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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独不见第11部分阅读

    清穿 独不见 作者:肉书屋

    以看到你,夜夜都可以抱着你,我要你给我生很多可爱的孩子,每一个都像你这么漂亮,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们一起围在我们身边,叫‘阿玛’‘额娘’……”

    我听着他温暖的声音,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起活到满眼儿孙长绕膝的一天,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面,美得让人不敢奢望。

    他感受到我的沉默,轻轻捧起我的脸,惊道:“怎么哭了?”

    我笑着抹去泪水,说:“你不知道‘喜极而泣’吗?”

    他轻轻吻我的眼睛,说道:“不要哭,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有多动人?第一次看到你含笑的眼睛时,我觉得那里面仿佛有一个清澈见底的世界,可以带走我所有的忧思。”

    我倚在他怀里,小声问:“那你当年第一次看见四福晋,也这样想吗?”

    他一愣,犹豫片刻,答道:“那时只有十四岁,只觉得盖头下那个年轻的女子,很端庄。”他看我低下头去,接着说:“你在怕什么?她是很识大体的,绝不会为难你。”

    我心微微一抽,紧紧闭上眼睛:我怕的就是看到一群女子在一个男人身边和睦相处的样子。要有多少爱,才能在心中装下那么多的包容、那么多的原谅!要有多少爱,才能看着自己的爱人掀开另一个女人的红盖头!

    可是我并没有别的选择,胤禛有一个“识大体”的妻子,已经是我的幸运,如果是像八福晋那样的严妻,我会不会疯掉?

    胤禛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说道:“好如儿,不要乱想了,安心的过这一年,安心的等我娶你。”

    我看着他深情的眼眸,缓缓点了点头。

    六月,康熙返京,三阿哥、十三、十四考虑到父亲一路劳累,各自呈了请安的折子上来,几日后,康熙写了朱批,我把折子捧到殿外,依次交还到三个阿哥的手上,三人磕头接下,各自打开查看,十三看了一眼奏折,顿时脸色大变,猛的抬头望向殿内,眼中净是惊怒之色,我诧异的望着十三 ,只见他眼中慢慢溢出泪水,惊怒之色渐退,浮现满脸伤痛,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冲着殿内磕了个头,起身大步离去。

    三阿哥转头看着十三离去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极淡的微笑,转瞬即逝,他慢慢站起身,理理袍摆,迈着四方的步子缓缓离去,我不知道康熙给十三写了什么,满心焦急,只得祈求的看着十四,他轻轻摇摇头,抬手做了个下棋的姿势,也起身去了。

    傍晚,我坐在院子里,静静候着十四的到来,以前跟他开玩笑说:“别说来了我这喝茶,就是找我下棋都行!”他今天做个下棋的手势,也不知道是不是暗示这个意思。

    焦急的等了一会儿,十四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院门口,欣喜的跑过去给他请安,引他到树下坐好,急急问道:“十四爷,今儿是怎么回事?”

    他瞟我一眼,问道:“你在乾清宫当差这么久,不知道私下打听这些是死罪吗?”

    我低下头,小声说:“知道,可是……”

    十四看我一眼,低声说:“可是为了十三哥,你明知道是死罪也要打听。”

    我冲他微微一笑,说道:“不全是,奴婢知道十四爷绝不会治奴婢的罪,才斗胆这么做的。”

    十四叹口气,小声说:“不要说十三哥,就是我,看了今日的朱批,都难以释怀。”

    我急得跺脚,追问道:“您就别卖官司了,皇上到底写了什么?”

    十四看我一眼,面露不忍,缓缓说:“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我惊得一下捂住嘴,不住摇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十四叹口气道:“看来前次废太子时,皇阿玛对十三哥,成见已深……”

    我紧紧皱着眉,心中悲痛万分,康熙这么做,十三怎么受得了!他一片忠君爱父之心,却因他人陷害,落得父子疏离的下场,情何以堪啊!

    十四看我难过的样子,抬手轻轻拍拍我肩膀,叹口气缓步离去。我扶着树无力的蹲在地上,脑中不断回响:薄情最是帝王家……

    十三不出所料的病倒了,我十分挂念他,找准机会截住胤禛,急急向他打听十三的近况,胤禛叹口气答道:“伤心至极,身子怎么会不垮呢,还好弟妹每日在旁温言劝慰,尽心服侍,总是能慢慢好起来的。”

    我难过的垂下头去,小声道:“还好十三娶了位好福晋,真想去看看他。”

    胤禛叹口气道:“就知道你一定是挂念的不得了了,可是如今……我也没办法。”

    我拉住胤禛,说:“我给十三爷写句话,你帮我带过去成不成?”

