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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 第16部分阅读

    清尘吟 作者:肉书屋

    纹路条条清晰并不杂乱。过去听闻,人的掌纹会随岁月流逝,时时变化,同示命运多变。手相卜命,五行学说,我向来不信,只是如今这些亲历的奇异遭遇,渐渐改了心境。而这老僧更是诡异不凡,说话时虚时真,匪夷所思。

    偏头考虑了小刻,我将手掌缓缓伸向他……

    枯槁的手接过我的手掌,老僧细量半刻,神色顿然一沉,全无适才的雅然之风,一脸震惊得睨向我,嘴中嘀咕道:“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怎么啦?”我被他如此的神情骇住,急声问道,“大师,究竟如何?”

    他陡然松了手,后退一步,摇首喃语道:“菩提涅槃,凤入九天,你是凤凰命格,他日必得帝王之心,凤仪天下,凤仪天下,……”

    “空介……”

    “姐姐,”胤衸扑向僵楞在原地的我,我回过原神,顺着他战栗的目光缓缓回首,不远之处,站立之人分明就是胤禛,他的身旁是另一位身裹袈裟的老迈僧人,法相庄严,看来应是那远空禅师不假。

    胤禛脸色冰寒,冷然道:“远空大师,原来这寺中竟隐有如此可测占命理的高人。”

    远空惶然,神情中带着不合佛门的深沉,却是声音沉稳地答道:“四阿哥,此乃贫僧的师弟空戒,多年前早疯癫成性,终日里只在此清扫落叶,不想去惊扰了女施主。”

    老僧听完远空的话,目光倏地直直地望向胤禛,又回望向我,突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内殿跑去,口中发出狂笑之声。直到跑出了很久,那癫狂的笑声仍是不断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断断续续,时高时低,肆虐地我心阵阵慌乱。

    胤禛脸色沉郁,远空禅师神色复杂,胤衸畏怕胤禛缩躲在我的身后。一时间亦连空气都沉闷诡异。

    “呵呵!”胤禛轻笑几声,破了冷凝的气氛,转了脸色,仿若无事,戏谑着道:“既然禅师说不过是一介疯僧,疯言疯语,不足已为信,对么?”语态轻松,却透着层层的迫意。远空镇定下来淡然笑了笑,对我和蔼地道:“既然如此,今日的事请施主不必介怀。贫僧代我那疯癫的师弟赔罪了,今日之事就请列位就此忘却。”

    我诚心地点了下头,释然笑了笑。尘,无须刻意拨之,心若随尘自能在染不染。

    胤衸看来的确是很惧胤禛,丝毫不敢亲近他,一味地躲闪在我身后。好在嬷嬷适时寻来,他仿若拾得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再缠腻着我,着急地拉着嬷嬷离去。

    而远空禅师施一佛礼后也转身告辞。那翩然身姿,落入眼中,却似实为沉重。

    空落的禅院,我与胤禛相视而立,彼此明知对方此刻心中所思,却是万籁皆寂,惟闻钟磬声声。眸光交会静默无言的瞬间,我起唇轻笑,近了一步,淡淡地问道:“四爷,是否要去前殿向密嫔娘娘请安?”后宫的规矩,妃嫔和成年的皇子理当回避,只是如今身在宫外,既已被胤衸瞧见,若是刻意避之,于礼数上又到底是不妥的。

    他闻言颌首。

    我脚步轻移,行在其前。他隔着一人身的距离,尾随其后。寂静回廊,忽尔间,只听他缓缓开口问道:“小十八,好象很腻你,很听你的话,是么?”

    我滞了脚步,蓦然转首,蹙眉问道:“那又如何?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刚才的话未必听到,即便听到也未必能懂?”

    “你可知道方才的话若是让别有心意之人知道,后果会如何?”他身影未动,风拂起长袍衣角,仿佛扬起那身上隐透着的三分寒意。

    我一怔,冷寒之意泛上心,仍是偏首浅笑,反问道:“那么请问四爷,您相信刚才那远介和尚的话么?”

    暗眸一深,他笑意暗蕴,盯视了我片刻,沉缓道:“虚即实,实即虚,亦虚亦实,即虚即实。”

    我无意在此于其绕口令,可是他的话外之音,我清晰了悟。而他不急不缓,偏身侧对向我,眼光遥望远处高耸的钟楼,微眯双眼,眸色迷离悠淡。我陪站一旁,更是心中所思甚重。

    “若是呢?”他突然转头,对上我的眼睛,“若是真的,你可担忧过,若是那被疯和尚言中,那么你所嫁之人必是当朝太子?”

