一直蔓延到心脏。
他无法想像常靖嘉处在什麽样的噩梦里,然而它的力量是强大的,足以彻底摧毁一个人。林润缓缓地站起来,仔细地打量著常靖嘉的睡脸,然後便觉得,这个男人已经从内向外,彻底地溃烂了。
走下楼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街边的人影,林润迟疑一会,终於还是走了过去。
一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你怎麽在这?”
史少诚的脸色很差,但那疲惫的神色里又有种坚毅的神色,林润不知为什麽,突然有了中不好的预感。
一g动脉在他的额角突突乱跳。
“你手机打不通,”史少诚轻轻地说,语气很温柔,“我就猜你在这。”
林润死死地盯著他。
“林润,你听我说,”史少诚很慢很慢地说,“唐宋出事了。”
林润一动不动地站著,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於是史少诚继续说道,“思韵来找了我。她告诉我说,唐宋在去s城的路上,出了一次事故。”
他停下来,担忧地看著林润,“林润,你──”
“说完。”
林润硬梆梆地说道,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唐宋,在过收费站的时候,被人拦下了──可能是抢劫,或者是争执,有人打了他。然後你知道,他有心脏病,所以──”
史少诚说到这,顿了顿,轻轻地把手放在林润的肩膀上。
“唐宋死了。”
天空霎时间坠落一样笼罩在林润的头顶,大地摇晃了几下,他几乎站立不稳。然後他听见史少诚在叫自己,一双手扶著他的肩,让他在猛烈的摇晃里能够站直。
他想大叫,想哭,想把这些天来郁结的一切恨恨地抛开。林润站著,看著天空变成漩涡不断地旋转,最终只吐出了几个字。
“廖菲。”
史少诚什麽都没说,只是慢慢地把他拉近,似乎想拥抱他。林润果断地推开他,自己站稳了,然後直盯著他的眼睛,“平思韵怎麽会知道?”
林润,你……唉。
随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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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没有告诉你,”史少诚仍然用那种平缓低沈的语气说道,“他和思韵在一起。”
林润看著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史少诚缓缓地点点头,“是真的。”
他们隐瞒的太好,以至於谁也不知道,直到平思韵失魂落魄地来找史少诚,他也才终於知道那个隐秘的恋人是谁。
他们瞒著所有人在一起,在躲闪里还带著点小小的得意,总是幻想著公布那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样子。
然而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了。
林润突然转过身,快步向街的另一头走去,史少诚伸手拉住他,“林润,你去哪?”
“我去看他。”林润顿了顿,才又想起来问,“他现在在哪?”
“他现在在郊县,”史少诚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需要做一些……检查。”
“我要去看他。”
林润固执地要向前走,心里却迷茫一片,他很想要去某个地方,然而到底是哪里,他也不知道。
一双手有力地拉住他,用力过大了,几乎让他有些疼,然而他现在渴望那种疼痛。史少诚把他拉回来,几乎把他抱住了,那个低沈的声音安抚地响起来,非常温柔。
“林润,先回家……先跟我回去。”
他的头靠在一个厚实的肩膀上,茫然地就点了点头,於是史少诚放开他,却还拉著他的手,慢慢地掉头,沿著街巷走下去。
刚破晓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林润被他牵著手,默默地走了一段,轻声说,“好了。”
史少诚会意,放开了他的手,用一种担忧的神色看著他的脸。又走了几步,林润突然站住了,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史少诚立刻答应。
“史少诚。”林润垂下头站著,在晨雾里坍塌著肩膀,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不指望别人能听到似的。
他说,“我心里真难受。”
大概有一两秒锺,史少诚没有动。
两个人都不说话,清晨的街道上,一辆汽车慢慢地驶过,车灯刺穿了薄雾。然後史少诚突然走过来,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林润。
林润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他很想流眼泪,然而只有一股酸涩,从眼眶倒流回心里去。他也用力地抱著史少诚,想从紧贴的身体里汲取一点温度,直到他的手向下滑落,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形状。
他放开手,疑惑地看著史少诚,後者也松开了他,低声解释,“思韵的枪,刚才落在我那里了。她不大好。”
如果不是他拦著,不好说平思韵会不会冲出去,对著天空大放几枪,再跑到那个出事的加油站去,把每一个看到的人全都杀了。史少诚回响著那女孩疯狂的模样,突然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有一天林润死了,他又会怎麽样。
两个人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林润说,“走吧。”
他们又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一条条街巷,谁也没有想到要坐车,就是这麽一直走著。
薄雾逐渐散去。