    他看着我,缓缓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到我和佳音的住处,我拿出纸笔,却又犹豫着不知道写什么好,胤禛看看我,柔声说:“就是一般的问个好,十三弟也是高兴的。”

    我沉吟一会儿,提笔写道: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胤禛接过折好的信,摇摇头说:“你如此上心,若不是对方是十三弟,我恐怕都要有醋意了。”

    我摇摇头,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叮嘱他记得把十三的病情及时告诉我。

    过了几天,胤禛在路上碰到我,塞给我十三的回信,同时告诉我十三就是还有些咳嗽,夜间出些虚汗,比以前好的多了。说完就匆匆离去。

    我慢慢展开十三的回信,只见上面也是两句诗:“谁信后 庭人,年年独不见。”

    我轻轻把信捂在胸口,伤感的垂下头。我试图安慰他,虽然父子之情已远,但用心经营,假以时日,总会有再聚首的一天。他却回一首宫怨诗,仿佛在说,都羡慕天家富贵,寻常百姓怎能想到宫廷里的这份残酷。

    以前在姑姑那里看《饮水词》,记得有一句叫做“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宫廷这棵大树上,十三就是那别处的根芽吧,他不该生在这么个薄情的地方……

    十三再次回到朝堂之上,已是多日以后的事情,眉目间再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待人接物仍是谦和,却是越加谨慎沉默,仿佛成了第二个胤禛。只有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偶尔能见到他温暖的笑容,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当年的样子。

    十月,康熙下诏,自康熙五十年开始,普免天下钱粮,三年而遍。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九省地丁钱粮,察明全免。旨意一出,举国称赞,我看着殿上凝神静思的康熙,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他仍是我眼中那个圣明的君王,却不再是那个慈爱的父亲。或许这两者从来不能并存,我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了太久。

    自康熙复立太子以后,胤礽又渐渐恢复了本性,他看到八阿哥、大阿哥都被自己比了下去,更加笃定了自己在康熙心目中不可取代的地位,越发骄纵起来。可是,就如人间一切感情一样,他和康熙的父子情,君臣义,也是需要用心维护的,太子一味恃宠而骄,康熙的耐性总有被耗尽的一天!

    八阿哥经过上次挫折,不像以前那样显山露水,却仍是和朝中臣子、民间文人保持着联系,盛名丝毫不逊当年。十三原就不是八爷党的人,如今又和太子生了嫌隙,各派争斗,总是能避则避。胤禛独自一人,只是安心做事,隐忍更胜从前,冷面王爷的名声散播于外,大臣们谁也不敢明着结交他。

    偶得相见,我总是安安静静陪他站着,什么也不多问,看着他不露喜怒的面容,心中明白,草原上那个同我嬉笑的胤禛已经不在,他把自己的雄心、为十三的不平甚至自己的一笑一怒都深深藏在心底,藏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窥视的地方。

    遗恨因谁

    康熙五十年三月,康熙令太子、八阿哥、十三参与审理了“为太子结党会饮”案。

    这件案子起自于一件非常小的事件: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多罗安郡王去世,步军统领托合齐在其治丧期间,纠集部分官员聚集在都统鄂善家里宴饮,被人告发。

    康熙本来没有把这次宴饮当成一回事,打算训斥一番了事。但当他看到报上来的参与人员的名单时,一下变了脸色。举行宴会的主人,都统鄂善,是康熙四十七年,涉嫌谋逆又被灭口的侍卫鄂泰的哥哥。而参与宴会的,不是已经标明了的太子党,就是与太子党关系密切的人物,而且大多是手握重兵的人。尤其是托合齐,担任步军统领近十年,全权负责京城的治安,直接关系着康熙的生命安全。这样一群太子党的人物,没事干聚在一起,康熙怎么能不起疑心呢。

    不仅被告发的人来历不单纯,告密的景熙也不是良民百姓,他是八阿哥的妻舅,八福晋的亲哥哥,资深的八爷党成员。

    原本小小的一场酒席,演变成了康熙、太子、八阿哥的三方博弈,康熙看着儿子们不仅相互斗、还要和他斗,气得多日都吃不好睡不安,最后把太子、八阿哥都拉来审案,恐怕是想让他们得到点警醒,适可而止。