    本就被他猛一回头小惊一下,见其一副略带戏谑却又正经沉重的表情,我颇为不悦,不加思量地撇嘴冷笑而答:“谁能料定这天下必属于当朝太子,乾坤挪移,一切不过是未知定数。”

    话音甫落,不及防范,却已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他微一上扯,迫力之下,我不由地屈身迎向前,看似暧昧的间距,仰头抬眸所对,全然没有半点温存之意。那冷瞳迸着令人几乎窒息的凛冽完全凝结脉动中鲜红的血液,叫人由心骇到周身毛细孔。

    “这样的话,今后半个字都不许再提及,”他掀起薄唇,一字一顿,“否则,莫要说是你性命不保,亦是会连累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胤祥在内……”

    胤祥?!!我楞在当场,他从未如此甚怒,我知他所言的轻重,那时一种警告,绝非儿戏的警告,宫闱之中,他比我更知道那些话意味着什么。由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为自己所想,也当为身边的人考虑。这一 世上,暂且不信那些未卜先知的高人,恐怕只有我能洞悉将来。而眼前人更是不知,未来的帝王宝座将归其囊中。他虽不知,可是,我知道,他有这个野心。

    “菩提涅槃,凤入九天,你是凤凰命格,他日必得帝王之心,凤仪天下,……”

    那么他……颤栗掠过,我愕然地抬头,迎对上他紧睇着我的双眸,只是轻轻一挣,腕从起掌间滑落。

    “四爷,我从不信佛,”唇边漾起浅笑连连,渐渐朗朗,意志决绝,“掌纹之说不过无稽之谈。我的命不会在这掌纹之上,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忍不住讶然,冷眸暗敛,微微颌首,却是重重答道:“那……自然最好……

    密嫔虽是未能如愿见到远空禅师,可是好似求得了一支上上之签,回行馆的路上,心情极佳,说笑言辞间亦是不见了几日之前的沉郁。我小心地探查,终是放下心来。看来,后院之事胤衸该是只字未曾向她提及。瞧见那孩子在车厢内不安分地左蹦右跳,仿佛早将此事忘却的一干二净。我不禁苦笑自己庸人自扰,那样无拘无束的孩子对于这些生涩难懂的话恐怕早就过耳即忘,哪里会放在心上。

    至于,远空和尚和那远介和尚,刚才的那番话若是走漏了丁点风声,累及的不仅仅是其身更是会殃及整个寺院,所以他们都必定三缄其口,更何况恐怕我心中清楚,大概,自然有人会帮我做好那善后之事……

    一路试图使得自己心淡定下来,但却仍如飘零孤舟急于靠驻港湾一般,在这个时候我渴望着,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胤祥,只盼那一个沐人的笑容驱走心里暗隐得所有忐忑和恐惧,尽管当时在某人的面前我是那般言辞凿凿。

    可是,我失望而归,人没寻着,遇上刚好来请安的秦顺儿,亦连他也道不出胤祥去了何处。约摸算起来,到了苏州却有好些日子未曾于其独处了,心情更是说不出的空落。我怏怏地路过南边的院子,回身朝府院深处看了一眼,不经意间,瞥见一修长的侧影偏身出了拱门,只是见其身后淡青色衣襟儿一闪,待我定眼瞧去却早已没了踪影。

    这院子与我住的院子本也是相通的,我干脆转了方向,进了院子,倒是想起,如此一般可以顺道去探望一下悦蘅了。

    我的不预而至,似有几分惊了悦蘅。她顺手搁下了手中的药瓶,忙不迭地请安招呼。我淡瞥了眼那药瓶,极为熟悉,似乎是宫中的御药房调制的“白花玉露霜”。前几年,密嫔的柔荑不小心被烫着了个小伤疤,亏了这“白花玉露霜”才淡了痕迹。当时我还笑谈,这好东西可以拿来美容,必定肤如凝脂。可后来却得知配制的材料极为罕见,固珍贵异常。后宫里并非人人能得起。我还未即详问,见其欲沏茶招呼我,忙拦下了她。

    臂腕上的伤已开始愈合。庆幸,那日刀势落偏了方向,只是伤到了臂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尽管如此,只怕是凝雪的皓腕上定是留下了一条狰狞的长疤。这个不比烫伤,怕是十瓶“白花玉露霜”也只淡了痕迹却回天无力。

    女子爱美,人人皆然。虽是衣袖遮掩下并不显露,可在那光洁的身子上徒留下如此一道丑陋的疤痕,仍每个爱美之心都会蹙眉不展。

    “疼么?”我轻轻抚摩着那渐愈的伤口,问道。

    悦蘅摇头,却是浅笑如兰,依旧淡雅如她,从容间似无一点点介怀。我叹笑,世上女子千万,芙蓉涉水而来,风姿清扬,原来,这般真情真性之人并不独尔。

    “悦蘅,上次听你说要临拓《嘉泰吴兴志》?如今伤了右手,怕暂时是写不了字了,不如由我帮你代劳,可好?”