拐过一个弯时,林润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声说,“好像有人跟著我们。”
史少诚立刻警惕地回头望了望,狭长的小巷里空无一人。
“算了,”林润皱了皱眉,“我听错了。”
史少诚还想说什麽,林润却已经快步走开了,他只得跟上去,却不住地回头张望。
走到最後一个路口时,背後却突然多了点异样的声响,林润回过头来,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声掠过,然後史少诚的手臂挡在他眼前,什麽东西折断了,木屑四溅。
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还有半gchu大的木棍,然後有什麽东西在他脑後沈重地一击,世界摇晃了一下,瞬间熄灭了光源。
他是被冷水泼醒的。
骤然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清醒的一刻浑身都是抖得,他听见自己牙关颤栗的声音,唯独眼皮沈重无比,难以睁开。
水流进了眼皮,刺得眼睛发疼,他条件反s地想抬手去擦,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手脚都被捆著,绳子勒紧r里,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不远的地方有人叫他,声音低而沈稳,此时却透著焦灼。那嗓音实在是太过熟悉,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最先对焦的,就是史少诚的脸。
他离自己三步远,同样被捆得结结实实,林润半支起身体来,还没来得及大量周围,清清脆脆的脚步声就逐渐靠近,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走到了他的眼前。
顺著三寸高的鞋跟向上看,是两条纤细的脚踝,形状美丽的关节动了动,鞋的主人就已经站住了,居高临下地望著他。
“林润,好久不见了。”
那张脸同记忆里的差不多,可能还要更j致些,只是修补过的地方有些突兀了,仍看的出手术的痕迹,不那麽自然。
林润勉强笑了笑,感觉到喉咙里一阵灼烧的痛,他刻意挂著笑容,用比较轻快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了,廖菲。”
穿高g鞋的脚抬了起来,鞋跟狠狠地踢在他头上,林润扑通倒地,一片天旋地转。
廖菲姑娘,你还真是……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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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从没想过,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这麽大的力气,他的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耳朵里一阵嗡嗡的响,史少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隔著水面,“廖菲,有什麽话就好好说吧。”
“是该好好说了,”廖菲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怨毒,“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你们从来没跟我‘好好’说过话呢。”
她打了个手势,於是就有人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林润这才发现,屋子里还站著四个高大的男子,全都是一身黑衣,手里拿著枪。
他的心咯!响了一声,然後狠狠地向下沈,一直沈到底。他用余光看了看史少诚,发现他正看著自己,目光里的镇静多少让他有些安心。
“廖菲,”等到她坐好,林润立刻说,“要是同学叙旧的话,是不是也给我们搬两把椅子来?”
廖菲抬了抬手,一个男人走过来,没搬来椅子,倒是用枪托,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下。
林润嘴里立刻漫出一股血味,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水。
“林润,还是那麽盛气凌人,嗯?”廖菲抬起手托著腮,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林润却发觉,她的手在不自觉地碰著脸上已经变得浅淡的伤疤。
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低声对廖菲说了几句话,林润在嗡嗡的耳鸣里,只听到“一个小时”、“飞机”之类的零碎字眼。
“本来没想这麽早请你们来的,”廖菲笑了笑,慢慢地说,“应该留在最後,毕竟当年最有名的就是你们,那时候,想和你们俩说一句话,多难呀。可惜了,唐宋的事情上失了手,事情闹得有点大,不速战速决是不行了。”
林润没说话,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廖菲低头看著他,很解恨似地,一股脑地说下去了。
“对呀,都是我做的,你们的那一堆狐朋狗友,还有那次在赌场,都是我。”她扫了一眼史少诚,“很奇怪?还是你早就猜著了?史少诚,本来这一次我不打算动你,可惜你偏偏要跟他搅在一起。”
“廖启铭是你什麽人?”
问话的是林润,廖菲略微张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样子。
“他是我叔叔……我爸爸的亲哥哥。林润,”廖菲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低头看著半边脸青肿的林润,“觉得害怕了?”