    十三被牵涉进去,恐怕还是因为康熙四十七年那件说不清的破事,鄂泰已死,鄂善又牵涉其中,十三确实再难洗清嫌疑。

    我知道十三心中难受,有机会遇到,总要宽慰他几句。十三满心的委屈无处倾诉,只得寄情于物,两人间的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相识时的音律歌谱上。十三有时候闲来甚至会填几句词,托小喜子带给我。

    八月,胤禛府里添了两个儿子:老四弘历和老五弘昼。双喜临门,胤禛大摆筵席,招呼皇亲国戚们去喝喜酒,连康熙都得知了喜讯,笑的很是开怀。

    我坐在树下吹着笛子,提起胤禛的孩子们,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我也只好做出一幅非常开心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已经有一个如此完整的家庭,我到底算是什么?

    看到十三背着手走进院门,我放下笛子,迎他过来坐,小喜子站在门外,静静候着。

    我给十三倒好茶,问道:“怎么今天没去看你的宝贝侄子?”

    十三愣了一下,笑道:“我就猜你要打翻醋坛子。”

    我死不承认,白他一眼,道:“我哪有?我那天不是很开心的恭喜他了吗?”

    十三看着我,轻声说道:“如意,为什么别人都觉得我已经淡然无事,只有你觉得我委屈?”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十三微微一笑,接着说:“因为你我知心,因为你懂我。”

    我低头笑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强颜欢笑,骗的了别人,又怎能骗的了他呢?

    十三看我已经懂了,摇着头笑道:“当年我们真该骑着马一直跑到塞外去,那样的话,今日就不必在此相对叹气了。”

    我点点头,答道:“是啊,到时候我们牧马放羊,闲下来弹筝吹箫,喝酒唱歌,该有多开心啊。”

    十三倒一杯茶递到我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道:“有四哥在,你会舍得走?”

    我一时语塞,接着瞪他一眼,反问道:“是啊,有四哥在,你会舍得走?”

    十三也被我问的愣住,沉默片刻,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说我们俩是不是该找四哥好生理论一番?他可是耽误了一对草原上的牧民啊。”

    我笑着点头,说:“就是,让他好好补偿我们!以后他要敢欺负我,你就替我出气。”

    十三掩着嘴笑道:“我还怕四哥被你欺负呢。”

    我作势要打他,十三赶紧躲在一边,笑着说:“好啦好啦,我答应你还不成?不过先说好,以后你跟四哥的儿子,我可要认做干儿子的。”

    我皱着眉问:“难道女儿你就不疼吗?”

    十三挑眉看着我,答道:“是女儿的话,就娶到我家做儿媳妇。”

    我不住摆手,说:“不行不行。”

    十三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近亲婚配的问题,只好嘟着嘴说:“我的女儿以后要嫁个普通人家,过平安喜乐的自在日子。”

    十三一愣,接着微微点头笑道:“是,这样最好。”

    我笑着看着他,这样谈笑的日子,这样笑着的十三,真好。

    九月末,康熙搬到畅春园住下,闲来陪着他散步,他跟我们说起年终天坛大祭的事情,说每年都是兴师动众的,很是劳民伤财,打算今年少带些侍从,轻装简行。看着康熙在这里精打细算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私下听宫里的人说,太子如今的排场大得很,毓庆宫的用物耗材,已经超过了乾清宫……康熙应该是知道的吧,他只是还念着那最后一点亲情,隐忍未发。

    十月二十日,康熙以托合齐有病为由,将其解职,任命隆科多为步军统领。我知道他开始着手打压太子党,二废太子的历史,就要拉开序幕。四阿哥的关键辅臣隆科多,终于开始崭露头角……

    十月二十七日,康熙一早接见了九阿哥,之后面色一直阴沉,我跟在一边小心翼翼伺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想我眼看就要离开宫里,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触了霉头!

    下午康熙摆驾畅春园大西门内箭厅,把文武大臣、王爷、贝勒全都叫了来。眼看众人在地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康熙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他缓缓站起身,脚步沉稳的踱到众人身前,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的臣子,开口道:“诸位都是我一手提拔培养的社稷栋良,身受皇恩数十载,如今不念君恩,反而依附太子,图谋不轨,请问诸公是何居心?意将何为啊?”