    悦蘅笑了笑,轻声道:“多谢格格,奴婢知道格格的字写得极好,只是……十三爷已将《嘉泰吴兴志》赠于奴婢了。”

    我微微一震,他向来爱书如命,如此珍爱之本更是不会轻易赠人。玲珑的悦蘅岂会觉察不到不自然的神情,见我沉默不语,轻唤我一声,说得坦然:“十三爷说前些日子机缘巧合又得了一本,因此才馈赠了我这本。”

    “哦,那自然更好, 省下了好些临拓的工夫了。”轻吟一笑,我接口道,于心中却暗暗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针眼狭隘。且不论他们都好子野的诗作,加上悦蘅毕竟是为救胤祥所伤,不过是本书,我倒陌名地吃味起来,未免真是小家子气了。

    小坐了片刻,于悦蘅说说笑笑,倒是心中畅快了几分。只是我也不便扰了其养伤休息,和她告了别,便回了自己那儿。直到傍晚时分,在德妃那里晚膳,终是见到了一身淡青色长袍,俊朗如故的胤祥……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栏意。 廊亭的尽头,看一点寒星划过,消逝于无穷的天际。

    “在想什么呢?”暗夜里,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如醇酒酝散着醺意。没有一丝惊讶,我侧身望去,胤祥一袭淡清色的长袍,如水月色衬得其修长的身姿越发的俊逸。突兀地,我脑海中竟是下午院落里拱门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由地仲怔原地……

    “我的小傻瓜,怎么还在如此走神呢?”他轻轻地揽我入怀,我抬眸,望见那淡含笑意,眸中浮动的是一抹浓浓的柔。

    心上一舒,莞尔地伸手,环住了他,“没……只是想你了……”

    感受着胸膛的微颤,他但笑不语,温润的舌尖轻巧绵密,细细吻着我的眉心。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脸颊上,冒出的胡茬蹭得我有些痒。我仰抬头,刚欲开口轻斥,却是刹然间,蓦地一楞,原来自己真是太过粗心,相识至今,俊朗的神采如故,只是不觉中,三年岁月的磨练,亦不仅仅是三年前沧州集市上的拓骜不逊, 他的清辉顾盼间多了沉稳,更隐透着一丝内敛的壮志。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不适,他捧起我的脸,笑着扬眉问道,“疙着你了么?”

    我不说话,伸出手,指尖上扬,微触那轻冒的胡须茬儿,碎吟于口:“琼楼玉宇,高不胜寒。”他却是疑惑,轻笑问道,“怎么突发此感?”

    我迟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胤祥,那个……太高太冷了,你有想过么?”

    “你……”他蘧然而惊,蓦地松了抱住我的臂膀,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向我,半响,压低了声线,颤声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褪去温暖的眸子掠过一抹凛色,我心中一寒。是的,我料得没错,或者我早该想得到的。太子的昏庸人人可见,九子夺嫡,原以为他只是暗中依附协助尊若嫡亲兄长的胤禛。

    可是,“精于骑射,诗文翰墨亦佳”,出色于他,圣眷甚笃。红尘俗世,权欲, 天性使然。当权舆遥不可及倒也作罢。只是若只有一步之遥,金鸾殿上那最高的权力,诱惑之大,又有谁人能抵?那些被权欲迷住了双眼的人们拼命追逐着虚幻的皇位,却有多少人是在看到微薄的胜利曙光的时候就下了黄泉。鲜血在皇族内流淌, 亲情显得尤其滑稽可笑

    四阿哥在暗筹,八阿哥在觊觎,十四阿哥在等待,原来,他亦是如此……

    我刹然了悟,那些我想避之的漩涡,原来一开始便是逃无可逃的。月光清冷,我的身子亦如冰僵冷,依稀记得史上对其圈禁一说,时间不详,原因不祥,仿若石沉大海之迷,为后世之人留下种种揣测之论。面对如神祗般立于身前的他,我勉强挤出一线黯淡的笑容,低低颤颤地笑出声来。

    他骇然,上前一步,猛地一把紧紧地将颤抖的我搂住,微颤的低沉之音在耳边呢语:“晖,我的身上流淌着爱新觉罗家的血液,……你明白么?……所以我不会坐视不理,但绝不会j佞熏心……”

    我微抬首,入眼处线条柔和的下颌,再往上,月色暗影遮蔽了他眸中的神色,我沉吟不语。

    他眼睑低垂,双唇蠕动,轻声问道:“你可愿信我?”