林润没说话,只是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水来。
屋子里静默了一刻,林润奇怪於史少诚怎麽突然这样沈默寡言起来,自从醒过来,他还没听到他说过几句话。然而不待他细想,廖菲却突然高声笑起来,笑声y恻恻的,有些神经质。
那笑声刺得林润耳朵发疼,他觉著自己必须说点什麽,只要能让廖菲停止大笑。
“廖菲,”他大声说,“当年那件事,我跟你道歉,我们也很後悔把你一个人留──”
话只说了一半,廖菲却突然蹲下身来,抬手就是一顿耳光。
在一连串的劈啪声里,林润被一个女孩子打得头昏眼花,痛到不是很痛,只是觉得十足的丢脸。
嗡嗡的耳鸣里,他终於听到史少诚在讲话。
“廖菲,当年的事我们都很歉疚,但是你恨我们没有意义。”
廖菲突然就不打了,就蹲在地上,愣愣地看著史少诚。林润费力地抬起头,仍然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下颌上一g血管,激烈地跳动著。
“我不恨你们,”过了一会,廖菲才说,“我会恨你们?”
她又笑起来了,林润眨了眼,发现她的一双手正轻微地颤抖著。
被绑架的是他们,受制於人的也是他们,然而最害怕的人,好像反而是她。
“我不恨你们,”廖菲低声而快速地说,“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以为自己是什麽?垃圾……你们就是一群垃圾!我告诉你们,我看不起你们……你们谁都看不起,可是我也看不起你们!”
她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以至於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会,才能继续说下去,“我看著你们,很恶心,恶心到我差点不想碰。杨恬,自以为长得很好看,抢别人男朋友的事真是做得得心应手。卢文杰干得那些勾当……十几岁的初中生他也敢碰!至於常靖嘉……我本来想好好的收拾他一下,可惜我还没怎麽样他,他自己就完了。先是贩毒,现在连人都杀了!不用费心思去弄他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却控制不了身体的颤抖,林润愣了一愣,“你说贩毒?”
廖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连你也没告诉麽?”
林润这才恍然大悟──常靖嘉的毒品,又能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们的事,是另一摊子,”廖菲後退了两步,目光扫过史少成和林润,“我和你们两个,还有笔单独的帐要算。”
林润一动不动地看著她,廖菲却迟疑了一会,才说,“我爸爸。”
林润显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廖菲,美澳会破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违法了就是违──”
“放你妈b的屁!”
她的声音太尖利了,以至於林润吓了一跳,廖菲尖声快速地说著话,几乎是在叫喊了。
“跟我讲法律?跟我们将法律?是谁在执法?用得著的时候我们就是法,用不著了他们就是法!当初死了那一百个工人的时候,林凯书是怎麽说的!等到金环造好了,又是怎麽对我们的!”
林润一愣,“一百个工人?”
“你自己去问他吧,噢,你问不了了。”廖菲半咧著嘴,似乎是想笑,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了。
旁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递给了她一个什麽东西,然後林润发觉一个漆黑的东西正对著自己──那是一把枪。
他还来不及感到害怕,史少诚就大喝道,“廖菲!”
廖菲的手一抖垂下枪口,那把枪几乎掉在了地上,她倏地转过头盯著史少诚,不知为什麽,林润觉得她就快哭了。
“廖菲,唐宋的事已经是个大麻烦,你应该明白,如果杀了我们,那事情还要麻烦得多。你准备回香港?如果你背著三条人命,就算是廖启铭也未必能替你善後。”
廖菲用枪支著下巴,像是在发呆,她小小的脸抵在漆黑的枪管上,那姿态竟然柔弱得出奇。
“史少诚,”廖菲轻轻地说,“我一直不讨厌你,有一阵子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毕竟比起来,你还不是那麽坏……可你偏偏要跟他混在一起。”
林润不禁愣了一愣,接下来那句话却让他彻底地僵住了。
“你不想死,对吧?你杀了他,我就放你走。”
史少诚说了句什麽,声音太轻了,林润听不清楚,廖菲显然也没听到,径直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都在林润的视线之外了,那近乎耳语的对话他也听得不甚清楚,他听见衣服的摩擦声,似乎是有人站起来,然後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史少诚的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不要耍花招,”廖菲的声音冰凉,“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林润。”
林润抬起头,又看见了方才的枪口,只不过这一次,拿枪的人换成了史少诚。
他低头看著自己,目光里有种凝重的神色,眉头紧皱著,端枪的手却很稳。
林润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冷汗涔涔而下,从醒来以後,他第一次真正地感到了恐惧。
y寒彻骨。
史少诚,赶快一枪崩了他吧= =
我好赶紧打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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