    下跪群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康熙缓缓扫视众人,走到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面前,厉声道:“尔等在鄂善处私自结党,朕有心从轻发落,你们身受朕恩,却不知悔改,竟然变本加厉,妄图谋害朕!”

    齐世武、耿额不住磕头,颤声道:“皇上明察,臣等绝无此意啊!”康熙转过身,再也不看二人一眼,冷冷说道:“将二人锁拿,押入刑部大牢候审!”

    畅春园里,顿时哭号声起,康熙却面色清冷,置若罔闻。两人被拉出厅外,剩下的人都是惊魂未定,一声也不敢出,厅内竟是静的宛若无人之境。

    康熙回转身来,说道:“太子和诸皇子留下,诸位臣工跪安吧。”

    众臣悄声退了出去,阿哥们跪在下面,头也不敢抬。

    康熙走到太子面前,从袖子中摸出张纸,甩在太子脸上,冷冷说道:“胤礽,把这上面的字给朕念念。”太子颤巍巍捡起纸来,念道:“天坛大祭,圣欲轻装简行,时机便利,即可动手……”

    胤礽念完,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这是要谋逆啊!

    康熙瞪了太子一眼,说:“你自己的字迹,你总该认得吧?”

    太子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皇……皇阿玛,这绝不是出自儿臣之手,定是他人陷害啊!”

    康熙哼了一声,说道:“朕已命人将解职在家的托合齐、鄂善捉拿,这字条就是从鄂善家里搜出来的!胤礽,托合齐是你的人,胤祥,鄂善是你的家奴,你们有什么话说!”

    太子不住磕头,说道:“皇阿玛,您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怎么会害您呢!您也说了,鄂善是十三弟的人,儿臣对此事全不知晓啊……前年也有人冒充儿臣的笔迹,蒙骗皇阿玛,如今,定是j人故技重施啊!!”说完,扫了一眼身旁的八阿哥和十三。

    十三直直的看着太子,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熙冷冷的瞪着十三,问到:“胤祥,前次有鄂泰,此次有鄂善,你和你的这些家奴,给朕玩的什么把戏!!”

    十三重重磕头,答道“皇阿玛,儿臣没有啊!”我听到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心中大痛:康熙真的是误会他了!

    四阿哥与十阿哥同时喊道:“皇阿玛……”胤禛略一愣神,十阿哥膝行上前,抢先说道:“皇阿玛,这消息必定出自宫里,太子哥哥在宫内行走最多,恐怕比儿臣们都要明白!”

    康熙冷眼看着儿子们,冷着脸一言不发。

    太子急得四下打望,忽的抬手指着我道:“若论j细,皇阿玛身边各处来的人都有!何以我最明白呢?!要我说,若皇阿玛身边真的有j细,八成是那个如意!”

    我一下愣住,胤禛、十三、十四同时抬头,惊怒的看着太子。

    康熙瞟我一眼,也是愣住,厉声问道:“胤礽,你有何凭据?”

    太子磕头道:“回皇阿玛,儿臣查实得知,如意的养母是当年朱方旦一案的余孽,这次一定是她与歹人勾结,妄图谋害皇阿玛!”

    我扑通一声跪在康熙跟前,一边不住发抖,一边颤巍巍的说到:“万岁爷,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胤禛急急磕头说:“皇阿玛,这其中定有内情,您要明察啊!”

    十四膝行上前,磕头道:“皇阿玛,不能仅凭太子哥哥一面之词,就落实了罪名。乾清宫这么些人,太子哥哥恐怕认识的不在少数。”

    太子看康熙犹豫不决,急急说:“如意的养母祖籍扬州,皇阿玛派人一查便知。如意与十三弟素有书信往来,儿臣有人证在。十四弟口口声声为她开脱,莫非亦是同谋?前次已有人假造儿臣手谕,皇阿玛千万要明察啊。”

    康熙看看我,又扫一眼跪在地上的儿子们,喝道:“带过来!”

    太子转身出去,跟何柱儿吩咐了几句,何柱儿转身去了。

    康熙踱步到胤禛身前,冷冷的问到:“老四,托合齐和鄂善这件事可有你的份?!”

    胤禛满脸诧异,磕头道:“皇阿玛,此话从何而来啊!”