    信和不信又有何妨?历史洪潮里,我渺小如芥。那些早先哽在喉口的话轻吐回肚,我轻叹着,说道:“好久,未曾听你的笛声了……”

    夜色沉沉,,暗香浮动, 一轮圆月高挂在空中,零星着点缀着些许浮云,仿佛躲避着那皎洁的月光,又似乎是远远的守候……

    清幽之声流泻而出,笛音贪月绕檐飞,仿佛与那朗朗月光浑然融合。刹那间,心神迷醉, 物我两忘, 所有的烦忧似乎随笛音在花香与月光糅合的溪流里沉浮跌宕。

    人常言笛音洁净人心者, 只是能净余心么?我偎在胤祥的衣襟前,他紧紧地拥着我,那一夜,在他的怀中那般沉沉睡去。

    奈何影坠

    我推开窗户,沐浴着晨起的第一抹阳光,任晨旭静静流泻在肌肤上,轻盈蕴涵的韵致自然流淌在心际,仿佛霎然间驱走了心底所有的阴霾。南巡回宫已有些时间时日,禁宫之内表面波澜不惊。可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皆因苏州行刺事件背后的隐因哽咽在喉,以至后面的行程也不过是匆匆过场。

    而这些于我毫无干系,因为,我的沉郁并非因此而起……

    身后,轻盈的脚步缓缓。“格格,落琳姑娘求见!”

    伊尔根觉罗·落琳!

    我微微诧异之际,雨苓已将丽人引至身前。一身素净打扮的落琳娉婷袅袅地福了一福。我浅笑着伸手虚扶,她直身抬首,蛾眉轻锁,潭水明眸盼,晶莹泫然,楚楚欲滴。

    愁黛楚楚惹人怜,满腹委苦无从述。

    我心一明,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落琳,你找我何事?”拐弯抹角,不如单刀直入。

    她轻轻瞥向一侧的雨苓,轻咬红唇, 神情迟疑。

    我会意地一颌首,道:“雨苓是自己人,你旦说无妨!”

    她突地重重跪了下来, 凄声泣道:“格格,无论如何要救救奴婢啊!”

    我和雨苓皆因她此举一震,齐步上前将她扶起。我用绢帕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宽慰道,“有话你且站起来慢慢说!”

    “格格,”她泪水盈湿,故作坚强的不让他们流下来,婉声徐述

    ……

    她一言道尽,终已是梨花带雨。见其我见犹怜的那般楚楚可人,我轻叹一声,“落琳,你可知道我向来与八福晋不和,此事又能如何帮上你?”

    “格格,您一定要帮我,”她凄声切切,“八福晋给奴婢安上‘勾引八阿哥’的莫须有之罪,若非良妃为奴婢作主。恐怕奴婢今日就再也见不到格格了。可是格格您也是知道八福晋是睚眦必报之人,只怕是奴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摇了摇头,苦涩一笑,“睚眦必报!若真是如此,倒也是我首当其冲。说是要撵你出宫毕竟只是传言,我不能仅凭此去娘娘那里说什么?”

    落琳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只求……”

    见她言至此,低垂眼眸,玉颊瑰莹带娇,我疑惑问道:“莫非你真是喜欢上八阿哥了?”

    “不是八阿哥,是……”落琳急忙否决,却自察失言,嘎然而止。

    “是谁?”我疑问更重。

    “是……是十四爷。”

    胤祯~!我于心里暗暗叹笑,你不曾在乎的,未必别人不在意。他是天皇贵胄,生得玉树临风,风神俊朗,只怕是早就俘获着不知多少青矜芳心。

    望着眼前似弱不禁风的娇俏丽人,秋水汪汪,,顾盼间满是期盼,我顿时明了她今日的真正目的,淡淡一笑,道:“落琳,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可是这事不该来找我,我恐怕仍是帮不上忙的。”

    她甚是一怔,望向我时已是潸然,泪珠儿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滑落玉颊,强忍著委屈诉道: “格格,您误会了。奴婢不图荣华富贵,哪怕是为奴为婢,只求在十四爷身边伺候着,为其红袖添香。可是……这话奴婢自己如何去说得,怕只怕十四爷眼里根本没有奴婢。十四爷和格格的感情向来甚好,……”

    “落琳姑娘,我们家格格……”雨苓突然上前插断了她的话头,我一抬手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冲着落琳微微一笑,淡淡道:“落琳。原谅我。我有我的苦衷,真的帮不了你。”

    初夏,午后,紫禁城里四处弥散着慵懒的气息。偎在临水的凉亭长阶上,看那阳光穿透我低垂的发隙留下的片片碎光,柔美的阳光落在我手上,渗透进我细碎掌纹的手里。蓦地,我将整个手掌探入池水之中,顷刻的冰凉,从指尖蔓延至心,我缓缓地搅动着水面,撩起串串涟漪,湮没了整个柔荑。

    磷磷波光迷碎了双眼,……脸颊之上一阵轻密的酥氧,我低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竟是胤祯俊朗的面庞。

    我一惊,猛地一推他的胸膛,试图起身。“小心!”他疾呼一声,伸手一环,圈住了我的纤腰,止住了我后仰之势。我扭头望向身后水池,长长吁叹,转首怒意地紧睇着他环住我的手臂。他轻笑几声,松了手,扬起嘴角,道:“那干吗这么干瞪着你的救命恩人。”

    我别过脸不屑地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该在畅春园伺候着么?”