    康熙怒到:“有人跟朕说户部尚书沈天生、户部员外郎伊尔赛等人,在包揽湖滩河朔事例时,串通齐世武、托合齐、耿额等人收受贿赂,朕之前命你彻查户部,都说你四阿哥铁面无私,这宗贪污案,你是有心包庇、视而不见还是根本就没用心查?!”

    胤禛吓得面色惨白,不住磕头道:“皇阿玛明鉴,此事儿臣确实不知啊!”

    康熙冷笑道:“好啊,个个都说不知……”说道这里,瞟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八阿哥,接着说:“朕看你们背后都清楚的很嘛!朕何时出行,侍从多少,身边的丫环来历何处,各部各处遗漏了什么案子,你们都明白的很!”

    康熙越说越气,转身抓起桌子上的茶碗朝太子和胤禛的方向砸过去,茶碗重重落地,碎瓷片顿时四溅,狠狠打在胤禛身上,满厅的人被康熙的怒气吓到,都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一会儿工夫,小喜子跟在何柱儿身后,跪在厅外。

    我抬头看见他,顿时又痛又怒:我和十三一直那么信任他,他竟是太子的人!这下为了给太子洗清嫌疑,又会如何栽赃?

    康熙正要抬步走过去问话,十三忽的大声道:“皇阿玛,儿臣有话说。”

    康熙也不转身,答道:“说!”

    十三扭头看了眼四阿哥,嘴角竟浮现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只听他说道:“前次户部的差事,儿臣曾跟着四哥帮忙,湖滩河朔事例,本是儿臣帮着四哥在办,四哥确不知晓,有何差池,儿臣愿一力承担,求皇阿玛明察!”

    康熙转过头来,严厉的说:“都说你是老四的影子,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不利于他的事!”

    十三瞟一眼八阿哥,磕头道:“皇阿玛明鉴,举报此事的人恐怕仍在,您不妨把他找来,与儿臣对质,儿臣也是一时迷了心窍,不想竟陷四哥于不义!”

    康熙皱着眉头,看看胤禛,又看看十三,忽的把目光转向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我看到他如刀似冰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难道他以为十三在跟胤禛争风吃醋吗?!康熙大步走到十三身前,小声呵斥道:“你竟为了儿女私情,不顾亲伦!”

    十三也是一愣,看我一眼,急急辩解道:“皇阿玛,不是……”

    康熙却一挥手,不愿再听,大步走到小喜子跟前低声问了几句话,小喜子小声答了,又从怀里摸出个纸条,递给康熙。我听不见二人说什么,着急的抬头看着四阿哥,他眉头紧皱,眼睛里又怒又痛,哀哀的看着十三。

    十三转头看看小喜子,又看看四阿哥,缓缓摇头,冲他凄然一笑……

    康熙缓缓回转身来,紧闭双目,双手紧握成拳,良久,开口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停用太子印玺。将十三阿哥收押于养蜂夹道,严加看管。”接着转身看着我,说道:“女官如意,廷杖二十,收押内务府。”

    话一出口,我顿觉犹如五雷轰顶,瘫倒在地。四阿哥重重的磕头,惊痛的喊到:“请皇阿玛明察啊!”

    康熙瞪一眼四阿哥道:“老四,你给朕闭嘴!”

    十三推开身边的侍卫,朗声说道:“四哥,对不住了!”

    康熙皱着眉扫视众人一番,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侍卫把我们拉下去,我呆呆的看着四阿哥,他额头贴地,俯身跪着,消瘦的脊背微微颤抖,十四满脸惊怒,转过头来看我,我紧紧闭了双眼,万念俱灰,心中小声道:“胤禛,别了!”

    半生已分

    被领进这间漆黑的屋子的时候,我是真的恐惧了,以前听说过有犯错的宫女被廷杖击毙的,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也会走进这个屋子。进门时扑面而来的漆黑让我不自主闭了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十三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那么平静,仿佛一池波澜不惊的春水……

    几个太监噼里啪啦拿好了板凳、棍子,门一开,缓缓走进一个人来,我逆光眯着眼睛看去,是肖九,一个内务府的主事太监,他们这些长期负责刑罚的太监,都是一幅阴沉沉的面容,眼中仿佛总是闪着嗜血的喜悦,让人不寒而栗,以前遇到,我总是能避则避。

    肖九慢慢走到我身边,笑道:“哎呀,这不是乾清宫的如意姑娘嘛,您可是梁公公面前的红人,平时我们想见都见不到呢。”我侧过头去避开那张冒油的脸。他冷嘲热讽,不过是嫉妒梁九功、魏珠而已,乾清宫的人平日里比其它人风光,私下里不知道惹来多少小人嫉恨。

    肖九瞟了我一眼,冷笑道:“等什么呢,动手吧。”周围几个太监围过来开始动手扯我的衣服,早听闻挨廷杖的时候要脱去外衣,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本能的躲开,死命反抗起来,推推拉拉之间,只听“啪嗒”一声,众人循声望去,我带在身边的笛子在挣扎中掉出,咕噜噜滚出老远,我拼命推开身前的太监,想去捡回来,肖九却快我一步,把笛子拿在了手里。

    我瞪着肖九,仿佛屋内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他手中那只与我朝夕相伴的笛子!我大声叫到:“还给我,把笛子还给我!”十三送我的东西,怎么能让这种人拿在手里!

    肖九慢慢踱到我跟前,瞟一眼我凌乱的衣衫,笑道:“还给你?谁知道是不是赃物?!”我不管不顾的伸手去夺,无奈手却被身旁的太监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我看着肖九发黄的手指在笛身摩挲,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急急冲他道:“肖公公,如意自问平日对内务府诸位公公礼敬有加,从未得罪过您,今日不敢给公公添麻烦,只求您把笛子还我!”

    肖九伸出根手指缓缓挑起笛子的丝坠子,放在鼻前,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冲我笑道:“很香!可惜了……”接着转身把笛子往窗台上砸去。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挣脱出去抢下笛子,同时疯狂的大喊:“不要!”

    门“吱呀”一声响,肖九的手停在半空中,我抬眼看到十四愤怒的面容,狂跳的心似乎落回胸中,身子微微抖了起来。

    太监们纷纷给十四请安,十四大步走到肖九旁边,顿住脚步,开口道:“不知肖公公能不能给本贝勒个面子?”

    肖九低头答道:“十四爷这么说,不是打奴才的脸吗?您老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不违背了万岁爷的意思就成!”

    十四听到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手微微一抖,笑道:“当然不会!只是这笛子是我十三哥的,如今梁公公若是毁了它,我瞅着怪心疼不是?十三阿哥即便是身在监牢,他也是皇阿玛的儿子,瞅着他的东西被人糟践,咱们一家子谁能舒坦啊?”

    十四话音未落,肖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答道:“小的不知这是十三爷的东西,小的该死!”

    十四缓缓从肖九手中拿过笛子,走到我身边,小声叫到:“如意……”我颤巍巍的伸手接过笛子,紧紧搂在心口,眼泪夺眶而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十四看着我,眼里竟是愧疚之色。他失神的伸出手,似乎想要为我理理衣衫,未挨到我的身子,忽然惊醒般的停住,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猛的转过身去,冲肖九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只是这乾清宫里出来的,都是在皇上身前伺候过的,不能不顾脸面。肖公公在宫里年数也不少了,这廷杖,您自是会用心打,告辞!”

    肖九弓着腰目送十四出去,转过身看着我,双目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慢慢走过来,双脚张开立在我身前,冷冷道:“就这么着,动手吧!”我紧紧抓着笛子,任由他们把我推倒在凳子上,板子如雨点般劈落下来,身边的太监高声念到:“一、二、三……”

    剧痛慢慢自背后蔓延开来,如烈焰灼烤般的痛楚遍及全身,我紧紧咬住下唇,一手拼劲力气握着笛子,一手死死抠着长凳,渐渐的,口中一股血腥味传来,眼前的影象越来越模糊,耳边尖利的报数声越来越遥远,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身上的剧痛一阵阵传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个昏暗的屋子,急急伸手摸摸腰间,光滑的触感告诉我,笛子还在……无力的趴在床上,破旧的木板硌的胳膊生疼,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暗无天日了吧?

    缓缓把笛子掏出来拿在手里,眼泪不知不觉滑过脸庞。没想到十三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囚养蜂夹道的命运,我应该怪谁?怪康熙?怪转嫁祸事的太子?还是怪陷害太子的八爷党?我是不是该恨他们?我能够恨十四吗?有多少狼狈的时刻,都是他,义无反顾的朝我伸出手!