    “我来是想告诉你……听他语音缓顿,我诧异地转过目光。他了无笑意的眼睛盯住我,沉缓地道:“过几日,我就要纳伊尔根觉罗·落琳作庶福晋了。”

    “哦!那是好事,恭喜十四爷抱得美人归。”我轻应道,佯装平静地笑着,伸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揶揄着道:“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好象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话犹未落,手臂已被他的大掌牢牢钳住,年轻的脸忽而扭曲,“你少和我装蒜,你真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么?我看恐怕这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么?爷,我是不是要多谢你成我好事?嗯?”

    我一个轻楞,失笑无言。雨苓说,我是口硬心软之人,那我便是。无视他的愤怒,我吟然浅笑,“十四爷,你说笑呢吧?”

    他眉目一沉,手掌加重了力道,沉声道:“我最见不得你对我如此虚假的笑意。”

    我略微皱了皱眉头,却不挣扎,索性由他钳着,望着池面,无力地淡淡答道:“那你要如何,笑也不对,难道要我哭么?”

    他怔然,低哑地缓缓道:“靖晖,我宁愿你恼我气我,也好过现在。我原来以为放了手,你会快乐。可是这两年来,你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少了,似有满腹的心事和惆怅,若你和他一起是快乐的,又怎么会如此呢?”

    “你不也是么?”我转眸一笑而过,“我们都大了,你亦娶妻生子。若人心在世,自然有烦恼。有了烦恼自然会不笑,这是人之常情。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快乐。”见其不语,我继续道;“落琳好歹是我的族妹,你若决心要了她,就好好待她。好么?”

    烈日的影子在招摇,万物在枯焦 在骄阳下的我们沉默不语,久久而立。我打破僵局,突地菀尔道:“太阳好晒啊!你还想让我站多久?”

    他瞪着我,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遂松了手腕。我微一福,只道了声先告辞了。扔下了他一人懵然伫立,转身离去。身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冰冷而决然“若他负了你,我定不会轻饶过他……”

    我身形一晃,没有停步,只是摆了摆手,朗声道:“说什么傻话,不会有这一天的……”

    走至纜|乳|苤? 余光依然刺眼,下意识地回头, 看见从自己身上拖出的影子, 折射在那红墙上, 影子在阳光中慢慢地延长, 那时, 仿若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长大。微一抬眸,突然发现今日的阳光竟是如此明媚刺眼。霎然,心底深处好象被阳光暖暖的按抚而过,便一切释然,瞬间全身心又重新充满了生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

    四野萧然, 和煦的风轻轻抚爱着草原, 骄阳炫染出一天的碧绿。

    我想我的前世今生都不会忘记,康熙四十六年的这个秋,这美丽的塞罕坝。我心中最美丽的高岭,一望无际的草滩,平地松林千里,金莲花如潮水般推涌着年轻澎湃的心。

    “啊……”那是发自心底地激|情的呼喊。几乎探出帷帘的大半个身子倏地一把被拉拽回来,

    “格格!”雨苓伸手掩住了我的口,嗔道:“您瞧瞧您,这还是在车上呢!”

    我惊呼一声,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怏怏地含羞一笑,却惹得车内旁人更是朗朗的笑声。不过,没人觉得惊奇,靖晖的童年大半是在草原上长大,而这眼前壮阔的景象仍谁都无法不心旌荡漾。

    鸾驾的队伍浩浩荡荡抵至时,蒙古诸部落的王公便已安营扎寨地等候了。夕阳下西岭,平楚升荒烟,旌旗散晚措,万马奔前川。我不得不钦佩这位英明之君非凡的举措,一年一度的秋弥,草原上那盛况之景。既笼络蒙古上层人士的情感;又随时可以监控草原上的动静。自秦以来修筑的万里长城似只在这些满族君王眼中仿佛成了笑柄。中国历史上一直困扰中央政权的南北方问题在木兰秋称的活动中化成了辽远的陈年旧事。

    那些政治军事是男人的事情,对于我而言,秋弥就是便是平生第一次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