    回想与十三相对而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那一刻,我们并排坐着,畅想着未来,我的女儿,他的儿媳妇,仿佛那一切都会发生似的……我怎么会那么傻,傻到相信我们可以这样平安的过下去,做两个与世无争的富贵闲人……

    胤禛如今怎样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误会我和十三,但是我们同时获罪,他会不会受牵连?!康熙是真的相信十三的话了吗?!他跪在地上的那个背影,如此孤独,如此消瘦!在我看不到的那一面,他低着头,眼里是怎样的神色?他在人前一向隐忍,但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疼痛,眼看就要盼到我们的婚期,他在我耳边说过的每句情话,我对他许过的每一句誓言,眼看就要成真,谁料到,我们还是没有盼到我们的洞房花烛……

    阿玛现在安全吗?太子告发了娘,阿玛和玛父会不会受到牵连?姑姑已经身在高墙,伊尔根觉罗一家怎么还能受得起再一次的打击!玛父和阿玛怎么能面对再次失去儿女的事实!

    跟在康熙身边这么多年,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却无法恨他。往日的恩宠责罚都已经淡去,却仍清晰的记得天夜里的情景:那天康熙身子不适,太医诊脉后退下,我和魏珠在旁服侍他喝药,康熙忽然望着屋外愣住,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暮色沉沉,什么都没有,但他却神色凄然,我轻声问是不是药太苦,康熙苦笑一下答道:“心苦而已。朕百年之后,置于乾清宫,诸皇子必将束甲相争耳。”我看他哀伤的神情,想到齐桓公尸体上爬满蛆虫的样子,难过的别过头去。英雄迟暮,却不能安享晚年,终日要防着儿子们自相残杀,还要担心自己被儿子所弑,这样的康熙,我怎么恨的起来……

    凌乱的思绪充斥大脑,想一会儿,哭一会儿,终是难忍背上的剧痛,再次昏睡过去。

    在牢里过了些日子,却没有人提审我,心中越发忐忑不安。那天来送晚饭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我蜷缩在墙角,看着他一动也不想动,他把碗摆好,四下看看,凑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四爷让小的给姑娘带话。”

    我一愣,扶着墙坐直,焦急的看着他,那小太监小声说:“四爷说,他平安!”我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他,小太监继续道:“万岁爷派张鹏翮大人在扬州查访,回报说姑娘的养母只是朱方旦身边的养女,不在亲族之列。姑娘的阿玛现在只是降了两级的官职,没多的处罚。”我听到阿玛没事,紧绷的神经终于完全松下来,只听那小太监又说:“四爷还有句最要紧的话要转告姑娘:梅林之约,永不相负!他要姑娘千万要有个念想,撑下去!”

    我缓缓闭上双眼,梅林之约,永不相负……我们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走到重聚的那一天!胤禛,我真的好累……

    小太监轻声喊道:“姑娘,姑娘?”

    我回过神来,轻声说:“公公大恩,如意感激不尽!”

    那小太监说声不敢当,又追问:“姑娘可有回话?”我犹豫了一下,答道:“就说我知道了即可。”小太监点点头,悄声出去了。我软软倒在墙边,家人平安,胤禛平安,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十三曾经说过‘有四哥在,你我都不会有事……’,我知道最终胤禛会救出十三,之后便是兄弟齐心,励精图治,成就一段君臣佳话,可是我的命运呢?

    十一月,又见到那小太监,他悄悄告诉我,本月天坛大祭,康熙虽是亲自行礼,两旁却须人扶助。我听后心中百感交集,似真似假的诸多背叛,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吧……

    冬天又到了,看着窗外的飞雪,我裹紧身上的棉被,这是在紫禁城的第十个冬天了吧?我最怕冷,去年冬天胤禛还在说,以后我的屋子,冬天要烧上旺旺的炭火,铺上厚厚的棉被,他下朝回来,就可以握到我温暖的手,而不用像现在,总是要他暖好久……如今双手互握,只余冰凉,连胤禛那一丝温暖,也无法企及了。

    人生真的像一个充满危险与惊喜的迷宫,每转过一个弯,都不知道前方会迎来什么。如果奶奶从来没有为我求那块玉,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奶奶的死,我便不会学医,那么之后的夜班、日食,或许都会跟着改变。如果我没有学过医,那也许就没机会认识四阿哥,也便没有今日的一切。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没有发生,那么现在的我,应该已经结婚生子,日复一日,门诊、病房,继续着我的职业……人生的每一个偶然转弯,都会使其后的整个人生,进入完全不同的轨道,人们都喜欢说如果我这样,如果我那样……其实我们都知道,人生是绝没有如果的,不停的说“如果”给自己听,不过是保留一份美好的幻想给自己,仿佛只要自己愿意,还可以逃离命运的掌控一般……

    便无风雪

    冬尽春来,我终于熬不住监牢的生活,病倒了。以前常常安慰别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今,自己也切身感受到了病来的滋味,初时还有些不以为意,谁知日子一天天过去,病却越发重了起来,之前帮胤禛传话的小太监赵同与我已很是熟识,尽管他想尽了法子私下照顾,我还是日日剧咳不止,人昏昏沉沉,越来越没有生气。我终日强打精神,心里却越来越怕,难道,我活不过康熙五十一年?

    三月末,天气转暖,我窝在床上,看着窗户透过来的阳光,茫然的伸出手去,这黄昏的阳光,我还能抓的住吗?听的牢门声响,赵同走了进来,我看他身后无人,冲他笑了一笑,赵同拎着食盒走到我身边,小声说:“姑娘好些吗?”我缓缓摇了摇头,身子乏的很,说话都觉得费力。

    赵同叹口气道:“姑娘好歹为了咱们爷撑下去。”我看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此时此刻的我,是如此的没有安全感,过往的美好,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胤禛的身影,已经越来越遥远……

    听见外头一阵喧闹,我还是呆呆的看着窗户,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牢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听到看管的太监道:“雍亲王请息怒,赵同就在前头那个牢里头!”我听到雍亲王三个字,惊的转过头去,看到赵同正面带微笑看着我,还未明白他的意思,牢门打开,胤禛人已在眼前!

    胤禛看我一眼,大步走到赵同跟前,抬脚踹了上去,怒道:“狗奴才,捡了我的东西还敢跑?”赵同不住的磕头,我坐在床上,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胤禛身后的高福儿冲上来拦住他,嘴里不住说:“王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另外两个牢里的管事太监也跪在一边,不住的磕头道:“王爷息怒,小的管教无方,让手下人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胤禛冲着两个太监吼道:“给我滚出去!本王要亲自看看这个狗奴才有多大胆子,连我的东西也敢私藏!”

    两个太监看看胤禛狂怒的表情,畏畏缩缩的退了出去,待两人走远,高福儿不住的高声叫骂赵同,胤禛却大步朝我走来,他们是在唱苦肉计!

    我还未缓过神儿来,已经被胤禛紧紧搂在怀里,我伸手缓缓推开他,小声道:“身上脏的很,别污了王爷的衣服。”胤禛扶正我的身子,眼里又是疼惜又是愤怒,他皱着眉道:“如意,我知道你怪我!”

    我强忍住泪水,小声说:“奴婢……不敢。”胤禛抬手捧起我的脸,颤声道:“你故意在我面前这样说,是要拿刀刺我的心吗?我终日担心惦念,好容易看到你,你……”我不忍再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眼泪终于不听话的流出来。胤禛抓住我的手,低声说:“今日时间不多,我只求你答应我,千万撑下来!”我缓缓倚在他身上,喃喃说:“胤禛,放手吧,忘了我,任我自生自灭,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胤禛紧紧捏住我的手,一字一顿说道:“绝不!”

    觉得手心一凉,低头看去,胤禛的玉如意正躺在我的手心,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正色道:“我绝不许你放弃,从今以后,它便是我,只要它还没回到我手里,你就绝不许离开我!”

    我还未开口,高福低声叫到:“爷,来人了。”胤禛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一步,忽的又转身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声说:“如儿,等我,我要他们还回来!”说罢,大步走出牢门,不一会儿,几个太监进来把赵同也拖了出去。

    我紧紧抓着玉如意,胤禛的身上熟悉的气味还残余未散,如果不是它此时好好在我手里,我也许会怀疑刚刚是一场梦……可是,这却不是梦,胤禛,是真的来过……紧紧把玉捂在心口,泪缓缓流下,我口口声声让他放手,心中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人世之中,情在不能醒……

    几日后赵同一瘸一拐的来送饭,我看四下无人,扶住他道:“赵公公,如意连累你受苦了。”他摆摆手说:“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小人全家深受四爷的大恩,别说是一顿板子,就是要小人的命,小人也绝不会眨下眼睛。”我感激的冲他一福,小声说:“谢公公救命之恩!”他小声说句不敢当,慢慢出去了,我看着他蹒跚的背影,小声说:赵公公,你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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