    傍晚的时分,撇下仍忙着打点行装的雨苓,一个人偷偷出了帐篷,躲开那嚣闹的蒙古包群,金色的余辉洒落在身上,晚风,漫野吹过,空气中,混合着那陌生的烈酒和奶茶的醇香,举目望尽了寥廓的苍穹和广袤的草原,巡视着一览无余的辽阔,聆听着那曲来自天籁来自远古空灵的绝响。我张开了双臂,尽情地在晚霞中旋转着……那剧烈的晃动使得平衡的身体顿时向一旁倾栽去,我并不担忧,只是阖着双眼,期待着与温软的草地第一次亲密接触。夕阳背光的阴影下,似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我收不住倾栽之势,“嗵”地一声,来不及惊呼,已被他打横抱起,高举过头顶,飞速地旋转起来。我失措而兴奋地尖叫,无意间低头,眼风一扫,骇得几乎发不出是声来,那分明就是一张有着刀削般俊容的陌生侧脸。

    “你……你是谁……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我挣扎地捶打他的肩头。

    “小心别动,这样会摔着你的!”他小心叮嘱,却经不住我的挣扎,缓缓将我放落回地。身子还未站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长身箭影一手推挡那人的胸膛,另一手将我拽入怀中。

    我转移视线,见胤祥和那男子的目光已在空气中冷冷对峙。

    胤祥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是谁?竟敢如此大胆无礼!·”

    此时,我方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他的身形和年纪仿佛与胤祥都相差无异。眉浓如蘸墨, 眸如夜星, 鼻梁俊挺, 薄唇如钩月,再加上西域感十足的线条轮廓, 那别样的俊美不禁让我吃了一惊。

    那男子不屑,眯了眯眼,并不理会胤祥,直望向我,露出深情的笑意:“我的那拉提,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多尔济,你的多尔济哥哥!”

    多尔济!我哪里会认得什么多尔济么?只能怏怏地笑而不答。

    “怎么?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他紧皱着眉头,进了一步,双目里是掩不住的失落阴霾。

    胤祥将我揽至后侧,挡在我和多尔济之间,薄唇一勾,冷冷地道:“你是科尔沁部的多尔济?”

    多尔济反问道:“你是谁?”

    “爱新觉罗·胤祥……”

    多尔济闻言,微一楞,却是不卑不亢地将单手附在胸前,微一行礼,“原来是十三阿哥!”

    他微欠着身子,眼角却死定在胤祥揽着我的手臂。

    我顿感尴尬,小声地让胤祥放开我,只是那位爷却丝毫不为所动,正在僵局的档口,一个小太监疾步而至,打千道:“十三阿哥,四阿哥和三阿哥正找您去大营帐呢!”

    胤祥应了一声,转而望向多尔济,“多尔济,那么我们便先告辞了。”那清淡的语调,刻意加重了“我们”二字,暗含着巨大的胁力。

    说罢,便拉着我向营帐走去,我偷偷望了眼他面无表情的神色,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果真会是一个是“多事之秋”!

    说罢,便拉着我向营帐走去,我偷偷望了眼他面无表情的神色,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果真会是一个是“多事之秋”。

    胤祥一路都是默然无语,快到营帐前,我稳了稳心神,窥探起他的语气,“胤祥……”

    “怎么啦?”他顿了脚步,眉宇间竟是一如常态地平静。

    我伸手,指了指了不远处我的帐篷,又道:“你不是要去大营帐么?”他会意地颌首,但却不急不躁滞而不行,如水般清亮的双眸紧紧地睇着我。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腹的委屈:“那个什么多尔济的,我真是不认得了!”他的嘴角瞬时闪过狡黠一笑,我方明白是着了他的道,嗔瞪着眼,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反手一把擒住手腕,另一手温柔而熟稔地抚过我鬓畔的碎发,悠叹一声,低吟一句:“匹夫无罪,怀壁有罪!”

    他虽是望向我而言,眸中分明是迷离恍惚之色,那短短一句,仿若并不是在说我而是再低叹那眸中似影悠悠。我微微一怔,心上莫名地一沉 ,“你在说谁呢?”不知如何地,我竟脱口而出。

    修长的指尖顿在我的颊旁,胤祥的诧异并不亚于我,但却是短短一瞬,他敛了心神,了然无事的沐人笑容重跃脸上。“你说呢,还能有谁?

    “对了,“他话锋一转,掐了我欲说之言,“晚上的大宴,照例后宫女眷亦会出席,你该会随德妃娘娘一块来么?”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又是夜宴么?恼人的宴会总给我不祥的预感。

    若是早知道此刻堪忧的处境,我定是打死也要扯个谎,不出列这样的宴会。

    他又在看我,我低垂着眼眸,心中暗暗一叹。

    偏偏如此地不凑巧,德妃坐在皇帝的下首一侧,我的座位在其另一侧,看是偏僻,但当众人的目光瞻望向九五之尊之时很自然地便可瞥望到我这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而偏生地那深邃的目光带着执著紧跟着我,片刻不曾挪移。

    多尔济,他竟可以如此失礼莽撞?

    黄昏时,一回营帐的第一时间,我便向雨苓打听了一番他的底细。这英俊不凡的男子是博尔济吉持氏喀尔喀郡王噶勒丹敦多尔济的次子。大概不知曾经何年何月里,与那儿时的靖晖邂逅于这苍茫的草原之上。两小无猜之后,至于究竟种下了何种情愫,只有他知,我便无从得知了。

    不过眼下,他那好不忌讳的灼热眼神,恐怕将我痴望的缪想击碎殆尽。我立时偏过头,根本不愿同他对视。我的烦忧当然影响不到这鸿门宴的热闹非凡,只见那席间传杯弄盏好不畅快。百无聊赖间,仍是忍不住将今日的座上宾一一打量过去。席间坐定的康熙的儿子们倒是个个气宇不凡,与蒙古王孙推杯弄酒畅谈着草原的风情,果真是个个熟稔的外交好手。

    只是胤祥的心思恐怕不全然在此之上,打从那一进帐开始,他早便觉察到多尔济“不善”的眼神。他嘴角扬着一丝冷笑,恻阴阴地朝着多尔济望去,多尔济倒也不甘示弱,无畏地回视他的目光。

    我长吁了口气,也顾不得他们又一次冷冷的目光对决,只要都不再看我便是酬天谢地了。心情顿然间亦是轻松了几分,

    转目之间,目光凝视在了胤祥的身旁……他并不甚酒力,在那些大口喝酒的蒙古汉子的劝酒之下,脸色间已微微带红。

    从南巡回到京城,皇帝搬到了畅春园住,紫禁城里也是鲜见各位阿哥的身影。寒山寺之事风平浪静地隐在心底,只是一见到他总有一种不可抑止的微颤涌上心尖……

    胤禛似若有所感地微微抬起头,遥遥相迎上了我的目光,寒星黑眸瞬间划过一丝淡淡的颜色。我急忙微一侧目。孰不知这一个转眼,几乎要高呼一声“冤屈”,眼风竟是无意地扫到,九阿哥胤禟正附在胤祯的耳边嘀咕,其间还不住向我这厢扫来……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自从上次在“玉林阁”险些被胤禟撞破,只便是一些公开场合,他每每望向我时倍感心上发毛。那阴冷的眸色里是一种道不清的意味……

    “噗通……”我思绪神离之下,却是一阵意料之外的声响,正在我身侧为我俯身斟酒的悦蘅竟失神地将我的酒杯碰翻。我来不及反应,酒杯中满满的一壶酒已洒溅在我的衣衫之上……

    小小的插曲倒是没有惊动四下的喧闹,我暗暗狂喜,于心中将失措的悦蘅感谢了千万遍,一个再不过好的借口,堂而皇之地终于可以逃离着鸿门之宴了……

    顺礼成章地请了辞,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衣袍上沾了酒渍自然是要换去的。

    雨苓转身为我取衣之际,我无意发现那雪白的毡毯陈摆叠放着一堆花花绿绿的服饰。

    “那个是什么?”

    “哦!”雨苓偕是经我提醒方才记起,“晚上你前脚刚走,有人送来的,奴婢问是谁,来人不肯说,只说是他主子派人送来的。”

    我顺手抖落开一件……那色彩艳丽的蒙古长袍,还有腰带和头饰皆是镶嵌着宝石,琥珀,串珠等名贵的饰物。相得益彰的搭配竟不显半分庸俗,帐内灯影下,却是异常地耀眼玄目。爱美大概是女子永远的天性始然。此刻早顾不得追寻衣物的由来,遂拉着雨苓替我穿戴起来……

    蒙古服饰我和雨苓都是外行,看似简单却也捣鼓了好一会儿。红绸缠头上嵌着各式的玛瑙翡翠,珠帘垂面,琳琅璀璨。紧扎的腰带,衬的得苗条的身段越发婀娜。我尤爱那脚尖部微微上翘的蒙古靴,因配有衬毡走起路来比那花盆底鞋不知舒适上多少倍。

    “好看么?”我轻轻振臂,如同斗艳的孔雀欣然然地向雨苓展示着一个蒙古少女的倩姿。满身的饰物随着我的微动的身形恍现出温和绚绮的光芒。

    “真漂亮!”雨苓禁不住赞道,“早知道就该穿这身去,那肯定艳惊四座的!”

    “别提那恼人的宴会!”我垮下脸,褪了刚才的兴奋又是一丝郁闷浮在眉尖。

    雨苓见了我沮丧的神情,约莫也猜出了七八分,只是一笑,立即转了话题,刻意地挑起我的兴致,“好好好,那么咱们不给别人看,要不明天穿给十三爷看,保管是个大惊喜!”

    明天么?唇扬起一丝倩兮,我冲着雨苓一眨眼,“何许等到明天呢?”

    朔风吹雪下鸡山, 烛暗穹庐夜色寒,夜色阑珊,蒙古包营地点点的篝火相连,绵延在弥漫露水和雾气空气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条月下的火龙。我远眺了眼设宴的大营帐,灯火依旧辉煌,但似没有刚才的喧闹。酒过三巡,想来乏倦的人们也都一一回了自己的营帐。

    满人向来开放,蒙古人又不拘小节,我在营地里乱窜,著着一身蒙古袍,加之夜色朦胧,当值的侍卫都误认为我是哪位蒙古王亲的公主,惊艳的视线停驻了许久却始终没人来盘问我。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跑到阿哥的营帐里说轻些是不妥,重一些只怕是伤风败德之举了。可是反正这里不是紫禁城,躲开了那些束缚,我仍是现代里那个随性之我。加之酒劲冒了上来,更是借上了几分胆子。但突然间也上犯起了难,我只知道他帐篷的位置,可是各个蒙古包显然都是相差无几的,究竟哪个才是胤祥的帐篷呢?

    正思量之际,瞧见一个人影儿一闪。我赶紧掩藏到身旁的营帐之后,见一个著着浅蓝色太监装的小厮躬身从不远的帐篷退出。转了身,朝着我迎面而来。月光下那脸由远及近的清晰起来,是胤祥的贴身小厮秦顺儿。我绕到了蒙古包后,见其走远了。心中一亮,转身朝着刚才那帐篷而去。

    熄灭了手里的宫灯,刚刚掀起帐帘,感觉眼前竟是的一片昏暗。帐里竟然熄了灯,脚步一犹,却仍是探身进了去。我微微抬起了头,眼波顾盼,借着帐篷顶开启的一扇天窗折射进的一道月光,悄然环视着整个帐内。胤祥的营帐较之我的仿佛还大一些,不远的毡毯上窝躺着一个修长高兀的身躯,他的身子背对着我,却能瞧出是合衣而睡的。

    大概是喝多了!我心中暗付,他不是酒量甚好么,瞧瞧现在倒是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也罢,既然睡了,那我就还是再悄悄地回去。只是转身一瞬,身形一顿,不由一蹙眉,怎么就这样倒下就睡,连薄毯都不覆一条,帐篷里虽没有外面的寒气,可是他那毡毯的位置恰恰靠近天窗,冷风人侵,要是这么睡上一夜,第二日保管生病。

    我虚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虽是极轻的动作却还是发出了细碎窸窣。刚一伸手触到他的脊背,霎那间,眼前黑影一晃,毡毯上之人敏捷地翻身跃起,我未及惊呼,已被他反手揪住,一把按倒在厚厚的毡毯上。

    沉沉的暗夜里,头顶上一记低沉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怎么是你?”

    我遽然一惊,抬眼望去,骇到全身几乎没一处的血液不冷凝了一般,月光泻入,印得那张冷峻的脸庞清晰无二。是……竟然是他!

    我双手牢牢地钳制住,他微欠着身子,俯视着我。他呼出带着浓重酒气的气息迎面而至,我不禁鼻息浅促……

    “为什么到这里来?”幽深的双眸紧睇着我,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弯弧,“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走错了吧?”

    我是走错了?确实如此,只怕是说出来也有口难言。我紧抿双唇,依旧不与回答。

    暮霭沉沉,月色如水,淡月浅亮地拂过他的脸。彼此呼吸可闻的距离间使得两人的气息都凝结住。他眸光流转, 却犀利如剑, 仿佛能将我的一切看透一般……

    我偏眸看向一侧,紧抿着双唇。

    那浓重的男子气息拂过脖颈,只觉得他的手抚上我的脸侧,修长的指尖带着电流般,引起我一阵轻颤。逼迫之下,我转眸望向他,因为如此, 他的脸离我更近, 近到足以望进那深不可测的黑眸……无尽的黑, 像苍茫夜色里的魑魅,又仿佛极具磁场的黑洞, 令我一时移不开眼……

    蓦然间,理智仿佛重新被唤回,我忽然甩着头,想挣脱他的双手。猛地挣扎之下发现他竟然紧握着不肯放松, 丝缝不露,力道之大,甚至让我隐隐生痛。我抬眸望向他,凝着脸,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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